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笼包
瑟琳恩蜷缩在沙发上, 思考着道歉事宜。
她当然不敢再用金钱衡量她与于饴小姐的关系，但她不像于饴小姐，有着一手狄俄神迹般的甜品技术。
她只会猎杀魔兽, 偶尔, 也杀人。
她不会创造, 就连魔法, 也学习的都是自然魔法类里的破坏魔法，或者说，要不是于饴, 她这辈子都没想过，她那杀了不知多少魔兽和人的风魔法和冰魔法，原来也能用来做甜品。
瑟琳恩垂下头。
麦黄色的毯子被她无意识的揉入怀中, 麦穗色的枕头传来一种有别于面包房的香味, 像是阳光，又像是某种花香。
瑟琳恩忍不住用脸蹭了蹭。
听着不远处来自面包房的动静，瑟琳恩再次抬头看向在面包房忙碌的于饴。
瑟琳恩也想过去帮忙, 但暂且不说她不能被人看见的样貌, 于饴小姐在面包房游刃有余的模样，让瑟琳恩觉得自己过去, 只会是添乱。
于饴小姐制作面包的过程真像一场看不见的魔法。
那些普通的面粉和水, 经过于饴的手变成一个个光滑的面团，再经过揉制变得雪白富有光泽。
每一个步骤它们都在变化。
最后在烤炉里膨大, 散发馥郁的香气。
像是一场精彩的，没有任何魔法气息的魔法表演。
每一个来购买面包的居民，看见面包的那一刻，都会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那是一种对于购买到满意的物品, 以及知道面包会带来的美味滋味的微笑。
她们每一个在购买面包时，都会和于饴闲聊几句，于饴总能精准得体的记住每一个突然而起、又或戛然而止的话题。
这个小镇，有别于她遇到过的很多小镇，不分党系、不分门派，大家仿佛都是一个大家庭里的一份子，各司其职，等到有人需要帮助，便会一起出现。
既柔软又坚强。
很像于饴。
“波尔小姐，早上好，能麻烦你明早给我带一打蜂蜜吗，这是之前的罐子。”
于饴递出一个装满空罐子的篮子。
“早上好，于饴，你很久没有找我要蜂蜜啦。”
于饴笑道：“因为最近没有什么用到蜂蜜的地方，不过，马上就冬季了，我也要储备一些蜂蜜了，来往的客人，似乎也很喜欢甜面包。”
“当然，没有人会讨厌甜蜜的蜂蜜小面包。”波尔小姐拿着面包笑道。“对了，于饴，之后你要找我要蜂蜜的话，记得去酒馆哦，蜜蜂已经准备开始冬眠了，冬季大多数时间，我会像往常一样在酒馆帮忙。”
“好的，波尔小姐，谢谢你。”
“不客气。”波尔小姐挥着手离开了。
瑟琳恩并不是故意去偷听于饴和小镇居民的对话的，只是这样的距离，她很难不听到，尤其是在她的注意力还放在于饴身上。
听着于饴和波尔有关蜂蜜的话题。
瑟琳恩两只圆圆的熊耳朵轻轻动了动，似乎有了主意。
于饴早上一般售卖两种面包，一种是由精面粉制作的欧包，也俗称白面包，一种是由麸皮制作的面包，俗称黑面包。
偶尔她也会烤制一些酥皮面包，以丰富面包房的面包种类，和大家的口味。
但那些，基本都需要提前发酵，更重要的是，要看小镇居民的需求。
大家如果想吃，基本会在前一天购买面包的时候和于饴说一声，这样就不会有做多了浪费的情况。
售卖完面包，关上窗口，于饴看向一旁她揉着面包剂子时候，多揉出的一团，已经发好的面团。
用手指试了一下发酵的程度，非常完美的面皮。
还差肉馅。
这时，后门传来敲门的声音。
应该是刚刚从格蕾丝太太那购买的肉馅到了。
于饴刚要上前，路过客厅时，意外对上某人静悄悄的金色眼眸。
天呐，她真是通宵熬昏了头，前一刻她还在纠结瑟琳恩小姐的事情呢，后面揉面包忙起来，都忘记了瑟琳恩小姐还在客厅了。
于饴第一反应是将瑟琳恩藏起来。
因为诅咒的原因，菲尔似乎很讨厌瑟琳恩。
只要诅咒不解除，这个影响一天也不会消失。
于饴没有办法解决这件事，但，至少在她这里，她不想瑟琳恩小姐再受到任何伤害。
想起那些让人难受的过往。
比起继续生气，于饴其实更想给瑟琳恩一个拥抱。
对于生活，瑟琳恩小姐已经竭尽了她的全部力气，她的遭遇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足以毁灭的灾难。
