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时辰的药浴,阿槐的状态稍微好转了一些。
在他自己的一再要求下,就这么水淋淋爬出木桶,就要回到密室当中去。
“阿槐,不行的,我们等我师父回来再进去好吗?”
罗小青急得快要哭了。
挡住阿槐的去路。
被阿槐很不耐烦一把推开了
七把叉冲上去,伸开双手……
阿槐跳起,踩在七把叉的头顶,不带转弯回到了密室里。
杨十三郎本来想拉住阿槐的……
“首座哥,您就别再拉我了,我就剩这点力气了……”
阿槐像读懂了杨十三郎的心思一般,提前发声阻止了杨十三郎的行动。
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刚才那一跳……阿槐软倒在玉榻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方才强行催动浊眼窥探魂丝……
阿槐如此执拗,如同在他自己本就濒临崩溃的本源上,给予了最沉重的一击。
他周身的半透明琉璃质感不仅没有消退,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加深、扩散。
原本只是隐约可见的皮下血管,此刻清晰得骇人,但流淌其中的不再是鲜活的血液,而是一种滞涩、黯淡的微光,仿佛星河熄灭后的余烬。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皮肤下那些原本隐形的黑色裂纹,此刻如同干涸大地上的龟裂,迅速浮现、蔓延……
从脖颈向下,爬满手臂、胸膛,发出极其细微的“嗞嗞”声,像是冰层在无法承受的压力下缓缓迸裂。
“阿槐!”
戴芙蓉失声惊呼,伸手想去扶他,指尖却在触及他肩膀的刹那猛地缩回——
那触感不再是人类的肌肤温热,而是一种冰冷、光滑、且极度脆硬的怪异感觉,仿佛真的在触摸一件烧制不当、即将碎裂的琉璃器皿。
阿槐已经无法回应。
他双目紧闭,眉头因巨大的痛苦而紧紧锁在一起,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音节……
阿槐喉咙深处溢出断断续续的、如同风箱破裂般的嗬嗬声。
秋荷过去一直照顾阿槐,在这些人当中,属她和阿槐的感情最深。
“阿槐,你这是何苦呢?”
秋荷双眼泛起泪花,从后面把阿槐轻轻搂在怀里。
一股清纯的瑶池仙蜜,不计成本地输入阿槐的体内。
只是仙蜜已经不和阿槐体内发生融合,只有秋荷知道,所有的仙蜜从她的右手出去,又从左手如数返回……
秋荷眼泪簌簌往下掉,虽然早知道仙胞出世那天,就是阿槐离开之日,但这种生死离别还是让秋荷无法接受。
罗小青跟着金罗大仙一年多了,看过的医书摞一起都超过七把叉身高了,自然能看出个中的凶险来……
“阿槐,你不听我的,我去请我师父过来……”
罗小青转身就往外跑,没跨过门槛,人已经飞起来了……
阿槐他怀抱着的那株枯茉莉,此刻与他产生了诡异的共鸣,枯黄的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碳化……
最后一点维系生机的联系正在被斩断。
几乎在同一时刻——
“嗡……”
一股低沉却磅礴的震动,直接作用于在场每一个人的神魂深处!
这震动源自巨灵山方向,带着一种被触怒的、狂暴的韵律,仿佛沉睡的洪荒巨兽被狠狠刺痛,发出了惊天的咆哮!
密室的墙壁、地面,乃至空气,都随之剧烈一颤!
放置在案几上的茶盏“叮当”作响……
戴芙蓉布下的安神青光结界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剧烈的波纹。
此刻平躺在玉榻上的阿槐,对这源自本体的共鸣反应最为剧烈!
他猛地弓起身子,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一口带着细碎金色光点的鲜血从口中喷出,溅落在玉榻上……
那血液竟不似活物之血,反而像是熔化的琉璃金液,带着灼热的高温,将玉榻烫出点点焦痕。
他皮肤下的黑色裂纹在这一刻骤然扩大……
裂缝如同蛛网般密布全身,透过裂纹,甚至能看到其下并非血肉,而是一片混沌的、正在加速崩解的暗色星空虚影!
