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尖大佬的姐姐》 1、【1】 “你啊,就是对自己太狠了,饭都舍不得吃。整天一碗白米饭一碗汤,你看,低血糖了吧?你指定有贫血。” 纺织厂里,机器声轰鸣,纵然有6台风扇对着吹,人还是热的难受,头发和衣服都湿漉漉的闷在身上,像是缺氧的鱼,要喘不上气。 这种工作环境,人本来就难受,更何况贫血导致的低血糖,手脚无力,心慌的厉害,控制不住身体,眼前是黑的。 唐元元靠在椅子上,宽大的蓝色工作服套在干瘦的身体里,嘴里机械的含着糖块吞咽,双目空洞,像魂魄游离了身体。 刚才,她好像进入了未来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不像这个小县城到处破旧,有高高的楼,弟弟已经长成了青年模样,穿着昂贵的西装,和富家女儿举行盛大的结婚仪式,那灯一点也不像家里的电线,是她没见过的好东西,能闪着光,他是世界的中心。 甜滋滋的糖在舌尖绽开,唐元元的双目聚焦,眼前的一切也清晰起来。 弟弟以后,会那么成功吗? 妈妈以后,是不是就不用那么节省了? 是个好兆头,唐元元心里松快,感觉身上都有劲了。 周薇赶忙拦住她:“你干什么呢?还不下班休息?” 唐元元:“我已经没事了,早退扣钱,还有1个小时就下班了。” 因为一个小时,扣一天工资,不划算。 说话的周薇,和唐元元是一片大院的,虽然对方比她还小一岁,但是性子稳重,人也温柔,更多时候都是她照顾唐元元。 周薇忍不住数落道:“你可真是随你妈了,吃舍不得,穿舍不得,要钱不要命。” 唐元元起身道:“我不是舍不得,我是没钱,我要是有一万块钱,我爷爷的药钱有了,我弟的学费也有了,我指定回去念书,还天天都吃红烧肉!” 周薇:“也是,要是有钱,谁舍不得花呢?关键还是没钱,你家复负担又重。” “可是你总这样,也不是事,肉也还是要吃的,这么下去可不行。” 唐元元想到那个梦:“等我弟上大学就好了,我就有靠山了。” 想到唐安,周薇脸颊红扑扑的:“小安哥学习那么好,一定能考上大学,到时候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说着话的功夫,总算是到了交班的时候。 工作服已经能拧出水了。 周薇带了自己的衣服去更衣室换,唐元元没带衣服来换,等在外面,因为不想她妈多洗一件衣服。 二来是因为她的衣服早就洗的发白,还不如工作服。 周薇换了蓝色的格子裙,两条细长的麻花辫坠在胸前,青春靓丽,她挽着唐元远的胳膊,“你看,组长的碎花裙真好看,我妈叫我也买一身,钱都给我了,明天转晚班,白天我打算去买一身,你要不要也找你妈要钱买一身?” 今年流行碎花裙,鲜嫩的颜色,还能显出腰身,脚上再蹬一双塑料凉鞋,别提多叫人羡慕,厂里条件好的,都是这么穿的。 周薇薇是幼女,上面两个哥哥都已经工作,一个月240块的工资,自己可以留60块,剩下的她妈给她攒着当嫁妆,要是买衣服之类的就另外给,生活很松快。 唐元元自知自家没这个条件。 等弟弟上了大学,自己大概就能松快了,辛苦三年就好了。 “姐,有钱吗?给我点,我要买饭吃。” 厂门口,唐元元还没走近,唐安的声音先传过来。 唐安住校,昨天周末启程前,唐元元给过他饭钱,足足20块,现在应该是他上晚自习的时间。 她加快了脚步:“你钱呢?昨天不是刚给你,不会是丢了吧?” 唐安:“给李木了,他没钱吃饭,饿的太可怜了。” 唐元元:“20块,都给了!” 唐安:“不是,我自己花了2块吃了三顿饭。” 唐元元仿佛听见了自己心脏的抽动声! 疼的! “我一个月,一天假都舍不得请,240块钱一个月,自己都没舍得吃菜肉,你给别人18块!” 唐安:“姐,你怎么这么没同情心?他妈死的早,他爸是见义勇为给流氓戳死的,是英雄!可怜他一个孤儿,没爸又没妈,大院里谁不想着照顾他啊?我照顾他不是应该的吗。。” 唐元元心梗! 李木是父母都不在了,可是,大院里的婶子们都惦记他是个孤儿,这家给他端饭,那家给他送饭的。 更不用提李爸爸是赵家的恩人,赵家没少给他塞钱塞吃的,比对亲儿子都好。 他的日子根本不差! 况且,李爸爸是个好人,可是李木心眼子真的多啊。 她妈给唐安买的新衣服,去学校一个星期,再回家,就到了李木身上。 他总有那个本事,不开口找你要,就叫人把东西给他。 然后还要为他找补一句,是我主动给的。 而且,他人前人后根本不一样。 人后的他,不是那张乖觉到让人心疼的脸。 斜猊着唐元元,一边嘴角扯着,漫不经心的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笑容乖戾又邪魅,恶意肆 放: “你说了,算吗?” 唐元元深吸一口气,才能压住到天灵盖的怒气:“上周你把衣服给他,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李木有赵家照顾,他不缺吃的也不缺钱。” “他那个人心眼子多,你管好你自己的肚子就行!” 唐安也很生气:“我早就说过,衣服不是他要的,是我自己主动给的,你不要败坏他的名声。” “还有,他爸虽然对李家有恩,可是他爸拿命换的,李木根本不想用赵家人的钱,更不愿意对任何人开口,他活的很可怜。” “他无父无母,活的那么可怜,你为什么那么冷血,总是针对他?” “我对你太失望了。” 周薇扯着唐安的胳膊:“唐安,别这么和你姐说话,刚才,她还低血糖晕倒了,你关心一下她啊。” 唐安也在气头上:“低血糖又不是大事,吃块糖不就好了,再说,也没人要她省吃喝。” 唐元元:“对,我就冷血,你去把钱要回来,不要回来你就自己饿着。” “姐,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早知道我就不来找你了。” 丢下这句话,唐安气愤的扭头走了。 周薇拉住唐安胳膊,一边说话一边把自己的钱:“你们先别吵了,我这有钱,你是晚饭还没吃吗?那边有八宝粥,还有炒面,我请你们吃。” 唐元元把周薇的钱塞回去:“你的钱自己拿去买裙子,小安是我弟弟,没道理花你的钱,我有钱,这就送他回学校,你别管。” 周薇:“你就别跟我推让了,他马上要中考了,考完试再说。” 唐元元却坚持不收,又让周薇别跟她妈说这件事。 周薇还想先劝他们姐弟两吃点饭,但知道唐元元是个倔强的,只能看着姐弟两离去。 唐元元板着一张脸,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的自行车。 唐安骑着八成新的二八大杠跟在身后。 从纺织厂到学校骑车要二十分钟,一路上,唐元元双腿又酸又僵,硬是一口气也没歇,骑到学校。 唐元元冻着一张脸,把李木叫了出来。 “李木,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我们家自己吃饭都还困难,请你把钱还给我弟弟,你换个人求助,以后不要再找他要钱要东西了。” 李木还没怎么样,唐安一张脸已经煞白。 他大力拽了唐元元,“姐,我原来觉得,你只是冷血,没想到,你自私自利成这个样子,一点脸面都不要。” 给人家的东西再要回来,这成什么样子! 他在学校,还要不要做人。 怎么和李木相处。 他看见,李木一双眼睛已经红了,都要哭了,一把扯了上衣,甩在了唐安脸上,露出来精壮的上身:“我连衣服一起还你们,还是要我现在就把裤子也脱给你?” 他仰头看天:“爸,这就是你见义勇为的下场,你死了倒是痛快,我呢,吃人一口饭都遭人嫌。” “我还不如就随你去了,省的碍别人的眼。” 唐元元气的脑门充血,“你别跟我扯这种要死要活的样子,大院里那么多人照” “够了!” 唐安一张脸臊的通红,把唐元元拽了一个趔趄还不解气,手指指着唐元元的眉心,像是要把她吃了:“我怎么有你这么冷血的姐姐。” “我为有你这样的姐姐觉得丢人!” 他把衣服往李木头上套:“李木,你不用理我姐,她就是个没心肝的。” 唐元元空空的胃抽的难受,心里更是空。 “我自私?” “唐安,你摸着良心说!要不是我辍学供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你竟然愿意护着一个外人,也不愿意听我的话。” 就连那辆新车,都是她让给唐安的。 唐安扭着脖子道:“终于说出来心里话了,我能上学,你不能上学,恨死我了吧?” “以后我就是饿死,也绝不会花你一分钱,你的钱都留着你自己花吧,以后不用再把辍学供我上学这件事挂在嘴上了。” 唐安不知道,身后,李木轻慢的挑着眉,目光散漫玩味。 上一次,他也是这样。 唐元元问他:“你不缺吃也不缺穿,那么多人照顾你,为什么还总是惦记我弟的那点东西?” 