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无案》 第335章 当众揭破邪阵谋 部落聚集地,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拉长,又狠狠压缩。 一切都那么不确定,让人心悸…… 距离老烛宣布的仪式举行之期,仅剩最后一段昏暗的“时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紧张,连那常年散发着幽蓝光晕的苔藓,似乎也感知到了什么,光芒变得闪烁不定,如同悸动不安的心脏。 所谓的“幽光苔生长周期最旺盛时”,并非依据日月星辰,而是聚落世代观察总结的一种地底生物节律。 此刻,岩壁上、废墟缝隙里的大片幽光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舒展、变亮,释放出比平日更强烈的冷光,将聚落笼罩在一片妖异而冰冷的蔚蓝之中。 这光,非但不能带来温暖,反而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泛着一种不健康的青白,如同鬼魅。 广场中央,那座以暗红矿粉勾勒出的巨大阵法,已完全成型。 复杂的纹路在幽光苔的映照下,仿佛干涸的血迹,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老烛身着一件相对整洁、却依旧带着岁月霉味的古老祭祀袍,手持骨杖,围着阵法缓缓踱步,口中念念有词,不时用骨杖顶端的幽蓝晶体点向阵法的关键节点。 他脸上的皱纹在冷光下显得更深,如同刀刻,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以及一丝被极力压抑的焦躁。 几名他的心腹弟子,如同幽灵般沉默地跟在他身后,执行着各种准备事宜,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聚落的残民们,大多聚集在广场边缘,或站在自家窝棚的洞口,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们眼中交织着期盼与恐惧。 期盼那传说中能带来安宁的“神迹”降临,恐惧那未知仪式可能带来的反噬,更恐惧希望破灭后的绝望。 孩子们被大人紧紧搂在怀里,不敢发出声响。 整个聚落,除了老烛低沉的咒文吟诵和脚步声,竟是一片死寂,只有那越来越亮的幽光苔,在发出无声的喧嚣。 杨十三郎站在分配给自己的石窟洞口,阴影将他的身形半掩。 他看似闭目养神,实则风神之眼早已如同蛛网般散开,清晰地捕捉着广场上的每一丝扰动,感知着空气中每一波涟漪的细微变化。 那阵法的能量波动,阴冷而晦涩,与玉珏之间产生着一种令他极为不适的共鸣。 杨十三郎甚至可以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深处,传来极其微弱的、仿佛被强行抽取能量时发出的呻吟。 脚步声靠近,沉重而稳定。 骸骨那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石窟前,独眼在昏暗中如同鬼火,灼灼地盯着他。 “时候快到了。” 骸骨的声音压得极低,生冷之极。 杨十三郎睁开眼,目光平静无波:“阵法是邪阵,能量流向不对。” “我知道。” 骸骨的独眼扫过广场上那些面带期盼的民众,尤其是几个蜷缩在母亲怀里的瘦小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但很多人信他。” 他的目光转回杨十三郎身上,带着一种野兽般的直觉,“你打算怎么做?” “等他图穷匕见。” 杨十三郎言简意赅,“阵法全力运转之时,便是真相大白之刻。届时,护住那些不想死的人。” 骸骨沉默了片刻,重重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他没有再多问,只是用独眼最后审视了杨十三郎一遍,仿佛要确认这个“外来者”是否值得将这聚落残存的命运赌上。 然后,他转身,如同融入阴影的巨岩,悄无声息地退回了广场周围的暗处。 杨十三郎能感知到,几个同样精悍的身影,正随着骸骨的手势,悄然占据着广场的几个关键位置。 夜,更深了。 幽光苔的光芒终于达到了顶峰,整个聚落被映照得如同白昼,却是一种冰冷、没有温度的“白昼”。 广场中央的阵法,那些暗红色的纹路在强光下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缓缓流淌。 老烛停下了脚步,站在了阵法的核心边缘,高举起了手中的骨杖。 所有的低语和骚动在这一刻彻底消失,成千上万道目光,聚焦于一点。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杨十三郎轻轻握了握袖中的拳头,感受着掌心金印传来的、沉稳而坚定的搏动。 他知道,这场精心编排的大戏,最高潮的一幕,即将拉开帷幕。 而他,不再是看客,而是要将这舞台彻底掀翻的破局者。 当幽光苔的光芒炽烈到极致,将整个聚落映照得如同沉没的蓝宝石宫殿时,老烛动了。 他立于阵法核心之前,背对众多殷切目光…… 那枚得自杨十三郎的玉珏,无比庄重地、小心翼翼地,安放于阵法中央一个特意留出的、与玉珏形状完美契合的凹槽之中。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响起。 玉珏与凹槽接触的刹那,其内部氤氲的光华骤然流转加速,与此同时,地面上那些以暗红矿粉勾勒的复杂纹路,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逐次亮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但那光芒并非众人期盼的祥和金光或纯净白光…… 而是一种幽暗与苍白交织的异样色泽,如同陈年骨殖在月光下反射的冷光,又像是某种病态生物体内流动的粘稠液体,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异。 阵法被激活了。 老烛高举镶嵌幽蓝晶体的骨杖,开始用一种古老而晦涩的语言吟唱咒文。 那声音苍老、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与阵法的嗡鸣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韵律。 随着他的吟唱,阵法光芒愈盛,那幽白的光芒如同活物般,沿着纹路蜿蜒流淌,渐渐在整个广场地面上铺展开一张巨大而诡异的光网。 一股无形的力场以阵法为中心扩散开来。 聚集在广场边缘的残民们,首当其冲。起初是一种微弱的吸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钩子轻轻拉扯着他们的衣角、皮肤,乃至更深层的东西。 紧接着,一些体质较弱的妇孺开始感到一阵阵莫名的心悸与气虚,呼吸变得有些困难,仿佛周围的空气正在变得稀薄。 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添了几分灰败。 “唔……” 一个靠在母亲身边的半大孩子忍不住发出一声难受的呻吟,小手捂住了胸口。 他的母亲连忙将他搂紧,眼中充满了恐惧,却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神圣”的仪式。 不仅是人,连环境也出现了异样。 广场中央那口常年燃烧着苍白火焰的石制火塘,此刻火焰不再是稳定地升腾,而是剧烈地摇曳、扭动起来…… 火舌时而窜高,时而低伏,仿佛在抵抗某种无形的压迫,发出噼啪的爆响。 更深处,从脚下的大地传来沉闷而持续的震动,并非地动山摇的剧烈,却像是一头巨兽在沉睡中被不断抽血时发出的痛苦痉挛。 不安的骚动在人群中蔓延,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慌。 老烛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吟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强行镇定的威严: “肃静!此乃‘镇物’神力与深渊魔气抗衡之象!魔气顽固,需我辈同心协力,以信念为薪,以微薄元气为火,助神物一臂之力,方能涤荡邪祟,还我净土!” 他的话语如同带有魔力,暂时压制了骚动。 许多残民闻言,尽管身体不适,却仍努力挺直身躯,脸上露出虔诚甚至带着几分牺牲意味的神情,试图按照老烛所说,“奉献”出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元气。 杨十三郎冷眼旁观,嘴角的讥诮几乎难以掩饰。 在他的灵觉感知中,情况截然不同。 那阵法产生的根本不是什么“抗衡”之力,而是一种贪婪的、目标明确的掠夺! 空气中弥漫的精气,民众身上被引动的微弱元气,乃至地脉传来的震动,所有这一切的流向并非散向四周去“净化”或“对抗”那虚妄的魔气…… 而是被阵法纹路巧妙地引导、汇聚,如同百川归流,最终都隐晦地指向同一个方向——并非为了所谓的安抚聚落,而是导向岩壁深处某个他之前感应到的、能量异常凝聚的点! 那很可能就是维持这个庞大幻境的核心能量节点之一! 老烛所谓的仪式,根本就是在用聚落残民的精气地脉,为这幻境“充电”! 老烛还在继续他的表演。 他舞动骨杖,引导着那汇聚而来的混杂能量,在空中划出虚幻的轨迹,做出奋力将能量“推”向聚落外围、对抗无形魔气的姿态,口中念念有词,仿佛正在与某个强大的存在进行殊死搏斗。 光影效果十足,看起来悲壮而激烈。 然而,在杨十三郎看来,这无异于一场精心导演的默剧。 老烛每一个看似费力的动作,每一次“击退”魔气的呐喊,都透着一股浓浓的虚假。 能量的真正流向,在他感知中清晰无比。 “差不多了……” 杨十三郎心中默念。 阵法的运转已接近老烛所能控制的峰值,能量的掠夺也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再继续下去,恐怕真会有体弱的残民元气大伤。 而老烛,也即将进行他剧本中最高潮的部分——那所谓的“接引仙灵”或“洞开通路”。 该掀桌子了。 杨十三郎缓缓吸了一口气,将周身状态调整至最佳,目光如电,锁定了阵法中央那个还在装模作样的苍老身影…… 就在老烛骨杖高举,周身能量鼓荡,口中咒文即将吟唱到最高亢处、准备进行那所谓“接引仙灵”的最后一步时—— 一个平静却如同惊雷般的声音,骤然炸响在死寂的广场上空: “够了!” 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老烛的吟唱与阵法的嗡鸣,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包括那些正因元气流失而面色痛苦的残民,都猛地一颤,惊愕地望向声音来源。 杨十三郎自石窟前的阴影中一步踏出。他身形挺拔,面色冷峻,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闪电,直射阵法中央的老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紧绷的心弦上,径直走向那座光芒流转的邪阵。 老烛的吟唱戛然而止,他举着骨杖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那庄严悲壮的表情瞬间凝固,转而化为一丝被打断的愠怒与难以掩饰的惊慌。 “杨小友!你……” 他试图厉声呵斥,维持自己的权威。 但杨十三郎根本不给他机会。 他停在阵法边缘,距离老烛不过数丈,抬手指着地上那些散发着幽白光芒的纹路,声音朗朗,字字如刀,响彻整个广场: “诸位且看!这阵法纹路,拐角尖利如刃,灵络走向贪婪而急促,绝非上古仙阵圆融流转、生生不息之意!此乃近世邪修所创‘噬元化生阵’的变种,其唯一作用,便是强行掠夺生灵精元、汲取地脉灵气,绝非什么安抚净化之阵!”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惊疑不定的目光在杨十三郎和老烛之间来回扫视。 老烛脸色剧变,强自镇定,声音带着尖锐:“黄口小儿,信口雌黄!此乃先祖所传玄奥阵法,岂是你能妄加揣度?!” “玄奥?” 杨十三郎冷笑一声,目光转向阵法核心那枚玉珏,“那便再说说这‘镇物’!” 他心念微动,暗中催动掌心金印。金印虽未显形,却散发出一丝极其微薄却至纯至正的煌煌之气,轻轻拂过玉珏。 仿佛水滴落入滚油,那枚原本温润光洁的玉珏,被这缕纯正气息一激,竟猛地颤动起来,表面光华一阵紊乱,一丝极其隐蔽、却无法掩盖的阴冷、晦涩之气骤然逸散而出!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在场不少感知敏锐的残民,尤其是骸骨等人,都清晰地捕捉到了那股令人极度不适的气息,与传说中仙家宝物的祥和之感截然相反! “这玉珏之力,阴冷晦涩,与仙灵之气的纯阳浩然背道而驰!分明是浊气之流的产物!” 杨十三郎的声音斩钉截铁,“用它来布阵,岂是祈福,分明是招邪!” 证据确凿,人群彻底炸开了锅!恐惧和被骗的愤怒取代了之前的期盼。 “老烛!这是怎么回事?!” “那气息……好难受!” “我们感觉虚弱,难道真是被这阵法吸走了元气?” 老烛面对群情激愤,脸色煞白,嘴唇哆嗦,一时语塞。 杨十三郎步步紧逼,目光如炬,直刺老烛内心最后的伪装。 “老烛!你口口声声为了聚落,实则布下邪阵,窃取同族精气,用这浊气之物愚弄众人!你究竟受何人指使?你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是要用我等性命,献祭给哪个藏头露尾的魔头吗?!”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老烛心上,也砸碎了所有残民心中最后的侥幸。 真相,在这一刻,被杨十三郎以最直接、最猛烈的方式,彻底撕开,暴露在幽蓝的冷光之下。 广场之上,敌我分明,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喜欢三界无案请大家收藏:()三界无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6章 老烛露齿杀无赦 杨十三郎的质问,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一个聚落残民的心头。 广场上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混乱与惊恐的声浪。 信任的基石已然崩塌,绝望的寒意比深渊的阴风更刺骨。 恐怖的感觉迅速充斥在广场的每一个犄角旮旯…… 众目睽睽之下,老烛脸上的惊慌、愤怒、以及被戳穿后的狼狈,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令人心寒的阴鸷与狰狞。 他佝偻的身躯猛地挺直,一股与他苍老外貌截然不符的、阴冷而强大的气息,如同沉眠的毒蛇骤然苏醒,轰然爆发出来! 杨十三郎不自觉地侧了下身子,做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姿势…… 老烛眼神里全是恼怒,像是要吃了杨十三郎一般。 那气息浑浊、晦暗,带着吞噬生机的死意,正是杨十三郎所指的浊气! 他身着的祭祀袍衣角被鼓荡开来……干枯的皮肤下仿佛有黑色的气流在窜动,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此刻变得漆黑如墨,闪烁着疯狂与怨毒的光芒。 杨十三郎为了防止老蜡烛发动突然的偷袭,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往后又退了几步。 “嘿嘿……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杨十三郎故作轻松的语调,怪怪的…… “小辈!坏我主上大事,你万死难赎!” 老烛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再无半分之前的苍老沙哑,只有彻骨的寒意。他不再伪装,彻底撕下了所有面具。 他根本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枯瘦的右手猛地探入怀中,掏出一枚刻画着扭曲符文的黑色骨片,狠狠捏碎! “咔嚓!” 骨片碎裂的轻响,在此刻死寂的广场上却如同惊雷。 一股更加强大、更加精纯的浊气如同狼烟般从碎裂的骨片中冲天而起,瞬间没入广场上方的黑暗虚空。 “呜——嗷——!” 下一刻,令人牙酸的嘶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广场边缘的阴影里,岩壁的裂缝中,甚至那口苍白火焰摇曳的火塘之内,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凝聚、浮现! 广场上所有人都快速向杨十三郎靠拢过来…… 那是三头形态扭曲的怪物!它们并非实体,而是由浓郁的浊气与深渊暗影交织而成,轮廓不断变化…… 怪物时而如多头怪蟒,时而如利爪魔影,每一次变幻,都在广场上引起了一阵阵的尖叫…… 几只怪物猩红的眼睛,燃烧着纯粹的恶意,死死锁定了杨十三郎! 它们散发出的威压,远超之前遇到的石魔守卫和尸傀,充满了暴戾与毁灭的气息。 “保护巫者!” 老烛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一种邪异的蛊惑力。 人群中,那些早已被他暗中控制或洗脑的信徒,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而狂热,纷纷抽出简陋的骨刃石斧,嘶吼着朝杨十三郎扑来! 而更多的残民则吓得尖叫后退,或不知所措地呆立当场。 “骸骨!” 杨十三郎一声断喝,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目标直指老烛!擒贼先擒王! “杀!” 骸骨的怒吼如同炸雷。 他早已蓄势待发,独眼中燃烧着被背叛的怒火。 几乎在杨十三郎动身的同一时刻,他庞大的身躯如同战车般撞入那些扑向杨十三郎的叛徒之中…… 骸骨还是有些战斗力的,他手中巨大的骨矛横扫,瞬间将两人砸得骨断筋折,倒飞出去。 他麾下那些忠诚的战士也纷纷怒吼着加入战团,与叛徒们厮杀在一起。 广场瞬间化作战场! 忠诚与背叛,求生与毁灭,在此刻激烈碰撞。 骨刃交击的脆响、痛苦的哀嚎、愤怒的咆哮、浊影怪物的嘶吼,混杂在一起,打破了聚落千万年来的死寂。 杨十三郎施展飞天神技,身形灵动,避开一道叛徒劈来的骨刃,脚下步伐变幻,已逼近老烛。 一头浊气所化的魔影嘶吼着拦在前方,利爪带着腥风抓向他的面门。 “滚开!” 杨十三郎低喝,掌心金印微光流转,一拳轰出! 拳锋之上,那丝微薄却至纯的力量与浊气猛烈碰撞,发出“嗤嗤”的灼烧声。 那魔影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利爪被灼烧得黑烟直冒,攻势一滞。 骸骨扫开眼前的“羁绊”,极速向杨十三郎靠拢过来,他的几个追随者,奋力断后,替他挡下了攻击的浪涛……眨眼间被人多势众的老蜡烛的死党砍翻了好几个。 老烛见状,脸上狞笑更甚,手中骨杖挥舞,呼呼作响…… 他引动阵法残余的力量,数道幽白色的邪异光芒如同毒蛇般射向杨十三郎。 “蝼蚁也敢撼天?主上神机妙算,岂是你能揣度!拖延至此,仙胞早已入彀,大局已定!你们就在这深渊幻境中,陪着这聚落一起腐朽吧!” 杨十三郎甚至都来不及回话……来不及思忖…… 在他和老蜡烛之间,硬生生横插进来一支上百人的队伍,红着眼睛把杨十三郎团团围住,就像是杨十三郎抱着他们的孩子跳井了一般,个个和他有深仇大恨似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拿命来!” 虽然没人喊出这三个字,但空气里弥漫的全是这三个字的味道。 “糙你们姥姥的……” 杨十三不由自主地爆了一句粗口,手上再也不留情。 他倚仗飞天神技的曼妙身法,在拳林脚雨中,时而如长龙盘柱险险避过,时而如猫鼬穿裆堪堪闪开,每一次出拳,都击飞一人……落地后,那些人没一个能再起身的…… 骇骨及时杀到,他的骨矛很快替杨十三郎扫出了一片空间……还有三息的思考时间…… ——仙胞?入彀? 这两个词如同闪电般劈入杨十三郎的脑海,与他之前的猜测彻底印证! 这果然是一场调虎离山、争取时间的阴谋!真正的战场,根本不在深渊! ——果然一切都是针对仙胞来的!千防万防,还是被他们抢得先机。 杨十三郎一想到着,全身都被一种极度恼怒的情绪笼罩着…… “你们是费尽心机啊!!!” 杨十三郎愤怒地喊了一声。 怒火与杀意,在这一刻攀升至顶点…… 杨十三郎眼中寒光爆射,不再保留,金印之力全力催动,迎向老烛的邪法,誓要将这阴谋的执行者,斩于当场! 广场已成修罗场。 在骸骨怒号声中清醒过来的住民们,抄起武器加入了战场…… 很快叛徒们在骸骨及其麾下战士的猛烈反击下死伤惨重,但残余者依旧在浊气的影响下悍不畏死地纠缠。 那头被杨十三郎一拳击伤的浊气魔影,发出更加狂躁的嘶吼,连同另外两头,呈三角之势将他围在中央,猩红的眼中满是毁灭的欲望。 老烛站在阵法残骸边缘,骨杖顶端的幽蓝晶体光芒大盛,与空中盘旋的浊气相互呼应。 他脸上再无半分人色,只有一片死灰般的阴沉,嘴唇翕动,念诵着更加急促而恶毒的咒文。 随着他的吟唱,那三头浊气魔影的身躯变得更加凝实,攻击也愈发疯狂凌厉,利爪撕风,黑气蚀骨,将杨十三郎的所有闪避空间不断压缩。 他们几个形成一个快速旋转的圆圈,不时有人被旋转的圆圈弹开,飞到了半空中,还没落地……人已经断气了。 “负隅顽抗!” 杨十三郎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 他深知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一旦让老烛彻底催动浊气,或者引来幻境更深层的异变,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再保留,将心神彻底沉入掌心金印。 嗡! 一股远比之前磅礴、精纯的煌煌之气自他掌心爆发开来! 那光芒并非刺眼夺目,却带着一种镇压邪祟、涤荡妖氛的无上威严,如同晨曦破晓,驱散黑暗。 金光所过之处,空气中弥漫的浊气如同冰雪遇阳,发出“嗤嗤”的消融声,迅速退散。 “什么?!” 