他的身体,正在从实体向着某种非实体的、与仙胞内部类似的混沌状态转化,这是彻底崩解的前兆!
“不好!反噬太烈,仙胞本体被惊动了!”
羊蝎大师脸色煞白,他知道,阿槐的濒死状态,已经直接刺激到了仙胞最核心的敏感处,引发了连锁反应。
再不施救,不仅阿槐会立刻形神俱灭,仙胞的异动也将彻底失控!
羊蝎大师再顾不得其他,双手疾速掐诀,将所有能调动的温和仙元,如同甘霖般洒向阿槐,试图暂时滋养他即将彻底熄灭的本源光焰。
杨十三郎向秘室外厉声喊道:“快!请金罗前辈!阿槐撑不住了!”
杨十三郎的厉喝声如同惊雷,穿透重重禁制,在监护司幽深的廊道中炸响。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静室的门户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轰然推开,仿佛被极寒的狂潮从外席卷而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金罗大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背上一大筐新鲜的不知名草药……
“就不能等我回来吗?”
金罗大仙并非迈步走入,而是如同瞬移般直接凝实在室内。
他原本祥和的脸上此刻布满寒霜,长眉微微颤动,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锁定在玉榻上正迅速“琉璃化”的阿槐身上。
“胡闹!”
他低吼一声,声音不大,却震得整个静室嗡嗡作响。
金罗根本来不及再责备,双手已然化作一片虚影。
左手虚空一抓,那只一直在他身前沉浮的烟霞玉鼎骤然缩小,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袖中;
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凝结出一点极致幽蓝、仿佛能冰封时空的寒芒,隔空点向阿槐的眉心!
“玄冰镇魂,封!”
嗤——!
一道肉眼可见的幽蓝色寒气自他指尖喷薄而出,如同有生命的触手般,精准地缠绕上阿槐的身体。
寒气所过之处,阿槐皮肤上那些正在疯狂蔓延的黑色裂纹,如同被无形的冰针强行缝合,蔓延的速度骤然减缓,发出刺耳的“咔咔”冻结声。
他周身那种令人不安的琉璃光泽,也被一层迅速增厚的玄冰覆盖,整个人仿佛被瞬间封入了一块万载寒冰之中。
“金罗爷爷,别浪费真元了……”
阿槐冲着大家本来想来个笑脸的,无奈只是嘴角不自然地往上扯了两下……
金罗大仙这一手,也仅仅是延缓!
阿槐体内,那股因仙胞共鸣而引发的本源崩解之力仍在疯狂冲撞。
金罗大仙脸色凝重,袖袍一甩,三枚颜色各异、大如龙眼的丹药激射而出,一枚赤红如血,一枚莹白如玉,一枚漆黑如墨。
丹药没有直冲阿槐的嘴……而是在他头顶悬停,呈三才方位旋转,洒下红、白、黑三色光晕,如同三道枷锁,强行钉入阿槐几乎要涣散的神魂深处。
“还不够吗!”