然而瑟琳恩小姐还是努力的寻找解决的办法，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她想到的最坏结果竟然是前往在魔兽森林，从此与魔兽为伍。
这让于饴又震惊又心疼。
“于饴小姐，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瑟琳恩注意到于饴的迟疑。
她明白自己的确不适合待在小镇里，上门的无论是谁，都会因为她而给于饴带来麻烦。
她已经让于饴生气了，她不想再给于饴带来争吵。
“于饴小姐，我会离开的，拥有魔法的我离开很方便。”
于饴看向已经起身的瑟琳恩，身体比脑子快的按住对方，像是怕对方再一次逃走。
“于饴，你在家吗？”菲尔疑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等一下，菲尔，我马上来。”于饴高声回道。
说完，于饴低头看向瑟琳恩，低声道：“请留下，瑟琳恩小姐，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看着瑟琳恩小姐点下头，于饴才跑去开了门，她还是没有将瑟琳恩小姐藏起来，而是自己站在门口。
客厅和门口并不是一条直线，只要菲尔不进来，是不会看到瑟琳恩的。
菲尔似乎也有事要忙，关心了一下于饴仿佛通宵的脸色后，并没有久留，放下肉后便离开了。
于饴带着肉和从后院新鲜采摘的葱姜蒜一起回到面包房。
今天的早餐是小笼包。
剁肉馅时，于饴反省着自己昨晚的行为。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过火。
将人背摔在地上按着扯头盔什么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良善的行为。
所以冷静下来后，于饴其实是有些回避和瑟琳恩对视的。
正好揉面团，给欧包割花刀，烤制欧包，售卖面包，包括现在做小笼包，都给了她一些思考空间。
她在为自己失控的行为找一个理由。
“于饴小姐，你厌恶我了吗。”
明明售卖的窗口已经关上，瑟琳恩却还是站在客厅的门边，对她来说，面包房仿佛像是另一个世界。
一开始她以为她是害怕其她人看到她，给于饴带来麻烦，所以不敢踏入，现在，她明白了，她将面包房视作完全的于饴的领地。
所以她不敢进入，她像是灰尘精灵，想要进入人类的房子，必须得到人类的邀请。
即便于饴已经邀请她进入了房子，她也谨慎的待在于饴让她待着的地方。
于饴看着手下搅好的肉馅，擀好的面皮，以及门边的瑟琳恩小姐。
那就一边包包子一边聊吧。
将材料端到客厅的桌子上，于饴看着坐在对面的瑟琳恩认真的说道：“厌恶是一个很严重的词，瑟琳恩小姐，我永远都不会厌恶你，我只是有一点生气。”
甚至这点生气，在这段时间里也没有了，只剩下一些格外复杂，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对不起。”瑟琳恩垂下头，道歉道。
于饴沉默着给两只手拍上面粉，给瑟琳恩小姐示范包小笼包的动作。
瑟琳恩尝试了一下，在于饴手里乖觉的面皮和肉馅，在她手里宛如两团不对付的史莱姆，不是从这里漏了一点馅，就是从那里破了一点皮。
“我原谅你了。”
瑟琳恩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于饴。
“瑟琳恩小姐，你这个表情好像我很难消气一样。”
干什么干什么，于饴表情有些不善的眯起眼睛盯着瑟琳恩。
瑟琳恩当即意识到自己又做错了，她手忙脚乱的一边补救看起来救不回来的包子，一边并不擅长的解释。
“不是的，于饴小姐，是我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轻易的得到原谅，我为践踏了你的真心而感到羞愧。