老烛瞳孔骤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骇之色。 他显然没料到杨十三郎体内还蕴藏着如此纯正强大的力量,这完全超出了他背后主上对“棋子”的预估! 那三头浊气魔影更是如同遇到了天敌,发出凄厉的尖啸,攻势骤然一滞,本能地想要后退。但杨十三郎岂会给它们机会? “破!” 他一声低喝,身形如电,主动出击!拳掌指爪,每一击都蕴含着金印的破邪之力。 每一击都是全力输出…… 杨十三郎在蟠桃园做执事时,每年奖赏一个……吃进肚子里的五百个蟠桃此刻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力量源泉。 他不再闪避,而是硬撼魔影的攻击! 金光与黑气剧烈碰撞,每一次交锋都爆发出沉闷的炸响,黑气不断被灼烧、净化,魔影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扭曲! 另一边,骸骨怒吼连连,手中骨矛如同毒龙出洞,已将最后几个负隅顽抗的叛徒刺穿挑飞。 他浑身浴血,独眼赤红,猛地转头看向主战场,见杨十三郎竟以一人之力压制三头魔影,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老狗!纳命来!” 骸骨毫不犹豫,庞大的身躯带着滔天杀气,如同一头发狂的蛮象,径直冲向正在施法试图稳住局面的老烛! 他要为杨十三郎创造必杀的机会! 老烛腹背受敌,脸色惨白如纸。 他疯狂挥舞骨杖,道道黑光射向骸骨,却被骸骨以蛮横的姿态和沉重的骨矛强行砸碎! 眼看骸骨就要冲至面前,而杨十三郎也已将一头魔影彻底打散,化作缕缕黑烟消散,正全力攻向第二头…… “是你们逼我的!!” 老烛发出绝望而疯狂的嘶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 他猛地将骨杖往地上一插,双手结出一个诡异而邪恶的法印,周身浊气如同沸腾般涌动,整个人的生机都在急速燃烧、衰败! 他竟是要以自身为祭品,施展某种同归于尽的邪法!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噗嗤!” 一道金光,后发先至,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是杨十三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在击溃第二头魔影的瞬间,觑准老烛全力施法、无暇他顾的空档,将一缕高度凝聚的金印之力,化作无形气箭,瞬间洞穿了老烛的胸膛! 老烛身体猛地一僵,结印的双手停滞在半空。 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那个并不算大、却彻底断绝了他所有生机的空洞,里面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丝丝黑气逸散。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他怨毒地瞪了杨十三郎一眼,又带着一丝诡异的嘲讽看向冲来的骸骨,最终,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气息全无。 随着老烛毙命,那最后一头浊气魔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身形骤然溃散,化作精纯的浊气,却并未消散于天地,而是如同受到某种牵引般,倏地钻入地面,消失不见。 那插在地上的骨杖,顶端的幽蓝晶体也“咔嚓”一声,碎裂成粉末。 战斗,戛然而止。 广场上,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以及伤者的呻吟。 幸存下来的聚落民众,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看着死去的叛徒和毙命的老烛,目光最终落在浑身金光渐敛、卓然而立的杨十三郎,以及拄着骨矛喘息、独眼复杂的骸骨身上。 然而,还未等众人从这场叛乱中喘过气来—— 轰隆隆……! 整个聚落,不,是整个深渊废墟,开始剧烈地、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 比之前阵法引动的震动强烈十倍、百倍!岩壁开裂,巨石从穹顶坠落,地面出现可怕的裂缝! 远处,那原本只是幻象的“墟”的方向,传来了真正意义上的、仿佛天地崩裂般的巨响与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嘶吼! 幻境,失去了重要的维持者,开始失控,走向真正的崩溃! “不好!” 骸骨猛地抬头,独眼中充满了对未知灾难的恐惧。 杨十三郎面色凝重地望向震动传来的方向,感受着脚下大地的哀鸣和空间规则的紊乱。 他知道,老烛虽死,但他背后主上的计划恐怕并未完全失败。 而这幻境的崩溃,或许既是危机,也是他挣脱这个巨大牢笼的唯一机会。 他必须在这天崩地裂之中,找到那条通往真实的出路。 喜欢三界无案请大家收藏:()三界无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7章 幻境崩时寻生路 老烛毙命…… 如同抽掉了支撑危楼最后的一根梁柱。 整个深渊幻境,并非缓缓崩塌,而是以一种近乎疯狂的、自我毁灭的方式,开始了彻底的崩解。 最先传来的是声音。 不是之前魔气的嘶吼,而是更加深沉、更加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那声音并非来自某一处,而是从四面八方,从头顶的黑暗穹顶,从脚下的破碎大地,从每一寸空气中同时迸发出来,仿佛这个结构正在被无形的巨力碾碎、撕裂。 紧接着,是视觉上的恐怖异变。 原本被幽蓝苔藓照亮的、相对稳定的聚落空间,光线开始急剧地、毫无规律地闪烁、扭曲。 岩壁上的苔藓大片大片地枯萎、熄灭,而另一些地方却爆发出刺目的惨白光芒,随即又迅速黯淡。 头顶上方,那高不可攀、原本如同永恒夜幕的岩层穹顶,此刻竟出现了无数蛛网般的巨大裂痕,裂痕后面并非更多的岩石,而是深邃的、旋转的、吞噬一切光线的虚无! 巨大的岩块开始从那些裂痕中剥落,带着雷鸣般的轰响,砸向下方的废墟,激起漫天烟尘和毁灭的冲击。 大地不再是震动,而是如同暴风雨中的甲板般剧烈起伏、倾斜! 广场地面那坚硬的石板寸寸开裂,深不见底的沟壑如同巨兽的嘴巴,骤然张开,吞噬着沿途的一切——倒塌的窝棚、惊恐奔逃的残民、甚至是那头老烛坐骑的骸骨……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被地裂的轰鸣和坠落的巨响淹没。 空气中弥漫的也不再是单纯的魔气或腐朽气息,而是一种混乱的无序乱流。 时而灼热如岩浆喷发,时而冰冷如九幽寒风…… 空间本身都在扭曲折叠,前一刻还在眼前的石柱,下一刻可能就因为空间的错位而出现在百米开外,或者直接碎裂成齑粉。 “稳住!向那块巨岩靠拢!” 骸骨的怒吼在天地崩坏的巨响中显得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独眼赤红,庞大的身躯如同礁石,奋力将几个吓呆的孩童推向广场边缘一块尚未完全崩塌的巨型岩石下方。 他麾下残存的几名战士,也拼死组织着幸存者撤退,用身体抵挡着坠落的碎石,场面混乱而悲壮。 杨十三郎周身金光流转,将几块砸向他的巨石震开。 他目光如电,飞速扫视着这末日般的景象。 他的心,在最初的震惊后,迅速沉静下来。 这崩坏,固然危险,却也在预料之中。而且,在这极致的混乱里,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细节。 那些崩裂的空间裂缝,其蔓延的方向,并非完全随机,隐约指向几个特定的“点”,仿佛整个幻境的结构是以这几个点为核心编织的,此刻核心动摇,崩溃便沿着固有的“脉络”进行。 那些混乱的气场乱流,虽然属性混杂,但其最强的喷发点和流向,也隐隐与那几个“点”重合。 尤其是一股特别阴冷晦涩的浊气流,正从聚落下方深处涌出,疯狂地试图维系某些区域的稳定,却又加剧了其他区域的崩溃,显得徒劳而矛盾。 “幻境的‘节点’……或者说,‘阵眼’?” 杨十三郎心中明悟。老烛是重要的维持者,但绝非唯一的一个人。 这幻境本身,自有其能量核心和运转结构。 老烛的死,打破了平衡,引发了连锁崩溃,但也让这些隐藏的“骨架”暴露了出来。 “杨……杨兄弟!” 骸骨冲到近前,声音嘶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这地方要彻底完了!必须想办法离开!” 他看向杨十三郎的眼神,充满了依赖和最后的希望。 经历了之前的并肩作战和真相揭露,他已将杨十三郎视为唯一的指望。 杨十三郎点了点头,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和崩塌的废墟,锁定了一个方向—— 那是气场乱流最为集中、空间扭曲也最剧烈的一个点,位于原本聚落中心广场的地下深处,也是那股试图维稳的浊气最终溃散逃逸的方向。 “跟我来!” 他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这虚假世界的生路,或许就在它崩溃的源头!” 说罢,他率先化作一道金光,不是向着看似安全的边缘逃离,而是逆着崩溃的洪流,朝着那最混乱、最危险的核心区域,疾冲而去! 骸骨毫不迟疑,怒吼着招呼幸存者,紧紧跟上。 天倾地覆,法则崩坏。 在这虚幻的末日之中,真正的求生之路,恰恰指向那毁灭的源头。 巨岩之下,短暂的安全只是假象。 头顶的岩石在持续崩裂,更大的碎块不断砸落,骸骨与战士们拼死支撑起的防御圈摇摇欲坠。 幸存者们蜷缩在一起,孩子的哭声、伤者的呻吟与外界天崩地裂的轰鸣交织,构成一幅绝望的图景。 每一次剧烈的震动,都让所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仿佛下一刻便是彻底的毁灭。 杨十三郎背靠冰冷的岩壁,双目微阖,看似在调息,实则心神已沉入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明之境。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外界的喧嚣与危险,此刻反而成了背景,将他所有的感知力向内压缩,再如同涟漪般向外扩散,细细捕捉着这方天地崩溃时流露出的每一丝不谐痕迹。 一直把这一切当成身外事的杨十三郎…… 随着老烛临死前那声“仙胞早已入彀”的狂言,最后真相的钥匙,打开了所有疑窦的锁链。 这些事绝不能高高挂起了。 进入幻境以来所有撕心裂肺的痛楚…… 这些他视为生命烙印的记忆,在此刻回想起来,竟都带着一种被精心“修剪”和“放大”的痕迹。 某些本该模糊的细节过于清晰,而某些重要的旁证却暧昧不清,整个叙事被巧妙地引导向极致的仇恨与悲怆。 这幻境,不仅模拟环境,更在玩弄和利用他的情感记忆! ——就算是假的我也要管!! 杨十三郎看着骸骨和他的追随者们……不管是真是假,这些人站在了自己的一边,必须对他们有一个交代,他心里暗暗提醒自己。 再回想这深渊经历:从坠落到聚落,从“墟”之险到“镇物”之争。 那污秽怪物袭击的“恰到好处”,那残民敌意与接纳的转折生硬,那上古战场壁画细节的谬误,那“镇魔碑”与玉珏力量属性的阴晦,那老烛阵法核心的近代痕迹…… 一桩桩,一件件,此刻如同散落的珍珠,被“阴谋”这根线彻底贯穿。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绝地,这是一个针对他杨十三郎量身定制的巨大牢笼! 目的,就是为了将他困在此地,消耗他的精力,误导他的方向。 而真正的战场,老烛已然说破——是那“仙胞”! 外界,此刻恐怕正进行着一场他尚不知晓细节、却必定关乎重大的争夺! 思路豁然开朗的同时,一股冰冷的怒意自心底升起。 并非因为被困,而是因为自身竟被如此算计,如同提线木偶般被操纵于股掌之间。 这是他作为天庭天枢院首座的悲哀…… 更是整个天庭的悲哀…… 电光火石之间,杨十三郎想了许多……许多……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掌心。 那枚沉寂的金印,以及怀中那枚此刻已感觉不到太多特殊的玉珏,成为了破局的关键。 老烛需要玉珏来完成仪式,说明此物是这幻境的“信物”或“钥匙”之一。 而金印,自始至终都对玉珏、对此地异常气息有着强烈的感应和排斥,甚至能激发玉珏隐藏的浊气本质…… “金印……或许是更高层级的存在?”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闪过杨十三郎的识海…… 这神秘的金印,其来历定然远超寻常。 在这由浊气或类似力量编织的幻境中,它很可能如同君王面对伪朝,天生具备勘破虚妄、压制邪祟的位格! 玉珏是“门锁”,金印,或许就是能打开甚至破坏这把锁的“密钥”! 猛然间,杨十三郎心情好转了很多,他感觉还有不少人在帮自己……自己其实并不孤单…… .——是大白姑姑吗?还是姑姑的师父?? 杨十三郎浅浅一笑……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锐利如刀,看向一旁正奋力抵住一块滑落巨石的骸骨。 “骸骨首领!” 杨十三郎的声音穿透轰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此地一切,山川聚落,妖魔残民,乃至你我所经之战,皆为虚妄幻境!” 骸骨独眼猛地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白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周围的战士和幸存者们也听到了这话,瞬间一片死寂,连哭泣都停止了,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待疯子的眼神望着杨十三郎。 “你说……什么?” 骸骨的声音干涩沙哑。 “我们没有时间争论真假。” 杨十三郎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 “这天地正在崩毁,因为维持它的核心正在动摇。若想活命,真正的生路不在逃离,而在直面这虚幻的源头!我需要去这崩溃最剧烈、气场最混乱的核心,那里或许是唯一能与真实世界连接的节点!” 他伸出手,掌心金印隐有微光流转,目光直视骸骨复杂的独眼:“信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留在此地,唯有随这幻象一同湮灭。” 骸骨看着眼前这个外来者,看着他眼中那超越年龄的冷静与笃定,回想起他识破老烛、对抗魔影的一幕幕。 这聚落是假的?自己是假的? 这念头荒诞得让他几乎发笑,但周遭这远超认知的崩坏景象,以及老烛临死前泄露的诡异信息,却又由不得他不信。 他猛地一咬牙,独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凶光:“他娘的!老子受够了这鬼地方的腌臜气!是真是假,闯一闯便知!你要去哪里?” 杨十三郎指向那片乱流最为狂暴、空间扭曲得如同漩涡般的原广场中心地下区域,沉声道:“那里!幻境的心脏!” “幻境的心脏!” 杨十三郎的话语如同惊雷,在骸骨耳边炸响。 他独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看着周遭不断崩塌、已然是绝地的景象,再看看眼前这个眼神笃定、周身隐有金光流转的外来者,那股在深渊挣扎求生养成的狠厉与决断瞬间压倒了疑虑。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好!信你一回!” 骸骨低吼一声,猛地转身,对着残余的、面露惊恐与茫然的幸存者们咆哮,“想活命的,跟上!不想走的,留在这里等死!” 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麾下几名忠诚的战士立刻响应,开始搀扶老弱,催促行动。 杨十三郎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将心神彻底沉入掌心金印。 他不再压制,反而主动引导那微薄却至纯的力量流转全身,同时,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怀中那枚已然温顺的玉珏。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金印之力与玉珏接触的刹那,玉珏并未再显异样,反而像是被更高层级的力量所慑服,变得异常“安静”。 而金印传来的感应,却骤然清晰了数倍!它不再仅仅是指引方向,更像是一幅无形的“地图”在脑海中缓缓展开—— 那并非真实的地形图,而是一种对气场流动、空间结构本质的感知。 他能“看”到,周遭崩坏混乱的能量乱流,如同百川归海,正疯狂地涌向聚落下方深处几个特定的“点”。 其中,位于原广场中心地下的那个点,气流最为狂暴,如同风暴之眼,散发出一种既是毁灭源头、又隐隐是“根基”所在的矛盾气息! 同时,玉珏也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游子思归般的牵引感,指向同一个方向! “这边!” 杨十三郎低喝一声,身形如电,不再沿着地表残破的道路,而是直接冲向一片正在不断塌陷、地面裂开巨大豁口的区域! 那里乱流最为狂暴、猛烈,空间扭曲得光怪陆离,寻常看去简直是自杀之路。 “跟上!” 骸骨毫不犹豫,怒吼着带头冲了进去,战士们咬牙紧随,拖着、背着幸存者,闯入那片死亡地带。 一踏入其中,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维度。 空间不再是连续的,时而脚下明明是实地,下一步却踏入了扭曲的虚空,需要凭借金印对空间节点的感应强行扭转方位; 时而头顶巨石砸落,却在靠近杨十三郎周身金光时,轨迹发生诡异的偏折,擦身而过; 更有无数破碎的幻象碎片如同锋利的刀刃般席卷而来——是之前经历的战斗场景、心魔幻境的回响,试图再次侵蚀心神。 “守住灵台!皆是虚妄!” 杨十三郎的声音如同洪钟,在众人脑海中响起,带着金印镇守心神的奇异力量。 他双掌翻飞,时而拍出金光驱散幻象碎片,时而指点方位,引导众人穿梭于崩塌的间隙。 他如同一个在惊涛骇浪中掌舵的舟子,凭借金印这唯一的罗盘,在绝对的混乱中寻找着那一条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生路”。 骸骨等人紧随其后,将所有的信任都寄托在杨十三郎身上。 他们看到这个年轻人时而闭目感知,时而骤然变向,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塌陷和空间裂缝。 那枚看似普通的玉珏,在他手中仿佛也成了某种信标。 途中,他们遭遇了最后、也最诡异的阻碍。 并非实体怪物,而是几道由纯粹浊气和崩溃幻境意志凝聚而成的阴影屏障。 这些屏障如同有生命的墙壁,不断蠕动、变化,散发出绝望与毁灭的气息,试图阻挡去路,并将闯入者同化为崩溃的一部分。 “破!” 杨十三郎目光如炬,将金印之力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凝练的金色光束,点向屏障最薄弱处。 金光与浊气碰撞,发出刺耳的腐蚀声,屏障剧烈波动,最终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般消融出一个缺口。 众人鱼贯而入,感觉像是穿透了一层冰冷粘稠的薄膜。 缺口后方,景象豁然一变。 不再是废墟崩塌的景象,而是一片极不稳定的、由扭曲光影和狂暴能量旋涡构成的奇异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只有无数流光溢彩的通道和不断生灭的能量气泡,中心处,一个巨大的、不断脉动的暗色能量核心如同心脏般悬浮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与排斥力——正是所有气场乱流的最终归宿! “就是那里!” 杨十三郎停下脚步,紧盯着那能量核心,感受着金印与玉珏传来的强烈到极致的共鸣。 幻境的最终秘密,脱离此地的关键,就在眼前这团混乱的能量风暴之中。 喜欢三界无案请大家收藏:()三界无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8章 金印破幻终明局 踏入这方奇异空间,仿佛置身于天地初开时的混沌风暴中心。 流光溢彩的能量通道如同扭曲的星河,在身周奔腾不息,却又在靠近中心那巨大暗色能量核心时,被无情地吞噬或弹开。 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上下颠倒,前后错乱,唯有那核心处传来的、如同洪荒巨兽心跳般的搏动,是唯一真实的坐标。 杨十三郎稳住心神,抵抗着空间错乱带来的强烈眩晕感。 他目光灼灼,死死锁定那不断脉动的暗色核心。 金印在掌心滚烫,与怀中玉珏的共鸣已强烈到几乎要脱手而出,共同指向那风暴之眼——那里,就是这庞大幻境的中枢,一切虚妄的根源! ——还能不能出去? 杨十三郎努力压住心头这个越来越强烈的疑问…… 但越努力不去想,想克制自己,这念头冒得就越厉害,以至于杨十三郎的两片嘴唇都会不自觉地翕动:我还能不能出去? ——这是心魔,我一定要克制住,不去想这些。 杨十三郎一遍遍提醒着自己……紧接着脑海里浮现出众多亲人,部属的亲切画面。 ——杨十三郎,你再这样要出大事了…… 杨十三郎内心厉声呵斥了自己一句。 为了对抗这一些,杨十三郎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停留在七把叉啃完烧鹅后,油汪汪的肥厚双唇上…… 恶心感一泛滥,杨十三郎终于有那么三息的时间能够集中注意力了。 杨十三郎不再犹豫,他抓住这难得的窗口期,将全身气机调整至巅峰,灵台顿时一片空明。(天龙写到这里笑了) 他没有选择蛮力攻击,那无异于以卵击石,更可能触发幻境最后的自毁机制。 他要做的,是理解,是渗透,是找到这虚幻世界的“钥匙孔”。 杨十三郎缓缓抬起双手,左手虚托,引动掌心金印那至纯至正的煌煌之气; 右手则握紧那枚作为幻境“信物”的玉珏。 两股性质迥异、却又因他而产生奇妙联系的力量,在他精妙的操控下,并未融合,而是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相互牵引又相互制衡的力场。 “以实击虚,以正破妄……” 他心中默念宗门古籍中关于破解高深幻阵的至理,但此刻,他面对的并非寻常阵法,而是一个近乎完整的虚幻世界。 他需要更根本的方法。 他回忆着踏入幻境以来的一切细节:聚落残民那过于“典型”的绝望与挣扎,老烛阴谋那过于“戏剧化”的转折,魔气爆发那过于“规整”的节奏…… 这一切,都像是按照某个预设的“剧本”在上演。 这幻境,有其内在的、僵硬的“逻辑”和“规则”! 而金印,似乎天生就具备洞察甚至干扰这种“规则”的能力。 玉珏,则是深入这规则体系的“通行证”。 “那么……” 杨十三郎眼中精光爆射,“我就逆转这规则!” 他猛地将心神沉入金印深处,不再试图驱散或对抗周围的能量乱流,而是以一种极其玄妙的方式,引导着金印之力,模拟出与那暗色核心同频但逆向的波动! 同时,他通过玉珏这“信物”,将这股逆向波动的“认证信息”,强行灌入与核心连接的能量通道! 这一举动,如同在精密的钟表内部,逆着齿轮运转的方向,插入了一根无形的撬棍! 嗡——!!! 整个奇异空间猛地一滞!所有奔腾的能量通道瞬间凝固,如同被冻结的河流。 中心那暗色核心的搏动,发出了一个极其不协调的、尖锐的杂音! 紧接着,核心表面光芒狂闪,明灭不定,仿佛内部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和崩溃。 “咔嚓……咔嚓嚓……” 细密的、如同琉璃破碎的声音,来自四面八方,仿佛从每一个角落响起! 杨十三郎周身的景象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那流光溢彩的能量通道,色彩迅速褪去,变得灰暗、透明…… 最终如同被打碎的镜面般,一片片剥落、消散,露出后面深邃的、没有任何特征的黑暗。 脚下的“地面”(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地面的话)也开始虚化,崩解成无数闪烁的光点,如同风中飞灰般湮灭。 远处,那宏伟而破败的聚落废墟、那高耸的镇魔碑幻影、那翻涌的魔气……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被水浸湿的画卷,色彩模糊,轮廓融化,迅速失去形状,化为混沌的背景,继而彻底被纯粹的虚无吞噬。 杨十三郎几次抬头,想看到一丝真实世界发来的光亮,但每一次都失望地低下头。 “七把叉啊!你们在哪里?” “七把叉啊,你死哪儿去了……” 说也奇怪,杨十三郎只要喊出七把叉的名字,他的心境就能明晰一分,好像他的名字能辟邪似的…… 杨十三郎身旁的骸骨、还有那些追随而来的幸存者…… 他们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透明、模糊,脸上残留着惊愕、茫然、以及一丝解脱的表情,最终如同泡影般,悄无声息地消散在正在崩塌的时空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们本就是这幻境的一部分,随着幻境的瓦解,自然不复存在。 整个世界,正在以一种超越实物毁灭的方式,从“存在”的层面被彻底抹去! 杨十三郎独立于这片急速收缩的虚无中心,眼看着熟悉的(哪怕是虚假的)一切在眼前烟消云散。 没有巨响,没有冲击,只有一种万物归寂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最终,连那暗色核心也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彻底爆散成一片纯粹的能量尘埃,旋即被虚无同化。 最后,连他脚下的支撑也消失了。 他感觉自己正在向下坠落,又像是漂浮在绝对的黑暗里。 感官被剥夺,方向感彻底迷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点微弱的光,终于刺破了浓稠的黑暗。 一种杨十三郎记忆里,从没有过的快感袭击了他的全身,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是我几辈子的好运气集中释放了。 杨十三郎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虚汗,他甚至感觉到自己饿了。 紧接着,冰冷、潮湿的空气涌入鼻腔,带着泥土和岩石的真实气息。 脚下传来了坚实触感。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 杨十三郎眨了眨眼,适应着突如其来的、真正意义上的昏暗光线。 “七把叉!” 杨十三郎试着喊了一句。 回音久久不息…… “娘子!” “戴芙蓉!” “秋荷、馨兰!” “师父!金罗大仙,羊蝎大师……” 此刻杨十三郎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把自己能想起来的名字都喊了一遍…… 等他适应了光线……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潮湿的、遍布苔藓的天然岩洞之中。 洞顶有水滴落下,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四周是再普通不过的岩壁,没有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迹,更没有宏伟的废墟和翻涌的魔气。 安静,死寂,却是一种真实的、自然的死寂。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掌心那枚金印,依旧静静潜伏,只是光芒内敛,仿佛耗去了不少力量,却多了一种历经洗礼后的沉静质感。 幻境,破了。 他,回到了真实的世界。 杨十三郎畅快地呼吸了几次……劫后逢生的喜悦感从每一个毛孔散发开来…… 绝对的黑暗与失重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潮湿且带着浓厚土腥气的空气,真实地灌入肺腑。 脚下传来坚硬而凹凸不平的岩石触感,带着亘古不变的凉意。 杨十三郎站立在原地,微微晃动了一下,以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久违的“真实”。 他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地下岩洞,规模不大,穹顶低矮,渗出的水滴沿着倒悬的石笋滑落,在寂静中敲打出清脆而规律的“滴答”声。 岩壁上覆盖着厚厚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幽蓝色苔藓,与幻境中聚落所见类似,但光芒黯淡、分布自然,毫无那种被刻意营造出的诡异感。 没有宏伟的废墟,没有翻涌的魔气,没有绝望的残民,只有最原始、最荒凉的地底景象。 幻境中那波澜壮阔、步步杀机的冒险,那聚落的存亡,那骸骨与老烛的恩怨,此刻回想起来,如同做了一场漫长而逼真的大梦。 唯有体内依旧有些紊乱的气机,以及精神上残留的一丝疲惫,证明着那段经历并非全然虚幻,至少对他的消耗是真实的。 他再次缓缓抬起手来,看向掌心。 那枚来自废墟、神秘莫测的金印,依旧静静潜伏,只是光泽比之前更加内敛深沉,仿佛经历了一番洗礼,褪去了些许浮华,多了几分厚重的质感。 而怀中,那枚曾被视为关键“镇物”的玉珏,已然消失无踪,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它本就是幻境的一部分,随着幻境的崩塌,自然也归于虚无。 “呵……”杨十三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自嘲,更带着彻骨的明悟。 所有的线索,在此刻彻底贯通。 老烛临死前那句“仙胞早已入彀”,是点睛之笔。 这根本不是什么上古战场遗迹的探险,也不是机缘巧合的坠渊求生。 这是一个针对他杨十三郎,精心布置的骗局,一个巨大的陷阱。 从他早上巡视巨灵山开始……到他“恰好”被逼入这处深渊,再到整个幻境中所有的人物、危机、甚至那看似唯一的希望——“镇物”与出路,全都是戏本的一部分。 目的,就是为了将他牢牢拖在这虚假的深渊之中,让他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目标奔波、挣扎,消耗时间与心力。 而在他被假仙胞引发的幻境困住的这段时间里,外界,真正的“仙胞”—— 那个足以引起天庭动荡、让四浒之地和浊气层不惜如此大动干戈也要争夺的关键之物——恐怕早已风云变幻,甚至可能已经落入了幕后黑手的手中! “拖延时间……调虎离山……” 杨十三郎低声自语,眼中寒芒骤盛。好算计!当真是好算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用一个如此庞大逼真的幻境,只为困住他一人。 这背后牵扯的利益和谋划,该是何等惊人? 这幻境,不仅是囚笼,更是一个信号。它证明了,他杨十三郎,这个身怀神秘金印的“变数”,已经真正引起了那些幕后黑手的注意,并且被他们视为一个需要花费大力气来“处理”的威胁! 危险,但也意味着价值。 杨十三郎自己也明白,他不再是一个只能仓皇逃窜的丧家之犬。 他已然成了一枚……足以搅动棋局的棋子!甚至,有可能成为执棋之人! 金印在掌心微微发热,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与遥远天际某处产生共鸣的微弱悸动。 这感觉,与在幻境中被刻意引导的感应截然不同,更加飘渺,却更加真实,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牵引。 仙胞……天庭……四浒之地……浊气层…… 这些原本遥远而模糊的概念,此刻变得无比清晰而紧迫。 杨十三郎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不能再被动防守。 深渊幻境的经历,剥去了他最后的侥幸与迷茫。 真正的战场,在仙鹤寮,在巨灵山,在天眼新城……在那片他曾经熟悉又陌生的天庭。 ——我必须回去,必须马上回去……嘿嘿……我再不是作为逃亡者,而是作为……复仇者,也是争夺者! 杨十三郎深吸一口地底阴冷的空气,将这真实世界的寒意纳入肺腑,化作决断的燃料。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困了他不知多久(或许外界只过了短短片刻)的普通岩洞,目光锐利如鹰隼,再无半分留恋。 转身,循着岩洞中气流微弱的来向,他迈开了脚步。步伐沉稳,坚定,每一步都踏在真实的岩石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 重返天庭,潜入那场围绕“仙胞”的惊天争夺之中。 他要揭开阴谋,夺回属于自己的机缘,更要让那些视他为棋子的幕后之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深渊的黑暗在他身后渐远,而前方的路,虽布满荆棘,却通往风暴的中心,也通往……涅盘重生的可能。 喜欢三界无案请大家收藏:()三界无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9章 内忧外患三日限 巨灵山脚一处背风的岩洞内,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蜜。 幻境裂隙在虚空中扭曲、闪烁,像一道不肯愈合的伤口,不断渗出污浊的气息,带着硫磺与腐朽星辰的味道。 突然,裂隙猛地一张,如同恶兽吐息,一个身影踉跄着跌了出来。 杨十三郎几乎站立不稳……他的寒穹玄冰枪居然就在脚边,杨十三郎就像见到了故人一般亲切,弯腰想触碰一下回到真实世界里,看见的第一件真实物件…… 长枪脱手落在脚边,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我如此无力吗? 杨十三郎大惊失色,他又握了一下拳头,软绵绵的怎么都握不紧,伴随着俩腰一阵酸涨…… 他单手撑住湿冷的岩壁,能感觉到每一处凸起,他用手掌又按压了岩壁十几次,试图让有些麻木的手掌尽快恢复…… “咳咳……” 这么一丁点运动量,居然让杨十三郎剧烈咳嗽起来…… 这下更加的难受,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叶生疼,穿过最后一道法术屏障,消耗如此大吗? 玄色衣袍破损不堪,沾满不知名的暗沉污渍…… 最刺目的是他左眼周围——皮肤下那些蜿蜒的黑色纹路此刻如同活物般蠕动,时而扩张如蛛网,时而收缩聚向瞳孔,将那只眼睛衬得异常深邃,仿佛连通着某个不祥的深渊。 纹路中,一点极细微的金芒挣扎闪烁,却似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周围的墨色吞没。 “十三!” 一声带着颤音的呼唤响起。 杨十三郎轻轻咳嗽了一下作为回复。 山洞里一下挤进来数十人,各种称呼此起彼伏…… “首座哥!” “首座大人!” “姐夫!” “十三……” 戴芙蓉抢上前,素白的手掌泛起温润青光,稳稳按在他后心。 精纯的仙蜜如溪流般渡入,试图抚平他体内翻江倒海的气血。 但她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唇色浅淡,额角沁出细密汗珠,维持幻境出口的稳定以及抵御可能追出的秽物,消耗了她大量心神。 秋荷和馨兰各拉着杨十三郎的一只手,带着瑶池特等精纯的仙蜜,快速冲进杨十三郎的体内。 七公主更加得奔放,一把紧紧抱住杨十三郎,脸上的泪水簌簌往下落,“你吓死我们了……” “首座哥……呜呜……我就知道您会回来的……” 七把叉哭着冲上前来,见已经没有了下手的地方,扑到地上,一把抱住杨十三郎的小腿…… “首座哥,羊蝎大师带我们跟踪到这里来了,您果然在这……” 杨十三郎借着几股仙蜜的加持,缓了口气,勉强挺起身子来,目光扫过洞内。 洞窟不大,光线昏暗,只有几颗嵌在壁上的夜明珠发出幽冷的光。 每个人的脸上都极其的沉重。 七把叉仰起头来,嘴唇居然是干巴巴的,没一点油水…… 一种极不好的预感猛然攫住了杨十三郎。 “我进去多久了?”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像剧烈吵架后,失声了。 戴芙蓉扶着他坐到一块稍平整的青石上,动作迅捷地检查他身上的伤势,语气急促却清晰。 “幻境内七日,外界刚过两个时辰!但巨灵山……仙胞的气场潮汐彻底乱了,比我们预想的任何情况都要糟!金罗大仙和白眉元尊联手推演,出世之期恐怕要大幅提前——” 她顿了一下,抬眼直视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留给我们的时间,最多只有三日。” “三日”两个字,像两柄冰锥,狠狠扎进杨十三郎的心口。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都停跳了一瞬。仙胞孕育一千六百万年,其出世过程本应如星辰运转般有迹可循,如今竟混乱至此?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幻境中看到的那些扭曲景象,蚀月渊的黑水、无数沉浮的苍白面孔……难道那些不仅仅是幻象? 他猛地攥紧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防线如何?” “外围的那几道防线没动,朱风带领雷部增援的弟兄,依托山势布下了‘九霄雷殛阵’,算是最后一道屏障。七把叉……他把自己和焚天枪一起埋进了仙胞正上方的‘蕴灵土’里,说是要当个‘人形避雷针’,谁敢靠近就先烧谁。” 戴芙蓉语速极快,一边说,一边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几粒清香扑鼻的丹药递到他唇边…… “阿槐状态很不稳定,但他的仙胞藤蔓对同源能量最敏感,金罗大仙用丹药暂时压住了他的浊化,让他守在仙胞最近的核心结界外,作为最后的预警。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快部署,但……” 她没再说下去,但杨十三郎明白。 仓促而成,漏洞百出。 面对能搅乱仙胞天机的未知力量,这些防线能起到多大作用,实在难说。 尤其是阿槐,让他靠近仙胞,无异于烈火烹油,他的浊化之眼与仙胞之间的感应,福祸难料。 吞下丹药,一股暖流散入四肢百骸,稍稍驱散了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寒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杨十三郎尝试运转仙元,左眼立刻传来针扎般的剧痛,那些黑色纹路又剧烈地鼓动起来,连带着那点金芒也明灭不定。 他闷哼一声,不得不停下。 “起来了,七把叉……” 七公主见七把叉把自己的脚都抱进去了一只,用另一只脚踢了他一脚。 七把叉很不舍地松手站起身来,又拉起杨十三郎破烂长袍的一角…… 杨十三郎左眼深处那点金芒突然毫无征兆地猛烈悸动了一下,仿佛被远方某种同源却异质的东西轻轻拨动、共振。 这感觉极其微弱,转瞬即逝,却带着一丝不祥的粘腻感。 山雨欲来,黑云压城。而第一道闪电,似乎已经划破了天际。 岩洞内的压抑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 杨十三郎刚压下左眼金印的反噬,那一点金芒的悸动余韵未消,洞外便传来一阵极其不祥的扑棱声—— 是翅膀沉重拍打、夹杂着羽毛撕裂的破碎声响,由远及近,急速撞来! 一道黑影踉跄着冲破洞口的简易禁制,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些许尘埃。 那是一只传讯仙鹤,但早已失了平日的优雅从容。 它一侧翅膀以诡异的角度弯折,雪白羽翼上沾染着大片粘稠的黑血,那血色并非鲜红,而是泛着诡异的蓝紫光泽,正“滋滋”腐蚀着身下的岩石。 仙鹤的头颅无力地耷拉着,喉间发出断续的、类似风箱破裂的嗬嗬声,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眼睛—— 本该清澈的鹤目此刻布满蛛网般的血丝,瞳孔竟分裂成诡异的双瞳,每一个瞳孔深处都有一点幽蓝的微光在闪烁,仿佛有异物寄生其中。 “是朱风大哥的鹤!” 戴芙蓉脸色骤变,一眼认出鹤腿上绑着的并非寻常玉简,而是一角被撕裂的、沾满同样黑血的玄色布料——那是雷部将领内衬战衣的材质。 杨十三郎一步跨前,顾不上仙鹤身上散发的腐朽气息,蹲下身小心翼翼解下那角布料。 布料入手冰凉湿滑,上面的字迹是用指尖蘸着近乎凝固的黑血仓促写就,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每一笔都透着书写者极度的痛苦和紧迫: “山外异动…似有‘观星’之举…小心…‘讼’…起萧墙…” 边上的羊蝎大师读了出来…… “观星…讼起萧墙…” 戴芙蓉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指尖掐诀,一缕青光扫过血字,试图分析残留气息,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观星’…指的是司天监那些早已废弃的观星台?那里地势特殊,残留着上古窥天阵法痕迹,若被利用…” 她话未说完,杨十三郎已然接口,声音沉冷如铁:“‘讼起萧墙’…是冲我来的。司法诉讼,要从内部发起。” 他捏着布料的手微微颤抖。 敌人这一手极其毒辣,不在正面战场上一决高下,而是要将天庭的律法变成刺向他的刀。 不待他站稳脚跟,又要出手了…… 仙胞出世在即,若他被律法司缠住,甚至被定罪剥夺职权,整个防御体系将瞬间崩塌。 “首座哥,您是天枢院首座,首席白案子,怕他们几个鸟人的诉讼……” 七把叉见到了杨十三郎,一下感觉到饿了,只想尽快出洞,寻机吃点东西垫下肚子…… 就在杨十三心念电转之际,他左眼深处那刚刚平复下去的金印再次剧烈悸动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一闪而逝,而是持续不断的、低沉的共鸣,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被远方某个同源的存在拨动。 这共鸣并非警示直接的危险,而是针对某种更隐蔽、更阴险的力量—— 那血字上残留的、试图构陷他的神魂波动,与金印的力量竟有着极其细微的“同频共振”,仿佛出自一源,但本质却截然不同,充满了扭曲和污秽感。 “这构陷的手段…太高明了。” 杨十三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金印传来的不适感…… “他们模仿了某种与我这金印同源的气息,但内里是腐朽的。寻常检测术法,极难分辨。” 羊蝎大师闻言,立刻再次施展更精密的溯源术法,青光笼罩血字,果然察觉到了那丝极其隐晦的“同频”痕迹,他脸色更加难看。 “确实…若非首座大人您亲身感应,单凭术法分析,很容易被误导,认为这构陷的证据与你脱不了干系。他们这是要制造铁证!” 洞内陷入死寂,只剩下那只垂死仙鹤微弱的喘息声,和洞外隐约传来的、巨灵山方向越来越不稳定的能量嗡鸣。 时间只剩下不足三日,外有强敌环伺,仙胞异动加剧,内部竟已埋下如此阴险的毒刺。 风暴尚未完全降临,第一股暗流已带着刺骨的寒意,汹涌而至。 杨十三郎的目光投向洞口之外那片阴沉的天穹,仿佛已经看到了有仙吏手持拘令而来的身影。 “有我在,怕他们什么……十三哥,你先调养好身体再说,这些天,我哪儿也不去,就守着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七公主大咧咧地说道。 “我也守着您,首座哥……” 七把叉很不合时宜地补充了一句。 洞内的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几乎就在七把叉话音落下的瞬间,岩洞外原本被仙鹤撞破的简易禁制光华一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荡漾起来。 紧接着,数道身影穿透光幕,悄无声息地落在洞内,仿佛他们本就站在那里。 来者共三人,皆身着玄色暗云纹仙袍,宽袍大袖,面容肃穆,不带丝毫情绪。 为首一人,面容清癯,下颌微扬,手中托着一卷散发着凛然寒气的玉碟,玉碟表面流动着刺目的红光,正是天庭最高级别的拘传令谕——“惊仙碟”,由玉帝亲发。 