金罗大仙须发戟张,显然已动用全力。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淡金色的本命精血,血滴在空中化作一道繁复无比的古老符印,猛地压向阿槐心口。
“嗡……”
符印落下的刹那,阿槐被封在玄冰中的身体剧烈一震,眉心处那点挣扎的金芒终于不再闪烁,而是被强行凝固,如同琥珀中的虫豸。
他周身狂暴的能量波动被硬生生镇压下去,皮肤下的黑色裂纹暂时停止了扩张。
然而,他整个人也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外露的迹象,呼吸、心跳、乃至神魂波动,都微弱到近乎虚无,真的变成了一具被封印在玄冰中的琉璃人偶。
金罗大仙缓缓收势,脸色苍白了几分,他看了一眼被暂时“冻住”的阿槐,又望向巨灵山方向,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老夫以‘玄冰凝魂散’配合三元锁神丹,暂时封住了他的崩解之势。”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但这如同将即将喷发的火山强行冰封,绝非长久之计。他的存亡,已与仙胞本体彻底捆绑,仙胞若安,这封印或能为他争得一线重塑之机;
仙胞若再有剧烈异动,或是最终出世过程有失……”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仙胞的命运,就是阿槐的命运。
此刻的阿槐,不过是在生死边缘,赢得了一个极其脆弱的、等待最终审判的喘息之机。
金罗大仙挥手招来那几名药童,极其小心地用一道柔和的仙光托起被冰封的阿槐,如同托着一件举世无双却又一触即碎的珍宝,迅速离开了静室,返回他那布有更强阵法的丹房深处。
静室内,只剩下戴芙蓉一人,望着玉榻上残留的几点金色血痕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刺骨寒意,久久无言。
救回来了,却又仿佛离得更远。
阿槐用自己濒死的代价换来的铁证,此刻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密室门扉紧闭,将外界的纷扰与金罗大仙丹房内的凝重隔绝开来。
室内,方才阿槐气息引发的动荡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沉重。
玉榻上只余几点尚未完全干涸的琉璃金血,在明珠冷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丹药的苦涩与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冰封魂灵般的寒意。
戴芙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阿槐濒危的景象中抽离。
她走到玉榻边,极其小心地拾起那几片承载着阿槐最后视像的茉莉花瓣。
花瓣枯黄焦脆,触手冰凉,仿佛轻轻一捻就会化为齑粉。
她指尖泛起温润的青光,如同最细腻的丝线,缓缓渡入花瓣之中,将其稳固。
随后,她走到室中央的玉案前。
案上已摆放着两件物品:一是朱风冒死带回的、沾染着暗金色邪异液体的碎陶片,另一件则是她之前以术法析出的、来自诉状残留波动的气息凝晶,剔透的晶体内部封存着一缕不断扭曲的黑气。
羊蝎大师将三样东西——邪液陶片、波动凝晶、以及记录着魂丝盗采景象的茉莉花瓣——并排置于案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道清辉自他掌心洒落,笼罩住这三件证物。
清辉之下,异象顿生:
那邪液陶片上的暗金液体仿佛活了过来,微微蠕动,散发出与茉莉花瓣中记录的“魂丝”同源的暗蓝色幽光;
气息凝晶内的黑气剧烈翻涌,其核心的波动频率,与陶片邪液、花瓣魂丝的波动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三者之间,仿佛有无形的丝线连接,构成一个完整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循环——邪阵(陶片)通过魂丝(花瓣景象)盗采特质,其核心波动与构陷诉状(凝晶)的残留完全一致。
铁证如山,闭环已成!
羊蝎大师撤去清辉,脸色苍白却目光坚定,看向一直沉默立于窗边的杨十三郎。
杨十三郎背对着他,身影挺拔如枪,望着窗外巨灵山方向那片愈发躁动不安的云涡。
他左眼之下,那金印的纹路不知何时已悄然浮现,不再躁动,而是流淌着一种冰冷、粘稠如同熔金般的光泽。
阿槐的惨状、朱风的冒险、这案上确凿的证据……所有的一切,如同炽热的铁水,浇铸着他的意志。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眸子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即将爆发的雷霆。
他没有去看案上的证物,而是直接迎上众人的目光。
“芙蓉,”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层下挤出,“将这些证物,连同羊蝎大师的术法析录,一并封存。”
他顿了顿,左眼的金芒微微一闪。
“明日我要让这幕后之人,亲口尝一尝,这‘铁证’的滋味。”
话音落下,静室内再无言语。
但一股无形的、决绝的杀伐之气,已如出鞘之剑,凛然弥漫。案件的性质,已从自证清白,转向了凌厉的反击。
而所有的准备,都已就绪,只待那对质之时,石破天惊。
“首座哥,这次一定得带上我,阿槐是我兄弟,我为了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跟在罗小青后面刚回来的七把叉有些急不可耐地嚷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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