他懒散的弹了弹袖子上不存在的灰,斜睨着眼睛,如同操纵玩偶:“图,好玩啊。” “看你们鸡飞狗跳的,多好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 唐元元:“好,你有种。” “硬气。” “但愿你说到做到。” 她就真的没管唐安还在饿肚子,扭头出了学校,这会子也快下晚自习了,学校门口很多摆摊的,炒面,八宝粥,油炸,浇了肉臊的米线是最贵的,一份要8毛钱。 元元心里梗着一口气,就去米线的小摊上吃。 煮到透明的米线,放豆芽青菜,小火熬煮的肉沫带着酱油的咸香。 吸溜一根米线进嘴里,热烫的香味充盈在舌尖,整个人都满足了。 真好吃。 难怪周薇说好吃呢。 唐元元一根根吸着,吃了七八根吧,满足的放下筷子,拉起塑料袋的两只耳朵,试着从碗里拎了起来,沾着汤汁的红油贴在透明的塑料袋子上,手一摸,只是有点油,并不露。 这种塑料袋太薄了,唐元元怕坏,又找老板要了一个袋子套上,车篮子早就烂了,是不敢放的,挂在车把手上,这回家的一路,米线的香味顺着风一个劲的朝鼻子里钻。 远远的,她就看见她妈张兰草,等在巷子门口。 “元元,小薇说你昏倒了,你咋样啊?” 周薇没说唐安回来要钱的事,还是说了唐元元晕倒的事。 张兰草紧张的看着唐元元,一边从手帕里掏出来大白兔,剥了外壳就往唐元元嘴里塞:“快吃一颗。” 唐元元推着自行车,就着她妈的手含进嘴里:“妈,我没事,好着呢。” “你看,我给你带的米线。” “可香了!” 张兰草:“你自己吃,你这孩子,给我带干嘛。” “以后你饿了,就在外面吃,别省钱,得把身体养好。” 说着,还从衣服口袋里掏了五块钱出来塞给唐元元。 家里的钱都有定数的,她妈给她的钱,又是从她自己身上抠出来的,吃的,穿的,用的,抠着自己。 她妈扫大街,凌晨四点就要起床,活也很重。 “妈,我有钱,今天就是意外,你自己留着吃饭,你自己留着,早上要是饿了就给自己买包子吃。” 张兰草:“妈没饿着自己,一把老骨头,没有花钱的地方,你在长身体,才不能亏了身子。” 唐元元:“你自己留着,你不吃我也不吃,还有这个米线,你不吃,一会我扔垃圾桶里去。” 张兰草:“……” 母女俩推让几个来回,张兰草到底也没吃上。 唐爱国披着半旧的工人褂子,蓝色的前进帽歪在一边,泛黄的土焊烟的杆子在墙上敲了敲:“大晚上的,跑去哪了?我爸那边肚子不舒服,找你半天了都。” 唐元元的手紧了紧,肚子不舒服,这必然是拉兜子了。 张兰草:“我这就去洗。” 唐元元拽着张兰草:“妈,你凌晨四点上工,现在该睡了。” “爸,爷爷又不是你一个儿子,二叔三叔家也该出力,不能都让妈一个人做。” 唐爱国:“你二婶是文化人,哪干的了这,三婶家孩子小,又要上班,更没功夫。” “再说,我是长子,爸就是我的责任!” “洗个衣服,能累着你妈啥!” 唐爱国是砂轮厂一个小组长,工资一个月有三百多块。 张兰草虽然不识字,但是她人勤快,这些年一直扫大街,夫妻俩也算是有双份工资,原本也算是小康之家,两个孩子完全供的起。 前年冬天爷爷忽然得了肝病,医生说这病不好治,或许大城市能有治好的希望,二叔三叔就说接回家,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 唐爱国站出来:“去首都,给爸治病,不能让他回家等死!” 二叔三叔都不同意,这几年砂轮厂收益越来越差,职工直系亲属的医疗费已经不报,更何况是去首都,他们都不同意。 唐爱国骂二叔和三叔是畜生,他说他一个人管。 就这样,揣上了家里所有的存款不说,还四处借了饥荒,开春之后带着爷爷去了首都,看遍了医院,还遇上了骗子,连回来的路费都被骗光了。 最后还是二叔借了钱去首都把人接了回来。 为着这个,二房和三房对爷爷一个手指头都不沾,张春兰一边扫大街,一伺候着现在已经病重的爷爷,忙的脚不沾地。 唐爱国这边,小组长的位置也被人顶了上去,现在只是一名普通工人,就现在,爷爷一个月喝药的一百多块中药,也是家里全出。 问就是,二叔和三叔说了,当初是爸自己说了要一个人管。 家里一分钱闲钱抠不出来,更是借不到钱,唐元元就这样下了学。 连唐安的学费,都是唐元元去了纺织厂发工资补上的。 唐元元梗着脖子质问:“不累你自己去洗啊,我妈的手都蜕皮了,你看不见吗!” “别跟你爸这么说话。” 张兰草太清楚自己女儿的性子了,紧张的拽了她胳膊:“你是真要把自己名声搞臭吗,这还不指望嫁人了?” “算妈求你了,少说两句。” 唐元元才无所谓嫁人,从他爸大包大揽爷爷的病她就不同意,和唐爱国吵,和二叔三叔吵。 唐爱国得的是孝子的名声,大院里提起他,都是竖起大拇指,孝顺。 提起唐元元,就是:“那丫头厉害!” “心冷的很,连她亲爷爷都不想管。” “爸妈都是老实性子,也不知道怎么养出来这么个闺女。” 大院里的人都让子女离唐元元远一点,就怕跟着她学坏了。 唐元元不放在心上,张兰草听了闲言碎语,回回都哭的眼睛红肿,后来,只要发现唐元元跟人起冲突,就哭着求她。 唐元元也只能把一肚子不忿憋回肚子里。 “妈,你去歇着,我去洗。” 张兰草已经挽起袖子:“你这丫头,哪有小姑娘给爷爷洗贴身的,你名声还要不要了。锅里给你温着饭,你自己吃了早点睡,衣服留着,妈一会搓完了就回来给你洗。” 唐元元只能红着眼眶子,看张兰草挽了袖子去堂屋。 回头,唐爱国拎了车龙头上的米线,“这是啥东西?死丫头,又乱花钱。” 说着,自己拎了去房间。 唐元元掀开锅盖,玉米面贴的饼子,薄薄的围着一圈,锅中间,翠绿的青瓜里一点鲜红的肉丝,青瓜的颜色还很新,一看就是单独给她做的。 余温的水汽氤氲,迷进眼睛里,睫毛湿湿的。 另一口锅里,还有绿豆汤。 唐元元一口咬着玉米饼子,一口吃青瓜,喝着绿豆汤,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砸。 上班苦点,她不怕。 她就是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妈不这么累。 原本以为自己辍学就行。 可是她妈的日子,分明比以前还难。 家里总是需要钱,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要债的,她妈这个人朴素,欠了人钱,总是惴惴不安的,就想着早点攒着给还上。 都九二年了,谁家还捡拾别人的旧衣服穿啊,她妈宁愿捡别人的旧衣服,也想着攒钱给人还上。 她也舍不得委屈自己,大院里多少女孩读了初中就辍学了,家境有的比自己家还好。 张兰草偷偷哭了一整夜。 第二天再回来,带回来五十块钱,拉着她的手:“元元,你看,妈借到学费了,你不用辍学。” 唐元元那个高兴啊! 傍晚,她就知道了,她妈去了大家,跪在大舅院子里的。 大院里很多人都知道了。 唐元元知道,她妈虽然总是跟人客客气气的,干的也是扫大街的工作,可她从不开口主动朝人借一分钱。 “就唐爱国家的那口子,那个扫大街的,为了50块钱,跟弟弟下跪的嘞,为了钱,真是脸都不要了。” 唐元元听的心里纠扯的难受。 回到家,唐爱国也是骂骂咧咧的:“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有没有廉耻,为了50块钱跟人下跪……” 一个贫穷的家里,往往愿意吃亏的,都是那个心最软的。 唐元元哭着抹眼泪,坚决道:“我不念了!” “妈,你把钱还回去。” 张兰草难受了很久,说起念书这事,总是说,自己对不起她。 这大院里,很多人家都是重男轻女,尤其是长女,七八岁就开始干活,带弟弟,家里的衣服,做饭什么的就丢给大女儿。 张兰草却不这样,几乎不使唤唐元元,如果只有一颗糖,还会偷偷藏起来,单独留给她,叫她自己吃。 连洗碗筷这样的小事,也舍不得她做。 她总是说:“有妈妈呢,妈妈洗。” 夏天屋里闷热,张兰草也是打着蒲扇只给她扇风,夜里都是拿着蒲扇睡过去的。 为此,就算是那么想读书的唐元元,丝毫不犹豫的说:“我辍学,弟弟念吧。” 只要能让她妈轻松一点,就好。 可是,妈妈还是那么辛苦。 她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 唐安现在才15岁,光是上大学都还要四年。 梦里那个年岁,怎么看都有三十了。 难不成要妈妈辛苦15年吗? 只要能让她妈别这么辛苦就行,至于唐安能不能照顾她,无所谓。 唐元元大口吃光了饭,洗了锅碗,再提桶烧洗澡水。 “快去歇着,妈给你烧。” 张兰草扶着木桶底,嗔怪的道:“你都累了一天了。” 唐元元鼓着腮帮子:“我不累,你去睡吧,一会就要去上班了。” 