他身后两人,一人手持丈许长的“锁元链”,黑沉沉的链环上符文隐现;另一人则捧着一面“照影镜”,镜面光滑如水,却映不出洞内任何人的倒影,只一片混沌。 这阵仗,绝非寻常问询,而是直接拿人! “天枢院首座,杨十三郎?” 为首仙吏声音平直,如同念诵律条,目光落在刚刚站起身的杨十三郎身上,对他身旁的戴芙蓉以及地上垂死的仙鹤视若无睹。 杨十三郎身形挺拔,尽管长袍破损,气息未复,但那股久居上位的威势与沙场淬炼出的煞气却瞬间弥散开来,将钦差三人带来的压迫感硬生生抵住。 他并未回答这明知故问的开场,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对方。 那仙吏也不以为意,展开手中惊仙碟,红光更盛,映得他脸上毫无血色。 “今有瑶池守卫仙将景六指、西域贡仙蜜娅、雷部天兵赵无咎,联名状告尊驾以邪术窃取其神魂本源特质,致其灵性蒙尘,记忆残缺。玉帝下旨,律法司已立案稽查,依《天条·仙律卷》第三百二十七款,请尊驾随我等往律法司一行,接受质询勘验。” 诉状内容被清晰念出,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针。 熟悉天庭律法的杨十三郎,不用翻看天条天规都明白,这一条律法的引用和使用程序都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他作为天庭执法者之一,玉帝走这程序调查自己,看来是想换人了…… ——为什么? “为什么?我爹是疯了吗?现在是什么时候,整这一出……” 七公主几乎替杨十三郎的想法全喊了出来。 “七公主……” 三位钦差期期艾艾,半天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景六指(瑶池禁制)、蜜娅(灵性感知)、赵无咎(雷部勇气),这三个名字的选择,精准、恶毒,直指杨十三郎过往经历和身边人的关联,这绝非巧合。 戴芙蓉闻言,上前半步,正要开口,杨十三郎却微微抬手阻止了她。 他的目光扫过那面色冰冷的仙吏,又掠过其身后那蓄势待发的锁元链和诡异的照影镜,最后落回惊仙碟上。 他能感觉到,那玉碟散发的红光中,隐隐夹杂着一丝与之前血书上同源的、试图模仿他金印气息的波动,虽然极其微弱,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左眼深处的金芒再次产生了排斥性的悸动。 “诉状何在?” 杨十三郎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仙吏似乎早有所料,指尖在惊仙碟上一点,一道由红光凝聚的卷轴虚影浮现空中,上面详细罗列了“罪状”: 景六指关于瑶池核心阵法布局的记忆变得模糊混沌; 蜜娅对音律舞蹈的灵性感知消失殆尽,如同蒙尘; 赵无咎在近日巡逻中遇小股魔气竟畏缩不前,全然失却雷部天兵的勇悍。 每一项“损失”都描述得具体而微,并附有初步的术法检测痕迹,指向一种高明的、剥离神魂特质而非毁灭神魂本体的邪术。 最要命的是,在那术法残留痕迹的描述中,明确提到了“一股凛然超凡、似与守护职责相关之独特神魂共鸣”。 这几乎是指着杨十三郎的鼻子在暗示——你天枢院首座的身份,你的守护职责,你所拥有的力量,就是作案的工具和动机。 杨十三郎仔细“看”着那虚影上的每一个字,尤其是关于术法残留的描述。 他左眼的金印安静下来,不再悸动,反而散发出一种冰冷的洞察力,如同利刃般剖析着那伪造的“同频”。 他清晰地“看”到,那模仿他金印气息的波动,内里充满了刻意雕琢的痕迹,如同用朽木雕刻出神兵的形状,看似相似,本质却天差地别,充满了虚浮和污浊。 杨十三郎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抬起眼,看向为首的仙吏,目光锐利如刀:“惊仙碟已现,本座自当配合律法司稽查。不过……” 他话音一顿,整个岩洞的空气仿佛都随之凝滞。 仙吏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既然指控涉及神魂本源,寻常问询恐难辨真伪。” 杨十三郎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本座要求,依《天条·特例卷》第九款,启动‘深度神魂溯源’ 程序!唯有彻查神魂特质流失之去向,方能揪出幕后元凶,还无辜者清白,也还本座一个公道!” “深度神魂溯源”六字一出,三名律法司仙吏的脸色终于变了。 为首之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这程序非同小可,需动用天庭秘宝,牵连甚广,且对受术者亦有风险,非重案要案不得轻启。 杨十三郎不仅不辩解,反而主动要求启动最严苛的调查程序,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岩洞内,形势瞬间逆转。 被告,成了要求彻查的推动者。 那冰冷的锁元链和照影镜,此刻仿佛成了摆设。 杨十三郎站在那儿,身后是巨灵山隐隐传来的能量轰鸣,身前是律法司的拘令,但他却以一种反客为主的姿态,将了对方一军。 风暴的中心,他岿然不动。 喜欢三界无案请大家收藏:()三界无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0章 神魂溯源险中求 “深度神魂溯源” 六字如一道劈叉的雷,在狭小的岩洞内炸开,余音嗡嗡作响。 三名钦点律法司仙吏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打乱了阵脚。 为首那人托着惊仙碟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碟上红光都随之摇曳。 他身后手持锁元链的壮硕仙吏下意识握紧了链身,符文明灭不定; 而那捧着照影镜的,镜面中的混沌更是剧烈翻涌起来。 “杨首座……” 为首仙吏强自镇定,声音却比刚才干涩了些,“‘深度神魂溯源’非同小可,需奏请司主,乃至惊动天尊,动用‘问心阁’秘宝,岂可……” “正因非同小可,才需如此!” 杨十三郎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他上前一步,虽未释放威压,但那久居上位、执掌天枢院、节制神捕营、统御百万兽精、号令天下山神的无形气势……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律法司三人带来的官样威仪。 “景六指守护瑶池要害,其记忆关乎天庭防务根本; 蜜娅仙子灵性关乎两界交往; 雷部天兵勇悍乃天庭柱石!此三者神魂特质被窃,非独其个人之损,更是动摇天庭根基之祸! 若按寻常程序拖沓审理,期间若再生变故,或是让那真正元凶借机遁走、毁灭证据,这责任,你律法司担待得起吗?还是说……” 他目光如电,扫过三人惊疑不定的面孔,“尔等只想草草结案,寻个替罪羔羊,而非真心要揪出那祸乱天庭的幕后黑手?” 这话问得极重,几乎是直指律法司可能心存不轨或有失职之嫌。 为首仙吏脸色一阵青白,嘴唇嗫嚅了几下,竟一时语塞。 杨十三郎提出的理由冠冕堂皇,紧扣“天庭安危”的大义,让他难以反驳。 更重要的是,杨十三郎的身份摆在那里,天枢院首座的能力,绝非他们几个执行仙吏所能轻易开罪。 若真强行按普通程序拿人,惹怒了这位爷,后续麻烦无穷。 “……首座所言,不无道理。” 仙吏最终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气势已然弱了七分,“此事干系重大,下官需立即回禀司主定夺。这‘深度神魂溯源’之请,亦会一并呈报。” 他收起惊仙碟,红光敛去,那锁元链和照影镜也仿佛失去了目标,光芒黯淡下来。 “本座便在仙鹤寮首座府邸等候律法司的消息。” 杨十三郎淡淡道,“但愿贵司能以天庭大局为重,莫要延误时机。” 三名仙吏不敢再多言,匆匆拱手一礼,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离开了岩洞,身影消失在禁制之外。 岩洞内暂时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地上那只仙鹤微弱的喘息声。 “首座哥!你这招高啊!” 七把叉第一个蹦了起来,兴奋地搓着手…… “嘿嘿,看那几个家伙的脸,跟吃了死苍蝇似的!不过,‘深度神魂溯源’是啥玩意?听起来挺玄乎,会不会对你有害?” 七把叉见杨十三郎回来,心情舒畅得不得了,他既佩服杨十三郎的手段,又藏不住担忧。 戴芙蓉没有立刻说话,她先是在洞口布下几道更隐蔽的警示禁制,然后才走回杨十三郎身边,眉头微蹙…… “官人,此计虽妙,却是行险。‘深度神魂溯源’需入‘问心阁’,借‘三生石’之力回溯神魂轨迹,其间凶险不小,稍有不慎,便可能伤及本源。而且,对方既然敢构陷,未必没有在溯源过程中做手脚的准备。” 杨十三郎转过身,看向两位最信任的伙伴,脸上方才的冷厉消退,露出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 “娘子,你说的我都明白。但眼下,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指了指洞外巨灵山的方向,眼神若有所思…… 杨十三郎缓缓说道: “仙胞出世在即,只有三日!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发难,就是要用天庭的条条框框捆住我们的手脚,让我们无法全力应对仙胞之变。若我们陷入无休止的质询、扯皮之中,才是真正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主动要求‘深度神魂溯源’,看似将自己置于险地,实则是唯一能快速破局的方法。 第一,此举能表明我的坦荡,抢占道义制高点,迫使律法司,乃至他们背后的势力,必须认真对待,无法敷衍了事。 第二,溯源过程虽险,但也是直指真相的唯一捷径!只要能抓住一丝那‘特质’流向的真实痕迹,顺藤摸瓜,反而可能比我们盲目调查更快找到敌人老巢。 第三……” 他目光扫过七把叉和戴芙蓉…… “第三……这也为我们自己的行动争取了时间和名义。律法司走他们的官方程序,我们,也不能闲着。” “嘿!我懂了!” 七把叉一拍大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首座哥你在明处吸引他们注意,咱们在暗处给他来个底朝天!” 戴芙蓉也明白了杨十三郎的全盘打算,担忧稍减,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错。对方构陷手段高明,模仿你金印气息,寻常调查极易被误导。我们必须找到他们无法伪造的证据。” “正是如此。” 杨十三郎点头,利索吩咐道: “罗成功,带人立刻去查,最近有哪些人接触过景六指、蜜娅和那个天兵,特别是以‘健康普查’、‘功法指点’等名义接近的,重点留意与‘观星台’、镜类法器相关的线索。行事隐秘,勿打草惊蛇。” “得令!包在我身上!” 七把叉咧嘴一笑,身影一晃,便如狸猫般窜出洞去,融入外界昏暗的天光中。 “羊蝎大师,娘子……” 杨十三郎转向羊蝎大师和戴芙蓉。 “羊蝎大师,你精通神魂追踪术法,准备一下,若律法司同意溯源,我需要你和芙蓉从旁护法,监控任何异常波动…… 同时,利用你的渠道,暗中调查近期天庭内部,有无异常的神魂能量流动,或者与‘太虚炼神术’、四浒禁术相关的蛛丝马迹。” “一切听从首座大人吩咐!” 羊蝎大师挺了挺腰杆,他身高本来就挺高的,这一伸直,他边上的戴芙蓉只到了他的腰部… “好。” 戴芙蓉简短应下,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 “我这就联系天枢院在各地的包打听,他们或许能提供些线索。” 杨十三郎最后将目光投向地上那只奄奄一息的仙鹤,眼神复杂。 他蹲下身,轻轻抚过仙鹤染血的羽毛,低声道:“放心吧,朱风传来的消息,不会白费。” “我们呢?” 七公主眉头微蹙,有些不满问道。 七公主还有秋荷她们一群人,见杨十三郎没有任务分配到自己,都有些着急了。 “你们的主要任务是看守好仙胞…一切行动听从白眉元尊和金罗大仙他们的安排……” 岩洞内,策略已定。 明面上,一场关乎清白与天庭律法的博弈即将展开; 暗地里,针对真正黑手的猎杀,也已悄然布网。时间,只剩下三天。 岩洞内,随着杨十三郎一道道口令下达,所有人也都迅速行动起来。 七公主指尖掐诀,几道流光飞出洞口,在原有禁制的基础上又布下数层更隐蔽的警示与防护阵法,确保此地暂时安全。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看向杨十三郎,眼中忧虑未减。 “十三哥,‘深度神魂溯源’绝非易事。问心阁的三生石,照见的是神魂最本质的轨迹,其间幻象丛生,心魔易起。你如今左眼金印不稳,神魂方才经历幻境震荡,此时进行溯源,风险倍增。” 她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更何况,对方既然设下此局,岂会没有后手?我担心他们在溯源过程中暗藏杀机。” 杨十三郎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洞口边缘,望向外面阴沉的天色。 巨灵山仙胞方向传来的气场嗡鸣似乎更密集了些,如同一个巨大心脏的不规则搏动,牵动着周遭的云气都呈现出扭曲的涡旋状。 他能感觉到怀中那半块“逆”字玉牌微微发烫,左眼深处的金印纹路也随着山峦的脉动而隐隐共鸣。 提醒着他仙胞内部正在发生的、远超预料的剧变。 “风险我知道。”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但正如我对七把叉所言,这是最快破局的方法。敌人用‘讼’字诀,就是想将我们拖入泥潭。我们必须比他们更快,更狠。” 他转过身,看着羊蝎大师,七公主和戴芙蓉她们,“你们的担忧没错……所以我才更需要你们。溯源之时,请你们务必守在最近处,‘溯魂灯’虽残,但对神魂波动的感知仍是顶尖。任何异常,哪怕最细微的扰动,都可能救命。” 戴芙蓉迎上他的目光,看到他眼中的决然和那份深藏的信任,终于重重点头……“我明白。我会准备好一切。” “首座大人请您放心!” 羊蝎大师顿了顿,又道,“我已用秘法传讯几位隐修旧友,他们或对太虚炼神术的变种,乃至四浒近期的异动有所耳闻,希望能有所获。” 杨十三郎颔首,目光再次投向洞外。 七把叉离去的方向早已不见踪影,但他能想象到那家伙正如鱼入水,在底层仙官、小妖、甚至一些见不得光的渠道中穿梭打探。 “朱临,朱风那边……” 杨十三郎沉吟道,“……要让他知道,我们已收到警示,正在行动。天枢院经营多年,在各部皆有隐秘的耳目,此刻正是动用之时。” “是!” 七公主应下:“我即刻就去和六姐她们汇合,确保一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发出第一声报警……” “官人……你是准备在这山洞里滞留一段时间吗?” 秋荷见杨十三郎丝毫没有出洞回府的意思,好不容易找个空插了一句。 “暂时不回府了……我一回去,找的人太多,就没办法……” “明白了!” 秋荷和馨兰转身就出了山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拨又一拨人差遣出去,洞内暂时只剩下杨十三郎一人,还有地上那只气息越来越微弱的仙鹤。 他走过去,蹲下身,手掌轻轻覆盖在仙鹤冰凉的额头上,试图渡入一丝温和的仙元稳住它的生机。 仙鹤的瞳孔中,那分裂的诡异蓝光已经黯淡,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一丝解脱般的茫然。 “辛苦你了。” 杨十三郎低语。 这仙鹤不仅是信使,更是朱临他们用自身精血驯养的本命灵禽,此番受创。敌人手段之酷烈,可见一斑。 就在这时,他左眼金印猛地一跳,他感知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同源气息,正从巨灵山核心方向隐隐传来。 那气息……带着一丝阿槐特有的、与仙胞深度纠缠后的混沌与清澈并存的特质,但此刻却充满了不安与躁动。 “阿槐……” 杨十三郎心头一紧。 金罗大仙的丹药恐怕也快压不住阿槐体内的归化了。 仙胞的异动,首当其冲的便是与它联系最深的阿槐。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洞外。 天庭上空,风云汇聚的速度更快了,隐约可见电蛇在云层深处游走。 那不是寻常的天象,而是磅礴气场剧烈冲突、失衡的征兆。 山雨欲来,已不是形容,而是现实。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山石摩擦和远方气场潮汐特有的焦灼气息。 杨十三郎深吸一口气,将纷杂的思绪压下,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 接下来的博弈,暗中的调查,仙胞的异动,阿槐的危机……所有线索都绞在一起,指向一个即将爆发的终点。 他握紧了拳,那种握不紧的感觉消失了,发出轻微的脆响。 “三日……那就看看,这三日,是谁先撑不住吧!” 话音落下,他转身走向岩洞深处,准备调息凝神,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决定命运的风暴。 秋荷和馨兰带人回来了,一应住宿物件都搬过来了……山洞里顿时弥漫起饭菜的香味。 洞外,一声沉闷的雷响,终于撕裂了压抑的寂静,滚滚而来。 喜欢三界无案请大家收藏:()三界无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1章 古镜照邪风满楼 杨十三郎待的这个山洞,成了仙胞临时的“监护司”。 各处前来汇报近况的人马,全被秋荷她们挡在了洞外…… 洞内深处的一处天然凹坑,犹如一枚遗落在时空罅隙里的玄蚌。 空气凝滞,似万古不曾流动,唯三盏青铜鲸脂灯吐着幽蓝的焰苗,灯芯偶爆细响,宛如冰晶碎裂。 杨十三郎盘坐于中央的寒玉蒲团,闭目,却非养神。 他在行一桩险事——降伏蛰伏于左眼深处的那个“异宝”。 那枚金印已非单纯纹路,更像一道生了灵智的本命真印。 当他引神识探入时,触到的非是温润之力,而是一股冰冷的、拒斥同化的天规。 其光带着金石磨砺的质感,每一次微不可察的搏动,都似有万千细密符箓在眼底轮转、交叠,发出直透紫府的沉沉道音,碾磨着神魂。 他弃了强“观”,转而求“感”。 将神识化若无形之丝,轻轻搭在那金印寒冽的表层。 初时,反馈来的唯有混沌嘶鸣,似亿万元神碎片在虚寂中尖啸。 他固守灵台,如风暴中下锚的孤舟,任那些碎片冲撞——有大白姑姑消散时茉莉瓣的焦苦,有幻境里蚀月渊黑水的粘滞,有仙胞裂痕中窥见的、万瞳同睁的骇人景象。 于此混沌洪流中,他终擒住那一线异样——来自律法司诉状上的伪饰波动。 它如一滴混入水银的异脂,妄图摹仿金印的共鸣,却透着人造的滞涩。 杨十三郎极小心地引金印本源之力去“沾”这滴异脂。 刹那间,左眼如坠熔天鼎,剧痛非是尖锐的刺,而是某种沉浑的、炽烈的煅压,似要将眼球连颅骨一并重铸。 就在灵识几近熔散的边缘,那“异脂”终于在真火中显了原形——这是一道被精心纂改的、轮回不休的蚀神咒印。 金印的排斥骤烈,不再是痛楚,反生出乾坤颠倒之感。 杨十三郎“见”自家神识被扯成一缕极细的丝,穿行于由无数面倾颓宝镜构成的迷阵,每一镜皆映出他被扭曲的形影…… 而迷阵唯一的出口,指向一处弥漫着枯寂星屑与锈蚀古铜气息的方位。 共鸣已成。 不是是温煦指引,而是一次冰冷的天机牵引。 他猛睁双目,鲸脂灯的蓝焰齐刷刷矮了半寸,似被无形道威压弯了腰。 杨十三郎走出凹处时,外间的空气仿佛更沉凝了几分。 戴芙蓉已在一方案几前等候,几上未铺宣纸…… 羊蝎大师以灵力凭空凝出一幅流转不定的天庭堪舆光幕,星辰点位如萤火明灭,山川脉络似水银蜿蜒。 “如何?” 羊蝎大师未抬头,指尖虚点光幕,一缕青湛湛的溯源仙光自他袖中流出,如活蛇般游入星光之中。 羊蝎大师神色专注,额角微微见汗,显然维持这精密堪舆耗神不小。 杨十三郎未多言,只将方才感应中那充斥着枯寂星屑与锈蚀古铜的方位意念,凝成一缕金芒,屈指弹入光幕。 金芒入图,如滴水入沸油,整幅光幕骤然剧烈翻腾起来。星辰点位疯狂窜动,山川脉络扭曲变形。 “司天监辖境……” 羊蝎大师喃喃低语,双手疾速掐诀,十指翻飞如蝶舞,一道道稳固光幕的符印被打入其中。 那缕金芒在混乱的星图中左冲右突,最终似被无形之力牵引,猛地钉向一片标注为“观测废垣” 的区域。 那区域在光幕上呈现一片灰暗,细节模糊,仿佛被岁月刻意抹去。 “果然是那里……‘观星古台’。” 边上的戴芙蓉眸光一凛,指尖仙光再变,化作数道纤细如发的探针,刺向那片灰暗区域。 同时,她左手一翻,掌中出现一枚裂纹斑驳的龟甲,甲上刻满太古星文。 “《司天监遗册》有载,此台建于上古,借周天星力窥探天机,后因阵法反噬,星力淤积成毒,观测镜盘尽数锈蚀,遂废。” 仙光探针触及灰暗区域,光幕上顿时泛起阵阵涟漪,仿佛在触摸一块腐败的痂。 羊蝎大师闭目凝神,以神识感知反馈:“此地……星力虽死,余威犹存,自成一片扭曲之域,易于遮蔽天机,更可借残存星轨……温养阴秽之物。” 他话音未落,那龟甲上的裂纹竟自行延伸,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几道新生的裂痕恰好组成了一个模糊的“聚” 字。 “诉状上的伪饰波动,” 杨十三郎沉声道,“其性阴冷粘滞,似有抽取、凝练之效。” 戴芙蓉点头,指尖引导一缕从诉状上剥离的残余气息,投入光幕。 只见那气息如烟似雾,飘向“观星古台”方位,竟与那片灰暗区域隐隐交融,甚至引动了废垣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如同沉睡凶兽心跳般的能量脉动。 “吻合了!” 羊蝎大师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锐芒,“在此地布设邪阵,借残存星轨掩盖波动,以古台锈蚀铜镜为基,行炼魂敛魄之实……术理上,严丝合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看向杨十三郎,语气斩钉截铁:“那观星古台,便是藏污纳垢之所,亦是破解此案的关键锁眼!” 堪舆光幕渐渐稳定下来,灰暗的“观星古台”区域被标记上一个刺目的红点,如同悬在天庭舆图上的一颗毒瘤。 山洞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带进来一股子市井烟火气和淡淡的血腥味。 七把叉急匆匆进来,满头大汗,衣襟上沾着不知是泥点还是干涸的血迹,呼哧带喘,脸上却带着猎犬嗅到猎物踪迹的兴奋。 “首座哥!戴姐姐!有门儿了!” 他顾不上行礼,抓起案几上戴芙蓉喝剩的半盏凉茶,“咕咚咕咚”灌了下去,茶水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他也浑不在意。 杨十三郎眉头微蹙,却没斥责他莽撞。羊蝎大师则迅速抬手,一道清净诀拂过,驱散了他带进来的浊气,免得干扰了空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堪舆光幕残影。 这堪舆光幕凝聚了羊蝎大师一生的心血,就算是要散去,羊蝎大师也要光幕完美退场…… “慢点说,什么门路?”杨十三郎沉声问道。 七把叉用袖子一抹嘴,眼睛亮得吓人:“我找了好几个以前在司天监外围扫洒……现在混迹黑市倒腾破烂的那几个仙吏。您猜怎么着?还真让他们摸着影了!” 他压低声音,像是怕隔墙有耳…… “近些日子,确实有一伙人,穿着像是司药殿低级执役的灰袍子,打着‘天庭仙官神魂普查’的旗号,四处晃荡…… 专找那些职位不高不低、平时没人注意的仙官搭话,比如瑶池守偏门的景六指,还有西域来的那个舞姬蜜娅!” “他们用什么法子接触?” 戴芙蓉追问…… “镜子……” 七把叉咽下一口口水,他见案几边上的食盒里还有一只烧鸡…… “一面古里古怪的铜镜!几个仙吏都说……那镜子照人的时候,光不是直的,会扭,像水波纹似的……” 七把叉声音很大地又咽下一口…… “……他们假借‘观气’,拿镜子在那些仙官面前晃一晃,说几句吉祥话,问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完事儿就走人。”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更邪乎的是,有巡夜的天兵兄弟瞧见,这伙人最后消失的方向,就是司天监那片早就荒废的老衙门口!黑灯瞎火的,钻进去就没影儿了!” 七把叉带来的市井消息,像一块块拼图,严丝合缝地嵌入了杨十三郎的感应和戴芙蓉的术法推演之中。 司天监、废弃观星台、诡异的镜状法器、目标明确的“普查”……所有的线索,都拧成一股绳,死死地套在了“观星古台”这个目标上。 山洞内一时寂静,只有七把叉粗重的喘息声,他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抓过了已经冰凉的那只烧鸡…… 空气仿佛凝固了,危机感不再是虚无的推测,而是化作了实实在在的、藏匿于黑暗废墟中的獠牙。 洞内只有七把叉的咀嚼声…… 洞内那股子紧绷的弦,被七把叉带来的消息“嘣”地一声扯到了极致。 连空气都带着烫意。 幸好有接地气的声音缓和了一些紧张的情绪…… “没跑了!” 七把叉吃完,一拳砸在掌心,眼睛瞪得溜圆,“就是那鬼地方!首座哥,戴姐姐,还等什么?咱们直接杀过去,掀了那贼窝子!” “不行!那不是胡闹吗……” 羊蝎大师立刻喝止,指尖青光一闪,一道静心咒拍在七把叉后脑,让他燥热的气息稍平…… “敌暗我明,那观星台废弃千年,里面是何光景、有多少布置一概不知,你这般莽撞冲去,是送死还是打草惊蛇?” 七把叉梗着脖子,但瞅见杨十三郎沉静的目光,气焰矮了三分,嘟囔道:“那……那总不能干等着吧?律法司那帮孙子指不定明天就又来拿人了!” 杨十三郎抬手,止住了两人的争论。 他走到那幅尚未完全消散的堪舆光幕前,指尖点在那标记为“观星古台”的红点上,那红点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 “七把叉的消息,坐实了我们的推断。羊蝎大师的术法,指明了要害。” 杨十三郎声音不高,却带着定鼎的力量…… “如今不是去不去,而是怎么去?谁去?” 他目光扫过两人:“我需在此应对律法司,是明处的靶子,动弹不得。羊蝎大师和芙蓉要准备‘深度神魂溯源’的护法事宜,牵涉甚大,亦不能轻离。” 七把叉急道:“那我去!” 杨十三郎摇头:“你性子太冲,遇事易怒,不适合潜行探查。况且,外围需要一双更机灵的眼睛,盯着所有往那废垣去的牛鬼蛇神。” “那谁去?”七把叉和戴芙蓉几乎同时问道。 “朱风。” 杨十三郎吐出两个字。 室内一静。 朱风仙人院高材生,身手矫健,尤擅隐匿潜行,确是上佳人选。 “他……” 羊蝎大师面露忧色,“风险太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正是风险大,才需他去。” 杨十三郎眼神锐利,“唯有他的‘雷影遁’能悄无声息摸进去。我们需要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阵仗,那‘魂丝’的源头何在。此事,非他不可。” 他看向七把叉:“你,负责古台外围。用你的路子,把方圆五里内的风吹草动都给我盯死。有任何可疑人等的踪迹,立刻用‘仙鹤传讯’报我,不得妄动!” “得令!”七把叉这回没二话,用力点头。 “娘子……” 杨十三郎转向戴芙蓉。 “你即刻准备,既要助我应对溯源之险,也要布置接应,务必确保朱风后路无忧,若有变故,需有后手……” 戴芙蓉深吸一口气,郑重点头:“我明白。” 杨十三郎最后望向洞外阴沉的天色,巨灵山方向的能量嗡鸣似乎更密集了些。 “告诉朱风,此行不为杀敌,只为窥探。看清即退,万事以保全自身为要。我们……输不起任何一个人……” 计划已定,山洞内杀机隐现。 明暗两条线,如同拉满的弓弦,箭尖直指那片藏匿于星尘与锈蚀中的死亡废垣。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泼满了天庭的琼楼玉宇。 山洞深处,鲸脂灯的火苗不安地摇曳,在岩壁上投下幢幢黑影…… 七把叉的身影早已融入殿外的黑暗中,像一滴水汇入江河,悄无声息。 山洞内空气中只余一缕极淡的、属于市井角落的烟火气,很快也被洞内的清冷吞没。 羊蝎大师没有耽搁…… 他袖袍一拂,案几上的堪舆光幕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数十枚悬浮的玉简、符箓和几件样式古朴的法器。 他指尖灵巧地穿梭其间,动作快得带起残影,时而以朱砂在虚空中勾勒符文,时而将一缕自身仙元渡入某件法器进行温养…… 戴芙蓉一连差遣了十几拨人马……偶尔会抬眼望向洞外漆黑的夜空,眉宇间锁着一丝化不开的忧色。 杨十三郎已重新盘膝坐回寒玉蒲团。 他双目微阖,主动与左眼深处的金印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 方才那一次共鸣,如同强行撬开了一道缝隙,此刻,他正试图将神识更稳固地探入其中,不仅要熟悉其共鸣的特性,更要摸索能否引导其力量,哪怕只是一丝,化为己用。 山洞内,他周身气息内敛,唯有左眼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那金印的纹路在皮下若隐若现,仿佛有熔金在其中缓慢流淌,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非生非死的古老威压…… 就在这极致的寂静中,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虚影,如轻烟般从巨灵山山脚滑出,贴着山体巨大的阴影,瞬息间掠过仙鹤寮,直扑司天监那片荒芜的废垣方向。 ……是朱风。 他整个人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行动间没有一丝风声,连气息都收敛到近乎虚无。 唯有偶尔在掠过月光无法照及的角落时,眼底会闪过一瞬极淡的雷弧,那是五星家教秘法“雷影遁”运转到极致的征兆。 几乎在朱风动身的同时,巨灵山方向,那一直如同背景噪音般的能量嗡鸣,陡然变得尖锐起来。 一阵阵间歇性的、如同巨大心脏痉挛般的搏动,每一次搏动,都让在山洞内的杨十三郎左眼金印随之灼热一分。 夜空中的云层被无形的力量搅动,形成诡异的旋涡,旋涡中心隐隐透出暗红色的光,仿佛有熔岩在云海之下翻腾。 山雨,已不再是欲来,而是倾盆之势已悬于头顶。 风暴前的最后一丝宁静,绷紧到了极致…… 喜欢三界无案请大家收藏:()三界无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2章 星台噬魂暗结浒 司天监废弃的观星台,匍匐在夜色深处,像极了一头被抽干了骨髓、仅剩嶙峋骨架的巨兽残骸。 断裂的石柱斜刺向昏昧的天穹,残破的穹顶张开黑洞洞的口,吞咽着稀薄的星辉。 风穿过石缝,发出呜咽般的低啸,却带不起半分尘土,风能带走的早带走了……此时此刻仿佛这里的空气都已凝固成冰冷的琥珀。 朱风的身影在距废垣百丈外便彻底消散…… 这是小时候五星家教秘传他们四胞胎兄弟的“雷影遁”——将自身化作一道扭曲的虚影,与阴影的脉络、光线的死角彻底同化。 他移动时,没有风声,没有气息,甚至没有重量落地的实感,如同一缕意识在断壁残垣间流淌。 越是靠近,那股不寻常的死寂感便越是浓重。 无人活动的荒凉,比不上这一种更深层的、令人心悸的吞噬感。 虫鸣、风声、乃至远处天河的水响,一踏入某个无形的界限,便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巨口瞬间吞没。 朱风的雷影微微波动,这是对气场异常流动的本能警觉。 他放缓了“流淌”的速度,雷影的边缘如触须般感知着四周。 目光所及,尽是破败。 但在这破败之下,却藏着精心掩饰的痕迹。 几处看似随意坍塌的巨石,其落点恰好封住了最佳的潜入路径; 一面半倾的墙壁上,剥落的壁画残迹里,隐约能看到几笔新刻的、与周围古旧纹路格格不入的淡银色符文,像蛰伏的毒蛇鳞片,微弱地汲取着月华。 朱风绕开了它们,雷影如水流般从更刁钻的缝隙中滑过。 脚下的触感也变得异样。 看似寻常的沙土地,踩上去却有种粘滞感,像是踏上了某种巨大生物干涸的粘液表层。 他凝神细看,借着微弱星光,发现地面有极淡的、并非风吹雨蚀形成的蜿蜒纹路,颜色比周围的泥土略深,散发着极淡的、混合了铁锈腥气与某种腐败花香的异味。 这气味钻入鼻腔,竟让他的雷影核心都产生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最让他心头一紧的,是前方那片相对完整的观星台主殿废墟。 一道肉眼难辨、却能被能量感知捕捉到的透明结界,如同一个倒扣的琉璃碗,笼罩着整个区域。 这结界并非防御外敌,其气场流向向内收敛,波纹晦暗粘稠,更像是在竭力禁锢着内部某种东西,防止其气息外泄。 一股阴寒的、带着不祥吸附力的波动,正从结界内部隐隐传来。 朱风的雷影在结界外徘徊片刻,如同猎豹审视着陷阱。 他知道,真正的龙潭虎穴,就在这死寂的结界之后。 朱风的雷影如水银般渗入那道禁锢结界。 没有激起半分涟漪,仿佛他本就是结界的一部分。 穿过结界的瞬间,五感被彻底颠覆。 外界的死寂被一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鸣取代,那声音不是来自耳膜,而是直接震荡着神魂…… 像是无数怨魂在极远处集体诵念着扭曲的咒文。 观星台内部并非想象中的漆黑一片。 破碎的穹顶投下惨淡的星辉,却被地面上的事物彻底扭曲、污染。整个圆形大厅的地面,刻满了无法用常理理解的阵纹—— 那不是雕琢的线条,更像是无数条细长而黏滑的活物匍匐在地,相互纠缠、搏动,散发出暗紫色的幽光。 这些“活物”纹路构成一个巨大的、不断缓慢旋转的旋涡,旋涡的中心,并非空无一物。 那里悬浮着七面巨大的、边缘布满锈蚀铜绿的古镜。 本来应该平滑的镜面,此刻如同沸腾的黑色泥沼,不断翻滚、冒泡。 每一面镜子都微微倾斜,镜面对准了大厅穹顶不同的星域缺口。 更令人心悸的是,有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丝线,从遥远的虚空(对应着景六指、蜜娅等人的方位)被牵引而来,如同被蛛网粘住的飞蛾,挣扎着没入沸腾的镜面之中。 朱风屏息凝神,雷影紧贴着一根断裂的石柱阴影。 他看到,那些透明的“魂丝”被镜面吞噬后,镜中沸腾的黑泥便会剧烈翻涌,将魂丝碾磨、提纯,最终从镜背沁出一滴滴粘稠的、散发着暗金色异芒的液体。 这些液体滴落下方一个看似粗陋的灰陶罐中,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在这诡异的嗡鸣背景中,声音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陶罐看似普通,却给人一种活物心脏般的悸动感。 罐身隐约可见细密的裂缝,裂缝中透出的正是那种暗金色的光芒。 罐子周围,散落着几片早已干枯蜷曲的茉莉花瓣,花瓣本该洁白,此刻却浸染着与陶罐裂缝中逸出的同源暗金光芒,显得污浊而不祥。 整个大阵,就像一个活着的、贪婪的消化器官,不断地从特定目标身上抽取“养分”,经那邪异镜炉炼化,最终凝结成罐中那不知用途的暗金液体。 而那几片茉莉花瓣,无声地诉说着此地与瑶池、与那白衣仙子的隐秘关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朱风感到一股寒意从雷影核心升起,这并非简单的邪阵,而是一个系统性的、目标明确的掠夺阵法。 朱风将雷影遁催至极致,整个人几乎化作一道与石柱阴影纹理完全一致的斑驳暗痕。 他不敢散发出一丝神念探查,只能凭借秘法淬炼出的超凡目力,在昏暗的光线下,一寸寸扫描着那活物般搏动的阵纹和周围的环境。 他的目光最先落在阵纹本身。 那些暗紫色、如同蠕虫般纠缠的线条,其流动的方式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韵律感,绝非正统仙家符箓的浩然轨迹,反而更像某种古老而邪异的祭祀舞蹈。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百年前随神捕营剿灭一伙幽冥余孽时的场景—— 那些邪修催动魂幡时,幡面上的咒文便是这般扭曲、阴戾,仿佛能直接啃噬观者的神魂。 眼前的阵纹,其阴毒诡谲,犹有过之。 视线稍稍偏移,落在阵纹边缘几处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散落着一些深紫色的、已然枯萎断裂的细碎藤蔓残枝。 朱风瞳孔微缩。他认得这东西——苦仙浒的蚀命藤。 在天眼新城,巨根入侵之时,这种藤蔓曾让无数天兵吃尽苦头,其藤蔓不仅能蚀人仙元,更能如附骨之疽般缠绕神魂,汲取生命精气。 这些残枝虽已枯萎,但断口处仍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如同陈年血锈般的阴寒气息,与记忆中一般无二。 紧接着,他又注意到阵基附近的地面上,有几个不起眼的小坑,坑壁光滑,像是被什么极具腐蚀性的液体瞬间熔出。 坑底残留着些许墨绿色的结晶粉末,散发着一种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怪异气味。 朱风的心沉了下去——毒仙浒的蚀魂散。 此物歹毒无比,能于无声无息间侵蚀仙官神识,温和剥离其灵性记忆,中者往往浑噩不自知,正与景六指、蜜娅等人的症状吻合! 最后,他的目光回到那七面沸腾的镜子上。 镜框的锈蚀并非自然形成,那斑驳的铜绿中,隐隐透出一种暗蓝色的幽光,镜面翻滚的黑泥里,偶尔会浮起一两个极其古老、扭曲的符文碎片。 这些符文,他曾在天枢院封存的、关于上古魂道禁忌的残卷中见过只鳞片爪,据传是早已失传的、专司炼魂抽魄的邪术根基! 幽冥魂术为基,苦仙浒蚀命藤禁锢并抽取本源,毒仙浒蚀魂散温和剥离灵性特质,再以这上古邪镜为炉,炼化成那暗金色的液体…… 朱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绝非单一势力所能为!这是一个融合了至少两浒禁术与失传上古魂术的、精心设计的复合邪阵! 其目的,就是高效、隐蔽地盗取特定仙官的神魂特质,炼为某种未知的“药引”。 而这一切,都指向那个悬浮在阵眼中心、不断吸纳着暗金液体的灰陶罐。 那罐子里,究竟在孕育着什么? 又与即将出世的仙胞,有着怎样可怕的联系?朱风感到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 朱风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阵眼中心那个不断汲取着暗金液体的灰陶罐。 直觉告诉他,那罐中之物,才是这一切阴谋的核心。 他必须再靠近一些,至少要看清罐身的细节,或许还能趁机取走一滴液体作为铁证。 雷影遁运转到极致,他如同一缕真正的幽魂,沿着石柱投下的阴影边缘,向大厅中心缓缓流动。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神识内敛到极致,生怕惊动这邪阵中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丝灵性。 十丈、五丈、三丈……距离在无声无息间缩短。 他已能清晰看到陶罐上粗糙的陶土纹理,以及那些裂缝中透出的、如同活物呼吸般明灭的暗金光芒。 罐口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黑气,散发出一种令人神魂悸动的贪婪气息。 就在他伸出雷影所化的无形之手,即将触碰到陶罐边缘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七面原本只是缓缓沸腾的邪镜,镜面黑泥突然剧烈翻涌,发出“咕噜咕噜”如同沸水般的异响。 几乎同时,地面上那些暗紫色活物般的阵纹猛地一亮,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敌意的波动如同涟漪般扫过整个大厅! 被发现了! 暴露朱风的是正仙独有的、至阳至刚的仙元本质…… 这是朱风无法隐蹑的,它的本能与这至阴至邪的阵法产生了最本能的排斥! 尽管他隐匿完美,但在触及阵法最核心的敏感之物时,那一点微不可察的阳气泄露,仍如一滴冷水滴入滚油,瞬间引爆了阵法的防御机制! “咔嚓……咔嚓……” 大厅四周的阴影角落里,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 四具人形之物缓缓站起,它们并非活人,由暗蓝色的诡异藤蔓紧紧缠绕着早已干瘪的仙官残骸编织而成! 藤蔓如同活蛇般在骸骨缝隙间蠕动,填充着血肉的空缺,它们的眼眶中没有眼球,只有两团浑浊的、不断闪烁的蓝光,死死锁定了朱风雷影所在的位置!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些藤蔓傀儡动作僵硬,却快如闪电,无声无息地从四个方向合扑而来,干枯的指骨张开,指尖缠绕的蓝纹藤蔓如毒蛇般激射而出,直刺朱风影核! 避无可避! 朱风眼中雷光一闪,知道隐匿已无意义。 他低喝一声,周身雷影瞬间收敛,显露出凝实的身形!右手虚握,那柄由七把叉用火神之火重新淬炼过的三棱刺骤然闪现! “轰隆!” 三棱刺横扫,刺目的电光如同裂开的苍穹,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大厅! 至阳雷霆正是这些阴邪之物的克星! 冲在最前的两具藤蔓傀儡被雷枪扫中,缠绕的蓝纹藤蔓瞬间焦黑断裂,连同其中的骸骨一起炸成碎片! 但另外两具傀儡已趁机逼近,蓝纹藤蔓如同附骨之疽,缠向他的双腿和持枪的手臂! 藤蔓上传来一股阴寒的吸附力,竟在疯狂吞噬他的仙元! 朱风心头一凛,这些傀儡比预想的更难缠!他猛地一震双臂,体内雷霆仙元爆发,如同一个小型气场在怀中炸开! “嘭!” 缠身的藤蔓被强行震碎,但爆炸的冲击也让他气血翻涌。 更多的藤蔓正从阴影中钻出,整个邪阵的嗡鸣声变得尖锐刺耳,显然还有更强的后手将被激活! 不能恋战! 朱风当机立断,目光再次扫过那个近在咫尺的陶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左手并指如刀,雷霆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细小的电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陶罐边缘轻轻一划! “嗤!” 一小片带着暗金液滴的陶片被他闪电般削下,落入掌心! 同时,他右手向后猛掷蚕丝网,粘人的网暂时阻挡追兵! “雷影遁,走!” 他身形再次模糊,化作一道扭曲的电光,不再隐匿,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来时的结界缺口电射而去! 身后,是邪阵狂暴的嗡鸣和藤蔓傀儡疯狂的追击声。 冲出结界的瞬间,他头也不回,手摸到腰鼓,敲出一段联系方圆八百里之内的神捕营战友的腰鼓声……鼓声如流星般射向监护司方向,蕴含了最精简的讯息: “阵在台心,窃魂炼药,四浒参与,目标仙胞。” 做完这一切,朱风将速度提升到极限,雷影在夜色中拉出一道转瞬即逝的电弧,消失在司天监废垣的阴影深处。 身后,那观星台的死寂已被彻底打破,隐隐传来愤怒的咆哮,仿佛有什么可怕的存在被彻底惊动了。 喜欢三界无案请大家收藏:()三界无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3章 阿槐舍命溯阴谋 山洞内,空气仿佛凝固的冰。 羊蝎大师的指尖悬在一枚水镜符上,符面波纹不兴,映出他紧蹙的眉峰,眉峰很突兀,像是呆头鹅的额头…… 杨十三郎闭目盘坐,周身气息沉凝,左眼下的皮肤却微微跳动,像是有活物在底下不安地蠕动。 突然,一道极细的紫色电芒穿透山洞结界,无声无息地落在羊蝎大师掌心那枚水镜符上。 “啪”的一声轻响,符箓应声而碎,化作一缕青烟,在空中凝成一行灼灼燃烧的雷纹字迹: 阵在台心,窃魂炼药,四浒参与,目标仙胞。 字迹一闪而逝,却带着朱风独有的雷霆气息和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邪腥锈味,狠狠砸在两人心头。 羊蝎大师倒抽一口冷气,指尖微颤:“果然……是炼魂邪阵!苦、毒两浒禁物残留,朱风判断无误!” 他猛地看向杨十三郎,“他们不是在构陷,是在明目张胆地抽取!以仙官神魂为薪柴,炼那罐中之物!” 杨十三郎骤然睁眼,左眼底金芒暴涨,瞳孔深处那点茉莉纹路剧烈收缩,仿佛被无形的针扎中。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戴芙蓉心有灵犀,就在羊蝎大师不明就里的时候,已经将方才感应到的、来自雷纹讯息中附着的邪阵气息,以术法模拟出一缕,小心渡入杨十三郎的掌心。 那气息阴寒粘稠,带着蚀命藤的血锈感和蚀魂散的甜腻腐朽。 气息入体的刹那,杨十三郎左眼周围的皮肤下,那些金色纹路骤然亮起,如烧红的烙铁,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带着暴虐意味的共鸣,从他左眼深处炸开! 