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周薇这半个月是夜班,这个时间应该还在睡觉,唐元元就照常吃饭摆摊去,打算晚上找周薇谈谈。
这边,周薇妈因为发现女儿的心事,已经两个晚上都睡不好了。
脑子里反复循环女儿那句什么都不图。
这不是傻吗!
想她一辈子都把丈夫拿捏在手心,俩个儿子也是孝顺的,没想到,生了个榆木脑袋的女儿。
自己婆婆是个重男轻女的,死抠门还喜欢把钱攥在手里头,周家的亲女儿都没一件好衣裳。
自己是对着丈夫一把眼泪一把眼泪的抹,谋划了两年才把家给分了,工资捏在自己手里,女儿才有的好日子过。
她们这这一代,女子大多数都是当成牲口,给口饭吃就过来的,很多人也这么养女儿,她却不这么想,自己没过上好日子,她要让女儿过的好一点,在这一片巷子,周薇的生活可以说是最好的。
俩个哥哥从来不敢欺负这个妹妹,甚至,她挑的两个儿媳妇,都是好性子的,就怕厉害的以后容不下周薇。
在疼女儿这点上,张兰草和自己最像,于是俩人自然走的最近,两家隔着一条巷子,她却最喜欢带着女儿来唐家玩。
可后来唐家老太太老头子相继生病了,张兰草忙走了老太太,还没喘口气,又忙起了老头子,连女儿的学费都没看住,她看的生气,就不愿意女儿跟他们家多来往了。
她生平最讨厌女人任劳任怨,因为看着生气。
怕女儿看多学傻了。
丈夫儿子不使唤,留着供着的吗?
没想到,女儿竟然看上了唐安!
是她大意了,总觉得自己女儿比唐安大一岁,就没往这上头想。
昨天什么事都不干,就跑亲戚,寻摸合适的青年打算给自己女儿说对象,早点嫁出去,好断了她的心思。
勉强给她寻摸到三个,一个是火车站的司机,一个是供电局的电工,一个是砂轮厂顶了他爸工作的技术工。
也许听起来都不是那么体面,但对他们这种普通工人来说,都是能接触到的,最有体面的资源了。
周薇人长的水灵,性子又好,最重要的是,她妈会整活,这种会整活,并不是张兰草那种老实巴交的好名声,而是把家里管的井井有条。
丈夫儿子都能老实巴交工作,不整花活,不独揽事情,公婆养老四个兄弟轮着来,生病了四个妯娌轮流伺候,谁要是敢偷懒,周薇妈那张嘴能骂叫你三天都抬不起头来见人。
她是爽利人,爱偷奸耍滑占便宜的人她一点也不迁就,现在一家五口都有工资,家里日子蒸蒸日上的,她不管是挑选儿媳妇还是挑选女婿,选择空间都很大。
于是,她一口气给女儿挑选了三个。
至于衣服,就唐元元给女儿的那件裙子就很好看。
稳重又洋气。
周薇都懵了:“相亲?”
“三个?”
“谁家这么相亲啊?”
周薇妈戳她脑门子:“你个死妮子,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俩个哥哥都是正式工人,爸是组长,家里没有糟心事,你长的水灵,性子也好,有的是人想认你做儿媳妇。”
“不是妈吹,就你这条件放出去,这一片的好男人随你挑,你可别上赶子去给唐安当老妈子。”
“他唐安以后是有出息,可再有出息他现在也是个娃,他要出人头地,也得十年以后吧?他现在还要人奶,他妈死了,他爸是个蠢的,现在还废了,他姐也不管他了,你要是真跟他好了,你就给他拖累死了。”
“你就是戏文里的王宝钏,得吃糠咽菜十八年。”
“你可不能糊涂!”
周薇咬着唇瓣,心里慌乱的厉害。
自己真要找个对象吗?
时下相亲,就是男女双方都去媒人家里,对看一眼,要是满意,媒人在中间递话,女方再到男方家里相看一眼家什,要是也满意,两家大人就可以商量着定日子了。
周薇妈把三个相亲对象分别安排在四点,五点,六点。
周薇妈故意带着周薇经过唐家门口,“小鹏他妈,忙啥嘞…我带小薇去相亲…供电局的,吃官家饭…嫁过去人家就能给小薇交工资…”
周薇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看向唐家的方向。
院门打开,唐安就这么站在门上。
隔着好几米的距离,他漆黑的眼眸落在自己身上。
眼睛是难过的,嘴上却扯着笑。
好像要碎了。
周薇心里很难过,只觉得双腿如灌铅,被她妈扯着走。
直到拐弯处,周薇回头,还看见,唐安站在门上,一动不动。
周薇想,她是个势利的人。
周薇很不习惯这种场合,匆匆瞥了一眼,男方和唐安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人白胖白胖的,憨厚的面相,什么都写在脸上。
对方显然是对周薇满意极了,一般这种相亲男女双方是不说话的,更害羞一点的,连对方的长相都不敢看。
男的却大着胆子朝周薇想握手:“你好,同志,我是方石。”
周薇感觉,对方的胳膊比自己的腿都粗,她躲到妈她身后,眼睛就红了。
她不自觉和唐安做对比,对方说话一开口就是没文化的工人味,还同志。唐安就不这么说,唐安会夸她灵动的像是蝴蝶。
她都可以想到,结婚以后,他们的对话,大概就是她妈和她爸的谈话,吃饭,工资,孩子。
一点也不像唐安,长的斯斯文文的不说,说话好听又优美,会念诗也会写诗,一看就是知识分子的样子。
周薇妈笑着打圆场:“你这孩子,咋这大声?我这女儿性子静,没和男生接触过,被你吓到了,在家面对她爸她哥可不这样。”
方石搓着手,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两声:“是我不好,说话太大声了,不关同志的事。”
别人夸女儿都是夸女儿贤惠能吃苦,周薇妈却和平常人不一样。
“我这闺女,会疼人,她爸她哥一回家,她就给冲糖水,打洗脸水,说话甜,两个哥哥也对她好,她是我们全家的心肝宝贝,我们全家都舍不得她干活,自己上个小班就成,她的工资我也不要,以后嫁人了都给她带过去,我还给她办嫁妆,就图个男人能心疼她,多干干家务,可不敢嫁懒汉,以后什么都甩给老婆,这种男人是丧门星,要把一个家败坏的,我们家可不敢招。”
周薇妈也不客气,问方石会不会做家务,以后家里谁管钱,问这些话的时候,余光主要看方石妈的反应,对方和善的笑,和儿子如出一辙,还主动说了儿媳妇过来就当家的口头承诺。
母子俩倒真是像媒人说的那样,都是老实性子。
方石偷偷瞥一眼周薇,脸蛋都红到了脖子根。
周薇妈把态度拿的高高的,给媒人一个眼神,示意今天就到这,然后就带着周薇先离开。
周薇妈注意到,方石的眼睛都粘在女儿身上不收回去,送他们出门,没注意脚下,直接摔到了地上,还出了个大丑。
大家哄堂大笑,方石第一时间紧张的看向周薇的反应。
周薇撅着嘴巴,本来就瞧不上,现在更瞧不上,又往周薇妈身后藏了藏。
三个相亲对象无一例外都对周薇表现出来喜欢,第二个相亲对象是个清瘦的竹竿,五官不够周正,周薇妈再一瞧他妈的面相,嘴巴很薄,下意识王往下抿着的苦相,头也抬的高高的,看见自己儿子紧紧盯着周薇,就本能的做出了这种不屑的微表情。
这一看就是刻薄儿媳妇的那种妈妈,一般儿子也是拧不过老妈的糊涂蛋,坚决不能要,于是连问都不问,直接示意媒婆他们走了。
一看就是过不好日子的男人和妈,跟这种人家,没啥好沟通的。
第三个相亲对象,相看的媒人家,就跟唐家家隔了几家,周薇妈倒也没挑出来什么大毛病,就是感觉男方没有方石来的对女儿热络,明明也满意,就是端着架子。
就怕自己女儿这性子弄不过他。
周薇妈看好方石,唐元元到周家的时候,母女俩正说着这事。
“元元啊,你来的正好,我们方家今天又大喜事,给小薇相看了对象,供电局的正式员工,男方性子好,他妈性子也好,最好的一点是,人家在意小薇啊,两小时之前刚相的亲,转头就去买了这些东西过来,你看这麦乳精,威化饼干,黄桃罐头,果冻,你看,都是好东西,这嫁过去指定享福。”
周薇低着头,咬着嘴巴,显然不太乐意。
唐元元联想到昨天这母女俩奇怪的地方,心里一咯噔:“小薇还这么小,怎么突然相亲了?”
周薇妈:“哪小了,都16了,元元啊,你要念书,你不懂,就现在这个年纪,最好找对象,现在这个时候都是妮子挑男人,等过了几年,那就是男人挑妮子了,我不是说你,你别多心啊。”
“像你这种又会念书又能挣钱的,你到什么时候,都是你挑男人。”
“小薇要是像你这么拎的清,我就不操这个心了,你帮我劝劝她,错过这个,后面各方面恐怕都要比这个差一点的。”
周薇妈想的很好,自己女儿就是没见过男人,被唐安迷了眼睛,等看到方石的好,指定就把唐安扔到闹后门了。
文化人,文化现在不能化成钱,供周薇吃喝,那文化就是个屁。
工人怎么了,人家吃皇粮的工人就是实在。
等孩子一生,还想什么情啊爱的,盘算的都是怎么把家里的日子过好。
唐元元把周薇把往门外推:“婶子,我跟小薇说说知心话,总之不让她犯糊涂。”
周薇妈:“要不怎么说,这一片这些闺女,婶子就喜欢你呢。”
“拎的清。”
“婶子去给你冲麦乳精来喝。”
周薇妈冲了满满两碗的麦乳精,一碗黄桃罐头,威化饼干摆了一盘子。
唐元元把门关上,直接开门见山。
“周薇,你不乐意这门亲事,是不是心里还想着唐安?”
周薇一口麦乳精呛到嗓子里,鼻子里,很难受。
手慌乱的擦着嘴巴,虽然嘴上说的是否认的话,但唐元元一下子就明白了。
奇怪,之前的时候,自己说唐安上厕所不洗手,明明她已经断了心思了。
“你怎么又惦记上他了?”
周薇到这里,也就明白了,“一个随身用手绢,倒茶之前都要洗手的男孩子,怎么可能上厕所不洗手?”
“元元,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我对你弟的心思,又觉得我一个厂妹配不上他,所以故意撒谎骗我?”
“周薇,我虽然厌恶工厂,也觉得当厂妹没前途,但从不会瞧不起工人,就像我心疼我妈扫大街,但不会瞧不起清洁工一样,我只是希望,自己可以过的更好,并不是要瞧不起谁。”
“是我小心思了。”
“所以,你又喜欢上唐安了?”
周薇紧张的摆摆手:“我只是觉得他现在一个人太难了,还要照顾爸爸,我就伸手帮帮他而已,没想过要跟他有什么结果。”
心疼比喜欢两个字更要命!
唐元元宁愿周薇是看上唐安以后能上大学,有出息。
难怪梦里,富家千金一找上门,周薇自己就退了,还走的一干二净。
这是从最开始,就抱着奉献不求回报的心。
上一个不求回报的是她妈,下场那么惨。
唐元元想,她大概天生是冷血的人,就算以后有自己的骨肉,也不会不求回报。
“周薇,我夜里做了一个梦,梦里,你一直供唐安念到大学毕业,他跟别人结婚了,你只能一个人背井离乡,累的浑身都是病,年纪轻轻就没了。”
“那个梦很真实,就好像你的上辈子一样。”
“周薇,那种结局很可怕,你不要去走那条路。”
其实道理都差不多。
周薇又不傻,怎么可能不懂呢?