水倒满,张兰草把木桶放下来,“这怕啥,我下班早,你上一大天呢,夜班又熬人,吃的饱饱的,睡的久一点再起来,家里的活别做啊,等妈妈回来,明天好好给你补补。” 唐元元不想跟她掰扯,扫地的笤帚那么大,扫的街又那么长,一点不比纺织厂的活轻省。 更何况,她妈还做了早饭才去上班,回来又要马不停蹄的伺候爷爷,现在白天也睡不上几个小时。 闷闷的回到屋子里,不一会,洗澡水烧好,张兰草连水温都给她兑好了,趁着她洗澡的功夫,又把她的工作服搓了。 真希望她弟能早点发达。 让她妈早点享福。 抱着这个念头,唐元元再次梦见了唐安。 这次,是在一个大学的讲座上,唐安照旧是名牌西服,胸前别着红花,手里拿着话筒,棉签的铭牌上写:著名企业家唐安。 “我生在一个叫棉城的小地方,爸爸只是个普通的劳动工人,小时候最深的印象是,冬天吃不完的白菜炖粉条,夏天餐餐都闷豆角青瓜,逢年过节才能吃上肉,繁重的劳动早早的压弯了爸爸的脊梁,我本来应该和大部分的工人子弟一样,成为一个平凡的人,好在,我有一个好爸爸,我最感谢的就是他。” “我爸爸是一个很宽厚的人,我的爷爷病了,二叔三叔都不管事,是他带着去的首都看的,代价是花光了所有家里的存款,还借了很多饥荒,我的妈妈,姐姐为此怨恨了爸爸很久,我爸爸却跟我说,做人,要对的起自己的良心!” “我就是把他这句朴实的话记在心上一辈子,我的第一份工作是饲料厂,别人都在偷,我不愿意同流合污,被厂长看重,委以重任,开始了我人生的第一份事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3】 唐元元捂着尖锐疼痛的心脏醒过来! 唐安最敬佩的人竟然是她爸爸! 她和妈妈算什么? 就算唐安不喜欢她,可是妈妈呢? 妈妈把她的所有,都奉献给了这个家啊! 为什么,不值得他提一句? 她掀了被单下床,炊烟从灶上传过来,张兰草穿着工作服,后背的衣服汗湿沾在后背,扶着腰的手,掌心的皮肤粗糙厚实。 “怎么起来这么早?” “饿了没?快去刷了牙来吃饭。” 米粥熬的很香,米粒炸开,玉米面摊的饼子,煎的油油的,放了个鸡蛋,小白菜切的细碎,还放了一点肉沫。 “妈,你也来吃点。” 张兰草端着饭:“不了,你爷爷还没吃呢,我这就给送过去。” 盆里只剩一点厚厚的玉米糊,唐元元不用想都知道,那是她给自己留的。 堂屋他爷爷的骂声响亮,什么要饿死他之类的,谁家儿媳妇照顾公公这么不用心,早饭都吃不上。 唐元元想起来梦里,唐安的感谢话,讽刺的笑出声。 这就是,唐安说的朴实之家? 她心脏疼的厉害。 气的。 唐元元抹着眼泪起身,把光秃秃的玉米面糊放进锅里,就着余温摊开,又拿了个鸡蛋摊上,顿了一下,又去加了一个,切一点青菜,再想找肉沫,发现罐子是空的。 她吃了粥和饼子,张兰草才汗涔涔的回来。 “你这丫头,怎能把我的吃了!” “妈,我给自己加了两个蛋呢,没亏着自己的嘴,我出去转转,你吃了多睡一会,晚饭我来做。” 张兰草本来还想叫女儿多睡一会,晚上转了夜班更累人,想到女儿也很久没逛过街了,叫她出去转转也好,又从兜里掏出来两块钱,要女儿拿着买东西吃。 唐元元也没推让,只是把它紧紧揣在兜里。 沉甸甸的。 一路走出去,院里都是认识的阿姨,看见她,难免说起悄悄话。 说她越来越有姐姐的样了。 说老唐真孝顺,二儿媳和三儿媳都是不沾边,多亏了大儿子,现在是要吃什么给什么,虽然病了,大儿媳给照顾的妥妥的,身上都干干净净的。 正巧,二婶吴红拎着菜从集市上回来,头发是洋气的卷发,半身碎花裙到小腿,驼色的小皮鞋,明明比她妈只小了两岁,看着却像是刚嫁人的新媳妇。 吴红是小学老师,就在棉纺厂小学本部,中午要是不想在学校吃,也可以回家来吃。 刚才还碎碎念指责的妇人,这会子就笑着脸和吴红打招呼,尤其是有孙女孙子在念棉纺厂小学的。 唐元元冷笑一声,觉得这种好名声没意思透了,它就像大院里的人哄几岁的小女孩干活,随手夸一句“你真棒”。 偏偏,唐爱国就吃这种名声。 而唐安,以唐爱国的孝道骄傲。 唐元元难受的闭上眼睛。 “这是俩个孩子念书的学费!”张兰草把存折紧紧抱在怀里,这个温柔的女人,半辈子都任劳任怨,从不和丈夫红脸,像是护着自己的命:“你去哪给爸治病我都同意,看多久都行,孩子的学费不能动。。” 人人都称赞是老实头的唐爱国,对所有人都和颜悦色的老实人,对张兰草动了手,将她的嘴角扇出了血。 唐元元护在她妈身前。 唐安站在唐爱国身前,“妈,那是我爷爷,爸爸说的对,我们怎么能看着他去死!” 其实一切早有预兆。 是她蠢啊! 唐安就是和唐爱国一样,是会把刀扎在妈妈身上的人。 她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唐安身上呢? 她再也不指望唐安了。 * 唐元元去了母校棉纺厂中学。 这几年私立学校兴起,公立的生源都在走下坡路,唐元元的成绩在班级能排前五名左右,年级能排在三十名左右,成绩不是最顶尖,但也勉强拿到了市里一中的入学通知书。不需要择校费的那种。 辍学已经快一年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念书。 唐元元捏紧了衣角,在门卫处登记了一下,走进了学校。 这会子已经放学了,学生乌泱泱的朝食堂涌去。 唐安和李木搭着肩往食堂去,唐元元只当没看见,去初三的教学楼,在半路上顺利的遇见了马老师。 马老师听见唐元元有继续念书的想法很为她高兴。 这个学生给她的印象很深,她不是很聪明的那种类型,但是最用功的那一类。 “你这种想法是对的,有文化才能走的远,你去年的录取通知书还在吗?” 唐元元点头。 马老师道:“那就好,这学期快过去了,等过了暑假一中招生,我带你去,政策上本来就没有限制,应该没问题。” 唐元元高兴的鞠躬。 马老师笑:“你这孩子,跑一趟腿的事也值得你这样,还没吃午饭吧,走,我带你去吃食堂。” 唐元元才吃过早饭,一点不饿,“我吃了饭过来的,马老师,你能不能帮我借到高一的书,我想先提前熟悉熟悉。” 马老师说包在他身上,今年的高考已经过了,多的是高三生留着的书和笔记。 现在是六月中旬,到九月份开学,唐元元还能再上两个月多月的班,能拿到480块的工资,上半年的学费生活费倒是够了,明年的却没有。 唐元元是不想把压力放在妈妈身上的,最重要的还是赚钱。 这一份工作是不够的。 她决定,摆个小摊,卖点什么,于是又骑车到商贸市场去逛了逛。 虽然是炎热的夏天,这里的人依然不少,各种品类的店也很多,从衣服到小饭馆,唐元元把目光都集中在那些小摊上。 生意最好的是小吃摊,卖卡子扣子之类的小摊也不少。 唐元元的时间不多,做吃的要花费时间准备,能卖小商品对她来说是最好的。 这么走着,竟然看见了一个熟人。 大舅张强。 唐元元犹豫了一瞬,还是撑着头皮上前:“大舅,你这生意怎么样?” 他卖的小商品品类挺多的,从透明凉鞋到小孩玩的水枪花鼓。 张强的目光从货品上抬起来:“元元啊?你这是逛街啊?” 唐元元又问一遍:“嗯,你这生意怎么样?比上班强吗?” 张强一拍大腿:“哪能啊!” “就拿这双凉鞋来说,进价四块五,卖5块钱一双,一次拿货就要50双,我回本都够呛!再说这卡子,进价四毛钱一对,卖5毛,一对就挣一毛钱,我卖160对才能回本,唉,元元啊,你都不知道,就这一摊货,大舅搭了小两千上去啊,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本!” “就这,还经常有城管捻来捻去的,那帮人都是强盗,还会抢货哩。” “千万别做生意,上班稳当啊,你看我这头发,都是愁的。” “大舅就想把这货销了,把本捞回来。” “小明下半年的学费都搭在里头,我这半夜想起来,都想哭啊!” 唐元元心里一沉,卖小商品是坚决不能考虑了。 “大舅,你放宽心,慢慢的,总能回本的。” 因为妈妈原本借50块钱朝舅舅下跪的原因,唐元元对张强一直有疙瘩,但现在看他这么艰难,忽然就理解了。 自己孩子的学费都艰难,不想借钱是正常的。 换成她是大舅,也不会舍得。 但大舅最后还是掏借50块钱。 唐元元拿起来一只四角绣兰草的手帕,妈妈扎在头发上肯定好看:“大舅,这个怎么卖的?” 张强:“谈什么钱,我自己侄女,你拿去带就是。” 唐元元:“这不行,你要是不要钱,我就不要了。” 张强:“你就给个成本价2毛吧。” 唐元元掏了2毛钱出来:“谢谢。” 张强又给她塞了一双塑料凉鞋:“这个你拿去穿,小姑娘家家的,也打扮下自己。” 唐元元只好掏出来5块钱。 张强推辞:“你这孩子,都说了舅给你的。” 唐元元:“那我就不要了。” 张强立刻就接过5块钱揣进兜里,“你这孩子,随你妈,面皮薄,亲舅舅的东西都不好意思要。” 