就像是某种同源却敌对的力量被彻底激怒后发出的咆哮! 杨十三郎闷哼一声,拳头能捏出汗水来,强行压下金印的躁动。 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幻象:那灰陶罐中暗金液体翻涌,如同活物般贪婪吞噬着汇聚而来的魂丝; 罐身裂缝扩大,隐约透出内部一个蜷缩的、心跳般的搏动光团…… 而那光团的气息,竟与遥远巨灵山方向传来的仙胞波动,有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相似! “他们的目标……从来不只是我。” 杨十三郎的声音尖利,带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震颤,“那罐子里炼的,是模仿……还是催化仙胞的‘引子’?” 这个念头让他心底寒意骤升。 就在这时,山洞猛地一震!震源来自巨灵山方向。 一股磅礴却混乱的气场潮汐如同海啸般扫过天庭。 杨十三郎左眼的灼痛感瞬间达到顶峰,金印纹路疯狂闪烁,仿佛要与远方的仙胞同频共振! 戴芙蓉脸色煞白,扶住案几才稳住身形:“仙胞异动又加剧了!时间……比我们预估的还要少!” 压力如山崩般倾泻而下。 朱风冒死带回的情报,不仅证实了最坏的猜想,更将危机的等级提升到了关乎天庭存亡的高度。 敌人不再隐藏,獠牙已现,而仙胞出世的天时,正被这阴谋一步步推向不可控的深渊。 杨十三郎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左眼的剧痛和仙胞传来的躁动压下去,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不能再等了。” 他看向戴芙蓉,语气斩钉截铁…… “立刻请阿槐!唯有他的浊眼,能直接追踪‘魂丝’,看清流向,做最后的确证!我们必须抢在仙胞彻底失控前,斩断这只黑手!” 山洞内,杀机正与时间赛跑,仿佛已敲响在耳边。 山洞深处,那处凹处已经被临时辟成静室, 布帘挂了三重,浓重的药气几乎凝成实质,与一股若有若无的衰败之气纠缠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静室内每一个人的胸口。 戴芙蓉站在室中,面对急冲冲赶来,须发凌乱的金罗大仙,素来清冷的脸上显出一丝焦灼。 “前辈,非到万不得已,不敢来扰您诊病炼药……” “首座夫人,不说那些了……阿槐让我放心不下啊!白眉老哥也放心不下,催促我过来看看……能不用阿槐,就尽量别用他……” 金罗大仙打开话匣子,一般人可不容易插嘴…… 戴芙蓉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 “朱风已探明,观星台内确是窃魂邪阵,苦、毒两浒参与其中。但若要坐实,非得有……非得有阿槐那双眼睛亲见不可。律法司那边,等不了太久。” 金罗大仙盘坐在一个古朴的蒲团上,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只烟霞缭绕的玉鼎,鼎内药汁翻滚,却奇异得不带半分暖意,反而散发着冰泉般的寒气。 他闻言,久久不语,只是用一根玉箸缓缓搅动着鼎中药液,每一次搅动,都带起细微的、如同冰晶碰撞的声响。 “芙蓉丫头,” 良久,金罗大仙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丹火熏烤过的沙哑: “你可知阿槐如今是何光景?他非是伤病,而是本源将熄。仙胞每一次异动,于他而言,不啻于刮骨抽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老夫以‘玄冰凝魂散’勉强镇住他神魂不散,如同将一捧烈火囚于寒冰,稍有不慎,便是冰碎火熄之局。” 戴芙蓉指尖微微颤抖,却仍坚持道:“晚辈明白此中凶险。但若不能斩断那窃魂黑手,仙胞异动只会愈演愈烈,届时阿槐同样……在劫难逃。此刻让他一搏,或能争得一线生机。”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有玉鼎中药液翻滚的微响,以及从静室更深处隐约传来的、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而不稳的呼吸声。 最终,金罗大仙沉重地叹息一声,那叹息声仿佛承载了万载光阴的重量。 “罢,罢,罢。或许这便是他的劫数。” 他屈指一弹,一道青光没入身后屏风。屏风后传来细微的响动,两名药童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阿槐。 他几乎已无法独自站立,整个人的重量都倚靠在药童身上。 曾经灵动的眼眸紧闭着,长而密的睫毛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投下青灰的阴影。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琉璃质感,能隐约看到皮下的淡青色血管,却毫无生气,仿佛轻轻一碰就会龟裂开来。 他怀中紧紧抱着一株早已枯萎的茉莉,那茉莉的枝干也与他一般,呈现出一种脆弱的琉璃光泽。 似乎感应到戴芙蓉的目光,阿槐艰难地抬起眼皮。 他的右眼,已完全被一种混沌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占据,唯有最深处,一点金芒如同即将被黑暗吞没的星辰,顽强而微弱地闪烁着。 他看向戴芙蓉,嘴角极其微弱地动了一下,似乎想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却连这点力气都已耗尽。 就在这时,静室猛地一震!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巨灵山方向传来的一次剧烈能量波动。 阿槐身体随之剧烈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琉璃将碎般的痛楚呜咽。 他周身的琉璃质感瞬间加深,皮肤下那蛛网般的隐形裂纹似乎又清晰了几分。 怀中的枯茉莉,最后一片将落未落的花瓣,终于飘零而下。 戴芙蓉再也说不出任何请求的话,只是快步上前,与药童一左一右,极其轻柔地扶住阿槐几乎轻若无物的手臂。 金罗大仙背过身去,挥了挥手,声音疲惫至极:“去吧……务必……护他周全。” 戴芙蓉重重点头,搀扶着阿槐,一步步向外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即将碎裂的琉璃之上。 …… 监护司深处一间布下重重静音禁制的秘室内,空气凝重得如同水银。 三位原告——瑶池守卫景六指、西域舞姬蜜娅、雷部天兵赵无咎,被分别安置在三个角落,周身笼罩着戴芙蓉布下的安神青光,神情呆滞,仿佛魂不附体。 阿槐被搀扶到秘室中央一张铺着软垫的玉榻上,他几乎无法坐直,身体微微佝偻着,怀抱着那株枯槁的茉莉,仿佛那是他最后的锚点。 羊蝎大师没有多言,指尖掐诀,一道柔和却坚韧的青色光晕自他掌心扩散,如同水波般将阿槐与三位原告轻轻笼罩在内,形成一个临时的神魂共鸣场。 “不必触及肉身,” 阿槐的声音极其微弱,像蛛丝拂过琴弦,“只需……让我‘看’那连接之处……”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右眼那混沌的漆黑开始缓慢旋转,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 室内的光线似乎被那旋涡吸摄,骤然黯淡下来。 戴芙蓉屏住呼吸,她能感觉到阿槐的神识正以一种极其危险的方式延伸出去,并非粗暴的探查,而更像是将自身融入周围的神魂波动之中。 起初,一切如常。 但在阿槐的浊化视野里,景六指、蜜娅、赵无咎三人的神魂光团,不再是完整莹润的模样。 它们像是被某种无形的阴霾笼罩,光团上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瓷器开片般的裂纹。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从这些裂纹之中,以及他们神魂本源的核心深处,延伸出无数条极细的、暗蓝色的丝线。 这些丝线像活着的触须,微微蠕动,闪烁着不祥的幽光。 丝线穿透了秘室的墙壁,无视空间的距离,向着同一个方向——司天监观星台——汇聚。 阿槐的“视线”顺着丝线延伸,他“看”到,每一根丝线都在持续不断地从原告的神魂中抽取着某种晶莹的、蕴含着特定特质的“光粒”。 羊蝎大师玩了一辈子的追踪术,也是第一次见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阿槐…… 景六指的光粒带着守卫职责特有的警惕与空间记忆的印记; 蜜娅的光粒则充满了舞蹈的灵韵与对音律的敏锐感知; 赵无咎的光粒最为灼热,是他身为雷部天兵一往无前的勇气与战意。 这些本应属于他们神魂一部分的特质,此刻正被无情地剥离,沿着魂丝流向远方那贪婪的邪阵。 景象触目惊心。 阿槐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右眼的旋涡旋转得越来越快,那点挣扎的金芒几乎要被彻底吞噬。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周身的琉璃质感愈发明显,皮肤下的黑色裂纹隐隐浮现。 “够了…阿槐,快停下!” 戴芙蓉察觉到他的生命力正在急剧流失,急声喝道。 阿槐却恍若未闻,他咬紧牙关,将最后一丝力量注入浊眼。 他要留下证据!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指尖触碰怀中那株枯茉莉仅存的几片花瓣。 随着他意念集中,那浊眼所见的恐怖景象——无数暗蓝魂丝抽取神魂特质的画面——如同烙印般,被强行刻入枯黄的花瓣之中。 花瓣承受不住这蕴含强烈神魂信息的冲击,瞬间变得更加焦脆,边缘卷曲,但影像却清晰地留存了下来。 完成这一切,阿槐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向后倒去,右眼的漆黑迅速褪去,只留下无尽的疲惫和空洞。 戴芙蓉急忙前扶住他,触手之处,一片冰凉,那琉璃般的肌肤下,裂纹似乎又深了几分。 静室内,只剩下戴芙蓉急促的呼吸声,以及那几片承载着惊天秘密的茉莉花瓣,无声地躺在玉榻上,散发着微弱却不容置疑的真相之光。 早就准备抢救的金罗大仙冲了进来,粗暴地一把推开戴芙蓉…… “霸道”地一把抱起阿槐。 “上药桶……” 金罗大仙一脚踢在一位仙童的屁股上。 巨大的木桶抬了进来……阿槐第一时间被泡在药桶当中。 金罗大仙围着木桶,两臂不时伸进桶里,体内充沛的大仙真气,汩汩流进桶里,一桶药水噗噗冒泡…… “罗小青上药,快上药……” 金罗大仙旁若无人地大喊大叫,罗小青这段时间完全长开了……未婚妻水灵灵的模样,让边上的七把叉喜不自禁,不停地搓着双手…… 不下十几种药包丢进水桶里,药水一会儿绿油油的,一会儿蓝汪汪的,最后变成如墨一般的黑…… 喜欢三界无案请大家收藏:()三界无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4章 冰封残躯燃铁证 经过一个时辰的药浴,阿槐的状态稍微好转了一些。 在他自己的一再要求下,就这么水淋淋爬出木桶,就要回到密室当中去。 “阿槐,不行的,我们等我师父回来再进去好吗?” 罗小青急得快要哭了。 挡住阿槐的去路。 被阿槐很不耐烦一把推开了 七把叉冲上去,伸开双手…… 阿槐跳起,踩在七把叉的头顶,不带转弯回到了密室里。 杨十三郎本来想拉住阿槐的…… “首座哥,您就别再拉我了,我就剩这点力气了……” 阿槐像读懂了杨十三郎的心思一般,提前发声阻止了杨十三郎的行动。 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刚才那一跳……阿槐软倒在玉榻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方才强行催动浊眼窥探魂丝…… 阿槐如此执拗,如同在他自己本就濒临崩溃的本源上,给予了最沉重的一击。 他周身的半透明琉璃质感不仅没有消退,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加深、扩散。 原本只是隐约可见的皮下血管,此刻清晰得骇人,但流淌其中的不再是鲜活的血液,而是一种滞涩、黯淡的微光,仿佛星河熄灭后的余烬。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皮肤下那些原本隐形的黑色裂纹,此刻如同干涸大地上的龟裂,迅速浮现、蔓延…… 从脖颈向下,爬满手臂、胸膛,发出极其细微的“嗞嗞”声,像是冰层在无法承受的压力下缓缓迸裂。 “阿槐!” 戴芙蓉失声惊呼,伸手想去扶他,指尖却在触及他肩膀的刹那猛地缩回—— 那触感不再是人类的肌肤温热,而是一种冰冷、光滑、且极度脆硬的怪异感觉,仿佛真的在触摸一件烧制不当、即将碎裂的琉璃器皿。 阿槐已经无法回应。 他双目紧闭,眉头因巨大的痛苦而紧紧锁在一起,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音节…… 阿槐喉咙深处溢出断断续续的、如同风箱破裂般的嗬嗬声。 秋荷过去一直照顾阿槐,在这些人当中,属她和阿槐的感情最深。 “阿槐,你这是何苦呢?” 秋荷双眼泛起泪花,从后面把阿槐轻轻搂在怀里。 一股清纯的瑶池仙蜜,不计成本地输入阿槐的体内。 只是仙蜜已经不和阿槐体内发生融合,只有秋荷知道,所有的仙蜜从她的右手出去,又从左手如数返回…… 秋荷眼泪簌簌往下掉,虽然早知道仙胞出世那天,就是阿槐离开之日,但这种生死离别还是让秋荷无法接受。 罗小青跟着金罗大仙一年多了,看过的医书摞一起都超过七把叉身高了,自然能看出个中的凶险来…… “阿槐,你不听我的,我去请我师父过来……” 罗小青转身就往外跑,没跨过门槛,人已经飞起来了…… 阿槐他怀抱着的那株枯茉莉,此刻与他产生了诡异的共鸣,枯黄的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碳化…… 最后一点维系生机的联系正在被斩断。 几乎在同一时刻—— “嗡……” 一股低沉却磅礴的震动,直接作用于在场每一个人的神魂深处! 这震动源自巨灵山方向,带着一种被触怒的、狂暴的韵律,仿佛沉睡的洪荒巨兽被狠狠刺痛,发出了惊天的咆哮! 密室的墙壁、地面,乃至空气,都随之剧烈一颤! 放置在案几上的茶盏“叮当”作响…… 戴芙蓉布下的安神青光结界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剧烈的波纹。 此刻平躺在玉榻上的阿槐,对这源自本体的共鸣反应最为剧烈! 他猛地弓起身子,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一口带着细碎金色光点的鲜血从口中喷出,溅落在玉榻上…… 那血液竟不似活物之血,反而像是熔化的琉璃金液,带着灼热的高温,将玉榻烫出点点焦痕。 他皮肤下的黑色裂纹在这一刻骤然扩大…… 裂缝如同蛛网般密布全身,透过裂纹,甚至能看到其下并非血肉,而是一片混沌的、正在加速崩解的暗色星空虚影! 他的身体,正在从实体向着某种非实体的、与仙胞内部类似的混沌状态转化,这是彻底崩解的前兆! “不好!反噬太烈,仙胞本体被惊动了!” 羊蝎大师脸色煞白,他知道,阿槐的濒死状态,已经直接刺激到了仙胞最核心的敏感处,引发了连锁反应。 再不施救,不仅阿槐会立刻形神俱灭,仙胞的异动也将彻底失控! 羊蝎大师再顾不得其他,双手疾速掐诀,将所有能调动的温和仙元,如同甘霖般洒向阿槐,试图暂时滋养他即将彻底熄灭的本源光焰。 杨十三郎向秘室外厉声喊道:“快!请金罗前辈!阿槐撑不住了!” 杨十三郎的厉喝声如同惊雷,穿透重重禁制,在监护司幽深的廊道中炸响。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静室的门户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轰然推开,仿佛被极寒的狂潮从外席卷而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金罗大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背上一大筐新鲜的不知名草药…… “就不能等我回来吗?” 金罗大仙并非迈步走入,而是如同瞬移般直接凝实在室内。 他原本祥和的脸上此刻布满寒霜,长眉微微颤动,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锁定在玉榻上正迅速“琉璃化”的阿槐身上。 “胡闹!” 他低吼一声,声音不大,却震得整个静室嗡嗡作响。 金罗根本来不及再责备,双手已然化作一片虚影。 左手虚空一抓,那只一直在他身前沉浮的烟霞玉鼎骤然缩小,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袖中; 右手并指如剑,指尖凝结出一点极致幽蓝、仿佛能冰封时空的寒芒,隔空点向阿槐的眉心! “玄冰镇魂,封!” 嗤——! 一道肉眼可见的幽蓝色寒气自他指尖喷薄而出,如同有生命的触手般,精准地缠绕上阿槐的身体。 寒气所过之处,阿槐皮肤上那些正在疯狂蔓延的黑色裂纹,如同被无形的冰针强行缝合,蔓延的速度骤然减缓,发出刺耳的“咔咔”冻结声。 他周身那种令人不安的琉璃光泽,也被一层迅速增厚的玄冰覆盖,整个人仿佛被瞬间封入了一块万载寒冰之中。 “金罗爷爷,别浪费真元了……” 阿槐冲着大家本来想来个笑脸的,无奈只是嘴角不自然地往上扯了两下…… 金罗大仙这一手,也仅仅是延缓! 阿槐体内,那股因仙胞共鸣而引发的本源崩解之力仍在疯狂冲撞。 金罗大仙脸色凝重,袖袍一甩,三枚颜色各异、大如龙眼的丹药激射而出,一枚赤红如血,一枚莹白如玉,一枚漆黑如墨。 丹药没有直冲阿槐的嘴……而是在他头顶悬停,呈三才方位旋转,洒下红、白、黑三色光晕,如同三道枷锁,强行钉入阿槐几乎要涣散的神魂深处。 “还不够吗!” 金罗大仙须发戟张,显然已动用全力。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淡金色的本命精血,血滴在空中化作一道繁复无比的古老符印,猛地压向阿槐心口。 “嗡……” 符印落下的刹那,阿槐被封在玄冰中的身体剧烈一震,眉心处那点挣扎的金芒终于不再闪烁,而是被强行凝固,如同琥珀中的虫豸。 他周身狂暴的能量波动被硬生生镇压下去,皮肤下的黑色裂纹暂时停止了扩张。 然而,他整个人也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外露的迹象,呼吸、心跳、乃至神魂波动,都微弱到近乎虚无,真的变成了一具被封印在玄冰中的琉璃人偶。 金罗大仙缓缓收势,脸色苍白了几分,他看了一眼被暂时“冻住”的阿槐,又望向巨灵山方向,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老夫以‘玄冰凝魂散’配合三元锁神丹,暂时封住了他的崩解之势。”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但这如同将即将喷发的火山强行冰封,绝非长久之计。他的存亡,已与仙胞本体彻底捆绑,仙胞若安,这封印或能为他争得一线重塑之机; 仙胞若再有剧烈异动,或是最终出世过程有失……”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仙胞的命运,就是阿槐的命运。 此刻的阿槐,不过是在生死边缘,赢得了一个极其脆弱的、等待最终审判的喘息之机。 金罗大仙挥手招来那几名药童,极其小心地用一道柔和的仙光托起被冰封的阿槐,如同托着一件举世无双却又一触即碎的珍宝,迅速离开了静室,返回他那布有更强阵法的丹房深处。 静室内,只剩下戴芙蓉一人,望着玉榻上残留的几点金色血痕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刺骨寒意,久久无言。 救回来了,却又仿佛离得更远。 阿槐用自己濒死的代价换来的铁证,此刻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密室门扉紧闭,将外界的纷扰与金罗大仙丹房内的凝重隔绝开来。 室内,方才阿槐气息引发的动荡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沉重。 玉榻上只余几点尚未完全干涸的琉璃金血,在明珠冷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丹药的苦涩与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冰封魂灵般的寒意。 戴芙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阿槐濒危的景象中抽离。 她走到玉榻边,极其小心地拾起那几片承载着阿槐最后视像的茉莉花瓣。 花瓣枯黄焦脆,触手冰凉,仿佛轻轻一捻就会化为齑粉。 她指尖泛起温润的青光,如同最细腻的丝线,缓缓渡入花瓣之中,将其稳固。 随后,她走到室中央的玉案前。 案上已摆放着两件物品:一是朱风冒死带回的、沾染着暗金色邪异液体的碎陶片,另一件则是她之前以术法析出的、来自诉状残留波动的气息凝晶,剔透的晶体内部封存着一缕不断扭曲的黑气。 羊蝎大师将三样东西——邪液陶片、波动凝晶、以及记录着魂丝盗采景象的茉莉花瓣——并排置于案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道清辉自他掌心洒落,笼罩住这三件证物。 清辉之下,异象顿生: 那邪液陶片上的暗金液体仿佛活了过来,微微蠕动,散发出与茉莉花瓣中记录的“魂丝”同源的暗蓝色幽光; 气息凝晶内的黑气剧烈翻涌,其核心的波动频率,与陶片邪液、花瓣魂丝的波动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三者之间,仿佛有无形的丝线连接,构成一个完整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循环——邪阵(陶片)通过魂丝(花瓣景象)盗采特质,其核心波动与构陷诉状(凝晶)的残留完全一致。 铁证如山,闭环已成! 