我以为，至少，我应该去做一些实际的事情表达我的歉意，我没有想到于饴小姐你就那么原谅了我。
我为你琉璃般的心感到诧异。”
于饴手上的动作一顿，险些也掐死一个小笼包，还好她的包子还算能补救回来，捏一捏，将包子勉强鼓起来，放进一边的蒸笼上。
瑟琳恩小姐真是又会说话，又不会说话的。
于饴在内心叹了一口气，拿走瑟琳恩手中那实在救不活的小笼包。
等会做个小肉饼吧。
“虽然我原谅你了，但我还生气呢。”于饴看着瑟琳恩，意有所指的说道。
瑟琳恩终于敏锐一回，想到于饴说过要她们之间要聊一聊的话题，她收敛了神色，郑重的出声道：“于饴小姐，你请说。”
于饴伸出右手，小手指微微翘起。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是要拉钩起誓的，你要么不答应，要么就不许反悔。”
瑟琳恩点下头，她不假思索的伸出手。
于饴却将手退后一点，看着瑟琳恩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不许再逃跑，不许再看不见人，不许什么也不说，遇到事情要和我商量，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不会魔法，也不会体术，你和我说的很多事情，我甚至都给不出建议。
但至少，你要给我说话的机会，不许蒙头跑开，不许再丢下我一个人，多给我一点信任，就像我信任你一样，瑟琳恩小姐，请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或许帮助不了你，但至少，瑟琳恩小姐，我会永远信任你，永远站在你这一边，你在我这里，永远不用担心被伤害。
女神会见证我的誓言，无论我因为什么原因，不受诅咒影响，我将永远公正的对待你，瑟琳恩小姐。”
原来血液流动也是有声音的，瑟琳恩听见自己的血管轰鸣的声音，听见心脏剧烈的跳动。
她看见细微的灰尘在阳光下无所遁形的飘扬，在光中形成一层光晕，在于饴的身侧照耀，璀璨至极。
于饴没有看见，她背着光，只是等着她的回答。
一如初见，只是那时模糊的人影，现在清晰到触手可及。
瑟琳恩向前一步。
两只沾着面粉的小手指勾在一起。
于饴突然明媚的笑道：“我还没说完呢，你都勾上了，那么我接下来说的，也都算你答应了。”
瑟琳恩想不到于饴还有什么没说，但对她来说，无论是什么，她都答应，于饴偶尔的小狡黠，似乎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证明她澄澈如琉璃的心。
于是，瑟琳恩屏息着，等着于饴未说完的话。
“还有——”
“不要放弃寻找解除诅咒的魔法。”
仿佛耳鸣般的声响在瑟琳恩的耳畔乍然响起，即便如此，她还是如此清晰的听到接下来的话。
“不要放弃希望，瑟琳恩小姐，今年冬天结束，在来年春天到来的时候，我会陪你一起去寻找解除诅咒的魔法。”
瑟琳恩哑然很久。
于饴微微垂眸，用力勾住瑟琳恩的小拇指，晃了晃。
勾指起誓。
她想明白了，她想明白自己失控的原因了。
因为她好像喜欢上瑟琳恩小姐了，喜欢瑟琳恩小姐偏爱甜食的模样，喜欢瑟琳恩小姐宛如守护天使般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危难的她身边的模样，喜欢瑟琳恩小姐笨拙的和她一起做甜品的模样。
所以她愤怒、难过于瑟琳恩小姐不告而别的离开，心疼于瑟琳恩小姐不堪的过去。
包括现在瑟琳恩小姐呆呆的样子，于饴也只觉得格外可爱，她微微弯了眼眸。
在瑟琳恩小姐走出过去之前，或许都没有一个适合告白的好时机呢。
毕竟瑟琳恩小姐是一个看起来强大，实则软绵绵的小熊姐姐啊。
再等等吧——
作者有话说：这就是爱让人盲目，情人眼里出西施，被瑟琳恩一拳打死的魔兽如是说[菜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