唐元元不舍的摸了摸粉色的塑料凉鞋,拿起了一双白色的女式款:“大舅,这个价钱一样吗?” 张强:“你要给你妈带一双啊?一样的,现在就流行这种凉鞋,你妈穿了准好看,大舅都算你一样价。” 唐元元就把那双粉色的凉拖放下:“我换这个。” 张强:“……” 抱着凉鞋,唐元元就理直气壮打听行情起来:“大舅,那这边摆摊子卖小吃怎么样?” 张强又是一叹气,“别的还好,就是城管不好弄,来了赶人啊,经常被收了灶具什么的,挣头也不大,你别看一份卖三毛五毛的好像很有挣头,要交摊位费的,天热,东西还容易坏,有个刮风下雨天的,人受罪不说,但凡谁有个正式工作,谁来摆摊啊!” “你啊,别动那心思,买锅添灶的,桌椅板凳什么的,都是钱,这里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干的,就他们,为了卖一口吃的,挣摊位是常事,昨天那家卖炒面的和卖米线的还打了,你没看到,那东西是糟蹋了一地。” “要不是被人拉开,没准要头破血流了。” “你不是在纺织厂上班吗?在厂里好好上,别偷懒,安稳拿着工资是最好的。” 唐元元:“大舅,你能借过三块钱吗?” 张强:“啥?!” 唐元元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她身上一共这几块钱,都在摊子上花光了。 既然不能卖货,那她还是做小吃吧,刚才说话的一瞬间,她忽然就定下了品类。 卖凉粉。 不用添锅灶,做起来省事,关键是成本低,不怕亏欠。 家里的瓷盆端过来就行,还不用占太大的地方。 她不怕辛苦,也不怕吵架。 唐元元此时的想法还朴素,一天能多挣三块五块的,就多一个月的生活费。 她不知道,仅仅是过了几天,她的观念就发生了变化。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4】 张强忍痛借了3块钱。 这条街上就有一家卖凉粉的,唐元元没多纠结,还是花了三毛钱买了一份。 料汁就是酱油和蒜末,青椒沫,白糖芝麻调的料,没什么技术含量。 小半碗的凉粉吃的再慢也很快见底,唐元元脸皮薄,不好意思一直赖在这里,就站在远处统计,然后就发现,半个小时的功夫,卖出去三份,相当于是九毛钱。 那一盆的凉粉,估计五毛钱的成本就够了。 应该没什么赔本的可能性。 怎么看,这个生意都可行。 她就捏着钱,去了店里,一次性买了两块钱的凉粉面,酱油大蒜青椒这些家里就有,只买了一块钱的芝麻,一把薄的塑料袋。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傍晚,张兰草在灶上做晚饭,衣服湿透了粘在身上,唐爱国刚下了班,坐在堂屋,大茶缸里泡着茶叶。 唐元元也不嫌热,凉鞋和手帕放进屋里,一头钻进厨房。 唐爱国不满的敲着桌子,“死丫头,回家也不知道叫你爸,书都念进狗肚子里了。” 唐元元只当没听见,把擀面条拿起来抖了抖,等着水开下进去。 张兰草看见豌豆粉,还以为她是馋凉粉了:“一会给你煮上,早上下了夜班回来就能吃上。” 唐元元也不想瞒着她妈,压低了声音:“妈,这不是我自己吃的,我想摆摊,下午去卖一会。” 张兰草不看好这个。 凉粉这么简单的东西,自己做一下就行了,谁花钱买啊! 心里又一疼,家里欠那么多债,走在大院里连腰都直不起来,更是一件新衣服都不敢添。 就怕人家说,你看老唐家,欠着一屁股债呢,有钱不还但是自己花,连买肉碰上债主,心里都虚。 女儿就是太懂事了。 她摇头:“这哪行啊,熬了一夜,睡觉都不够呢,还债的事有妈跟爸呢,你一个小孩子别管,就好好歇着,还在长身体,累坏了是一辈子的事。” 张兰草说着话的功夫,已经接过了面条,朝锅里放。 又从碗柜里拿出来那一小口肉沫,用汤匙塞进女儿嘴里,“快吃下去。” 唐元元意识到,这肉沫是她妈早上从玉米煎饼里弄出来的,心酸又无奈。拍了拍手上的面粉道:“妈,我刚才去找马老师了,他说,我还能继续念书,过了暑假他带我去报到。” 张兰草扭过脖子,“真的?!” “这是好事!” “妈支持你。” 她这辈子,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原本就不同意女儿辍学,这一直是她一块心病。 只要女儿能念下去,她再背债也没关系,大不了再多还几年。 唐元元:“妈,我刚才去市场看过了,卖凉粉的生意挺好的,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卖了九份呢,我瞧着,有挣头,搞这个又不累人,没准一个月能给我挣几十块呢。” 张兰草自己是不买这个的,所以将信将疑:“真的假的?凉粉这么好做的东西,还有人买?” 不会自己做吗? 唐元元:“我亲眼看见的,那还能有假。我打算明天睡醒了去卖试试。” 张兰草又是心疼,不过她还是不太看好这事,兴许是赶巧那一阵呢。 不过东西都买回来了,要是卖不了,就拿回家吃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妈给你去卖试试,你只管睡觉就行。” 唐元元就知道她妈会这么说,“爷这你也走不开啊,叫我爸知道了,这摊子就摆不成了。” 唐爱国这个人,爱面子,自诩是正式工人,很瞧不上小贩,说早些年,这些都是投机倒把,要被抓起来的。 张兰草:“也是。” 只怕这件事,早晚他也能知道。 她倒是想起来另一件事,“你爷爷眼看着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我那天听人说了,现在养猪挣钱,养的好了,一年能挣小两千,我到时候去养猪去,学费你不用担心。” 养猪多臭啊,她妈最爱干净一个人了,唐元元只恨自己太小了。 面条下好,唐元元抢在前头把面端去给爷爷。 老头子现在已经瘦的厉害,就剩一把骨头。看着都吓人的程度,脾气也是越来越差。 看见光秃秃的面张嘴就骂: “都是一帮子不孝子孙。” “怎么连肉都没有!” 唐元元:“钱都上首都花光了,隔三差五就有人来要债,家里哪有钱买肉,那都是从我妈嘴里抠出来给你省的肉钱,她天天当牛做马的照顾你,你也好意思,马上你孙子的念书钱都要没了,你还惦记着要吃肉呢?二叔和三叔家倒是有肉吃,要不你让二叔给你接过去?” 别看唐有山病成这样了,脑子清楚的很,二儿媳和三儿媳根本就是个不沾事的,指望她们照顾,两口热乎饭也吃不上。 但唐爱国是个孝顺的呀,又能拿的住媳妇。 “你这个不孝女!” “天打五雷轰的。” 唐元元立刻就掀了帘子出去:“爸,爷爷没胃口,只要你喂饭呢!” 唐爱国原本正在大口吃面,闻言只能放下了筷子,“你爷咋了!” 唐元元:“爷爷嫌没肉,不愿意吃。” 唐爱国被噎的脸色难看,只能瞪一眼女儿,自己掀了帘子去西屋。 唐元元把她妈摁回座位上,轻声:“妈,你好生吃顿饭,别管。” “爷爷指定要爸去的,那才是他亲儿子呢。” 放在以前,张兰草指定冲在前头,但自从唐爱国把两个孩子的学费都花光,她的心也凉了。 只是道:“下回别这样了,叫人听见,又要说你厉害。” 韭菜花和鸡蛋炒的素菜已经下去一半,张兰草就着手边的一碟子青瓜,面里放了几跟酱黄瓜,唐元元给她夹韭菜鸡蛋。 “妈不爱吃鸡蛋。” “你多吃。” 西屋里,唐有强还在骂骂咧咧的,唐爱国大概在艰难的喂饭。 唐元元经过那个梦想明白了,唐家男人的无情是祖传。 同她妈道:“妈,你还没看明白吗,你对我爸多好都没用,你就是省的病了,他也不会念着你好,我爸既不会照顾你,也不会供我念书,你最应该照顾的,是你自己的身体,不然,将来我靠谁啊。” 张兰草听的沉默了一会,夹起来鸡蛋往嘴里送。 唐元元比自己吃了鸡蛋还高兴,掐了一把大腿眼泪立刻就飙车来:“妈,你总算想通了,我真怕你要说,他到底是我爸。” “我姥姥就是这么早早去的。” 张兰草不由得一怔。 她刚才还真想这么说的,也就是女儿的眼神太期待。 她忽然想起来以前的自己,也是这样看她妈的,有一口吃的,不是想着她爸,就是想着孩子。 她妈吃了半辈子的鱼头,总是说,这个不喜欢吃,那个不喜欢吃。 后来她妈早早的就去了,她这个长女就撑起了家,洗衣服做饭,没有机会上学,供俩个弟弟念书,主动下乡,一直帮扶着他们到成了家。 自己要是不珍惜自己的身子,难不成让女儿走上她的老路吗? “元元说的对,妈以后不在吃上抠了。” 她要活的长久,给女儿供上大学。 唐元元很开心。 她妈愿意对自己好一点,虽然可能只是多吃一点鸡蛋,多吃一点菜,这是很好的开始。 搁了筷子,去房间把凉鞋拿了出来,又把遇见张强的事说了。 张兰草:“我都一把年纪了,穿这个叫人笑,你大舅那没有水红色的吗?我瞧着小姑娘都穿那种,你给你自己拿呀。” 