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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17

作者:慕遥而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人鱼之殇 17


    用恶狠狠的眼神将皮衣男子驱走,庄广富这才发现了沈彦飞三人的存在。


    “他们是敏子的同事。”刚刚那位负责收礼金的中年妇女赶忙介绍。


    “同事?”庄广富抬起头将三人打量了一番,似乎有些诧异,不过依然颔首行了个礼。


    这时沈彦飞才看清庄敏父亲其实年纪并不大,仔细辨认的话也就五十多岁的样子。只不过因为烧伤,整个左脸一直到颈部皮肤都更深一些,而且因为没有做过皮肤修复手术,瘢痕挛缩让整个脸部变形的厉害,左眼基本上被挤成了一条缝,嘴角也被夸张地往斜上方拉起,看上去让人既害怕又心酸。而这也是他口齿有些不清的原因。


    跟着进入堂屋,沈彦飞一眼就看到了铺着红布的棺材。棺木头朝外脚对里地竖放在房间正中,后面墙上挂着庄敏母亲年轻时的黑白肖像。棺木旁坐着两位老人,一人敲鼓,一人拨镲,木鼓槌声声落在鼓心,沉重低回,铜镲并不抬起,只是左右闭合摩擦,发出有些凄厉的哀悼之音。


    整个屋子很是简陋,沈彦飞并没有发现香台,于是便带着陈晨二人弯下上身,深深地行了个鞠躬之礼。


    庄广富面露谢意,不过想了想还是摊手示意几人进里屋说话,伸出的左手同样因为瘢痕挛缩显得肿大粗壮,但却比正常人小上了整整一圈,所有手指也仿佛切掉了前端一样,短上了一截。


    不知为何,这样的惨象突然让沈彦飞联想起了程雨肩头那处用玫瑰纹身美化遮挡过的烧伤。


    进了里屋,庄广富搬了木板凳并排而放,招呼三人落座,然后自己转身坐在了木床沿上。


    “我们是庄敏的同事,前天庄敏突然离开了港城,也没留个信息,我们有些担心,所以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您还请节哀。”陈晨赶忙临时编了个理由,表达慰问。


    庄广富听完不语,脸上因为皮肤紧绷变形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低头沉默了许久,才又抬起头缓缓说道:“你们是来讨债的吧。”


    “我们”


    “你们三个人一起过来,肯定不是为别的。”庄广富打断了陈晨,眼睛却直直地盯在了何胖和沈彦飞的身上,“而且敏子应该也不会交上你们这样的朋友。我知道敏子一下拿出这么多钱,来路一定有问题,不过你们刚刚也看到了,钱到了那混账的手里,就很难吐回来了。唉我也是一时被激如果你们早点到的话,我肯定不会动那笔钱。”


    “你们不要为难敏子,明天下了葬,我再找那混蛋想想办法,一定把钱还给你们。”


    “您别误解,我们真不是什么要债的。您看我们也不像那样的人是吧?”陈晨赶忙解释,不过却也想不出什么更合理的话来。


    庄广富听了陈晨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上门讨债的人哪个不是凶神恶煞,怎么会像眼前这几人般的彬彬有礼。不过又看了看三人脚上的皮鞋,眉头一皱,脸上的愁云突地一下变的更甚:“你们不是要债的,那就应该是警察了。敏子这些年在外面做些什么,我心里都清楚。不过我向你们保证,敏子虽然脾气倔了点,但是绝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说着说着,庄广富便抹起了眼角。


    陈晨还想解释,却被沈彦飞一把拦住。既然对方已经有了猜疑,再多解释反而显得有问题。而且有了前面的铺垫,庄敏的行踪肯定也是问不出什么了。还不如含糊过去,说不定还能了解到一些相关的背景信息。


    “家里之前遭过火灾是吧?”沈彦飞直接找了个其它话题介入。


    “是的,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对方没有对来意再做解释,庄广富越发认定了自己的猜测。不过既然是警察,只要不涉及女儿,其它问题自己肯定是要配合的。


    “火灾的起因是什么呢?”


    “都是小孩子不懂事。”庄广富一笔带过,似乎不想多提。


    “可以详细地说一下吗?”虽然在这样的场合重提旧伤有些不合适,但是听到庄广富提到了小孩子,沈彦飞自然就联想到了庄敏和程雨,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发问。


    庄广富有些犹豫,不过叹过气后还是开了口:“那时候,我们家还不是这样子。水库里打打鱼,跟着村委种点香榧,日子也还算过得去。不过邻家当时却是很困难,很多时候都需要我们接济。”


    “您说的是旁边那座房子吧?”沈彦飞想起了围墙外那栋烧的只剩残垣的平房。


    “不,那原来是我们家,发生火灾后,我们无力重建,刚好那时候邻家老太太去世,留了一个孙女无人照顾,所以我们合计着就搬到了这边。一来也是没有其它地方可住,二来也能顺便帮忙照顾孤儿,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那场火也是那小孙女不小心造成的,所以村子里其他人对我们合着住,也倒没什么闲话。”


    三人听后皆是一阵吃惊,不过沈彦飞想了想又继续试探性地问道:“您说的哪个邻家的小孙女叫程雨吧?”