唐安还太小了,她也只是个小女生,也害怕唐爱国那么大一个担子。
更清楚,唐安只要念了大学,他有多耀眼,她就有多碍眼。
“元元,你说的,我妈说的,我知道,都是对的。”
“我愿意和方石。”
说完这句话,周薇就抱着脸呜呜哭起来。
唐元元:“你是不是完全不喜欢那个方石啊?”
周薇:“喜欢不喜欢的,有什么重要的,我妈说,能有好日子过最重要。”
唐元元觉得,周薇更像是用这话来说服自己死心的。
“你喜欢唐安什么?”
“也没什么意义了。”
“为什么没意义?天下又不是只有唐安和方石俩个男人?你不喜欢方石,你就照着自己喜欢的找啊。”
“可是,我只是个厂妹,哪个有文化的能看上我。”
“所以,其实你是喜欢读书人啊!周薇,那你为什么不自己继续念书啊?”
“我不喜欢学习,我也学不好,我特别害怕老师凶我,我一想到念书要被老师骂是笨蛋,我就害怕去学校。”
“……”
不喜欢学习,却又崇拜学习好的人。
“周薇,你去念夜大吧,那里的老师不骂人,还不管你学不学,坚持下来*,你也能那个大专文凭,你就不是厂妹了呀,你就可以找个文化人了。”
“啊?我?不行不行,我考试都很差的。”
“周薇,就是因为学习差,所以才念夜大啊,去那里的,都是和你一样学习差的,我听说,还有只念到小学二年级的大妈去学的呢。”
“真的?”
“我骗你干嘛呀,你看,我的服装店就白天开,以后晚上你也有时间了,你完全可以提升你自己,像是会计,药剂师,护士,都不需要念大学,我觉得你应该试试,再说自己行不行,这样,明天我们先去夜大看看,你报个名,我现在晚上也有时间,你就跟我一块看书,有不会的,我教你。”
“成……可是我妈那里怎么办?她认准了方石,不会同意的。”
“我觉得,你妈也不是认准了方石,是怕你在唐安身上陷下去,重要的不是方石,也不是唐安,是你自己是不是犯糊涂,如果你一直做傻事,你妈也只会把希望放在方石身上。”
周薇感觉自己现在很清醒:“我明白了。”
唐元元:“那你证明给我们看,你两手抓,一边抓夜大,一边也和方石认真接触一下看看,等过几天,你有站的住脚的理由,说服我,你妈那边我保证能说服,不会强迫你和方石的。”
要工作,要处对象,还要提升学历上夜大,想必忙碌起来的周薇就没时间惦记唐安了。
周薇点头,“好,两件事,我都同意,明天,你陪我去夜大报名。”
唐元元又是这么和周薇妈传话的:“婶子,周薇同意和方石相处看看,不过她不知道方石是不是真的像表现出来的这么憨厚,觉得还要考察考察,还有就是,她觉得,男人有不如自己有,晚上再去夜大提升自己,学点真本事,你觉得她这个想法对吗?”
周薇妈大喜!
低头娶儿子,抬头嫁闺女,女儿总算开窍了,多拿捏拿捏,淡然稳妥。
“元元啊,还是你有办法,怪道这么小的人,就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好,比那些男人还厉害。”
“婶子就没见过比你更机灵的闺女了。”
“别走啊,婶子给你露一手,包大肉饺子给你吃。”
唐元元不得不感慨,这母女俩,完全是两个性子。
妈机灵又会来事,周薇却老实的像是个木头。
周薇妈也是在心里这么评价唐元元的,那么老实的妈,生出来个这么厉害的闺女。
唐元元从周家出来,又去了一趟唐家。
唐爱国的手只是简单处理包扎,拿了一些止疼片。
张兰草在的时候,他看起来很年轻,这才十来天的时间,他就变了一副样子。
他瘦了,也黑了,眉宇间深深皱起来,脸上都是苦涩。
以前印象中,总是飘着香味的家,现在又黑又暗,像是被阴处的蘑菇屋,散发着阴冷的湿气。
仔细找源头,是被子多日不见阳光的被子裹着汗臭味和眼泪的咸味,是唐爱国脏污的头发,和断指散发出来的腥臭味。
碗里的饭是清水挂面,别说蛋了,连个青菜叶子也没。
看到唐元元的目光落在挂面上,唐安豁然起身:“你来做什么?来欣赏我们父子俩的笑话?我们俩现在过的落魄了,你是不是特别开心?”
唐元元:“你落魄什么了?”
“妈以前过的不是这种日子吗?唐爱国可比爷爷省心多了,唐爱国有拉到过床上吗?爷爷一天要喝三次药,要按摩,妈夜里还要早早起来扫大街,操持一家人的饭菜衣服。”
“奶奶三年,爷爷两年,加起来是五年。”
“如果你的日子就是落魄,那妈以前过的算是什么日子?”
“唐安,你现在知道,妈以前过的有多苦了吗?”
唐安绷着一张脸:“你要不是回来看爸的,就走吧。”
“我跟爸都不欢迎你。”
唐元元:“不用你撵我,我说完两句话就走。”
“你是唐家人,唐爱国是你自己的责任,你别想着甩给周薇,别拉他进这个火坑。”
唐安:“唐元元,你也唐家人,你身上流着唐家的血,爸是因为被你打了才精神不好,更是你的责任,你凭什么扔给我一个人?”
唐元元:“就凭他花光了我的学费。”
“就凭我去年也已经辍过学,担起过家里的责任。”
“就凭是你的告密,害的妈留在这里出了意外。”
“就凭,我现在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挣的。”
“唐安,现在该是你自己担起唐家责任的时候了。”
“你要是把唐爱国甩给周薇,用她的钱读书,我会一辈子瞧不上你。”
话说到,唐元元也没有必要多留在这里。
现在的唐家,没有了妈妈的味道,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多待。
唐爱国痛苦的抓着头发:“学费,留的,没花光,有”
唐安捂住唐爱国的嘴巴,目光如刀,狠厉毕现。
“爸,你现在,只剩我了。”
“我姐不会回来照顾你的。”
“学费的事,你就烂在肚子里吧。”
唐爱国好笑的扯起一个阴冷的笑,他这样的天资,以后注定会功成名就。
洗衣服做饭照顾老人这种事,就该有个女人来做。
而他,只是个学生。
就该有人供他上大学。
以前有,以后,也会有。
万物供养,万民供奉,古往今来的男人都是这么成功的。
而历史,是由成功者书写的。
他才不会拘是男人还是女人供他这种小节。
李家。
李木又给大狼狗开发了新功能,他从晾衣绳上收了衣服叠好,狗就翘着屁股在他脚边蹲下,然后驮着衣服送进卧室。
“老板的狗就是不一样,怪道人家说是狗腿子狗腿子呢。”
“唐元元,我这狗厉害吧?”
唐元元:“那你能训练它抓小偷吗?听说狗对气味都很敏感,现在小偷是不敢来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心了。”
李木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牵着狗就往外走,停在赵家门前。
唐元元:“你干嘛呀,黄婶不说说,赵婶和赵顺回娘家去了吗?”
李木目光丈量了一下院墙的高度,扯起一个邪气的笑:“我到是要看看,到底是真的没人,还是伤了脚不敢出来,躲在家里养伤。”
唐元元:“可是黄婶不会说假话,赵顺的脚没伤。”
李木:“谁说做贼的一定是男人,如果是女人呢?”
“赵婶可是哭晕了,路都走不了了,一路被人扶着去的墓地,如果伤是在脚上,哭才是为了迷惑人呢?”
“那她现在最可能待的地方是哪?”
第42章
唐元元:“我去黄婶家借梯子。”
李木:“这点高度,用什么梯子。”
他盯着院墙,往后退了几步,又快速奔跑跳跃。
…指尖堪堪够到墙顶,没攀上去。
李木:“我刚才是跑太短了。”
这回往后退了十米。
倒是抓到了墙边缘,也没攀上去。
唐元元扶着脑门,“我去黄婶家借梯子。”
李木绷着一张脸,等人进了黄婶家门,斯哈着吹被折到的掌心。
艹。
这破砖头也太硬了!
黄婶跟着唐元元一起来看热闹,李木顺着梯子爬上墙头,又把梯子提起来放到里面,院里什么人也没有,堂屋的门,东西屋子的窗也是关着的,只有赵东生前养的那只猫躺在廊下眯着眼睛睡觉。
看见他爬上梯子,立刻起来,炸着毛,龇着牙。
“蠢猫!”
主人不是东西,连他养的畜生都让人讨厌。
李木厌恶的扔了一颗石子,吓的小猫一下子蹿进灶房里,他穿过院子,推开门,桌上一只空碗,一只暖水壶,他撩开东边屋的布帘子,床铺铺的平整,被子叠的齐整,一双拖鞋对着外面。
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又去西边屋子,也是一样的。
难道自己猜错了?
他又折回堂屋,打开暖水瓶的瓶塞,里面的水还还冒着热气。
李木又掀开东屋的帘子,先是打开柜子,里面都是衣服。
床边蹲下身,对上一双漆黑仇恨的眼睛。
赵婶贴着墙侧躺着,此时光线已经很暗,床下面的暗影很深。
赵婶的衣服颜色又深,几乎要和这片黑暗溶为一色,如果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床底贴墙藏了个人。
不得不说,赵婶很有心机。
匆忙的时间,她记得整理床铺,拖鞋都对外摆好。
李木好笑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导致腿曲着,手肘搭上膝盖。
“可以啊黄婶,差点被你骗过去了。”
赵婶不说话,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好像在用眼神杀他。
李木:“你自己出来,还是叫警察请你出来?”
他扯出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哦,忘了,赵婶伤了脚,不好挪。”
“得,我去请警察来帮你。”
“我出来,你拉我一把。”
说着话的同时,赵婶一只手伸出来来,掌心向上。
李木把手拿过来却在她手心一寸的地方停住:“赵婶,你不会耍什么花招吧?”
“我一个女人,脚还伤了,能耍什么花招?”
李木似乎是没有多想,就把手伸过去,赵婶抓住他手心的一瞬间,眼里的阴暗迸发,嘴角扯起恶毒的笑,一直藏在后背的手,握紧短刀扎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李木的手却睁开,赵婶的手扎穿了自己的手心。
“啊!”
李木扯着笑,欣赏着赵婶疼的死去活来的样子,眼里都是快意,轻轻鼓掌:“自己扎自己,赵婶,你和自己有什么愁怨?”
赵婶疼的手上都是汗,心里比手上更疼,更恨,怎么就没扎死这个小畜生,怨毒的骂道:“小畜生,你不得好死。”
李木看穿了赵婶的想法,愈发轻快了语句:“这样才对吗,我还是听你叫小畜生顺耳。”
“你这种字眼,你这种脏嘴是说不出来的。”
赵婶就不光是疼了,是精神都要疯了:“你早就看出来我要扎你,你是故意的?”
“不然呢?”李木睨了她一眼,像看蚂蚁:“我的手要是不伸过去,你能自己扎到自己吗?”
“那我还怎么欣赏这么一出好戏?”
“哈哈哈。”
“小畜生,我杀了你!”
赵婶想动,可是手上脚上都有杀,这一扭动,伤处更疼。
李木很可惜的叹息一声:“可惜啊,你儿子不在。”
“要是他能亲眼看到这一出画面,那画面肯定更精彩。”
“不过也没关系,一会警察应该会通知他,毕竟,还要有人交医药费啊。”
赵婶疯狂的咒骂,又夹杂着无力的哭声。
外面,唐元元听见赵婶的哭声就知道李木猜对了,骑了自行车去警察局,警察一起出警,劈开了锁。
这时候,邻居们已经都知道了消息,就看到赵婶被几个警察架着出巷子,手掌半穿,两只脚上都有见骨的伤。
偏李木这会子又换了一副面孔,抹着眼泪:“赵婶,赵叔死,我也没想到,你不能把仇算在我身上啊,去我家偷钱就算了,你还想用刀扎死我,辛亏我躲的快。”
赵婶理智完全不在了,咬牙切齿的癫狂:“小畜生,为什么没扎死你!”