唐元元也有招:“大舅那是摆小摊,品种不全,只有你穿的。” “你就说大舅给的,省的我爸又怀疑你藏钱。” 张兰草:“我知道。” 等唐爱国把唐有强的饭喂了,再回来,面已经坨了。 不悦的捏着筷子敲了敲,“给我拿点酱黄瓜。” * 换上工作服,唐元元感觉到口袋有点重,往里面一摸,好几块大白兔。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今天她爷爷没吃上肉了。 正推车,周薇骑着自行车在她家门上,穿的还是之前的旧裙子。 唐元元:“你不是去买裙子了吗?” 周薇:“我忽然觉得,那裙子也没多好看,十五块也太贵了,暂时先不买了。” 唐元元的刹住车,单脚支在地上:“你不会把钱给我弟了吧?” 周薇脸颊微红,避开唐元元的视线,扭过脸看一边:“中考挺重要的,我跟他说,是你给我钱带给他的,你别去找他啊,有什么事,你等中考过后再说嘛。” 唐元元现在知道那个梦,就不能坐视好朋友受伤,况且,他弟那种人,实在不是良配。 “我跟你说个我弟的秘密,你不要跟别人说。” 周薇举手做发誓状,眼睛亮晶晶的:“我绝对不说,你快说。” 唐元元:“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哦。” 周薇:“你快说吧。” 唐元元:“我弟那个人,你别看他长的好像挺俊的,其实卫生不太好,他,他上厕所不洗手,大号都不洗。” 周薇总觉得自己的手上都爬上了味道:“不会吧?” 唐安看起来斯文又有气质啊。 唐元元:“我骗你干嘛,他那人可脏了,还抠脚,抠过脚的手拿馒头吃也不洗,我是从来不愿意叫他递东西的。” 周薇想到他爸,洗个脚也要他妈催三催四的,也会抠脚。 她从来没把这种行为和唐安联系上。 他怎么这样啊! 周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元元,这个卫生问题,你好好管管啊。” 唐元元:“你妈没管着你爸?这是管就能管的了的?” 周薇:简直不能想那画面! 到了厂里,周薇换上工作服,从口袋里掏出来几块水果糖:“你还是吃一块上工,今天可不能再晕了。” 兜里,她妈装了好块糖,加上周薇给的几块,口袋鼓鼓的。 连邻居都记得给自己买块糖。 唐安这个亲弟弟……绝不能指望他。 一个大夜吃了好几块糖,顺利熬到下夜班,唐元元还是撑着身体,绕了一圈去学校找唐安把钱要了回来。 没道理以后不娶人家,还花人家钱。 顺道又去找马老师,把高一的课本拿回家。 瓷盆里小半盆凉粉已经凝固成型,煤球炉的大铁锅上温着洗澡水,掀开锅盖,四个韭菜粉丝包,箅子下面是稀饭。 唐元元吃了饭洗澡,临睡之前听见唐有强哼哼饿,去柜子里一找,还有几个包子,端了两个给他,又给他倒了一碗水,也不管身后唐有强还叫唤,自顾自回到房间倒头就睡下。 一觉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下了床,就看见一双水红色的凉鞋,不用说,是她妈跑去大舅那换了的。 她妈就是这样,有一点好东西都想着给儿女。 才进厨房,她妈的声音就从屋里传来。 “要去卖凉粉了?才睡这么一会,晚上会不会撑不住?” “睡饱了,不困。” 张兰草打了帘子出来,手里拿着绳子,几下的功夫把瓷盆稳稳的绑在后座,叮嘱道:“早点回来吃晚饭,卖不掉也没关系,家里留着吃。” 唐元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5】 批发市场一共有两个门,唐元元昨天在市场的时候就转过,南门没位置,还要交摊位费,北门靠着居民楼,有一家水果摊,但是没人卖吃的,人流也有一些。 这时候卖凉粉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只要一个瓷盆大的地方。 当然问题也有,是盆放哪? 唐元元后悔的拍脑门,怎么没想起来带个板凳! 目光一转,扫到边上的门面,产生了借个凳子的想法。 水果摊上的胖女人目光警惕,还没说话唐元元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恶意,那眼神似乎就在说,你要是敢跟我抢位置就死定了。 可这一盆凉粉怎么办? 往店里靠近两步,这是一家布店,一面也有成衣,老板娘看起来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头发用手绢扎在脑后,坐在缝纫机前做衣服,半垂的脸依然能看出来温柔知性。 唐元元想到自己初三的政治老师,性子很好,即便是面对调皮的学生,也从不打人。 她心定了定。 切了一大碗凉粉,浇上调料,走进店里。 对方突然抬头,还没等唐元元开口,她就先笑起来:“妹子,看布吗?” 唐元元脸刷的红了。 空余的那只手捏紧了衣角,声音低的像蚊子,也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不是的,我想跟你借个板凳,一会用完了就还你。” “可以吗?” 小心翼翼的语气,一大海碗的凉粉。 徐小凤看唐元元穿着土蓝色的工作服,又看她年纪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很容易害羞,于是放温柔了声:“板凳啊,可以的,你跟我说,你借板凳做什么?” 唐元元:“凉粉,想在那个水果摊边上卖。” 她把凉粉放在老板娘面前,嘿嘿傻笑,捏着衣角很不自在:“你吃。” 紧张和朴素都写在脸上。 “怎么想起来卖吃的?” 谁愿意把自己的贫穷挂在嘴上呢? 唐元元腼腆的红着脸,声音又轻了一个度:“想给自己攒点学费。” 徐小凤小时候也是穷过来的,她自己淋过雨,就很知道,一个贫穷家庭的女孩子有多不容易。 再看见唐元元这冒尖的一海碗,心里更是柔软泛酸。 “你打算怎么卖?” 唐元元想的是,把这半瓷盆卖完,再说,这东西成本又低:“我打算卖2毛钱一碗。” 徐小凤被逗的一笑,没做过生意的朴实人是这种思维。 别人卖三毛,自己卖2毛,有的挣就行。 既不把柴火算在里面,也不把自己搭上的时间当成本,总觉得力气是不值钱的。 “你给我的这一碗,都够装三碗了,一个板凳而已,哪值这么多。” 唐元元的眼睛就亮了:“阿姨,你原意借我?” “当然了,我这做的是卖布的生意,你跟我也没竞争,”徐小凤诚心诚意道:“不过,我不建议你在水果摊边上卖。” 看唐元元不解,她只好压低了声音解释:“那家卖香蕉的,是个骗子,夫妻二人轮流摆的,少秤,市场里的人都知道,也就是骗骗乡下上来的,有人来找,就会换另一半坐着,只说不知道这件事。” “买东西的人看人不对,少几毛钱的事也不好闹开,夫妻俩都不是好说话的,你细胳膊细腿的,要真摆过去,他们指定要找你茬。” 唐元元就苦恼了:“可是南门要交摆摊费。” 徐小凤拿起来一次性的勺子尝了一口,料给的足,味道还不错。 再看见门口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心里更是怜惜。 “南门有一家了,卖了很久,你要是去了,怕是也讨不上好,我给你指个路,就看你胆子大不大。” 唐元元点头如捣蒜,表示自己听。 徐小凤:“这是你的车吧?你就推着去市场里喊,卖3毛钱一碗,一碗的量,你就照着老太太的量给,这吃的东西,一次吃的足了,明天别人就不会再想着买了,就碗底少少的,料足足的,明天才惦记。再有,你要是喊2毛,别人的第一反应是,口味不好,便宜没好货。” “卖吃的,不是越便宜越好,你舍不得花钱买,不代表别人舍不得花钱买,尤其是兜里有钱的,买份吃的,代表着消费。” “再说,你要是卖的便宜,北门的老奶奶要是知道,必定要找你麻烦,她的生意就不好做了……” 唐元元汗颜,原来做生意有这么多门道。 认真的记下来,要是没有老板娘说的这些,她这生意恐怕真做不下去。 她诚恳的朝老板娘鞠了一躬。 徐小凤就道:“你快去试试吧,这个时候正是天热人又不想动的时候,一会你要是没卖完,就回来,摆在我门口。” “唉!” “你的碗。” 徐小凤把塑料袋拎了出来,唐元元腼腆的接过碗,放进编织袋里,推着破自行车,走进了市场。 卖相交的胖女警惕的盯了一眼唐元元,眼神锋利。 唐元元给自己打了一口气,从她面前走过。 卖东西,第一声总是艰难的,唐元元第一声喊的很轻,又喊了两声,才大一些。 “小姑娘,凉粉来一碗!” 卖婚庆喜糖的老板娘煽着扇子从炎热的屋里出来,她有点饿了,正想吃点什么,做生意就是这条,不好随意离开门市。 “唉!” 这一声话音,像是最甜的蜜,最凉的井水,都让唐元元忘记了暑热。 她好像有使不完的勇气和劲,推着自行车走遍这座市场。 当然,这精神头,也让她本就出色的五官更靓丽青春。 