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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师弟关心我

作者:知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言锦终究还是没能把人哄好,因为无论他如何纠缠,宿淮都闭门不见。


    待到第二日下午宿淮出现时,言锦已随运药材的车队走许久了。


    这日是个难得的晴雪天,暖阳铺进屋内时,院中传来了小白梅欢快的哼唧。


    宿淮坐在枣树下石桌前迷迷糊糊打着盹,边上是放有各种香料的簸箕,他得看着好奇心旺盛的小白梅,不让他进去打滚。言锦不在,趁着得空,夏箐颜打算做些安神香拿去换钱。


    “昨晚没睡么?困成这样?”夏箐颜将手中东西放在桌上笑道,“我拿了些书,想来你喜欢。”


    宿淮睁开眼,神色还带着些困倦,他正要起身道谢,又听,“这些是大师兄专门给你买的。”于是刚舒展的眉心又皱成了一团。


    见他这副模样,夏箐颜坐在他身旁,温声问:“你和大师兄又吵架了?”


    “不是吵架,是他找事。”宿淮扭头冷哼一声。


    夏箐颜笑得眉眼弯弯,“我听说了,青楼的卖身契。”


    闻言,宿淮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再不肯说话。


    宿淮被拐走的一年里往外逃过许多次,但每次都会被捉回去,遭受数不清的毒打,最后一次逃离是在春末。


    又是春末。


    宿淮拖着带伤的腿往山里去,那些日子几乎是一刻不停地跑着,即便滚下山坡也不敢歇太久。


    深山里没有什么好看的花,身边只有杂草野树和一座孤坟,但他仍然记得初见言锦时,那自海棠花树后面探出的双眼。


    “言锦……”


    他要死了,那海棠也褪了颜色。


    忽然——


    不远处的树丛中传来声响,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多,是踩踏在枯枝野草上的脚步声!


    他的心脏疯狂跳动。


    …………………


    “找到了。”


    这声音在这一年中,曾无数次回响在宿淮脑中,宿淮猛地放轻了呼吸,像第一次与言锦见面一样,小心翼翼地看过去。


    最后一片挡路的树枝被清理,山后是漫山遍野的火把和声声回响的欢呼。


    言锦扔下手中的镰刀,火光下,他眼中盛满笑意:“以天为被地为床,以狼群为伙伴,当真洒脱啊宿小大夫。”


    后面他便彻底晕死过去,他不知道言锦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再醒来时他已经来到了三生堂。


    景宁镇的人大多淳朴,宿淮又生得好看,无论去到哪都会受人照顾,与先前的日子一般无二。


    唯一不同的便是,言锦不再是与他相依为命的孤苦之人,他变成了三生堂的大师兄,比不得在宿家医馆那般自在,常常忙得不见人影,于是刚被带回来的宿淮便交给了相对适合带孩子的夏箐颜照顾。


    分明这半年里从未管教过自己,现在又担心自己疏远离开,当真好笑。


    “小师弟你药材装太多啦,大师兄走了,你的心也跟着飞走了吗?


    身旁传来夏箐颜的笑声,宿淮猛地回神看向手中,只见巴掌大小的香囊已经被自己塞得鼓鼓囊囊,大有“呕吐”的趋势。


    他忙挑了些出来,忽然瞥见夏箐颜手中的药材,微微一愣:“师姐这个用量比其他香囊中的重许多。


    “这是给大师兄的。”夏箐颜道,“他时常夜不能寐,普通剂量于他作用不大。”


    “我近日想了些新的安神香方子,但收效不大。”说着,她又回头打趣道,“你可要一起研制?如若能做出好的香,定能将他制得服服帖帖。”


    宿淮知道夏箐颜是专门想了个法子缓和他与言锦的关系,他不大愿意,他心中的龃龉不是安神香能疏通的,但又不好拒绝,一来二去将自己纠结成了一团扭曲的麻花。


    他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震天响的敲门声。


    门外站着一个人,弓腰驼背,穿着一身粗布紫衣,腰间挂着一朵巴掌大的牡丹花,这朵牡丹花景宁镇的人都认识,是远近闻名的花楼“牡丹楼”的代表,他是牡丹楼的龟奴。


    宿淮垂眸看着眼前一脸谄媚的人,心中顿时涌现出一个念头,脸色骤然变得铁青。果不其然,龟奴搓了搓手,道:“是小宿大夫吧?言大夫与陈老板在牡丹楼喝多了酒,咱们老板担心言大夫独自回三生堂出事,请您去接呢。”


    虽说早已料到,但想法被证实时,一股怒火猛地从心中涌发,就像沸腾的茶汤接二连三地将壶盖顶翻。他一言不发备好马车,跟着龟奴来到牡丹楼。


    夜色如墨,雪却下得愈发紧了,整条街巷都陷在这绵密的雪幕里,打眼望去连路边的灯笼都模糊的轮廓。方一下车,头顶便扔下一朵花,他抬头看去,几个姑娘正围在一起调笑。


    “小大夫终于来了,可要上来玩玩?姐妹们最喜爱害羞的小弟弟。”