“你就是个丧门星,克死了你爸妈,你还克我丈夫,你就是个丧门星!”
你自己丈夫害了人家孩子爹,命赔给人家不是应该的吗。
还有脸去人家偷东西,还想扎死人家。
活该!
这种人扎到自己,是老天有眼。
大家都愤愤不平的咒骂,赵东这一家都是白眼狼,纷纷安慰李木别哭。
唐元元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睫毛颤了颤,转身回了李家。
被邻居们关心的围在中间的李木不悦的扯了扯嘴角。
自己还要去公安局做笔录,她竟然都不关心。
上一次,自己可是一直等在外面。
李木从公安局回来,不悦的踹开院门,大马金刀的坐下:“唉,唐元元,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去做笔录你都不担心我?”
“你弟都比你关心我,还知道在局子外面等我。”
唐元元解着题目:“你没扎人,又不会有事,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李木:“唉,你有没有心啊,上次我可是等到你出来,外面天这么黑,我一个花季少男,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唐元元的声音都不自觉冷了两分:“你不是有小伙伴一起,唐安不是跟你一起去的公安局?”
李木:“我跟你弟现在都不一起玩了。”
“刚才我还骂他多管闲事,我一个人回来的。”
唐元元:“你跟谁交朋友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不用跟我交代。”
李木气结:“谁要跟你交代了,咱们俩是合作伙伴,我跟你说一声罢了。”
唐元元一心二用的问:“现在赵顺是什么情况,第二个黑衣人是他吗?”
李木这才交代道,“暂时还不清楚,赵婶拒不承认赵顺也参与这件事,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主意。”
“我怀疑她撒谎,不过警察说,要有证据才行,我估计赵顺是关不了的。”
赵婶把赵顺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只说赵顺根本不知道她去偷窃,至于躲在家里,是她心虚,怕进局子,假装让儿子带自己回娘家,半夜又偷跑回来,每天让儿子半夜给自己送饭,再把门从外面锁上,这样谁都不知道,其实她在家养伤,等养好了脚,谁都不会知道,她曾经去偷窃过。
“最重要的一点是,咱家没损失,赵顺没满18岁。”
“切,我就知道,指望警察没用。”
唐元元看到李木嘴角不屑的冷笑,说道:“我明天去问问王律师,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就赵婶这精神状态,两家又隔的这么近,从里面出来以后,不知道要怎么闹了。
“李木,你要不要把你家房子卖了,换个地方?”
“切,我还怕她?他们母子俩,敢给我惹事,我就要他们好看。”不过李木话锋一转道:“这是我爸留给我的房子,我不会搬走。”
“要走也该是赵家走。”
赵婶的手要做手术,这五年,赵东为了抚养李木,家里一分钱存款没落过。
赵家卖房子的事,比李木预料的都早。
是赵顺的外婆来处理的,赵婶的娘家兄弟都嫌弃丢人,没人愿意沾手,只剩头发花白的妈来处理。
医院急着要钱,赵东又是在这个房子里吊死的,赵婶又是贼,即便很多人家都住不开,还是忌讳这里,觉得这间房子风水不好,没准以后还要闹鬼。
赵顺的外婆开价很低,只要了一千块钱,但不赊账,最终,这个房子被胆大的钱家买走了。
不管什么时候,流言都能要人的命。
赵婶就算没被刀子扎到,在这里住着也难受,何况她现在背着个偷东西的名声,不管是她还是儿子,都没人愿意再和他们来往。
李木又推了一把,卖房子就加快了速度。
不到一天的时间,房子就卖了出去,到了下午,赵顺大概是从公安局出来了,来帮外婆一起收拾东西。
他的情绪不高,一张脸绷着,因为是连家具一起卖的,只扛着两个大麻袋背在背上。
赵东生前养的那只猫都没带,那小猫就跟在赵顺身后走了很长一段路。
李木喝着汽水,倚在门上,眼里的恶意和厌恶一点也不遮掩:“像不像丧家犬?”
唐元元扭头,看见李木眼里的恶意,不自觉往后退一步。
赵家到了这个地步,他对赵家人的厌恶和痛恨也没有消散。
以前的赵顺什么样,唐元元印象不深,只有一次印象。
皮球撞在腿上,几个男生都在张牙舞爪的窃笑。
赵顺跑到面前:“你没事吧?对不起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唐元元当时也发了脾气:“巷子这么小,你们非要在这踢啊,不能换个地方吗。”
其实这一片的巷子都窄,要宽敞,只有马路。
另一个小孩不悦的道:“哪个地方宽敞啊?我们又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自己不知道绕路走。”
唐元元正要理论,赵顺已经劝着伙伴道:“张涛,别这样跟女生说话,是我们先踢到了人。”
“今天就到这,去我家看电视吧。”
唐元元不知道,是赵顺以前的嘴就这么脏,还是后来在矛盾中扭曲的。
“赵叔,我不要你的钱,我要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赵叔,顺子没跟我说什么。”
“我要他家破人亡。”
回忆闪现在脑海,现在再品味这句话,这哪里是谦让,分明是威胁。
唐元元下意识又往后退了两步。
十一岁的李木,想要的,是赵东一个人的性命,还是连他的妻儿一起毁掉?
唐元元无从得知,也无法评断这是非。她只知道,她的尾椎漫上一片寒意。
想加快买房子的脚步。
李木不知道她的所想,看她推着自行车:“都这个点了,你要去哪?”
唐元元:“我跟周薇约好了,要去夜大。”
李木:“那你回不回家吃晚饭啊?”
唐元元:“不回来,你自己吃吧。”
唐元元站在门上喊:“周薇,你起来没?”
西屋里,周薇的声音传出来:“就来。”
周薇妈从屋里出来,拉着唐元元的手:“进来,婶子给你倒了糖水,温温的,正好,喝了再走。”
唐元元:“婶子,我喝过水出来的,不急。”
正好周薇从屋里出来了,“走吧。”
周薇妈拍了女儿一下,“我怎么生了个你这么没眼力劲的丫头,人元元现在是你老板,上哪这这么好的老板,操心你工作,还关心你学业,要拿出个招待老板的样。”
唐元元被臊的脸都红了:“婶子,夸张了,我就是开个小店。”
周薇妈硬是把唐元元拉进屋里喝糖水:“管它店大店小,你也是小薇老板,小薇就要拿出个工作的样。”
“小薇,你可得好好干,不能偷懒,要好好给元元卖货啊。”
唐元元越咂摸越发现,以前怎么没发现,周婶这么会来事呢。
要是周婶再年轻几岁,唐元元都想连她一起雇了当店员。
她是卖东西发的第一笔财,越来越发现,卖衣服这活,能说会道,会来事很重要。
周薇妈还像接待领导人一样,掺着唐元元给送出门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唐元元才是她亲亲女儿。
又问了他们大概几点回来,要不要回家吃晚饭什么的。
唐元元没去过夜大,也不知道几点能回来,不过她今晚不回家吃饭是准确的,只说俩人在外面吃。
夜大骑了半小时自行车就到了,像周薇这种情况的很乐意招生,还有五花八门的专业可以选择。
妇幼卫生,工艺美术设计,会计,服装设计,国际经济与贸易等等。
唐元元和周薇很多专业都不懂,只能凭着名字感觉专业。
会计厂里就有,做办公室,给他们发工资的。
这里竟然真的可以学!
周薇又问老师服装设计是什么,得知是设计衣服图稿的,也很有兴趣。
没想到,裁缝还可以是一种文凭,她一时间对会计和服装设计师两个专业犹豫不定起来。
唐元元给她拍板,先学服装设计,再学会计,这两样,她店里都能用的上。
周薇就不纠结了,交钱领了书,正好下一轮开班的时间再半个月之后,那时候她纺织厂的工作也结束了。
周薇抱着书本,笑的眼睛弯弯。
她此刻就特别理解唐元元死活要去念高中的感觉了。
她现在再回头看当时的自己,才理解当时的揪扯情绪。
工人子弟都是这样的,不念书,就买个工作去上班,不可能在家闲着。
她学习不好,自然是去工作,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比起在学校被老师骂,纺织厂的工作不用动脑子,手速跟上就行,也没有人会笑话她笨。
她捧着拿到手的工资,麻痹自己说,看,这是你自己挣的钱。
既然念不成书,脚踏实地挺好的。
为什么看到唐元元因为不能念书要做厂妹她会觉得惋惜难受呢?
为什么她会觉得唐安是那么耀眼呢?
是因为她潜意识里就明白,做厂妹,她这一生就能望到头了。
她也不喜欢做厂妹的。
现在,捧着书本,她好像看见了另一只人生,脚步都是轻快的。
“唐元元,原来,我这种笨蛋,也能考上中专,当会计,做设计师啊!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唐元元,我要请你喝汽水,吃米线。”
“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请你吃。”
“也是,你现在是怎么老板了,老板,奴才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敢笑我,小心我以后扣你工资。”
“没有啦,其实我觉得我妈说的对,唐元元,你是跟过去不一样了,你现在是正儿八经的老板!”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起找了一片路边摊,叽叽喳喳的又说又笑。
不过周薇还要去上夜班,两个人也只能早早回去。
巷子口,周薇妈等在路口,手里拿着手电筒:“我就说你,你俩该回来了,我没算错。”
唐元元心里一涩,以前,她下夜班,她妈妈也是在巷子口这样等自己。
她曾经,也许这份幸福。
“周薇,你妈妈也好好啊,仅次于我妈。”
周薇不知道怎么说,她知道,自己妈这是看着她呢。
她妈从昨天就开始了,上班要把她送出巷子口,下班要在巷子口等自己。
怕她又去找唐安。
周薇向天发誓,她没想过要去为唐安奉献一生,不过是一时看唐安太可怜了,鬼使神差的,想尽力去帮帮他而已。
以及,那束意外的光,让她的心不可控制的狂跳了几下。
周薇把书交给她妈,自己就骑车上夜班去了。
没成想,快到纺织厂的地方,突然从小路蹿出来一辆自行车,和她迎面撞过来,周薇就摔到了地上。
“艹,你怎么走路的,朝我自行车上撞?赔钱!”
周薇的小腿都撞破了皮,她气愤的盯着男人,鼓着脸颊:“我在正常行驶,是你突然蹿了出来,撞到了我,你这个人怎么还倒打一耙?要赔钱也应该也是你赔我钱。”
“你不赔钱还敢顶嘴!老子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这个小妮子。”
周薇恐惧的扭过脖子闭上眼睛,没听见巴掌声,却听见男人的声音。
睁开眼睛,盛夏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黄光,唐安拽着那男人的手臂,书卷的侧颜迎着男人凶狠的目光:“你敢动她一根手指头试试。”
男人咧嘴一笑:“臭小子,你敢多管闲事,我连你一块揍。”
唐安:“打我可以,打她不行。”
男人的拳头就挥过来:“这可是你自找的。”
男人壮硕,清瘦的唐安根本打不过,不过他紧紧的把周薇护在怀里,咬着牙一声也不吭。
周薇掏出来身上仅有的十块钱:“别打了,钱我给你。”
那汉子就拿了十块钱,满意的快速骑车跑了。
唐安左边的脸上一只拳头的印记,得了自由,立刻上下检查周薇:“周薇,你没事吧?”
周薇感动的已经哭了:“他都没碰到我,我怎么会有事。”
“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你有没有事啊?”
唐安就长吁一口气,还对周薇笑了笑:“你没事就好。”
周薇:“你要不要去诊所处理一下啊?”