有时候,人开窍就是一瞬间的事。 可能是贵人的一句点拨,又或者是勇于一次的尝试。 唐元元很幸运,在这一瞬间,她看见被热的汗湿的手。 恰好,她又继承了张兰草的干净。 掏出来口袋里的帕子,先把汗湿的手擦干,这才拿碗,套了塑料袋,在干净的腕上,利落的切一块凉粉,划的又直又细,再浇上料汁。 无论在任何境地,干净都是加分项。 女人很满意她擦手的细节,她也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你这小姑娘,倒是个爱干净的,北门的那个就没你干净,我还看到她就用牙咬酱油袋子。” 唐元元意识到,吃的上面,人们要的就是一个干净。 她把这种潜意识的习惯摆到了清晰的认知里,这就成了一个卖点。 这种市场是那种露天的两层楼,第一个老板娘尝了一口说好吃,后面的都跟着买,有的孩子在的,还要了两三碗,一个市场还没转完,凉粉竟然卖光了。 三块钱的凉粉,用了才三分之一,也就是说,最多用了一块钱的凉粉,她足足卖出去6块钱。 除去调料,她赚了5块钱。 她一天的工资也不过八块钱。 那她一天站12个小时,到底有什么意义! 她对工厂的工作都产生了怀疑。 “阿姨,我都卖完了。” “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徐小凤眼里都是赞赏:“才第一天,你能这么顺当,说明你很有做生意的天赋。”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做生意还张不开嘴呢,说话声音像蚊子大,孩子,你真不错。” “做生意这东西,要想长久,一定要保持干净和口味,要是能有创新就更好了。你只管多做一点,卖不掉的话就摆在我店门口卖,你只要不生火,弄油烟,阿姨这你都可以摆。” 只是唐元元还要去上夜班,没有太多时间,她决定了,要是这个生意能稳住,她就辞职,专门卖凉粉。 老板娘听她说,一会还有夜班,心里更不是滋味。 怎么一个孩子,这么拼啊。 她就更想拉唐元元一把,就硬是塞给了唐元元一块钱,还不许她推辞。 唐元元怎么看,她都觉得,张强昨天说的话水分很大。 做吃的,明明很赚钱吗! 她得出来一个认知,就是她大舅并不想她赚钱。 要不是她妈已经把钱还了,她一定会把这三块钱欠着。 唐元元揣着6块钱巨款,去了粮油店。 老板娘的话给了她启发,做生意要动脑筋,她就准备放开了买了。 现在这天气,闷热的厉害,煮点绿豆汤很解暑,做起来也很方便,多加点白糖,一定要把口味弄好。 唐元元赶在唐爱国下班之前到了家。 张兰草手捂在嘴巴上,“全卖了?!” 她辛辛苦苦扫大街,一个月也不过90块钱工资,那半盆子凉粉就卖了5块钱! 唐元元笑:“嗯,我也是遇上贵人了……” 张兰草高兴的搓着手:“你是遇上好人了,咱们得表示表示,我给她做双鞋子吧,她穿多大脚?” 唐元元:“做鞋子费时间,你哪有时间,你别操心了,我已经给她买了个手绢。” 张兰草:“太轻了,还是做双鞋子,我熬药的时候能做,多花几天就是。” 唐爱国一天喝四次中药,熬药小火,还离不开人,一边做鞋子到成。 “看着应该是36码的。” “成,我明天再给你做点凉粉,不过会不会太辛苦了,你还上夜班,撑不住怎么办?妈明天去替你卖吧。” 唐元元:“妈,你忘了我爸了?再说了,要是卖凉粉更挣钱,我就辞职了。” 昨晚唐爱国给了一块钱买肉,给唐有山单独开小灶。 张兰草从罐子里舀出来两勺肉沫,“你快吃,一会你爸就该回来了。” 唐元元给张兰草也塞一勺,自己也吃一勺。 肉末真香。 唐爱国拎着寒湿的工作服回来了,朝灶房一张望,就看见老婆在灶台前,热气氤氲,女儿窝在小板凳上,两人一看见他,话头就停了。 唐爱国心里很不舒服:“说什么事呢?这么高兴。” 唐元元:“说妈烧红烧肉最好吃,但是没钱买。” 唐爱国:“……” 不悦的哼一声:“你爷爷在床上躺着,也不知道去陪你爷说说话。” 唐元元古语道:“就是爷爷说想吃红烧肉。” 唐爱国气闷的瞪了唐元元一眼,谁家像他这么倒霉,养的闺女跟刺猬似的,一张口就扎人。 晚饭是韭菜粉丝包和玉米稀饭,酱黄瓜。 唐元元抢着洗了碗,准备出门上班的时候,唐安回来了。 唐元元警惕的看着他:“你不会是想找妈要生活费吧?她可是一分钱掰成两瓣花,给了你钱,她自己就省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6】 唐安冷冷睨了一眼唐元元:“我回来做什么犯不上跟你说。” 没有直接否认,唐元元倒是更肯定了,他就是回来要吃饭钱的。 “只要你不找妈要生活费,你以为我乐意管你。” 唐元元干脆折回屋里,“爸,我爸把生活费给了李木,家里现在这么困难,他还在外面装英雄呢,他既然这么大方,就别吃饭了,饿着肚子吧。” 唐安一张脸就涨成猪肝色。 唐爱国瞪了一眼唐元元:“你少说几句。” 又问儿子:“你姐说的都是真的?” 唐安:“我是把钱给了李木,那是李木没钱吃饭了,饿着肚子,他不愿意朝赵家张口。” 唐爱国:“你想帮人的心是对的,李木那也是个可怜孩子,不过咱家现在也困难,你也要量力而行。” 唐安:“爸,我知道了。” 唐爱国就看向唐元元:“给你弟二十块钱,要中考了,他得吃好。” “我没钱。” 唐元元赶紧抱紧了她妈的胳膊:“爸,你人缘那么好,以前还是组长,经常借人钱,你去借给弟吧,我妈也没钱。” 张兰草还是拿出来身上仅有的5块钱,唐爱国又去找人借了十块钱。 唐元元盯着唐安,好笑的道:“你做英雄了,我还以为你真能不吃,还不是妈抠出来省给你。” 唐安这会子脸已经红到脖子了,张兰草推了推唐元元:“元元,别瞎说,这是你亲弟,他还小,马上又要中考了,不能这样对他。” 唐元元:“妈,你心疼他,他可不心疼你。” 唐安:“谁说我不心疼妈了?” 唐元元:“好啊,你既然心疼妈,等放暑假了让妈好好歇歇,你在家照顾爷爷,给妈白天睡个好觉。” 唐安:“我照顾就我照顾,不用你来激我。” 唐元元漾出来一个大大的笑容:“你自己答应的,可别后悔。” 唐爱国自然又是骂了几句唐元元不像话,没有个姐姐的样子,唐元元上班之前撂下话:“我弟说了,以后不会再花我挣的一分钱,以后他的生活费和学费我都不管,爸你自己管吧。” 现在卖凉粉一天就能挣好几块,唐元元骑车都轻快起来,一边往嘴里拨了一块糖,一路都甜滋滋的。 熬了一个夜班,再回家还是重复一样的忙碌,不过今天灶房多了一桶绿豆汤,凉粉也变成了大半盆。 她妈还是没舍得给她做满一盆,怕她累着。 唐元元喝了一碗绿豆汤,她妈加的糖正好,不会太腻,又恰好能喝出来甜味,就着玉米饼子,吃了早饭快速洗澡睡觉,中间唐有山在次屋叫唤了两声,唐元元去给他端过一碗绿豆粥,扶起来一次上过茅房。 下午却在两点钟就醒了过来,主要是唐有山在房间里叫唤,闹着叫人按摩。 唐元元无奈的睁开眼,才翻身下床,张兰草已经已经推开了她的房门跑出去堂屋。 撸了袖子给按摩:“爸,元元熬了大夜班,你轻点,让她睡个安生觉。” 唐元元也不想睡了,去灶上先端了凉粉绑到自行车后座,那边,张兰草提了半桶绿豆汤出来,眼里都是担忧:“这会不会太重了?你怎么骑车?要不,就卖凉粉吧,这绿豆汤留家里喝。” 唐元元看的想笑。 她做什么,她妈都不放心,第一次去纺织厂上班,她也是这样惴惴不安的,生怕自己被机器伤着手指。 “妈,你放心吧,我不仅要给自己挣来学费生活费,我还要挣钱给你买身衣服。” 张兰草:“花那钱做什么,妈有衣服穿,有钱你在外面买点好吃的,可千万不能再晕倒了。” 唐元元塑料桶的绿豆汤挂在二八大杠的扶手上,稳稳当当的骑出了院子。 “元元,你这是去哪呀?” 才出院子不久,唐三婶的眼睛一直盯着红塑料桶和凉粉打量,一边问。 她昨儿个可是听人说了,唐元元驮了半瓷盆的凉粉出去,再回来的时候都空了。 这大院里,家家户户都挨着,哪家有什么事情,不一会的功夫,这一片都知道了。 唐元元知道,自己卖东西的事恐怕瞒不住,但能瞒一天是一天。 唐有山还没生病的时候,一直帮三房带唐大宝,三叔也喜欢朝唐爱国借钱,家里但凡做了肉,三婶必然带着唐大宝上门。 自打爷爷生病了,这一家子就没再沾过他们家的门,唐元元不喜欢三房任何一个人。 “给我大舅家送东西。” 唐三婶精明的眼里写满了不信,谁不知道,张兰草的两个兄弟精明又自私,借50块钱都费劲,已经相当于是撕破脸了。 唐元元好笑的道:“对了,三婶,我爷刚才念叨你和三叔呢,还想大宝了,说好久没见了。” 唐大宝是三房的宝贝疙瘩,唐有山现在瘦的冒着死气,唐三婶看见他都心里发怵,是一步都不敢沾大房,更何况自己的宝贝儿子。 唐三婶心里那个气,心说张兰草是三个棍子都打不出来一个屁的主,唐爱国更是跟谁都没红过脸,怎么生的闺女这么精明厉害。 “那个,大宝最近发烧了,身体不好,等他身体好了再见吧。” “我才想起来,炉门忘记堵了。” 唐元元好笑的看着唐三婶的背影,重新蹬上脚撘子,往批发市场去。 徐小凤看见唐元元又提了半桶绿豆汤,眼里都是赞赏。 是个聪明的孩子。 自己那儿子,都十七了,连个碗都不会刷,看见人,更是连张口打个招呼都张不开嘴。 再看看唐元元,一边在厂里上班,一边还能再卖吃的多挣学费。 更难得的是,这孩子有心,她不是把卖不完的东西拿来送人情,而是头一份想着她。 这份为人处世的敦厚,她很喜欢。同样是孩子,差距怎么这么大。 唐元元给她舀了一碗绿豆汤,又把昨天买的手绢放在桌上就跑了。 徐小凤心里熨帖。 唐元元昨天给的料足,拌的口味也好,夏天热,市场里就更闷热,很多做生意的中午都吃不下饭,这会子正是有点饿的时候,价钱一样,还省了自己跑腿,唐元元的凉粉销售一空不说,连绿豆汤都很快卖光了! 唐元元这一天挣了十二块钱回来。 她一开始还觉得,自己赚翻了,却听见,一个乡镇上的文具店,一次来这里批了七百块的文具。 而原来批发价和零售价差了一半的利润,开一个小卖部很挣钱啊。 又竖着耳朵听,这一关注不得了,毛巾这类生活用品的,零食什么的,都是上千块的生意。 唐元元一点也没有,人家挣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想法,满眼都是对对钱的渴望。 这么一对比,她就觉得,自己这几块钱,就像是蚂蚁和大象。 做生意,好赚钱啊! 她瞬间就坚定了辞职的决心,没道理看见赚钱的方向,还去守着那点工资的。 她要攒钱,开个小卖部,卖文具零食什么的,她妈就可以看店,不用去扫大街,她去读书。 完美。 昨天买的原材料还能撑一天,唐元元就没往粮油批发店去,不过看见路边的农妇挑了两担毛尖李子,她停了车。 问了价钱,对方要一毛钱三斤,城里的李子是一毛钱两斤,这个价格的确很便宜。 李子这种水果不好卖,酸能倒牙,一般一斤都要吃上好几天。 不过唐元元有办法。 小孩子都喜欢吃罐头,罐头很贵,张兰草节俭,但又舍不得亏孩子的嘴,她做了两次,就琢磨出了罐头的做法,就是蜜糖水把水果主熟了放凉就行,用桃子李子也很好吃。 她花了五毛钱,买了十五斤,这样家里的糖就不够了,她又去买了白糖,顺带又进了一些原材料。 自从唐元元出了门,张兰草就不断伸着脖子往外头张望,总算是看见女儿的身影,蹭的一下站起来。 唐有山叫一声:“要死啊你!” 啊。 忘了在给公公喂水。 张兰草搁下大海碗,从柜子里找了件衣服出来,匆匆跑出去,迎到了院门口,拿下唐元元车把手上的桶,“都卖光了?” 唐元元手捂在嘴边,笑的可开心了,不过还是惦记着不能让人知道,压低了声:“妈,可好卖了!” “我就在市场里转了一圈,就卖没了。” “我今天挣了十三块钱!” 谁能想到,一桶绿豆汤,竟然也挣了七八块钱。 张兰草那个高兴啊,这可太好了,她女儿上学有希望了。 她把桶放下,又小跑着用瓷盆打了凉水,投了毛巾:“快,擦一把汗。” “饿了没?妈给你做饭去,有茄子,嫩着呢。” 现在天正是热的时候,唐元元还不饿:“一会我吃两个韭菜包子就行。” 张看草这才问买那些李子做什么。 唐元元:“我打算做个冰糖李子,就像罐头那样,徐阿姨说了,吃食这个东西,追求的是个新,明天再加上李子卖试试。” 张兰草就把李子倒进木桶里准备搓洗,脸上也泛着喜色和唐元元说小话。 什么内容也听不见的唐有山:“……”好气! “小安她妈!” 张兰草洗着李子问:“爸,什么事?” 唐有山更气了:“我要吃饭!” “唉。” 唐有山的内脏功能都衰竭的厉害,一次只能吃一点点饭,也只能吃的下软烂的面条,烂米粥之类的,一天要吃四五次饭,家里的灶,不是在给他煮饭,就是在给他煮药。 之前锅里的瘦肉粥还有,放在炉子上热一热就行,小半碗粥喂下去,他又睡了过去。 总算是安静了,母女俩挨着坐在小板凳上,唐元元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 张兰草怕女儿亏钱:“妈不识字,这把你店亏了怎么办?你钱留着上学用。妈瞧着做吃的就挺挣钱,你爷爷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我就有时间了,妈也不扫大街了,早上去卖包子,下午去卖凉粉,你专心念书。” 唐元元觉得,还是应该正儿八经开个吃的店。 等天凉了,就没人吃凉粉了,再说,摆摊托着这些东西真重,更不用说冬天外面那么冷,人就更遭罪了。 她得想个法子,挣一笔钱,在冬天来临之前给她妈开个店。 “妈,还是得开个店,才长久,冬天人家不会在冷风里吃东西的。” 张兰草:“那道是,但是咱开的起店吗?” 唐元元就算起帐来:“到天冷还有两三个月呢,我下个月还能拿240块,只要每天都能挣十二块,九百块,加起来就是一千一百块,除去学费,能开的起!” 要是自己有个吃食的店,就能供两个孩子上学了。 母女俩沉浸在幸福的幻想里,真开心。 唐爱国回来,寒着一张脸,先是在厨房到处翻找,家里的米粮袋子都被他翻出来扔在地上,直到找到豌豆粉和绿豆:“唐元元,你去摆摊了是不是!” “我这张脸都给你丢尽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7】 张兰草把唐元元护在身后:“都是我弄的,跟元元没关系。” 唐元元只觉得唐爱国这人特别搞笑。 “我去摆摊卖东西就是丢人了?” “人家上门来要债,大过年赖在我们家不走的时候你不觉得丢人,你那些朋友在我们家把我妈当老妈子使唤,要吃喝伺候的时候你不觉得丢人,我自食其力摆摊卖点吃的你倒是觉得丢人了?” 唐爱国气的火冒三丈:“那摆摊,一天能挣几个钱?搁早几年,那叫投机倒把,这还不丢人?为了那几毛钱,我看你是脸皮都不要了!” “不许再弄,好好把你的班上好就行,我朋友废了力气把你塞进去的,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别回头叫人开了,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他看见木桶里的李子,更是弯下腰直接掀翻了,李子滚了一地。 还费力气塞进去的。 纺织厂又不是棉纺厂那种国营单位,一天上十二小时,有夜班,医疗没有,休息没有,换班的时候更是要连着一大天一大夜,人累的半条命都快没了。 真正有门路的人家,都是进国营厂,舍不得孩子去受那个罪。 况且,对方收了一百块钱,当然,唐家当时拿不出这一百块,是唐元元发了工资后补的。别人买这工作是收120块,少收这20块钱,也搭上了一顿饭,唐爱国就觉得都是他这个国营厂组长倍有面子。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觉得他身份尊贵的。 唐元元此时此刻,最想的是,她要是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就好了。 她和她妈就能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人。 唐元元气的拔腿就走,听见身后,唐爱国吼她妈:“都是你,把她惯的不成样子,瞧你养的好女儿。” 唐元元又转身回来,拉上张兰草:“嫌我妈养不好女儿,那你年轻的时候多管管我啊,你境界高名声好,我从小也不见你教我写过一个aoe,现在倒是怪我妈没教好了。” “妈,今晚不做饭了,走,我们去食堂吃。” 砂轮厂有食堂,价钱也不贵,就是东西不怎么好吃,很多人家不想开火就在这吃饭,尤其是到了夏天,厨房里热的厉害,也就张兰草节俭,总是顿顿自己做饭。 唐元元要了两份炒面。 对于张兰草来说,这还是第一次把丈夫留在家里,自己出来吃食堂,虽然丈夫拿走两个孩子学费伤了她的心,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对。 这不是一个好女人应该做的事。 所以她决定,把这份炒面打包带回去,给唐爱国。 问理由就是,唐爱国到底是她爸。 唐元元一眼扫到王主任,她是砂轮厂里唯一的女主任,在厂里的地位很高,是砂轮厂所有女性心目中的偶像。 她劝不动,知识分子的话呢? 她妈骨子里可是很崇拜知识分子的。 唐元元也顾不上人家不认识自己,壮着胆子拉着张兰草过去:“王主任,您吃饭呢?” 王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看起来像是在喝水吗?” 一句玩笑话,唐元元忽然就没那么紧张了。 “王主任,我想请教您一件事。” 王主任搁下筷子,很严肃的道:“你说。” 