羊蝎大师撤去清辉,脸色苍白却目光坚定,看向一直沉默立于窗边的杨十三郎。 杨十三郎背对着他,身影挺拔如枪,望着窗外巨灵山方向那片愈发躁动不安的云涡。 他左眼之下,那金印的纹路不知何时已悄然浮现,不再躁动,而是流淌着一种冰冷、粘稠如同熔金般的光泽。 阿槐的惨状、朱风的冒险、这案上确凿的证据……所有的一切,如同炽热的铁水,浇铸着他的意志。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眸子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即将爆发的雷霆。 他没有去看案上的证物,而是直接迎上众人的目光。 “芙蓉,”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层下挤出,“将这些证物,连同羊蝎大师的术法析录,一并封存。” 他顿了顿,左眼的金芒微微一闪。 “明日我要让这幕后之人,亲口尝一尝,这‘铁证’的滋味。” 话音落下,静室内再无言语。 但一股无形的、决绝的杀伐之气,已如出鞘之剑,凛然弥漫。案件的性质,已从自证清白,转向了凌厉的反击。 而所有的准备,都已就绪,只待那对质之时,石破天惊。 “首座哥,这次一定得带上我,阿槐是我兄弟,我为了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跟在罗小青后面刚回来的七把叉有些急不可耐地嚷嚷起来。 喜欢三界无案请大家收藏:()三界无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5章 风雨欲来风满楼 晨光熹微,驱散了巨灵山麓最后一缕夜雾。 杨十三郎离开滞留的山洞,踏着沾满露水的青石阶,回到了位于仙鹤寮的天枢院首座府邸。 彻夜不眠的调查与分析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疲惫,唯有那双深眸,比平日里更显沉静,仿佛敛着昨夜山洞里的幽暗与方才理清线索后的冷光。 府邸朱漆大门无声开启,两名值守的仙卫躬身行礼,眼神中比往日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显然,外面的风波已然渗入这方清静之地。他没有言语,微微颔首,步入门内。 绕过影壁,府中熟悉的景象扑面而来。庭院中,几株仙葩瑶草正舒展枝叶,承接着天光晨露,散发出清冽的香气。 廊下,一只白羽仙鹤正单足独立,梳理着羽毛,见他归来,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清鸣。 若有若无的粥米清香和甜腻的仙果气息从后厨方向飘来,夹杂着几位夫人压低的说话声—— 那是秋荷正在吩咐膳房准备早膳,馨兰似乎在挑剔着仙果的成色,芙蓉则可能正计算着今日的用度,七公主声音辨识度很高……偶尔笑着插嘴一两句。 这一切日常的、带着烟火仙气的声响与气息,构成他府中独有的宁静与温暖,与他刚刚离开的那个阴冷、布满邪异阵纹的山洞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那陶片上冰凉的邪气和茉莉花瓣上残留的微弱悲鸣。 他正欲抬步往书房走去,将一夜所得尽快梳理成文,府门处却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仙力波动,庄严而急促。 杨十三郎停住了脚步,风声里他读到了有事…… 一名身着天庭使者服饰的仙官,在一队金甲天兵的护卫下,步履匆匆地径直闯入庭院,面色肃穆,手中高擎一卷明黄色的绢帛圣旨。 庭院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仙鹤停止了梳羽,警惕地望向来者。 后厨方向的低语声也瞬间消失。戴芙蓉从廊柱后转出,手中还拿着一册账本; 七公主捏着一颗灵果停在门口,眉头蹙起; 秋荷和馨兰也相继出现,目光齐齐聚焦在那卷圣旨上,脸上写满了惊疑与担忧。 那天庭使者目光扫过院中,最终落在杨十三郎身上,展开圣旨,声音清朗却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如同敲击寒玉: “天枢院首座杨十三郎接旨!” 府内空气霎时凝滞。 杨十三郎面色平静,拂了拂官袍下摆,于庭院正中躬身行礼。 “臣,杨十三郎,恭聆圣谕。” 使者朗声宣读,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凝滞的空气里: “兹有巨灵山仙魂失窍一案,牵连甚广,众议汹汹。着天枢院首座杨十三郎,于今日巳时正,赴凌霄宝殿朝会,御前应答本案诸般质询。钦此——” 旨意简短,却字字千钧。 御前公审! “臣,领旨谢恩。”杨十三郎的声音依旧平稳,躬身接过那卷沉甸甸的绢帛。 使者一行并不多言,转身离去,留下满院死寂。 方才那点温馨的晨间气息被这突如其来的惊雷彻底击碎。 戴芙蓉捧着账本的大夫人手指微微收紧,七公主手中的灵果被她扔进了垃圾桶…… 杨十三郎直起身,手握圣旨,目光扫过面露忧色的夫人们,最后望向凌霄殿的方向,晨光勾勒出他平静却坚毅的侧脸。 风暴,已不再是暗流,而是化作一道明确的旨意,将他推向了天庭最高……杨十三郎从风声里读到了——危险。 圣旨的余音仿佛还在庭院中回荡,带着一种冰冷的权威,将晨间的宁静彻底撕裂。 整座府邸的气氛十分压抑…… 那天庭使者与金甲天兵的身影刚消失在朱门外,凝滞的空气瞬间被打破。 七公主冲到杨十三郎面前,柳眉倒竖,声音里压不住的火气:“这分明是御前公审……他们怎么敢?是哪个杀千刀的在背后捣鬼,竟把状子直接捅到了凌霄殿?这分明是要撕破脸皮,要往死里整你吗?” 她胸口起伏,显然是气极了,恨不得立刻揪出那幕后之人。 秋荷心思最为缜密,她上前轻轻拉了一下七公主的衣袖,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杨十三郎手中的圣旨,语气冷静却带着深深的忧虑: “官人,此事绝不简单。凌霄殿质询,非同小可。届时百官在场,众目睽睽,任何细微差错都会被无限放大。 他们必然有备而来,恐怕不止于案情本身,还会在程序、旧事、乃至人情人脉上大做文章。我们需立刻推演,他们可能从何处发难,又该如何应对。” 她已迅速从震惊切换到谋士状态,开始思考对策,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戴芙蓉最为沉稳,她将账本递给身旁的侍女,走到杨十三郎身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细致地替他理了理方才躬身接旨时微皱的官袍襟袖。 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这便是在这惊涛骇浪中,她所能给予的最坚实、最无声的支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一切担忧与关怀,尽在不言之中。 馨兰则悄然去一旁斟了一盏温热的凝神仙茗,双手捧到杨十三郎面前。 她的眼眸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担忧,声音柔得像初春的溪水:“官人,一夜未眠,又突闻此事……先喝口茶,定定神。无论怎样,身子最要紧。” 她的话语没有分析,没有愤怒,只有最纯粹的关切,她丰腴的身体紧贴着杨十三郎……杨十三郎用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杨十三郎接过茶盏,指尖感受到恰到好处的温热。 他目光扫过四位性情各异却同样为他忧心的夫人,脸上的冷峻线条稍稍柔和了些。 他轻呷了一口仙茗,一股温和的暖流润过喉间,舒缓着紧绷的神思。 “无妨。” 他的声音平稳如常,仿佛刚才接到的只是一份寻常公文,“跳梁小丑,欲借势逞凶而已。凌霄殿虽高,却也高不过道理二字;朝会虽众,也众不过事实铁证如山。” 他放下茶盏,看向秋荷:“推演不必。任他千般伎俩,我自一力破之。我们所掌握的证据链,已足够完整。” 他又看向七公主,语气略带安抚:“至于是谁,朝会之上,自有分晓,急也无用。” 最后,他的目光变得深沉,语气也加重了几分,是对四位夫人,也是对自己下令:“你们守好家便是。府中一切如常,勿要自乱阵脚。”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特别叮嘱道:“对了,去个人,好生照看着静室里的阿槐。他那边,绝不能出任何差池,务必确保冰封稳定。” 这句话,将他从晦涩的不明风波中,瞬间拉回了一个更具体、更沉重的责任—— 那冰封中沉睡的阿槐,巨灵山上的仙胞……以及可能与此案相关的无辜受害者。这不仅仅是一场关乎他个人荣辱的审判。 府内凝重的气氛尚未化开,廊外便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只见七把叉几乎是贴着墙根溜了进来,他那张惯常油汪汪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焦灼与紧张,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也顾不上擦。 “首座哥!大事不好了!” 他压着嗓子,声音却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又尖又急,“外面、外面全变天了!” 他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凑到杨十三郎跟前,语速快得如同爆豆: “昨儿个还只是些见不得光的阴私谣言,在茶肆巷尾嘀嘀咕咕。可自打那天使进了咱这府门,好家伙,整个天庭就跟炸了锅的蚂蚁窝一样!” 他喘了口气,比手画脚地继续说道: “现在可不是偷偷摸摸了!包打听们的报告全在这里……好些个仙官,平日里瞧着人模狗样,现在居然三五成群,在云径上、在各司衙门的回廊里,就公然议论起来!说什么‘天枢院权柄过重,早该约束’。 ‘杨首座行事酷烈,有此一劫也是必然’,甚至、甚至还有人说……” 他吞了口唾沫,有些难以启齿,“说您查案是假,借机铲除异己才是真!这、这分明是有人在背后串联,要把水搅浑,要给您难看啊!” 几乎是同时,杨十三郎腰间悬挂的两枚传讯玉符接连闪烁起来,微光急促。 他拿起第一枚,里面传出朱玉的声音,依旧清冷,却透着一丝紧绷: “首座大人,巨灵山防线这边气氛不对。刚刚有一队自称‘天庭巡查使’的人过来,拿着不知哪道衙门的文书,说要核查雷部在此布防的损耗用度与人员调配记录,言辞闪烁,处处刁难,意在挑刺。我与他们周旋,险些动了火气。” 紧接着,第二枚玉符亮起,山神老杨头沉闷如雷的声音轰然传出,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本家首座大人!来了几个鸟毛巡查使,屁都不懂,专找麻烦!分明是来找茬的!弟兄们心里都憋着火,您那边到底啥情况?俺老杨快按不住刀了!” 信息瞬间汇聚而来…… 针对杨十三郎的攻讦已拉开序幕,甚至蔓延到了至关重要的巨灵山防线,试图从后方动摇他的根基。 从他们这些行动的进度来看,在他还没从幻境当中回来,他们已经在布局了。 几位夫人听得面色愈发凝重,七公主更是气得俏脸发白,又要开口骂人。 杨十三郎却只是静静听着,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那些恶意的揣测和前沿的刁难不过是拂过庭院的微风。 他先是拿起传讯玉符,语气平稳地一一回复: “朱玉,守住防线是你的第一要务。无关人等,若再无理取闹,可依天规驱逐,不必顾忌……老杨,稳住军心,记录下所有异常,不予正面冲突。” 放下玉符,他这才看向急得抓耳挠腮的七把叉,目光沉静:“知道了。” 短短三个字,让七把叉一肚子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首座……这、这就完了?” 七把叉难以置信,“他们这可是要……” “跳得越高,摔得越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杨十三郎打断他,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波澜,“他们此刻所有的动作,无非是想乱我心神,耗我精力,为朝会做准备。既然如此,便让他们演。” 他目光扫过庭中众人,最后落回七把叉身上,指令清晰无比: “七把叉,你继续盯着外面,他们说了什么,见了谁,都记下。吩咐下去,保护仙胞是第一要务,只需守住防线,其他一概不理。” 最后,他负手而立,望向庭院上方那片渐渐明亮的天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一切,待朝会后,自有分晓。” 府内的喧嚣与远处的暗流,似乎都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杨十三郎吩咐完毕,并未再多言,转身穿过回廊,走向府邸深处一间僻静的静室。 这里寒气氤氲,与外面的晨光暖意截然不同。 室中央,一块巨大的万年寒冰矗立,散发出森森白气。 冰晶之中,可爱阿槐的身影清晰可见,他双目紧闭,面容安详仿佛只是沉睡,但周身缠绕的微弱黑气与眉心那一点无法消散的痛苦褶皱,昭示着他正在承受的折磨。 冰封之下,那株作为她本体的茉莉花,花瓣边缘依旧透着一丝不正常的枯黄。 杨十三郎走到冰前,凝视着阿槐被封存的身影。 空气中只有寒气流动的细微嘶嘶声。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那刺骨的冰面,冰冷的触感瞬间传导而来…… “玉帝老儿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一个日渐苍老却暴躁的声音突兀地在静室内响起,带着回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那是师父白眉元尊的神念,直接在他识海中震荡。 “仙胞出世在即,巨灵山外魔影幢幢,正是用人之际,却搞什么劳什子御前对质,绑起自家最能打的手脚,让外人看笑话,简直是没脑子!天庭安逸太久了,骨头里的那点硬气都快被蟠桃酿泡软了!” 杨十三郎的指尖仍未离开冰面,他沉默了片刻,才于识海中淡淡回应: “师父息怒。天庭自有法度,既是质询,走一遭便是。” “狗屁法度!” 白眉元尊怒哼一声,“这分明是借题发挥!是有些人怕你杨十三郎借此次仙胞之事再立新功,权柄过重,压得他们喘不过气!一群只知窝里斗的蠢货,眼里只有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权势,何曾真正将天庭安危、众生福祉放在心上!”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七把叉的脑袋探了进来,他脸上还带着外面的焦虑,显然是有急事,但又不敢擅闯。 听到里面似乎有低语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开口:“头儿……外面又有些新动静,那些家伙……”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杨十三郎正静静站在冰封的阿槐前。 七把叉的目光也落到阿槐身上,情绪顿时低落了许多,他想起了自己负责阿槐安全的那些日日夜夜……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 “首座哥,元尊爷爷说得在理啊!您别嫌我说话难听,依我看,这满天庭的神仙,有几个真关心阿槐是怎么伤的?又有几个真怕那劳什子仙胞出事? ……他们怕的是您!怕您这次又雷厉风行地把一个又一个案子破了,把功劳立了,把这天大的风波一手摆平!到时候,您这天枢院首座兼着山河司首座,风头无两,他们还怎么混?他们巴不得您栽个跟头,好看笑话,最好能分润点权柄出去!” 七把叉喘了口气,像是豁出去了:“要我说,这御前对质,对的不是案子,是您这个人!是他们不想您一家独大!” 七把叉这番话,如同一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所有冠冕堂皇的借口,将天庭权力格局下最赤裸、最真实的算计血淋淋地剖了出来。 静室内一片死寂,只有寒气依旧。 杨十三郎终于收回了触碰寒冰的手指。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七把叉那又怕又急的脸,最终望向窗外,仿佛能穿透重重殿宇,看到那至高无上的凌霄宝殿。 他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但眼神深处,却仿佛有比万年寒冰更冷的光在凝聚。 “我知道了。”他对七把叉说道,语气平静得可怕,“你出去吧,继续盯着。” 七把叉如蒙大赦,又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赶紧缩回头,轻轻带上了门。 静室内,白眉元尊的神念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杨十三郎最后看了一眼冰封中的阿槐,低声道,声音轻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且安心睡。今日,我便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主,什么是次。什么是真正的……轻重缓急。” 说完,他转身离去,步伐沉稳,走向那即将决定无数命运的风暴中心。 喜欢三界无案请大家收藏:()三界无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6章 玉阶铁证洗污名 时辰将近,仙鹤寮府邸内的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杨十三郎并未在静室过多停留,那片刻的沉寂与低语,已足够将所有的情绪沉淀为冰冷的决心。 他在几位夫人的侍奉下,换上了代表天枢院首座威严的正式朝服——玄色为底,金线绣着繁复的雷霆与律法天秤纹样,宽大的袖袍与厚重的衣摆自然而垂,每一步都带着沉甸甸的份量。 馨兰将他略有些散乱的发髻重新束好,戴上一顶象征身份的进贤冠,动作间依旧带着愤愤不平,比之前沉默了许多。 戴芙蓉最后递上一份她连夜整理出的、关于案件可能被质疑的要点摘要,被他轻轻摆手推开。 秋荷只是将一杯新沏的、香气更浓的凝神茶捧到他面前,看着他饮尽。 一切准备停当。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在晨光中却显得有些压抑的府邸,目光掠过四位夫人写满担忧的脸,没有再多说一句安慰或保证的话,只是微微颔首,便毅然转身,大步走出了朱漆大门。 门外,天光已然大亮。 杨十三郎腾起云来,七把叉他们几随从,早就在云上等候…… 通往三十三天之上的汉白玉天阶,在云雾缭绕间若隐若现,恢宏、肃穆,直通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核心——凌霄宝殿。 天阶之下,已有不少仙官或驾云、或步行,正往上去。 见到杨十三郎到来,所有的目光,或明或暗,或好奇或审视或幸灾乐祸,瞬间都聚焦在他一人身上。 那些目光试图从他的步伐、平静的面容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慌乱与不安。 有相熟的仙官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远远地拱手示意; 有素来不睦的,则毫不掩饰地投来冷嘲与看好戏的眼神; 更多的则是迅速避开视线,仿佛生怕与他有任何牵扯。 南天门的守将今日盔明甲亮,阵容比平日森严了数倍,他们面无表情,如同金铸的神像,但紧握兵器的指节和格外锐利的眼神,却透露出此刻的非同寻常。 “首座大人,末将给您请安了!” 在杨苏昭雪一案中,查明被冤枉的韦大陀,重新回到了看门的位置上,还是那么伟岸,那么的光彩照人。 见到杨十三郎过来,韦大陀呼啦一声,撩开甲胄就要行礼,被杨十三郎虚空一托,拦住了。 “韦将军,免礼了!” 杨十三郎没有停留,快步从韦大陀身边掠过…… 他目不斜视,一步步踏上那冰冷光滑、仿佛没有尽头的天阶。 厚重的官袍下摆拂过玉阶,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异常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背影在宏伟的天阶与缭绕的祥云映衬下,显得有几分孤寂,但那挺直的脊梁和每一步都踩得无比坚实的步伐,却透出一股任他狂风暴雨、我自岿然不动的定力与决绝。 云雾在他身边聚散,偶尔露出下方浩瀚无垠的云海仙域,但那壮丽的景色此刻无人欣赏。 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这条通往审判之路,以及路上那个独自前行的身影。 越往上走,来自凌霄宝殿的无形威压便越重,仿佛有万千目光正从那辉煌的殿门内透出,审视着他的一切。 终于,他踏完了最后一级天阶,立于那高耸入云、金光万道的凌霄宝殿正门之前。殿门紧闭,门前守卫的天将神威凛凛。 就在他站定的那一刻,殿内传来司礼仙官运足了仙力、悠长而极具穿透力的唱喏声,如同洪钟大吕,震荡着三十三天的云气: “宣——天枢院首座杨立人,上殿觐见!” 沉重的殿门缓缓向内开启,露出里面无比恢宏、仙光氤氲却又气氛凝重的景象。 杨十三郎深吸一口气,目光骤然锐利如刀,抬步,跨过了那一道分隔内外、象征天威与律法的巨大门槛。 沉重的凌霄宝殿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杨十三郎立于殿门之内,瞬间被一股浩瀚无比、庄严肃穆的威压所笼罩。 近期重新整修过的大殿,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恢宏景象。 穹顶高远,仿佛自成一方天地,日月星辰的虚影在极高处缓缓流转,洒下朦胧而神圣的光辉。 脚下是光滑如镜、氤氲着淡淡祥云的白玉地砖,一直向前延伸,直至那九重高台之下。 高台之上,玉帝陛下端坐于九龙环绕的宝座之中,冕旒垂落,珠玉轻微碰撞,其面容在流光与旒珠后若隐若现,唯有那双仿佛能洞彻万界的眼眸,透出平静而莫测的威仪,静静俯视着殿中的一切。 大殿两侧,文武仙官依品阶、司职分列而立,密密麻麻,一直排到视野的尽头。 