唐安松开周薇,摇摇头:“我没事。”
“你上班时间要到了,快去上班吧。”
唐安从地上起来,一转过身,洗的发白的衣服上,好几个硕大的脚印。
周薇一瞬间心脏纠扯的难受。
“唐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唐安:“我就是随意转转,没想到会看见你遇上这样的事,幸好我遇见了。”
妈妈故意拿话刺她,她也像个缩头乌龟,轻易就愿意跟别人处对象试试,他却还是愿意不顾危险的保护自己。
周薇愧疚极了,觉得自己是个坏女孩。
一点也不配那么美好的词形容自己。
“唐安,对不起。”
“我不是个好女孩。”
唐安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周薇,如果你是说,你接受你妈妈的安排,相亲的事,千万别自责,更别怪你妈妈。”
“她是为你好。”
“现在的我,什么也给不了你,我就是一个火坑,连我姐姐都离开这个家,没道理把你扯进来。”
唐安弯腰,扶起她的自行车,“快上班去吧。”
“有人来了,我先走了。”
见周薇不说话,唐安再扶起自己的车走了。
周薇抹着眼泪,布鞋推开支腿,忽然在地上看见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
捡起来,打开,入目是她自己。
铅笔画的,她的画像。
足足有十来张。
她更难受的哭出来,她这样怕吃苦,怕付出,唐安却一点也不计较。
把她画的这么好看,还随身带着。
这要多喜欢啊。
可是,他说自己只是随便转转,说自己什么也给不了。
周薇的内心好纠扯,好像被什么东西撕裂成两瓣。
一半是害怕付出,一半是自责内疚,你怎么能是这么势利的一个人呢,辜负别人的真心。
周薇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只能推着自行车先去上班。
上了一个夜班,推着自行车到家,方石却在自己家院子里,看着她憨厚的笑。
周薇妈帮未来女婿说话道:“这不是小石昨天得了媒人的信,今天就跑来看你,让你好好考察考察。”
“这院子都是他扫的,还给你带了鸡蛋糕。”
周薇想起来唐元元的话:“你既然愿意跟人家处试试,你就大大方方的,人家愿意稀罕你是好事,就算你心里不喜欢他这个人,也该尊重人家,就当是普通同事。”
周薇就拿出来和同事相处的样子:“谢谢你来看我。”
方石憨厚的摸摸头发:“周薇同志,明天我能邀请你看电影吗?”
周薇思考了一下:“我可以跟我一个朋友一起去吗?”
她想带的自然是唐元元,她的脑子比自己灵活,也许她有主意。
方石当然没意见,说定了时间,他负责买票,明天直接在电影院门口见。
李家,唐元元今天卖出去3件衣服,一件精品,两件便宜的,一共挣了92块钱,她只觉得自己挣钱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挣到3万块?
她得想个法子,再暴富一下,才能有自己的房子。
她想的太过投入,嘴角沾了米饭粒都不知道。
李木的筷子敲了敲菜盘子:“唉唉唉,吃饭呢,菜都要凉了,想什么呢。”
唐元元回神:“没什么。”
李木就道:“你是不是喜欢那只猫啊?你要想养,可以抱回来养,这样,咱家就猫狗都有了。”
唐元元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她回家的路上,看见赵家那只猫在叫,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她喂饭,回来停好自行车,又拿了一些狗骨头出去喂猫,李木说的是那只猫。
“我对养猫没兴趣。”
第43章
批发市场,工人擦着热汗卸货,一大卡车的小商品,工人干的满头大汗。
唐元元盯着这一幕出神。
徐小凤手晃着她的眼睛:“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唐元元:“如果我包一辆车,去边城,进一车货回来,能挣到一套房吗?”
徐小凤理着衣服笑问:“怎么忽然有这个想法?”
唐元元:“我想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徐小凤:“怎么了?和李木产生矛盾了?”
唐元元摇摇头,她也不是对李木有意见,只是这个人的心思太深,手段又毒辣,她不敢深交。
“性别不一样,住着不太方便。”
徐小凤点点头:“是不方便,他到底是大小伙子,不过现在以你的收入,迟早能买的起房。”
“但是进小商品这点,我觉得不太可行。她们做这些,已经好几个年头,手里已经有固定的销货渠道,拿货价上也有优势。”
“一货车对你来说是拼尽所有,但在批发人的眼里,就是正常的一车货,不会给你多大优惠,包车要钱,你靠自己去零售,只能贱卖,本来小商品的利润就不高,贱卖了还能有多少利润?一货车又得卖到什么时候?况且,你这样一做,就把批发市场这边的商户得罪狠了,你服装店的长久生意还要不要了?”
唐元元鼓着脸颊:“好想要一套房子。”
徐小凤笑:“你还是个小孩,现在一天能挣别人半个月的工资,已经很厉害了,稳扎稳打的挺好,慢慢来,总能买上房子。”
唐元元打起精神帮徐小凤理衣服:“等我买上房子,我就能不急了。”
“徐阿姨,这几件衣服,是不是有点老土了?你怎么拿这样的衣服?”
徐小凤摇摇头:“这些衣服不是我要的,我猜是他们档口不好卖的款,或者是陈货。”
这批货,唐元元和李木是背回来的,徐小凤背不动,花钱让他们走火车运输过来的。
唐元元睁大了眼睛:“她们也太过分了吧,做生意,怎么能这么不讲诚信?换你的衣服啊?你有没有打*电话找她们?”
徐小凤:“找过了,口头上说的很漂亮,不过也没承认这件事,找借口呗,说下次给优惠价。”
“等你做生意久了就会发现,生意人没几个老实的,她们做批发的陈货比我们的体量大很多,一但那个款卖不出去,就堆在仓库里,她们不可能都自己吃下去,肯定想把损失分出去,控制成本。”
“你看着吧,等你打电话订过货就知道了,这做服装,亲自拿货还是必不可少。”
“下次,我们仨一起,还是包车,自己运货,不能指望她们。”
唐元元:“成,那这样,反正还没开学,过几天,我去进货,你这十几件我给你带过去,指定给你把货调了。”
徐小凤:“成,寒暑假归你,平时我去拿。”
唐元元又骑着自行车去看了看自己的店铺进展,已经初初有了样子,店铺的牌匾已经做好了,她就用了兰草服装店。
又把衣服挂再路口摆摊子,等到四点钟的时候才收摊,在电影院门口,看见一个白胖白胖的男生,这天气,也不知道在门口待着,顶着大太阳在门外面张望。
衣服看着就是新的,头发应该也是刚洗的,手里拿着一包果脯。
唐元元也不跟他说话,就自己买了瓶汽水,站在电影院门里边观察他。
来来往往的,不时会有年轻的俊男美女出入,方石的目光也不会盯着别的美女看。
等了有快十分钟,周薇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方石的眼睛都亮了,就憨笑着迎上去,“来了?”
“热不热?”
“渴不渴?”
周薇都要气笑了,全是废话,又不好发作,只是笑了笑。
方石把果脯塞给周薇,跑过来买汽水。
唐元元已经一只手拿了两瓶,嘴里喝着一只:“拿着吧,我钱已经付了。”
方石一脸问号:“你谁啊?”
周薇:“这是我说的朋友唐元元。”
方石脑门上的汗都变的多了,因为唐元元只是浅浅笑了一下,明明是比自己还小三四岁的小孩,给人的压迫感却很强。
还有啊,为啥她给汽水买好了呀?是不是怪自己刚才没买好啊?
“怎么能让你一个女生买汽水,我给你钱。”
唐元元:“不用了。”
周薇:“你收起来吧,元元说不要就真的不要。”
方石脑门上的汗又多了。
唐元元:“走吧,进去看电影了。”
周薇坐在中间,唐元元和方石分坐两边。
电影播放的是一部爱情电影《白玫瑰》,唐元元现在满脑子都是挣钱,买房子。
实在不明白恋爱有什么好的。
生活里的爱情,大概就是周薇现在这个步骤,相亲,一起喝个汽水看个电影,觉得差不多了就订亲,然后结婚摆酒,来年再生个孩子。
她很惧怕这种生活。
怕做饭,怕孩子。
还是挣钱有意思。
方石见周薇始终不说话,自然得想办法找话题:“这电影,挺好看。”
这话音落下,就看见,周薇肩上落了个脑袋,舒服的往她肩上蹭了蹭。
唐元元睡着了。
方石:“……”
周薇把肩膀往那边倾斜一点,让唐元元睡的舒服一点。
方石:“你朋友怎么睡着了?”
周薇食指竖在唇瓣上,示意他别说话。
方石只好闭上嘴巴。
这个时候的电影,是一张票可以看一天的,唐元元睡了两个小时,脖子都给睡的疆了。
方石要请客吃晚饭,周薇以要上班为由,要回家给拒了。
方石那个忐忑,委屈的目光目送周薇消失在视线里,还舍不得走开。
周薇请唐元元去吃馄饨,唐元元要了一碗豆腐馅的。
周薇先是关心了一下唐元元的身体,又问:“你觉得方石怎么样?”
唐元元:“还行吧,你妈评价的很对,老实,看起来以后也是个疼老婆的吧。”
周薇听到这个评价有点失落。
具体为什么失落她也不知道。
“你觉得,我应该跟他成婚?”
唐元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觉得这种日子没意思。”
“结了婚,不又是你妈你爸的生活吗?区别在于,你们年轻几岁,以后娃小。”
周薇知道刚才那种失落是什么了。
“对,就是一种没意思的生活,可能吃穿不愁,但就是想到要过这种日子,也提不起劲。”
“我总觉得,自己都还是孩子呢,为什么忽然就要成家啊,再弄个娃出来,好吓人。”
“还是去学服装设计有意思。”
“做会计有意思。”
想到自己学成了,自己的衣服成为真正的衣服,穿到人身上,她就油然而生一种成就感。
要是有娃,那比唐爱国还可怕!
她晚上还可能有时间去上学吗?
不可能。
“我妈那意思,还想我跟方石订下来呢。”
“我跟你妈说试试。”
“成!”
俩人又要一瓶汽水,周薇抢着去结账,“今天小店员要巴结一下老板,还请老板笑纳。”
唐元元捏了捏周薇的脸颊。
就在这个时候,店门口响起来一道让人尴尬至极的声。
“周薇?”
“你怎么在这?”
周薇的脸都红了,唐元元赶忙道:“哦,我突然想吃馄饨,就拉着她一块来吃了。”
方石:“不用付钱,这是我大舅的店。”
周薇哪里好意思不付钱,放下钱和唐元元几乎是跑着出去的。
太丢人了!
在人家店里说人家外甥,天啊,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小。
“我以后,再也不在外面说别人了。”
唐元元:“谁能想到,这是方石舅舅的店,刚才,还就我们这两桌客人,指定什么都听进去了,你这婚事,应该是黄了。”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周薇道是松了一口气:“也算是因祸得福,这回,我妈不同意也不行了。”
俩人都没想到,方石听到自己舅舅转述的谈话内容,却并没有放弃。
反而自己也去夜大报名,又怕放周薇回家跟她妈妈回绝这门婚事,又立刻跑到方家,跟周薇妈表示,自己支持周薇念书。
念书是好事,做工人多辛苦,自己以后的妻子可以做办公室,这样的好事,他更应该支持。
等下了夜班,早上回到家,听见自己妈转述的原话,再知道方石为了表示支持自己,竟然也报了电大,以后晚上一起上课,饶是她铁石心肠,也被感动到。
这个人,似乎真的不错。
周薇的心不自觉偏向了方石,可是,她从这一天晚上上班开始,总能看见,身后很远的地方,有个人骑自行车跟着自己。
她总觉得像是唐安,又不敢确认,做服装设计的诱惑太大了。
她一边是对坐办公室的体面生活渴望,一边又唾弃自己,不是个善良的人。
于是她麻痹自己,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应该不是唐安。
唐元元见自己的店装修的也差不多了,两个人的衣服也都卖的差不多了,又和李木一起,和司机去了一趟宁城,这回不坐火车,副驾驶上正好两个座位,就还舒服一些。
李木对开车很有兴趣,跟司机一路聊天,恨不得直接趴方向盘上开一次过瘾,司机休息上厕所的时候,他就会坐过去,转转方向盘,等司机人都回来了,他还要指着零件,一个个跟人确认离合油门刹车。
晚饭的时候,李木早早第一个撂下筷子,唐元元也没当回事,谁知道,这货爬上车,竟然胆大包天的打着了车!