    “放心,你家大师兄可在这,姐姐不会吃了你的。”


    宿淮将花随手给了路边的小童,再抬眼便见着一男一女与言锦一块走出牡丹楼,其中两个面色酡红,俨然已经醉得不轻。


    “雪大得没法走,在这里等些时候吧。”那女人看着这雪柳眉微蹙,即便是在这样昏暗的夜色下,她依然美得惊心动魄,正是牡丹楼的老板,人称一声戚姐。


    “切,怎么不能走?我这就走给你看。”另一人宿淮也认得,是南街药铺的陈老板,今日同言锦一起去运药材,晃晃悠悠往前走,又被一把拉了回来。


    “你安分些吧,就你这鬼样子,怕不得冻死在街上,已经差人寻你媳妇来接了。”


    那人还不服气,大着舌头嘲笑:“戚姐你就是穷讲究。”他又转头搭上言锦的肩,“咱言大夫就大气得很,我就喜欢和言大夫这样的打交道,敞亮!”


    言锦原先一直揣着手看雪出神,他今夜喝了些酒,头晕乎乎的不想再说话,于是没有搭理他。


    外面开始刮风,雪飘在了言锦跟前,他懵懵地移动身体追着雪吹了一口气,妄图将雪吹远些。


    就在这时,言锦隐约在大雪纷飞中瞧见一个人,雪实在太大,大得他险些以为自己喝醉酒眼花,那人撑着伞独自站在冰天雪地里,笼罩在灯笼浅浅的暖光下。


    言锦连忙上前,将宿淮的斗篷拢紧,眯着眼帮宿淮掸了掸身上的雪,三下有两下掸空,索性放弃。


    在远处还好,走进了身上的酒气就熏得刺鼻,宿淮抬手便抓了言锦的手腕搭脉,原本已经消散的怒气骤然聚拢,冷声道:“下次再喝这么多酒,我就等着给你收尸,再不管你……”


    “嗯嗯嗯。”


    言锦没听清眼前的人说了什么随意应着,只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觉得很有意思,正所谓酒壮怂人胆,他醉醺醺的竟伸手捧了宿淮的脸,笑得眉眼弯弯:“哎哟,都冻成小冰坨子了。”


    宿淮话音一顿,忽然觉得跟醉鬼计较的自己很傻,选择将人带上马车。


    “周边村子的药材与过年的衣物吃食筹备之事,言某多谢二位慷慨解囊相助。”言锦上马车上到一半,突然回身双手抱拳,“有空再聚啊。”


    那边陈老板没听清,大着舌头问:“啥?你也有媳妇了?”


    戚姐一巴掌扇过去:“浑说什么,那是宿小大夫,言大夫的师弟。”


    ***


    窗外的雪落得静极了,屋内烛火摇动,将两道交缠的影子拉长。宿淮抱着不断往地上滑的醉鬼往床边移动。


    言锦的睡相很好,即便是喝醉的情况下也是一动不动,但经过搬运到房间这一颠簸,有些醒了。


    他半梦半醒间爱抓些东西,手臂自然而然地从宿淮身后环过,搭在了他的腰上,将人整个拉进了床榻中。温热的掌心贴着衣料,耳边呼吸声均匀绵长,热气拂过宿淮的后颈,蓦地激起了一阵细微的战栗。


    “言锦,你起来……”


    宿淮眉毛拧成了一团,却僵着身子不敢动,言锦喜好熏香,又常带着安神的香囊,他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花香,虽说被酒气盖了不少,但凑近了也能闻到,那一瞬,宿淮心跳骤然加快,耳尖烧得发烫。


    他隐隐感到不安,连忙挣脱下床。


    屋子里烧了暖炉子和热水,热气一熏,更让人晕头转向。他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恍惚间撇到言锦斗篷的领口处有一抹红色,不知是哪位姑娘留下的胭脂。


    宿淮:“……”


    他深吸一口气,抖着手将言锦斗篷连外衣扒了个干净。摇曳的烛光照在言锦白皙的脖颈上,晃得宿淮眼前一花,他将这一切奇怪的反应都归咎为言锦的错,不经有些恼怒,但他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恼言锦,还是恼自己。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宿淮抬眸,恰好对上言锦双眼,他像是比方才又清醒了几分。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宿淮俯身才能听清:“你分明清楚那十两银子并非我之错。”安分的醉鬼莫名开始闹情绪,声音都带着委屈的含糊,软绵绵的,与平日里大相径庭。


    宿淮呼吸一窒,又听言锦道:“为什么就是讨厌我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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