他们身着各式朝服,色彩纷呈,却统一保持着极致的寂静。 无数道目光——好奇的、审视的、担忧的、幸灾乐祸的、冷漠的——同时聚焦在杨十三郎一人身上,形成一股几乎令人窒息的无形压力。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与清冷的仙气,却丝毫无法缓解这紧绷到极点的气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在这里,连呼吸都需要刻意控制,生怕一丝多余的声响都会打破这神圣殿堂的死寂。 司礼仙官手持玉笏,立于御阶之侧,再次运足仙力,那悠长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洪钟大吕,一字一句地宣读着案由,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砸在光洁的地板上,也砸在每一位仙官的心头: “……今有天庭仙魂失窍一案,牵涉天枢院首座杨十三郎,众议纷纭,干系重大。陛下旨意,特于凌霄宝殿朝会,御前质询,明辨是非,以正视听……” 宣唱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余音袅袅…… 杨十三郎站在那一片无比广阔、象征着天庭至高权威的白玉地砖中央,玄色金纹的朝服在殿内奇异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沉。 他的身影在这宏大的殿堂和两侧林立的仙官映衬下,显得有几分孤寂,甚至渺小。 然而,他仅仅是站在那里,脊梁挺得笔直,头颅微微抬起,目光平静地迎向御座的方向,周身便自然流露出一股沉静如渊、岿然不动的气度,与这弥漫殿宇的沉重威压悄然抗衡着。 所有的铺垫、所有的暗流、所有的争斗,此刻都被压缩于这方至高殿宇之内。审判,正式开始。 司礼仙官宣唱的回音尚未完全消散,殿内凝固般的寂静便被一阵衣袂摩擦的细微声响打破。 一位身着青绶仙袍、面容清癯却目光锐利的仙官自文官队列中稳步出列,行至御阶之下,先是向玉帝陛下深深一揖,继而转身,面向杨十三郎,也面向满殿仙官。 他便是文渊阁新一任阁主,首座大人…此公素以口才扬名立万、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叫文华真人。 “臣,文华,蒙诸位苦主同僚泣血恳托,冒死启奏陛下,弹劾天枢院首座杨立人,曾用名十三郎!” 他声音清越,开场便定下悲愤的基调,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不是杨十三郎扳倒他的前任,文渊阁首座文渊,此人还只是一个三品的仙官,连参加朝会的资格都没有,但此刻他是天庭重臣了。 “首座大人掌天枢院,代天行罚,权柄赫赫,本应恪尽职守,护佑天庭安宁。然,于天庭仙魂失窍一案,其行止着实令人骇然,疑窦丛生!” 文华真人语调陡然拔高,伸手指向杨十三郎,言辞如刀,步步紧逼,“其一,渎职纵魔!案发多时,非但未能擒获真凶,反令那窃魂邪魔愈发猖獗,受害同僚与日俱增!此乃失职之一!” 他稍作停顿,目光扫过两侧仙官,见不少人面露沉思,继续慷慨陈词:“其二,行事酷烈,有违天和!首座办案,素来雷厉风行,然过刚易折。是否因其手段过于激进,反而触怒邪魔,以致其疯狂反扑,酿成今日之祸?此乃失职之二,亦为祸源之一!”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将攻击提升至更险恶的层面,声音带着刻意的沉痛:“其三,亦是臣等最为忧心之处——养寇自重,排除异己!”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极其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 文华真人仿佛豁了出去,声音愈发激昂: “首座大人借查案之名,调集重兵于巨灵山,天枢院、天河司,甚至雷部的权柄集于一身,几成国中之国!” 文华抬头扫了一眼杨十三郎…… “……而今案情胶着,邪魔踪影全无,反倒是我天庭内部人心惶惶,诸多仙官无端遭疑!此等局面,岂不令人深思?是否有人欲借邪魔之手,行清除异己之实,继而永固权位?!” 他的指控一句比一句沉重,如同毒液般注入大殿肃穆的空气里。 不仅将办案不力与悲剧扩大归咎于杨十三郎,更将其过往风格污名化,最终直指其有颠覆天庭秩序的野心。 随着他的话语,队列中不少与杨十三郎或有旧怨、或属不同派系的仙官,纷纷或明或暗地点头附和,低语议论之声渐起,看向殿中那玄袍身影的目光也多了许多猜忌与冰冷。 杨十三郎依旧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仿佛那些足以将寻常仙官彻底摧毁的恶毒指控,只是过耳清风。 唯有在他垂于宽大袖袍之下的手指,微微收拢了一下。 文华真人那番极具煽动性的指控,如同毒雾般在凌霄宝殿中弥漫开来…… 高居御座的玉帝依旧沉默,珠旒轻晃,无人能窥知其神情。 就在这气氛趋于诡谲的时刻,杨十三郎终于动了。 他并未急于高声辩驳,而是先向御座方向微一躬身,姿态从容,仿佛刚才被百般构陷的并非自己。 随后,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文华真人,以及那些面露疑色的仙官。 “真人忧国忧民,拳拳之心,可敬可叹。” 他开口了,声音平稳清朗,不带丝毫火气,却奇异地压下了殿内的杂音,“然,查案断狱,终需凭据。臆测之言,或可惑众,却难定是非。” 他抬起右手,掌心不知何时已托着一枚被仙力包裹、悬浮着的暗红色陶片,其上邪异纹路在殿内光辉下清晰可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此物,乃于巨灵山阴脉交汇处邪阵核心所得。” 杨十三郎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溪流,清晰传入每个仙官耳中,“其材质非天庭常见仙土,乃幽冥血壤混合怨念尘炼制而成。其上纹路,并非任何已知祈福或防御仙阵,而是专司窃取、剥离生灵本源魂丝的‘掠魂噬魄阵’核心残片。此乃物证一。” 他手腕轻翻,陶片被仙力送至御阶之下,由值守天将接过呈上。 不等众仙消化,他继续道:“仅有物证,或恐不足。术法之道,自有公论。” 他并指如剑,于身前虚划一道水镜术。镜光潋滟,其中迅速浮现出羊蝎大师那清冷的面容与瘦高身影——他显然早已在远端等候。 “此内天枢院三老之一,羊蝎大师……”杨十三郎简单介绍,随即对水镜道,“羊蝎大师,简述你的分析。” 水镜中,羊蝎大师面无表情,声音透过水镜传来,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经析,受害者神魂皆缺失特定先天特质,剥离手法精准酷戾,非寻常术法所能及。残留能量波动与‘掠魂噬魄阵’理论效应吻合度逾九成八。结论:系该邪阵所为,目的为采集特定魂质,疑似用作某种极高阶邪丹或禁术之药引。” 技术性的术语、冷静到近乎无情的分析,反而具有一种强大的说服力,让先前那些“臆测”、“伪造”的质疑显得苍白无力。 最后,杨十三郎自袖中取出一枚微弱散发着洁白光泽的茉莉花瓣。 他指尖仙力轻吐,花瓣微微震颤,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影像投射于半空之中—— 正是阿槐以生命为代价记录下的,那诡异阴影施展邪术,从一名仙官体内抽取魂丝的恐怖过程!那魂丝剥离时的痛苦扭曲、阴影的冰冷邪恶,虽无声,却比任何控诉都更加震撼人心。 “此乃最后一名受害者,吾之近侍阿槐,于殒身之际,以本命灵植残瓣所留之影。” 杨十三郎的声音至此,终于带上了一丝冰冷彻骨的寒意,“此为其所见,其所受,其所证!” 物证、术证、动态影像证……三重证据,环环相扣,逻辑严密,构成了一条无可辩驳的证据链,冰冷而坚硬地呈现在所有仙官面前。 方才还被文华真人言语煽动的疑云,此刻在这铁证之下,开始剧烈地动摇、消散。 许多仙官看着那影像中痛苦的景象,面露骇然与不忍,再看向文华真人的目光,已带上了明显的质疑。 喜欢三界无案请大家收藏:()三界无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7章 金印共感裁真假 杨十三郎掷出的三重铁证,如同三座沉甸甸的山岳,轰然压在凌霄宝殿的金砖上…… 那邪阵的阴森、术析的冷峻、以及影像中无声的痛苦,交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事实洪流,让先前甚嚣尘上的猜疑之声瞬间低伏下去。 许多仙官面露骇然,交头接耳间,风向已悄然转变。 然而,文华真人及其背后的势力显然并未指望能凭最初指控一举功成。 就在殿内气氛趋于凝滞,利于杨十三郎之际,另一名身着绛紫仙袍、面容精瘦的仙官自武官队列中迈步而出,他是斗部的巡天副使,罡焱将军。 “首座大人果然准备充分,令人叹服。” 罡焱将军声音洪亮,带着一丝武将特有的粗粝,他先是对御座一拱手,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恕末将直言,办案非是罗列物品便可定论!” 他大手一挥,指向那已被天将捧着的陶片:“此物邪异不假,但谁能证明它必定来自那所谓的核心阵眼?而非他人故意放置,栽赃陷害?首座大人神通广大,寻得一二幽冥之物,想来也非难事吧?” 他巧妙地将“证据”引向“可能伪造”的疑窦。 紧接着,他目光扫过水镜中羊蝎大师的影像,嘿然一笑: “至于这位……天枢院的追踪大师,术业有专攻,其所言或许不虚。但术法之道,博大精深,焉知没有更精妙的幻术或伪装之法,可以模仿出与那邪阵相似的能量波动?仅凭你的部属之言,便要定论,是否过于武断?” 他将严谨的技术分析轻巧地归为“一家之言”和“可能被模仿”。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枚仍在投射影像的茉莉花瓣上,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至于这花瓣留影……更是匪夷所思。一则,草木精灵灵智初开,其记忆影像是否可靠,有无被篡改之可能?二则,即便为真,又如何证明其中景象非是邪魔幻化,故意误导?三则,首座大人恰好有此关键证物,时机之巧,不免让人多想……是否一切太过顺利,宛如早已备好的戏文?” 他的质疑并非正面否定证据本身,而是不断抛出“或然性”,引入阴谋论的猜想,如同抛出无数滑不留手的泥鳅,试图将清澈的水再次搅浑。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又有几名分属不同司部的仙官接连出列,或附和罡焱将军的质疑,或从程序、权限、乃至杨十三郎过往办案的“独断”风格入手,不断提出新的刁难点。 他们彼此呼应,车轮战般发问,不求立刻扳倒杨十三郎,只求制造足够的混乱和疑点,让审判陷入无休止的扯皮与争论之中。 “是啊,证据虽在,然来源不明,终难尽信……” “办案程序是否完全合规?天枢院权限是否僭越?” “若真如此简单,为何迟迟未能擒获元凶?是否另有隐情?” 殿内刚刚被证据压下去的议论声再次嗡嗡响起,而且更加复杂。 不少中立仙官刚刚坚定的眼神又开始游移不定,觉得双方似乎都有道理,案情再次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局面,似乎又陷入了僵持的泥潭。 殿内的嗡嗡议论声如同潮水般起伏,罡焱将军等人脸上虽维持着肃穆,眼底却难免掠过一丝得计之色。 他们成功地将一场本应基于事实的质询,拖入了阴谋论与无休止猜疑的泥沼。 御座之上的玉帝依旧沉默,那深不可测的平静本身,就像是一种无形的纵容,让这泥沼愈发浑浊。 杨十三郎立于旋涡中心,听着那些看似有理、实则胡搅蛮缠的诘问,看着那些或揣测、或冷漠、或犹疑的面孔。 他忽然意识到,在这天庭最高的殿堂之上,有时候,真相本身的力量,竟如此容易被权术与言语所稀释、扭曲。 他缓缓抬起手,并非指向任何人,也并非针对任何质疑,只是一个简单而决绝的动作,竟让殿内嘈杂的议论声不由自主地低伏下去。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于他…… 他没有去看那些发难的仙官,而是转向那九重高台,面向那珠旒之后的身影,深深一揖。 当他再次直起身时,整个凌霄宝殿静得能听到仙气流动的细微嘶声。 他的声音不再仅仅是平稳,而是透出一种经过极致压抑后的冰冷与坚定,清晰地回荡在巨大的殿宇之中: “陛下,诸位仙僚。” “陶片可疑其来源,术析可斥其片面,影证可贬其虚妄。诸般物证、术证、乃至人证,皆可言说,皆可质疑——此乃法度,亦是常情。” 他微微停顿,目光如冷电般扫过两侧仙官,凡被他目光触及者,竟不由自主地心生寒意。 “然,受害者神魂被生生撕裂之痛楚,邪力侵蚀本源之阴毒,绝望挣扎却无力回天之恐惧……”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沉痛与怒意,“此等切肤之痛、锥心之恨,岂是言语所能伪饰?又岂是诸多‘或然’、‘可能’、‘存疑’之辞所能抹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他再次向御座躬身,这一次,语气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臣,杨十三郎,恳请陛下圣裁!” “准臣以此身神通,借左眼律法金印之力,将臣所见证、所感知之‘真相’——那邪阵之酷戾、那受害同僚之悲鸣——原原本本,呈现于御前,呈现于诸君仙识之前!” “物证或可伪,术法或可仿,然神魂共感之痛,绝难作假!今日,臣不求他物,只求——一 场 心 证!” “请陛下,允臣以此法,证臣清白,亦证此案之黑白曲直!” 话音落下,再无余声。 整个凌霄宝殿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无论是支持者、反对者还是中立者,全都面露震惊骇然之色。 “神魂共感”、“求一场心证”!这意味着要将最残酷、最真实的痛苦体验,直接烙印在所有人的仙识之中! 这已远超寻常司法辩论的范畴,这是要以最极端、最不容置疑的方式,终结一切争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全部投向了那至高无上的御座。 决定性的时刻,终于到来。 杨十三郎“求一场心证”的请求,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砸在凌霄宝殿光可鉴人的玉砖之上,其声已绝,其意却仍在每一根梁柱、每一缕仙气间剧烈震荡,余音不绝。 殿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对死寂。 先前那些窃窃私语、那些义正辞严的指控、那些刁钻苛刻的质疑,此刻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文武仙官,无论品阶高低,无论心中作何想,此刻都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连最细微的呼吸声都竭力压抑着。 无数道目光,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乃至一丝恐惧,在御座之下那玄袍挺拔的身影,与九重高台之上那至高无上的存在之间,疯狂地来回移动。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檀香的烟雾凝滞在空中,不再袅袅上升。 仙官们袍服上的丝绦都停止了摆动。整个金碧辉煌的殿宇,变成了一幅巨大而压抑的静止画卷。 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仙心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的声音,等待着那最终的决定。 文华真人、罡焱将军等发难者,脸上血色尽褪,他们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阻止的话,但在这种氛围下,在玉帝未曾表态之前,任何一个音节都显得无比僭越和徒劳。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冷汗悄然从额角滑落。 杨十三郎维持着躬身的姿态,一动不动,如同化作了殿中的另一根梁柱,唯有微微拂动的袍角显示着时间的流逝。 这死寂仿佛持续了万年,又或许只是弹指一瞬。 终于,在那令人窒息的寂静达到顶点,几乎要让某些仙官心神崩溃之时—— 九龙宝座之上,那垂落的十二旒白玉珠微微晃动了一下,发出清脆碰撞声。 紧接着,一个平静、威严、听不出丝毫情绪,却仿佛蕴含着天庭至高法则力量的声音,穿透了凝滞的空气,清晰地传入每一位仙官的仙识最深处: “准。” 只有一个字。 简简单单,却重逾万钧。 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每一位仙官的心神之中! 玉帝那一个“准”字,如同解开了一道无形的枷锁,又像是吹响了最终审判的号角。 杨十三郎一直微躬的身形骤然挺直,如同雪原上骤然弹出的青松。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也不再去看殿内任何一张或惊或惧或疑的面孔。 他缓缓闭上了右眼,将外界的一切纷扰隔绝。 下一刻,他猛然睁开了左眼!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颗微型的星辰在他眼中诞生、绽放! 没有刺目欲盲的炽烈,而是一种深邃、浩瀚、蕴含着无尽威严与古老法则的金色辉光。 那道一直潜藏于他左眼深处的玄奥印文,此刻彻底苏醒,如同活物般流转不息,每一个笔画都仿佛由最纯粹的规则与律令凝聚而成。 璀璨却不灼人的金辉,如同拥有生命的温暖潮水,自他左眼奔涌而出。 它以一种不容抗拒、却又异常温和的方式,迅速弥漫开来,轻柔地漫过光洁的玉砖,漫过蟠龙金柱,漫过每一位仙官的袍服与仙体。 这光芒似乎无视一切物理的阻碍,穿透了仙官们下意识布起的仙力护罩,渗入了他们的神识海洋。 整个凌霄宝殿内部,都被这奇异而神圣的金色光辉所充满,殿顶的日月星辰虚影在这金辉下也黯然失色。 空气中弥漫的檀香气味仿佛被净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古老、公正、肃穆,仿佛直面宇宙间最根本的“理”与“法”。 被这金辉笼罩的仙官们,并未感到任何不适或攻击性,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安宁感降临心头,但这种安宁之下,又潜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即将直面某种终极真相的预感。 杨十三郎立于这金色辉光的中心,玄色官袍上绣着的雷霆与天秤纹样在这光芒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 他面无表情,左眼中的金印如同旋涡,吸纳着所有的光线与注意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此刻的杨十三郎,不再是那个被质询的臣子,更像是一位执掌着真相权柄的古老神只,正准备将不容置疑的事实,烙印进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金印之光,已笼罩一切,预示着凡俗言语的争论即将终结,取而代之的,将是灵魂层面的直接对话。 当那温和却无可抗拒的金色辉光彻底笼罩周身时,殿内每一位仙官都感到仙魂微微一颤,仿佛被一只无形而温暖的手轻轻握住,引领着脱离现实的殿堂,坠向一个未知的深渊。 下一刹那,所有的感知被彻底颠覆、重塑。 脚下的白玉地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黏腻、散发着浓郁血腥与怨念气息的暗红色泥土。 诡异而阴森的幽暗纹路在脚下亮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微弱嗡鸣,形成一个巨大而邪恶的阵法,将自己牢牢禁锢在中心。 紧接着,一股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极致痛楚,猛地从仙魂最深处爆发! 那不是肉身的伤痛,而是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冰冷至极的锥子,狠狠刺入本源意识之中,粗暴地撬开灵魂的外壳,贪婪地抽取着内里最核心、最独特的某种“特质”。 这种撕裂感带来的不仅仅是痛苦,更有一种生命正在被彻底掏空、化为虚无的大恐怖与大绝望。 无穷无尽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所有意识。 想要挣扎,却发现四肢百骸乃至仙力都被无形的枷锁牢牢锁死,连一声哀嚎都无法发出。 只能眼睁睁“感受”着自我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剥离、夺走,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冰冷与空洞。 而这,仅仅是开始。 共感的视角骤然切换,不再是单一的受害者,而是融入了那茉莉花精灵阿槐最后的时刻。 感受到了她被阴影锁定时的惊悸,感受到她明知不敌却毅然燃烧本源、试图记录真相的决绝,更感受到了那邪术临体、魂丝被强行抽离时,比死亡更甚的痛苦。 以及最后,那残存的、对某位首座大人的无尽信任与托付,化作了最尖锐也最温柔的一根刺,深深扎入所有共感者的心魂深处。 不是旁观,不是聆听描述,这是切切实实的“正在经历”。 每一位仙官的仙识,都仿佛被强行塞进了那些受害者的躯壳与最后的时刻,亲身体验了一遍那惨无人道的掠夺与折磨。 凌霄宝殿的辉煌、朝会的庄严、权力的算计……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种源自灵魂最底层的剧烈痛苦与恐惧冲击下,变得渺小、虚幻、不堪一击。 金印之力,以其最直接、最残酷也最真实的方式,将“真相”的本质,血淋淋地剖开,呈现在了所有高高在上的仙官面前。 喜欢三界无案请大家收藏:()三界无案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