这货胆子还大的很,第一次开车没经验,但是敢把油门踩到底,车子就这么冲了出去,唐元元和师傅都吓出了一声冷汗,因为车子的前方就是屋子,眼看着朝人家屋子直冲出去,在一米的地方,又猛的停住,因为刹车踩的猛,车子都往前冲了冲。
屋子里的一家人都被吓死,出来骂人。
唐元元气炸了,抄起一根棍子就朝李木身上揍。
李木还在没注意,胳膊上就挨了一棍子,下意识往后一退,居然是唐元元抽自己。
“艹,你打我干嘛!”
“李木,你以为自己有几条命,要是你撞过去,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救你,车是能开玩笑的东西吗!”
李木楞了一下,盯着唐元元的脸忘记了跑,直到棍子又抽在胳膊上,他这才反应过来,就蹿出去。
“唐元元,我知道错了,你别打了行吗。”
“姑奶奶。”
“祖宗,我真知道错还不行吗!”
唐元元追着李木抽了两公里,跑到喘不动才停下。
李木直接仰倒在地上喘粗气:“唐元元,你这个母老虎!”
“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彪悍的女人。”
唐元元蹲在地上:“你活该。”
“下次,你再敢胡来,我抽死你。”
后面,唐元元严防死守,但凡下车吃饭休息,都让司机把车钥匙给拔了。
雇一辆货车单次往返的费用在两千块,三个人平摊下来,要一人六百块,唐元元把徐小凤的货都调了,现在自己雇货车,就使劲拿,足足拿了近四千块的货,一半是夏天的衣服,一半拿最新的秋款来平摊运费成本。
又给徐小凤拿了四千块的衣服,李木也拿了这个数,这样,大家都够卖上好一阵的。
唐元元是算好了时间的,拿完货,正好还有时间,趁着这个机会,又把宁城逛了一遍,这次她又逛到一样特别感兴趣的好东西,水钻卡子。
这次她用了点小计策,说水钻看着不闪,就从老板娘那炸出来,这东西,是外国货,沪市的公司特意从外国订购过来的。
唐元元对这个水钻卡子很感兴趣,隐约觉得,这是一个能让自己赚钱的好机会。
现在周薇还在上班,她肯定要回去弄店的,等周薇能把店看好,她一定要去一趟沪市。
课本里的东方明珠,那应该是个比宁城更发达的地方。
城市的好东西,就是多。
回到玉城,店铺也就装好了,把衣服摆进去,第二天一早,炸了鞭炮,店就这么开张了。
还是徐小凤送了一尊主财的关公过来,才有了一店开业的仪式感。
开店和摆摊又是不一样的生意,之前摆摊,没有运输成本,现在一件衣服的运输成本就掏摊到1,5元,再加上一屋子四千块的货,唐元元自己都感觉到了压力。
之前在摆摊的时候,她逢人就说了自己服装店今天开业的事,她今天就弄了个开业喜庆大酬宾,一件衣服便宜五块钱,第一天的开业成果倒还可观,卖出去了20件的夏季衣服,这其中,还包括左邻右舍的邻居。
晚上关了店,又戴上水钻卡子去了余芳芳家里。
厂房夫人和余芳芳果然对这个都很喜欢,即便这发卡,唐元元给她们的售价高达800元一只,也是眼睛都不眨的买下了。
仅有的四只,全要了!
唐元元又说了自己服装店的地址,邀请她们有空去玩,在店里等了两天,就在她都怀疑,贵妇不愿意登临她的小店的时候,厂长夫人总算是坐着轿车大驾光临了。
她一个人,带了四个贵妇!
唐元元跟余芳芳家里一接触上,就发现,跟自己认知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她生活的那一片巷子,家家户户都差不多,像周薇家里劳力多,算是条件好一点的,也就是天天吃肉的水平。
厂房夫人这四个朋友,都是眼睛不眨的挑最好的衣服拿,都是单件两百块,一件衣服抵得上别人半个月工资的水平,普通人都不敢碰。
唐元元把她们当镇店之宝,她就发现,别人再认识到极好的衣服之后,再买30块的,都会觉得更便宜,掏钱都爽快。
仅有的十几件贵货,就这么被贵夫人们挑走了,唐元元光靠她们几个人,这一天的净利润就达到一千多。
不过,唐元元注意到,自己给厂长夫人准备的茶水,直到临走的时候她一口都没喝。
唐元元怀疑是自己准备的茶叶不好,把人送出门的时候问了这事:“胡厂长,您喜欢喝什么茶?我去进一点,下一次给你泡喜欢的茶喝。”
厂长夫人其实是副厂长,唐元元略过了副字,每次都直接尊称她厂长。
厂长夫人就点了点唐元元:“茶叶是其次的,重要的是喝水的杯子,我平时喝玫瑰花蜂蜜水多,这样更养生。”
“我建议你,可以在中间加个沙发,龙凤家具城就有合适的沙发。”
唐元元在柜台的地方,放了两个塑料凳子,平时没有客人的时候就自己坐着,有时候也把塑料袋拿出来招待客人。
唐元元十分庆幸自己问了这一句,自己的观察力还是不够,有钱人处处都讲究。
“胡厂长,那您喜欢什么样的沙发?我年纪小,怕自己挑不好,您给我出出主意呗?”
“你这个店,都是浅色,买个颜色鲜艳的红色吧。”
“唉!”
唐元元提早一些关了店门,去了龙凤家具城,这时候欧式沙发刚兴起,是正儿八经的高档商品,更何况欧式商品的浅色系本来就抓年轻人的眼球,唐元元都给美到了。
她所幸多逛逛,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席梦思,坐在上面弹啊弹的。
最后挑选了一套红色的迷你小沙发,放店里倒是正好,就是价钱贵,四百块。
舍不得沙发套不着厂长夫人,唐元元果断的买了一套。
她今天冲茶的是那种印花的玻璃杯,唐元元想到厂长夫人家那种细瓷杯子,狠狠心,也去瓷器店买了一套。
至于玫瑰花,她又跑去茶叶店问,总算是买到了,这东西听起来价钱贵,可是一点也不压秤,煮的话放几颗就行,更谈不上成本。
蜂蜜太贵了,她就买了白糖代替,效果也是一样的吗。
厂长夫人来的时候,她再单独给她用蜂蜜。
又过了一天,余芳芳也来了一次店里,她也带了几个朋友。
唐元元震惊,因为,她见到了梦里的那位富家千金。
楚冰。
本地最大的一间饲料厂,就是她父亲开的。
唐安第一份工作,似乎就是这个饲料厂。
唐元元第一次梦里,唐安的成婚对象却不是这个楚冰,也不知道有没有做成厂长女婿,唐元元试图让晚上再做梦,却没能梦到。
一个星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周薇也正式从纺织厂离职,到店里报到了,晚上去上了一趟服装设计,发现,这比数学题简单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里的老师并不骂人,他们不在乎学生愿不愿意学,课教完就走,学不学全是你自己的事。
周薇对上学最深的恐惧就是,数学老师拿着教棍,站在讲台上,把讲桌敲的琵琶作响,“你们都是猪吗,这种题目都能做错,谁做错的站起来!”
“来,同学们都看看,这就是猪脑子。”
周薇做梦都害怕数学考试。
这里,老师完全不管,她倒是有浓烈的兴趣,想要自己给学好。
因为太过开心,她不自觉都跟方石说起了话,叽叽喳喳讲了一路,到了家门口她都还意犹未尽。
次日一早,唐元元才见到周薇,就听她说,自己要订婚了,感到十分奇怪:“怎么忽然下定决心要和方石订婚啊?”
周薇笑,因为她看见,自己说要做设计师,方石看着她的眼睛弯弯的,为她高兴,还表示全力支持,可以等过两年再结婚。
周薇觉得,那种眼神,像是自己看唐安。
她在方石的眼里,也是那种闪闪发光的人了。
最重要的是,她支持自己的事业。
她那一刻忽然确定了,事业比爱情重要,至于唐安,她只好对不起了。
方石妈得了这个好消息,当天就朝周薇家跑,订婚的日子,居然就选在这个星期六和星期天。
唐元元原本想去沪市的,但看人家的好日子定的这么快,又往后推迟了两天。
这个年代订婚也很简单,就是男方双方家里各自操办一顿席面,出席的也都是家里的近亲,再朝邻居散点喜糖,就算是订婚了。
方石特意买最好的大白兔奶糖过来,周薇妈带着女婿去给各家发喜糖,下巴抬的高高的。
“……我女婿,供电局的呢,吃皇粮的……”
邻居们围在一起说喜庆话。
忽然,一声刺耳的玻璃破碎声中,周薇回头。
细碎的玻璃渣落在土路上,映花的玻璃渣扎进手心,唐安好像感觉不到疼,目光笔挺浓烈的看着她。
逆着午后的阳光,一双深黑的眼睛里,倒映出泪水。
整个人,像是伴随着玻璃,一起碎了。
第44章
是人都有冲动。
更何况周薇只有十六岁。
92年的大路,风靡全国的电视剧是《青青河边草》,谁不会唱两句“青青河边草,悠悠天不老”。
那个年代,爱情大过生命很流行。
一瞬间,那块扎进唐安手心的玻璃,好像也扎进了周薇的心脏。
唐安,竟然也这样在意自己吗?
她的灵魂好像都被那双破碎的眼睛攫取了,要不顾一切的奔向他。
“周薇。”
周薇随着胳膊被抓住的力道往后退两步,唐元元笑着看向她:“你今晚还要去上服装设计吗?”
人一瞬间的冲动只在一个点。
那个点过了,那股劲就过了。
“去,去啊。”
唐元元拉着她道:“大好的日子,别沾了晦气,你可不能沾血。”
到回到屋里,唐元元使劲掐了掐她:“你疯了?刚才是不是要去关心唐安?”
“一点玻璃渣而已,包扎一下而已,又死不了,你那么冲动做什么?”
周薇现在想起来,竟然也是后怕。
她也不明白自己刚才怎么了,一瞬间,就是特别感动。
那双眼睛,好像有一种魔力吸引着她,让她不顾一切,只想奔向唐安。
“元元,还好有你,我刚才要是过去了,那真是对不起方石,更没有脸面对妈妈了。”
周薇后怕的捂住眼睛。
她要是那样做了,现在得是个什么局面。
唐元元也是一阵后怕,幸好,自己昨晚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唐安苦情的拒绝了周薇,眼里写满不舍,嘴上说着绝情的话,将人拒之门外。
即便是周妈的刻薄,他也能大方的不计较。
处处充满了在意,言语上又冰冷无情,周薇很苦闷,在妈妈的施压下,终于哭着同意订婚,就在订婚当天,唐安也是突然出现,捏碎了杯子,周薇不顾一切的扑进唐安怀里。
周薇妈气的当场晕倒,以断绝母女关系为由,要挟周薇,周薇就这样住进了唐家,彻底接下唐爱国和这个家,一边专心供养唐安。
大家笑周薇傻,有的骂她不自量力,一个厂妹竟然去妄想一个大学生。
这个年代,男女之间话都不好多说几句的,婚事也是父母做主,像周薇这种和家里决裂,和一个学生搞在一起,连结婚证都没法扯,受到所有人的鄙夷,她的世界,只剩唐安。
那种日子,比她妈的日子都可怕。
“周薇,你可千万别走上那条路,那种日子会生不如死的。”
“元元,你弟上次还救了我,被人揣了好几下,我是不是太势利了?”