    “是的。”听到对方提到了程雨,庄广富起先是有些诧异,不过转念想着程雨和女儿这些年一直都在一起,对方既然认识女儿,知道程雨也就不奇怪了。


    “程雨那时多大?”


    “程雨和敏子是同岁不同月,那时初中毕业又过了两年,大概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吧。”庄广富默默在心里算了算。


    “十六七岁应该很懂事了,怎么会不小心引了火呢?”虽然并不明确,但是沈彦飞冥冥觉得当年的火灾应该和程雨的死能够搭上些关系。


    “也不能全怪那孩子,我们也有责任。”庄广富停下来拿袖口擦了擦左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烧伤留下了眼疾,沈彦飞发现庄广富每隔几分钟左眼便会留些眼泪,所以虽然讲到了关键处,他也是不忍心有半点催促。


    “小雨父母死的早,一直都是奶奶拉扯长大,奶孙两人的感情很深。那时候小雨奶奶应该七十了吧,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不过之前小雨年纪小,老人家都是强撑着,直到火灾那年,突然间就得了痨病。”


    “老人家担心传染,所以就把小雨托付到我们家住。但是我们知道老人家是明白自己活不久,想把治病的钱留下给孙女,所以拖着病在家等死而已。每晚听到隔壁一直不断的咳嗽声,我们心里都是异常的难受,更何况小雨了。”庄广富一声长叹,“唉!要是当时我们能帮上一把,最后也不会这样。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火灾是怎么起的呢?”沈彦飞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那时小雨闹着要出去打工给奶奶治病,不过因为小雨奶奶有交待,我们拦了一把。而且那时她还未成年,镇子上也没地方让她赚钱。后来,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了在水库偷油卖钱的损办法。”


    “偷油?”


    “是的,水库是文革时期镇上自己出劳力修的,后来镇里农业一直没发展起来,水库也就相当于半废在那里。上世纪末,村子里有人投了鱼苗,慢慢地也就半公开地变成了一个公共的大鱼塘,各种各样的渔船也就多了起来。那时小雨可能和镇子上的混混有关系,听来了偷柴油卖钱的方法。”


    “小雨在水库偷油的行为持续了多久,我不是很清楚,但是从后来的火势来看,肯定不是一次两次,而且后来她有跟我们交待,为了避免船主察觉,每次都是只偷一点。为了怕我们发现,她把油桶藏在了床下,每次夜里偷了油再倒到油桶里,积少成多。”


    “等等,当时程雨应该跟庄敏住一间房吧,庄敏怎么会没有发现呢?”刚刚进门时,沈彦飞有观察过,堂屋就只有一左一右两个卧房。虽然庄家的老房已被烧毁,但是构造应该也是差不多的。


    庄广富或许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愣了半天才回了一句:“小雨每次都是凌晨深夜行动,应该是她很小心吧。”


    沈彦飞点了点头,示意继续。


    “火灾发生的那天也是凌晨,大概三四点钟的样子。据小雨后来交待,她当时点了蜡烛照着往床下的油桶里灌油,却不小心烧着了床褥。当时敏子惊醒后,立刻带着小雨逃出了房间然后叫醒了我们。不过当时火应该是点燃了柴油,卧室里的火势已经不是我们自己可以扑灭的了,所以我立刻出门找邻居帮忙。可是敏子妈不知道是烧着了柴油,所以直接到厨房接了冷水去灭火,结果”


    “柴油遇了水,火势瞬间无法控制,敏子妈被烧的最厉害,我也是把敏子妈救出来的时候一并烧伤的。”庄广富说着说着,左眼又开始滚出泪珠来。


    听到这里陈晨和何胖都是不住叹气,沈彦飞心里也是一阵唏嘘。


    如果不是为了帮奶奶治病,程雨就不会去半夜偷油。如果不是怕庄家知道,程雨也不会把油桶藏在床下这么危险的地方。虽然柴油沸点高,但是有了棉布床褥作为介质却依然极易引燃。而当时火势局限于一间卧室,如果知道有柴油,庄敏母亲根本就不会用水来灭火,整个庄家也不会完全毁于这场火灾。


    可以说,所有悲剧的来源最终都归结于程雨偷来的柴油。


    听到这里,当年的火灾始末,沈彦飞已经了解的清清楚楚,接下来犹豫了许久,他才艰难地问出了一个不想问但却不得不问的问题。


    “你们恨程雨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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