周薇脑子里不自觉闪过后背的脚印,不管怎么说,是她对不起唐安。
她害怕吃苦,也害怕托举一个人的日子,她是个坏女孩。
唐元元在梦里没梦见到这件事,但她本来也不能事事都梦到:“他自己愿意救的,你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唐爱国是他爸,又不是你爸,本来就是他自己的责任。”
“再说,唐安又不是你儿子,你有什么义务供他上学?你要觉得欠他,就让你妈送点礼品过去,还了那次恩情不就完了。”
周薇一拍脑门,“对哦。”
“我怎么完全没想到呢,为什么下意识觉得,自己不供他读书就是欠他呢?我就没想过,其实可以送钱,送东西还清的。”
“我怎么这么笨啊。”
唐元元认真思考了一下道:“可能是你自动带入了儿媳妇的角色。”
“你看,我爷,我奶,病了都是我妈的责任,你爷你奶生病了,也是你妈和几个婶婶在忙,伺候男人也大家刻入骨子里的想法。”
她很苦恼:“你说,公婆生的是儿子,为啥都是儿媳妇的责任啊?女人结了婚,简直是多了两座大山,不,三座大山。”
周薇现在卸下心里的担子就轻松了:“你说的也对,结婚好可怕,我还是迟点结婚吧。”
唐元元:“还是读书挣钱好。”
两个人躲在房间里说悄悄话,把时间都给忘了。
直到周薇妈来敲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说了一个小时!
“我的店,我得回去了!”
“我跟你一块去。”
周薇妈一拍女儿屁股:“死妮子,你对象还在呢。”
“……”忘了这回事了。
周薇妈等到天黑的时候,揣了五十块钱去唐家。
“小薇今天才跟我说,你救了她的事。”
“这件事上,婶子谢谢你,这是我们老两口的一点心意。”
钱,代表着银货两讫。
这哪是酬谢,分明是打他脸。
唐安:“婶子这钱拿走吧,我不需要,不过是顺手的事。”
周薇妈直接把钱放在桌上:“你家现在这情况,小安,你就别推辞了。”
橘黄的灯泡,飞鹅嗡嗡往上扑,唐安踮起脚尖,两只掌心一拍,再打开,那飞鹅扁的只剩一层表皮。
他观察着飞鹅,眼里肆意流淌着不甘。
明明是掌心的飞鹅,却翻出了手心。
都怪唐元元。
自己这个好姐姐,真是好狠的心啊。
把家丢给他,还要坏他的好事。
这哪是姐姐啊。
分明是仇人。
周日,李木的店也开张了。
不同于唐元元的低调,他就搞的很热闹。
大院里能请的人他都给请来了!
从小伙伴到熟悉的婶子叔叔都叫了,弄的那叫一个热闹,他还请大家去馄饨店吃馄饨,这谁好意思啊,于是多少都带一件衣服,反正这衣服本来就比百货大楼卖的便宜,或者是大人买一件,或者是给孩子添件衣服,条件好一点的,还买了两三件。
在做生意这一点上,厚脸皮还是个很好的赚钱之道的。
李木这一天,竟然卖出去52件衣服,赚的盆满钵满。
“唐元元,你也太没良心了,我今天开业,你也不随个礼,我可给你随礼了。”
唐元元都不想理他,拿起那两只铁皮青蛙:“你这也叫随礼?”
李木紧紧发条,青蛙就蹦跳着往前走,还有呱呱声:“这可是现在最流行的玩具!”
“这还不叫随礼啊!”
“你看,你没客人的时候,学习学累的时候,玩玩青蛙多解闷。”
“3块钱一只,两只花了我6块钱,我这辈子,随的最大的礼了,我都没舍得给自己买一只玩玩。”
唐元元:“我谢谢你啊!”
李木手捧着下巴,换上一个乖巧的笑脸:“你准备给我随点啥?不会什么都没有吧,那可配不上你老板的身份。”
唐元元:“没见过你脸皮这么厚的,还有要礼物的。”
李木:“那你现在见过了。”
唐元元从柜台下面,拿了一套茶具出来。
李木:“我要这个干啥!没我的实用。”
唐元元:“你不给顾客烧水喝啊?”
李木:“烧啥水啊,两分钟就走了。”
唐元元:“你顾客都走这么快啊?他们都不试穿的吗?”
李木:“不穿啊,都大老爷们,比一下,差不多就拿走了。”
“你让我留的试衣间都没什么用处。”
唐元元嘴角抽了抽,她的顾客有的都要试穿好几件。
为什么男人买衣服都不试穿啊?不担心穿了不好看吗?
不理解。
“那你别要了,十块钱一套呢,我自己留着用。”
“要,谁说我不要了,”李木赶紧从唐元元手里抢回去:“十块钱呢,不要白不要。”
唐元元:“你不是说不实用。”
李木:“贵就行。”
“留着我自己喝水用。”
怕唐元元反悔,捧着茶具就抱着回了店里。
唐安再次迎上去道:“李木,我给你看店,看到暑假开学成不成?”
李木把茶具放到桌子上,感觉还挺那么回事的,翘着嘴角,心不在焉的回道:“我真不用你,跟你说好几次了,你怎么还问我这话啊,黄婶给我看店就行了。”
唐安:“李木,你也太没良心了,要不是我告诉你我姐去边城的火车,你怎么会跟着做上生意?你让我骗我姐,我也骗了,你却”
“你要死啊!”李木赶紧捂住唐安的嘴:“不是说了,让你烂在肚子里。”
“你姐就在隔”
然而,已经晚了,因为唐元元站在门上,整个人像是上了一层寒冻。
她似乎又回到了得知张兰草意外去世的那一天,看人的目光像是在嗜血。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李木,心脏都暂停,被攫取了一样。
像十一岁那年,和赵东一起在湖里游泳的那个下午。
“唐元元,”他慌乱的松开唐安的嘴巴起身,朝唐元元走过去:“不是你想的那样。”
唐元元的目光如刀,已经把李木戳了上百刀了:“你还想骗我?”
“是我太蠢了。”
“我早该想到的,卖凉粉的生意那么小,谁不想自己第一个做上这份生意,你知道了我和我妈要去边城,就忽悠唐安,我们两个女人怎么可能会做的了生意呢?骗子小偷,火车站那么乱,去了就是有去无回,你是不是这么忽悠唐安的?”
李木:“不是,我没这么说过。”
唐元元冷笑一声:“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李木:“我没骗你,唐安是告诉了我你的火车时间,我们都没去过那,谁知道那有没有生意,能不能找到。”
“唐元元,你公平一点,这是你现在已经走过那条路,再回头,才知道自己那一步的正确性,当时我们谁都不确定这生意能不能做起来,我怎么可能就会觉得你妨碍我?”
“畜生!”
唐元元一巴掌甩在李木脸上。
李木整个人都暴躁起来,仿佛是一头炸毛的狮子:“艹,唐元元,你知不知道,第一个煽我嘴巴子的是赵顺,你知不知道,后来他是什么下场?”
唐元元:“我看到了,他现在像是过街老鼠。”
“不觉得我会怕你吗?”
李木:“你不知道,那天,我摁着他的头进水缸里,喘不上气,一缸水都在冒泡,要死的时候我再给他抬起来,喘一口气,再摁进去,这样十几次,他就软着双腿跪在地上,拼命的呕喉咙,像一条狗。”
“我们住一起这么久了,你就这么不信我,把我想的那么不堪!”
唐元元:“难道你还是什么好人吗?”
“赵家是什么下场,赵东死了,赵婶和赵顺活的像是过街老鼠,难道不是你一步步算计的?”
“你这个人,从来都是工于心计,表面却能装的无辜干净。”
李木一双眼睛瞪出红血丝:“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唐元元:“对,我讨厌你,你让我恶心。”
“艹!”
李木一拳头打在墙上,手背都是血:“小爷再跟你说最后一次。”
“你爱信不信。”
“我没有说什么你们做不成生意,更没有让你家人不让你上火车。”
唐元元:“我不信。”
“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唐元元扭头,周薇都被吓的愣住了,“元元,你没事吧。”
唐元元:“你看着店,我去收拾行李。”
周薇:“哦哦。”
“你骑车慢点啊。”
隔壁,周薇看见,李木骂了句脏话,一脚直接把唐安踹在地上:“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你是不是故意的。”
唐安一个不妨,脑袋撞到了墙上,额头上一个血窟窿。
“李木,以前都是谁照顾你,你竟然敢打我?你究竟有没有心?”
李木甩了几十块钱在他脸上:“对,我就没心,所以别跟我提以前。”
“你给我滚。”
唐安擦了擦头上的血,深呼吸一口气,捡起地上的钱,转身出了店里的一刻,翘起唇角。
周薇还没见过这么暴躁的李木,等两人的闹剧收场,感觉心脏都加快了几分。
过了一会才想起来,唐元元十有八九是打算住店里,用店里的座机给方石的班上去了电话,正巧方石这会子方便出去,就让他赶快去李家能不能帮唐元元搬家。
唐元元在李木家的东西不少,书本,从小到大的旧衣物,这些都是她妈给她收着的,她也舍不得丢。
还有就是一些张兰草的旧东西。
好在店后面有一间仓库,这些应该能放下。
估计自己跑两趟应该差不多了,没想到方石却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等东西都绑好,出门的时候,李木却也回来了,站在门上,挡在唐元元车前,左边脸上的五指印鲜红。
“唐元元。”
“你就信我一次。”
“这辈子,你就用信我这一次。”
唐元元只有两个字:“让开。”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李木扯了个讥讽的笑。
早该想到的,张兰草*就是唐元元的逆鳞,她又怎么可能会信自己。
自取其辱。
周薇没想到,就一个小时的时间,俩个合作伙伴就拆伙了:“元元,你晚上住店里,行吗?”
唐元元蹲在沙发里,情绪不高,“行。”
周薇:“那你明天还要去沪市吗?”
唐元元:“去。”
周薇:“一个人,会不会不太安全啊?要不要我陪你去?”
唐元元深恨自己的懦弱,为什么要依赖李木,和他一起拿货。
这条路,本来就应该是她一个人走的。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周薇还是不太放心:“要不,我让方石,或者我哥请假陪你,总之,你一个人,我真的不太放心。”
唐元元:“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这回要去多久,你们谁都不用陪我。”
“没人能骗的了我。”
唐元元拒绝了周薇请她去家里住的邀请,她要是过去了,恐怕周家一家人都不会不太自在,她也会不自在。
在面馆吃了一份素菜面当晚饭,等天黑了,她就去锁门,隔壁的铺子还有光,她也当没看见,直接从里面锁上玻璃门。
后面路上彻底看不到什么人了,这里没有钟表,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应该买一块手表。
又看了一会书,感觉困了,就洗漱睡觉。
这里没有浴盆,她也只能简单洗漱擦一擦,然后关了灯,窝在沙发上睡觉。
她又做起了那个梦。
唐安被人围了起来,李木跟人殊死搏斗,和着血咬着牙杀出一条血路,硬是把唐安带了出去。
拆迁老街区,李木和坐地户斗智斗勇,扯着邪气的笑,硬是把人家给拆了,唐安这才能顺利的动工。
李木分明是唐安的左膀右臂,不那么正派的事都是李木在干,而唐安,是伟光正的大企业家形象。
忽然,一道手电筒的光束照了进来,唐元元从沙发上惊跳起来,拉开电灯线,透明的玻璃窗外,几个蒙面的男人,手里拿着手电筒,棍子。
唐元元反手拎起来凳子怒视着这些人,希望能吓走他们。
可惜,这几个小流氓大概看到她只是个女孩子,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嚣张的用棍子敲碎了玻璃门进来抢货。
“畜生!”
唐元元手里的板凳往对方的脑门上砍:“谁敢抢试试,我跟你们拼命。”
“呦,还是个烈性的。”
“兄弟们,一起上,我倒是要看看,她能怎么拼命。”
这话音刚落下,说这话的男人就捂着后脑勺尖叫一声。
李木手里一根手臂粗的棍子,闷声砸在这人的脑子上,唐元元拿着板凳也往这些人身上砍,李木顶着五指红手印,下手又准又狠,唐元元虽然比不上他的力气,这时候,这些小流氓才发现,唐元元的力气比的上他们男人,也顾不上没抢到货,就一个比一个的跑的快。
李木绷着一张脸,沉默的往自己店里去。
唐元元:“李木,我妈的事,真的不是你说的?”
李木肩膀抖动了一下,脚尖转了个方向回头:“唐元元,你自己动脑子想想,可能是我吗?”
“你弟是轻松就能考680分的人,你凭什么觉得,他是能轻易被人鼓动的人?”
“为什么就不能是你弟自己的主意,为什么一定是别人鼓动的?”
唐元元愣住。
她完全没往这个方向想过,唐家三房,就唐爱国最蠢,二房三房想要什么,都能说动他。
而唐安,也口口声声的二叔三叔叫着,三房要钱,二房要房子,唐安也觉得没问题。
唐安也不可能蠢到要把自己家的东西分出去吧。
李木冷笑一声:“那你今天听到的话呢,你真觉得,是意外吗?”
“到了现在,你还觉得唐安简单吗?”
唐元元回答不出来了。
李木又道:“你说你弟和你爸一样蠢,跟二房三房关系一样好,有没有可能,他不是真的亲近二房三房,而是他们有共同的目标。”
“比如,都讨厌你这个过分有主意的姐姐。”
“想把你赶出这个家。”
“你真的确定,唐安,想看到你发大财吗?”
一瞬间,唐元元的血阴森森冒着阴冷的寒气。
“谁家的姐姐不供养弟弟,为什么只有你,总是在抱怨,总是觉得全家都欠了你。”
“都是你,要不是你挑唆,妈根本不会这么计较。”
“妈以前不是这么爱计较的人。”
“怪不得二叔三叔他们都不喜欢你,你就是让人讨厌。”
唐安,从来就不喜欢她。
对她的厌恶,一点也不比唐爱国少。
唐元元以为自己不会再为唐家的凉薄感到悲哀,这一刻,还是感到恶心。
一年前,她辍学的时候,安慰自己,还好,唐安还可以念书,他的成绩,肯定能考上大学,以后出人头地,她们都能有好日子过。
原来,牺牲也是不能提的。
即便自己痛到心死,放弃了学业,在纺织厂一天12个小时站下来,双腿肿胀酸疼,热到胸闷气短,供养的亲弟弟,也不能索取一点关爱的。
索取了,就是计较,被讨厌。
原来,作为姐姐,不仅要贡献金钱,还要笑着把钱送给他们,才是“合格”的姐姐。
自己多可笑。
她觉得梦里的周薇傻,自己不是一样的傻吗?
她绝对不会为了做一个“好姐姐”,去牺牲自己的。
她要比唐安更成功。
“对不起。”
“艹!”
李木下巴往上抬了抬,委屈巴巴的:“你终于知道,我是冤枉的了。”
“我白挨你一巴掌了。”
唐元元:“你也不是完全没骗我,上一次,你就有机会说清楚真相。”
李木:“你自己说说,当时的你,我跟你说真话,你会信吗?”
“我除了让唐安跟我一起撒谎,我还能怎么办。”
没想到,因为这个谎,还被唐安那东西给算计了。
唐元元:“那你以后还会和唐安做好兄弟吗?他以前照顾你挺多的。”
“屁兄弟,”李木道:“那都是我凭本事骗来的饭,他自己乐”
不对。
自己就是因为总是说自己不好,唐元元才觉得自己不是好人。
看来,以后,他也要像唐安那样,装一装,更像个好人。
“反正,他今天算计我了,我跟他以后就不是兄弟了。”
唐元元:“成,你以后别跟他玩,我带去你沪市发大财去。”
第45章
现在的问题是这帮小流氓。
今天没有抢到货,明天,后天,会不会再来呢?
这个问题,唐元元很头疼。
李木大马金刀的坐到沙发上,一只腿嘚瑟的点着:“你求求我,小爷去给你解决了。”
“我知道他们都在哪一片。”
唐元元:“你怎么会知道?”
李木摸摸下巴:“有一阵,我跟他们混过。”
唐元元:“你还当过流氓?”
李木心虚的拇指顶了顶鼻子:“有一阵,我特别想杀了赵顺,让赵东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唐元元:“那你为什么有改主意了?”
李木抓了抓头发:“那些人,和电影里的一点也不一样。”
唐元元:“哪里不一样?”
李木:“电影里□□都很讲义气的,他们不这样。”
十二岁的李木,个子才一米五,想尽办法结实了一个小流氓,那小流氓带着他去见大哥。
大哥问他,为什么想要加入他们的团伙。
十二岁的李木学着电视上的兄弟义气:“大哥,你帮我杀一个人,我这辈子誓死效忠你,为你赴汤蹈”
话还没说完,那大哥一脚把他踹出了门,让他滚远点。
唐元元笑的捂着肚子:“你废话,杀人要吃枪子的,人家只是抢劫,又不想死。”
李木也不好意思的笑,自己那时候,真是傻的可以。
唐元元忽然又正色道:“所以,你又换了策略,激怒赵顺和赵婶,让她们也活在扭曲和仇恨中,把赵家的日子,变的鸡飞狗跳,不让赵东过安生日子?”
李木十分无辜的委屈表情:“艹,你就这么想我?我才没有,是他们自己心里不平衡,觉得我花了他们的钱。”
“我刚救了你,你还这么想我,早知道我刚才就不管你了。”
唐元元:“那流氓也不可能只抢我一个店,抢完我的肯定也要抢你的。”
“你要是不帮我,你的店也好不到哪去,我们顶多算是并肩作战。”
“……唐元元,做人吗,在适当的时候笨一点更招人喜欢,你这样,以后没男人敢娶你。”
“巧了,我最不稀罕的就是嫁人。”唐元元正色道:“你别扯开话题,你恨赵东,也恨他的家人,你是一步步,把他们母子两逼疯,走到今天的吧?”
“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我太了解你了,凭你的脑子,你想和谁打好关系都不成问题,除非是你不愿意。”
李木好气哦,他想骗谁都能骗到,还没人能把他看这么透,怎么唐元元总能一眼就识别出来,他是装的!
眼睛也太毒了。
“我是不干净,但是他们母子俩也不无辜。”
“我多花赵东一分钱,他们就不乐意,给我甩脸子,说难听的话刺我,是我爸换了他爸的命,他们才有人养,我凭什么还要节衣缩食哄着他们?”
“他们越不让我花,我就使劲花,让她们心疼肝颤。”
“欠了人命债,还想什么都不付出,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我这人就是龇牙必较,我不觉得我有问题。”
唐元元:“那你以后会对我使心眼子吗?”
李木给她一个白痴的眼神:“你又没害我,我干啥要害你。”
旋即又换上一个狠辣的表情,骨折折的咔咔作响,唐元元怀疑,他把自己的手当自己的骨头:“我最讨厌人家打我脸,唐元元,你要是再敢揍我,我可就要让你尝尝我的手段了,我的手段多着呢。”
唐元元一点也不怕,迎着他的目光:“你不惹我,我当然不会打你,你要敢惹我,我也让你尝尝我的手段。”
没劲。
李木打了个哈欠,“困死小爷了,大晚上的还折腾一圈。”
唐元元把玻璃门的碎玻璃碴都扫在门口,这样,谁要是起了歹意,脚上就先遭殃,自己也能睡个安心的觉。
后半夜一夜无梦,睡到天亮,是被隔壁包子铺的尖叫声惊醒。
“哎呀,小唐,你这门,咋成这样了?”
唐元元揉了揉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隙:“哦,半夜有抢店的。”
“我再睡一觉。”
说完,埋头又睡过去。
包子店的老板娘倒是给吓的不轻,他们店里可有冰箱,那一台冰箱就2800块买的。
要是昨晚唐元元每睡在店里。
不行,今晚得让她丈夫睡在店里。
一个早上,在包子店老板娘的大嗓门下,这一片的店主都知道昨晚来贼了,谁家店里没点值钱的货,那都是一半家当!
于是,大家纷纷都鼓动,今晚都在夜里睡,要是敢来小偷,得叫他们有去无回。
周薇拍了拍心脏:“亏的你昨晚睡在店里,也是赶巧了。”
唐元元也很庆幸,没想到,和李木吵了一架,意外的把店保住了。
不过这也给她敲响了警钟,玻璃门虽然看着好看,也方便做生意,但直接当门是不行的,外面还得加一层。
直接用那种开合的门是不行了,这时候还没有卷帘门,师傅想了个办法,在地上凿出来缝隙,再做几块木板子插、进去,顶到屋檐上。
于是又叫师傅在外面弄了一道门,李木鼓着脸颊,也给外面加了一扇门。
唐元元照常吃喝卖衣服,一点也不急,等到中午,李木先来她店里。
“唉,唐元元,你还不求我啊?你店不想要了?”
唐元元:“小流氓只要抢我的店,也会抢你的,再说,周薇他爸今晚也来店里看店,反而是你的店,黄婶下班得回家吧?”
李木不悦的鼓着脸颊,他怎么总能给唐元元一个丫头片子给拿住!
“那你昨天还打错我了。”
“我请你吃包子。”
“太敷衍了吧?你知不知道男人的脸有多重要,比膝盖都贵重!”
“国营饭店。”
“勉强原谅你这一次吧。”
“那你什么时候去找那些小流氓?”
“不急,先吃饭,那些人日夜颠倒,都要睡到晚上,傍晚才开始活动。”
“……”小流氓还没解决,她还得先请这货去吃饭。
虽然说是国营饭店,其实已经承包出去,变成了私营饭店,当然也不收票,其实现在也有一些大国模的饭店,不过在普通老百姓心里,国营饭店依然是大饭店,能在这里吃饭是一种荣光。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来这里,不过两人都是见了世面的,一点也不拘谨。
“艹,抢钱啊!”
“一份红烧狮子头要五块钱。”
唐元元在桌子底下踩他一脚。压低声音:“你好好说话,服务生都撇嘴了,指定笑你乡巴佬。”
李木余光果然看见服务生撇嘴,还道:“国营饭店就这价,要是吃不起,出门左转巷子有烧饼,五毛钱一个。”
李木扯出来一个无邪的笑脸:“你在这干服务员多少钱工资?”
服务员骄傲的道:“我一个月两百块。”
李木的脸色忽然就变了,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鄙夷表情:“一天挣一份红烧肉,你自己都吃不去,还有脸笑小爷我?”
服务员一瞬间脸都黑了。
李木又跟唐元元道:“你看,这种人的嘲笑有什么可怕的,她自己才是笑话,你鸟她干啥。”
唐元元:“……”
服务员的脸色更黑了。
李木顿时也没心情吃了:“还是去吃馄饨,馄饨一份才一块钱。小爷现在不乐意给她们挣钱了。”
“来都来了,就这么吃吧,省的人家还以为我们吃不起。”
李木扭头在大堂里喊:“领导呢,谁是这里的领导啊。”
李木的声音本来就不小,大家都注意到这边,一个穿着短袖衬衫的男人就走了过来:“抱歉,我是这里的经理。”
李木直接告状道:“你们这服务生素质也太差了,咋还瞧不起人。”
服务生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孩这么难缠,自己不过刺了一句,他们还嘴了不说,还告状。
以前那些乡下来吃饭的,也不是没人嫌弃狮子头贵过,她都是这么说的,几本都是硬着头皮点,证明自己吃的起。
这小孩骂了自己不解气,还告状!
“经理,是他们先嫌弃我们的狮子头贵的,还说我们抢钱。”
“咋的啦,你家菜卖的贵我还不能说啊。”
经理就道:“抱歉,这位小同学,我们的狮子头,选的是最好的前夹肉,一个三两的大丸子,再经过我们师傅的独门手艺蒸制,是我们这的招牌菜,好的东西才贵。”
李木:“这样说就行了吗,干嘛嘲笑人。”
经理:“抱歉,是我员工的失误。”
又吩咐服务生,让她道歉。
那服务生看李木不好惹,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道歉,还主动给两人倒了杯水。
态度和之前千差万别,活像伺候大领导。
唐元元给自己点了一份素三鲜,也要一块钱一盘,怪到人家都想下馆子,蔬菜也做的好吃。
李木:“唐元元,我建议你尝一尝这个狮子头,我要给吃哭了。”
唐元元已经闻见肉香味了:“不了,蔬菜也挺好吃的。”
李木用筷子戳进狮子头里,_倒拿起来,跟吃糖葫芦一样:“这么好吃的狮子头,你不尝一尝,简直是人生一大遗憾。”
唐元元左右看了看,一屋子也没他这么吃的:“你这么吃,也不怕人家笑话你。”
李木目光斜睨过去:“谁敢笑话我。”
“……”还真没有了,那服务生,李木锋利的目光转过去,她人都要颤抖了。
唐元元:“反正不合适,没准一会还要掉地上,你还是放碗里吃吧。”
李木:“我就这么吃,馋死你。”
唐元元:“……”又有点想跟他绝交了!
傍晚时分,该出发去找那些小流氓了,唐元元左思右想,李木还是不应该一个人去,于是也骑着自行车一道去了。
万一有个什么事情,自己也能报警。
在火车站不远处一个已经停产的破厂房钱,李木停住了车。
理了理衣服,摸了一把头发:“在这待着,等我的好消息。”
唐元元就不断的听到里面似乎是打架的动静。
过了二十分钟,李木出来了。
脸上青了两块,衣服都变形了。
李木整了整衣服,下巴抬的高高的:“虽然过程比我想的艰难了一些,不过总算是成功了。”
“你放心吧,他这人还是有几分诚信的,说话算话,不会再去偷我们店了。”
唐元元:“你的办法就是来打架啊?”
李木:“挑战他们老大,把他打服,这样他们就没脸去我们店里偷了。”
唐元元忽然想到什么:“你以前,就是这个人揣出来的?”
李木有点后悔,早知道昨晚就不说这事了。
“现在,我把他打趴下了,你知道他有多厉害吗?我打赢他很不容易的。”
唐元元上下看他一眼,“看出来了,的确很不容易。”
“走吧,去诊所看看。”
李木:“去什么诊所,我就脸上挨了两拳,我那是一开始让着他,你都不知道,他可惨了,我一个少林连环腿踢过去,他当场就吐血了。”
唐元元:“别废话了,去诊所。”
唐元元把李木摁进了诊所,大夫一扯,这才发现,他衣服下面,身上好多地方都青肿了。
唐元元都要给气笑了:“李木,吹牛很有意思吗?”
李木:“谁吹牛了,我真给他打趴下了。”
他不过就是夸张了一点,对方比他高,比他壮,比他有力气。
他那自己做生意,没有背景没有人脉,这些东西,吃的就是他们这一号的人。
李木猜测,没准之前去自己家的就是这一批人。
现在给人家盯上了,不去拼一场,怎么行啊。
他只能用命拼一场。
唐元元很生气:“我要是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主意,我让你去个屁,打架逗狠,你要是真伤到哪了,你下半辈子该怎么办!”
李木:“我这不是好好出来了吗,你就放心吧,以后,不会有人再骚扰我们店了。”
唐元元:“这是最后一次,你以后要是再敢打架,我把你腿打断。”
李木不屑的哼一声。
唐元元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你是不是以为我管不住你,下一次,再打架试试,看我揍不揍你。”
李木盯着唐元元看了一会,忽然道:“我发现,你跟黄婶还挺像。”
唐元元一口水喷出来:“我看你是想死。”
李木:“黄婶的儿子,孙翔你知道吧,以前他打架,黄婶也是拿棍子,追着他打的,不想上学,也是追着打,后来他就考上大学了。”
唐元元给他一个白眼:“我想当你奶奶。”
唐元元去火车站把车票往后改签了两天。
去沪市的时间更长,火车要28个小时,现在他们都富裕一点,唐元元就买的卧票。
躺着就比坐着好受多了,唐元元大部分时间都闭眼睡觉,白天不睡的时候就看窗外的风景,现在也舍得吃火车上的盒饭,饿了还舍得加餐,用铝饭盒泡方便面吃。
火车是在半夜到的沪市,这时候已经没有公交车了,候车站附近的旅馆不敢住,这种人力的三轮车也是不敢坐的。
问火车站的保安,这附近的正规国营旅店和招待所。
保安随手指着远处硕大的灯牌,“看见那老头没,肯德基边上的就是。”
沪市的大街上灯火通明,跟他们去的任何一个城市都不一样,夜里也像白天一样。
光是看门头,就不会是黑店的那种。
一问价格,最便宜的要65块钱一晚。
李木转身就往外走:“这指定是黑店,不是黑店哪能这么贵,他这房间是金子做的吗?”
宁成的招待所20块钱一晚上唐元元都觉得贵的离谱了,她觉得,30块钱顶天了。
于是俩人又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看,大半夜的,足足走了三里地,看了好几家招待所,30块钱在这里是最便宜的,都挤满了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太安全,两个人身上都揣了巨款,也不敢住。
最后发现,还是这种气派的看着安全,咬咬牙,住了一间60块的。
李木盘腿坐在马桶对面,满脸不可思议:“人竟然可以在屋子里拉屎。”
“拉的屎还能冲走。”
唐元元摸着卫生间的瓷砖,满脸羡慕:“厕所还能装这么好看。”
“比我房子都好看。”
“我以为席梦思就是享受了,没想到有钱人是这么过日子的,厕所都比我们那的房子讲究。”
“难怪要60块!”
研究完厕所,唐元元又研究窗帘,他们那,窗户就是糊上报纸,从外面看不到就行。
他们挂了一块布,从上面垂下来,这帘子,比玉城很多人的衣服都讲究。
难怪厂长夫人说起沪市的眼神都不一样。
太繁华了。
这里洗澡是不用烧水的,热水器一打开,就能放出来热水。
玉城的房子,窗户都小小的,他们的房子,窗户却很大,从这里看出去,外面的灯火像是星星一样亮。
这那是城市啊,简直是天堂。
沪市都这么繁华了,首都不知道得是什么样子了,唐爱国怎么回去,一点都没说过,大城市这么好啊。
他说的都是,外面都是骗子,多么黑暗。
大城市,明明很好吗。
还有那个灯,玉城的灯都是电线,他们这是叫什么开关,一摁一摁,灯就亮了。
他们的灯也不是玉城那种灯泡,四四方方的灯罩罩在外面,特别大,像是加大版的月亮,唐元元就躺在席梦思上,看着灯,都有点舍不得关。
席梦思的床太过舒服,两个人各自躺在各自的床上,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十分新鲜,以至于很久才睡过去,这一觉醒来都已经接近中午。
夜里开房的时候,服务生就说过,过了12点退房要收第二天的房费,两个人干脆又续了一天的房费。
这房子住的舒服是舒服,肉疼也是真的。
这会子俩人都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这招待所的房费逆天,饭菜也逆天的贵,两个人就出酒店准备吃点馄饨什么之类的。
唐元元拦住一个穿着洋气,披丝巾的老太太问:“奶奶,请问这附近哪里有馄饨店?”
那老太太就朝他伸手:“问路一块钱。”
李木:“艹,你这老太太,看你穿的人模狗样的,抢钱哪。”
老太太:“小赤佬,没钱别问路,哪来的回哪去。”
李木:“嘿,你这死老”
“你好好说话会死啊,”唐元元一脚踹在李木屁股上:“这里不是玉城的小巷,假面具带上,咱们在这里人不生地不熟的,别惹事。”
李木鼓着脸颊:“是她先抢钱在先。”
唐元元:“我们问别人不就行了吗,反正她也走了。”
边上一个刚才目睹全程的人过来道:“小伙子,小姑娘,上海这个地方是这样的,问路是要给钱的。”
“你别以为我是骗你们的,你再走几圈就知道了。”
李木才不信,要是指路都能挣钱,谁都能发财了,给了唐元元示一个口型:“同伙。”
指定是同伙!
唐元元道了谢,“我们不急,自己转转吧。”
他们随便选了一条巷子,往里走了一些,没看见馄饨店,倒是看到了一家生煎店,一份要3块钱,4只。
唐元元乘机问老板,沪市的批发市场在哪边。
结果老板道:“你们要问路,去问指路人就好了的嘛,问路一块,带路十块的嘛。”
两个人都是一噎。
沪市这个地方,竟然问路真的收费!
俩人往火车站那边一去,发现,这里指路真的是一种职业。
即便是带着红袖箍的工作人员,你要问路,也要给1到2两块不等。
唐元元觉得,既然这里是这个规矩,那就花十块钱,把这里的市场问明白了。
李木:“这什么破地方,问个路都要收费,一点爱心都没有。”
唐元元:“你换个角度想,这里问路都能挣钱,难怪这里的消费这么高,楼这么高,路上这么多车,大家都有钱啊!”
“我决定了,以后就考沪市的大学,这里指定更好挣钱。”
李木一想也是,这地方,比玉城那破地方好看了一百倍不止,拉屎都和他们不一样。
要是他选,他也愿意生活在这里。
沪市的批发市场就多了,有玩具批发市场,服装批发市场,有小商品批发市场,古玩批发市场,还有人才市场。
至于高档的商场,那更是有十来个。
但是,指路人也并不知道唐元元说的那种水钻发卡,唐元元猜测,即便在上海,这东西应该也是高档货。
唐元元让对方把地址给写上,又要了一份地图,问明白了公交车路线,俩人先往小商品批发市场去。
再等了三辆公交车都是爆满之后,两个人意识到,这里的公交车恐怕没有不挤的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挤了上去,转了两次车,总算是到了。
唐元元就发现,比起宁城,这里的少商品品类更多,发箍丝巾这些单品都有。
唐元元问了批发价,挺便宜的,但是要是算上自己雇车的运费价格上就没有优势了。
运费啊运费,太贵了!
只能放弃小商品这一块,又往高档的商场去,果然,在玻璃展柜里,看到了水钻发卡。
这里,昂贵的水钻发卡竟然能高达三千,六七百一只的都是便宜的。
李木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贵的东西,谁,谁买啊?”
说话的功夫,那边就有位美丽的女士,买了一只三千多的。
李木:“这里的钱,也太好挣了吧!”
唐元元朝他一笑:“你也这么觉得啊?好巧啊,我也这么觉得。”
李木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唐元元:“李木,你有多少存款了?”
李木捂紧了口袋,感觉像是看到强盗靠近自己,“你想干啥?”
唐元元:“我有一万七的存款,这个钱,做这个水钻生意有点不太够。”
李木又是倒吸一口冷气,为啥他才小五千的存款,唐元元接近他的三倍!
好气人哦。
“你为啥比我挣这么多?”
唐元元:“光靠衣服肯定不够,我卖水晶,卖包包,卖水钻发卡挣的啊。”
“李木,你把钱给我,我们把钱都换成水钻发卡回去,挣了钱按比例分。”
李木吞了吞口水,把口袋捂的更紧了,说话都结巴了,这是他全部身家,半夜摸到都要笑醒的巨款:“全,全换成这个啊?”
“疯了。”
“你太疯了。”
“我想回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