唐元元:“我摆摊挣给自己挣学费,这是一件正确的事吗?” 王主任目光落在唐元元稚嫩青涩的脸上:“作为一个孩子,你原意体谅大人辛苦,自己挣学费,这是一件多么有孝心的事,谁家父母摊上你这样的孩子,都要烧高香的,不只是正确,简直是优秀。” “总之,这个年纪的孩子,我没见过这样自食其力的,当然是好事。” 她的目光又落在张兰草身上:“你是孩子的妈妈?” 看她点头,又道:“孩子没有包袱,自食其力,在摆摊的过程中还能摸索出来社会经验,这是真正的学以致用,你有这样的孩子,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可不能因为大人的面子,打击了孩子的积极性。” 张兰草狂点头,她就知道,她女儿是最好的! 唐元元见王主任误会了,立刻道:“不是我妈,我妈是支持我卖小吃的,是我爸,我爸还掀了我的材料,他又骂我妈惯坏了我,没教好我,我拉我妈出来吃食堂。” “我妈在自责呢,觉得撂下自己的丈夫,自己出来吃饭,不是正确的行为,您觉得我妈这样自责对吗?” 王主任气的一拍桌子! “我最讨厌男人没本事,脾气还比天大。” “林黛玉都说了,但凡家庭之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咱们做女人的,虽然说要照顾好先生孩子,但遇上那糊涂的男人,也不能一味的顺从,反而规劝着他,走上正途才是要紧的。” 张兰草惊讶:“书上还讲,不能全顺着男人了?” 王主任:“当然,一个好的女人并不是要事事顺着丈夫,能拿捏住他不犯浑,让一个家走向兴旺,这才是正确的方向。” 张兰草前半辈子在家里,听她爸在家说的最多的就是,以后要听丈夫的话,照顾好丈夫孩子。 虽然,有些时候她也并不觉得唐爱国做的事对,但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说不过人家,只知道,要对男人好,伺候好他吃喝。 有文化的人说的话就是不一样。 难怪人家是主任,自己是个扫大街的呢。 要是自己能早点知道这个道理,女儿去年也不用辍学,虽然说还能上学,但到底耽误了孩子一年,也不知道能不能跟上班。 张兰草被愧疚割着心,她一定要供女儿上学,成为文化人! 成为像王主任这样的文化人,走哪都被人尊重,而不是像她这样,外人瞧不起,连丈夫都不尊重她。 跟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笑话她大字不识一个。 “谢谢你,王主任,我知道了。” 张兰草鞠了一躬,王主任吓了一跳,几句话的事,哪值当这么大的礼。 从食堂出来,张兰草目光坚定:“元元,妈妈支持你,一定会让你念成书的。” 唐元元心里想的是,她一定要让她妈过上好日子! 不再被她爸呼来喝去,做这些那些的。 要开上店。 唐元元于是道:“妈,你去住我厂里宿舍吧,今天不回去了,让我爸一个人忙我爷。” 张兰草下意识就拒绝:“这怎么行?他才上了夜班,弄不了你爷。” 唐元元:“就是因为他弄不了,所以你才不回去。” “等爸来请你啊,我猜他肯定撑不住,半夜得去街上请你。” “其实最好是你回外婆家,但大舅二舅那个人,还是去我宿舍住吧。” 张兰草有点慌:“那你的生意怎么办?不是要耽误了?” 唐元元:“你刚才不也说了,我爸搞不来,二叔三叔没人会管,你看着吧,夜里,我爸指定去大街上找你。谈好条件再回去,最起码让他搭把手,不能把爷的事都堆你身上,也不许反对我做生意,凉粉快,明天早上做也不耽误的。” 张兰草心里却忐忑了起来。 要是唐爱国不来找自己怎么办?女儿一天能挣十几块呢。 毕竟这半辈子,张兰草都没见过唐爱国跟她低过头。 即便是去年,因为孩子的学费,他打了她,第二天早上,也只是主动给她端了一碗面,那碗面还是她自己下的。 张兰草把这理解为唐爱国的认错方式,觉得他还是爱两个孩子的,只是可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等死。 还是家里穷闹的。 一个人,想让自己的父亲活命有什么错呢? 所以她勒紧裤腰带,把一分钱掰成两瓣花,孩子长身体不能克扣,她就从自己嘴里抠吃的,衣服捡别人不要的,竭尽所能的把唐有山伺候的舒服一点。 要是唐爱国不来找自己。 眉头拧起来。 唐元元一看张兰草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慌。 抱着张兰草的胳膊撒娇:“妈,刚才你可是答应王主任的,要拿捏我爸,我还想顺顺当当上高中呢。” 女儿能再念高中,就是张兰草的毕生梦想。 张兰草只好带着对家里的担忧,从女儿手里拿过自行车把手,让唐元元坐车屁股。 唐元元不常住宿舍,有时候遇上暴雨天之类的才住在宿舍,这边只有一个简单的铺盖,现在天热,倒也够用了。 宿舍一间放了八张上下床,是那种铁架子的,一共16个人住,只有一扇小窗户,住宿条件连家里都不如,不过很多工友还是会住这里。 主要是,大院里很多人家都三四个孩子,多的五六个的都有,他们这个年龄段的,正好是没赶上计划生育尾巴的,一共二三十平的房间,一家子十来口,有的女孩子就在客厅搭一张床就是睡觉的地方,就很不方便。 厂里虽然挤,但好在这屋子里住的都是女生。 距离上工时间还有半小时,唐元元找工友借了一本已经翻烂了的《知音》,歪靠在张兰草身上。 张兰草:“妈身上都是汗味,再给你熏着了。” 唐元元鼻子深深吸了吸:“你身上不臭,很香,爸身上才臭。” 受王主任的启发,唐元元找了一遍讲家庭伦理的故事读,张兰草听的津津有味的。 “书上还讲坐月子的事呢?” 张兰草不识字,对书本有一种天然的敬畏,总觉得里面讲的都是高深的大道理,不是她这个扫大街的能参透的。 一年级的时候,女儿就会背“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 午饭时候,这一片的光景就出来了。 后来女儿说,那叫古诗,听着就好听。 可这本书上,竟然写婆婆不帮坐月子的儿媳照顾月子,弄的一家妻离子散。 她婆婆当年也没帮过她,就唐爱国当天从食堂给她买了饭,第三天,她就自己下地做饭了。 原来,坐月子这件事,还可以计较的。 唐元元笑:“当然啊,书本的目的就是让人明理的,这道理嘛,也是来源于生活,坐月子是生活,吃饭穿衣也是生活最基础的部分,做丈夫做婆婆的,应该对媳妇好,这是最基本的道理。” “妈你看,王主任识字,有本事,王主任的丈夫也是知识分子,会和王主任分担做家务,这就是读书的结果。” 张兰草:“元元,那你使劲读书,以后也找个知识分子,不能像你爸这样的。” 唐元元:“……” “妈,我教你认字吧?” 还是受王主任的启发,女人,识字能让人有底气。 张兰草:“我都多大年纪了,再说了,妈妈笨的很。” 唐元元:“笨也可以识字的,识字很简单的,你看,这个就是元,一元钱的元,唐元元的元,一点也不难记,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一天识一个字,这样,一年你就能认识365个字了,学会了你到时候做生意更方便,可以选择开小吃店,也可以选择开小卖部,哪个挣钱咱们做哪个。” 张兰草对最后一句话心动了。 做生意要想做出名头,还得识字,挣了钱,女儿才不会随意辍学。 “成!” 半个小时的时光一晃而过,唐元元去厂里上班。 另一边,唐爱国上了一天的班,回来气都没喘一口,就和女儿吵了一架,叫隔壁李大鹏看了好大一通笑话。 李大鹏:“爱国,这嫂子都离家出走了,你也不去找找?” 唐爱国:“她还用找?我借她三胆子,她也不敢真走,一会她自己就回来做饭了。” 李大鹏:“要不还得是老哥你呢,就说钱辉,这辈子被他老婆管的死死的,女人都管不住,一辈子没出息。” 唐爱国被捧的心里头舒坦,面色也好看起来,只是这个时候,唐有山睡醒了,又在次间叫唤起来。 一个病重的人事情是很繁琐的,唐有山一天要睡十几觉,说着话的功夫睡过去,说着话的功夫又能醒,睡醒了不是要水就是要饭。 李大鹏张张嘴,哀叹一声,唐爱国之前去首都给老爷子看病的时候借了他20块钱,这都好久了,本来还想要钱呢。 过年的时候他家要债的人多,隔三差五的都有人要债的,李大鹏出于面子情当时只借了20块钱,这钱借的少,反倒不好要了。 唐有山是饿了,又要吃饭。 其实也该给他煮中药了。 唐爱国:“你等等,小安他妈一会就回来做饭。”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8】 唐有山一巴掌就扇了上去,唐爱国就懵了。 “你好好的,跟媳妇吵什么架!” 要是张兰草走了,谁能把他照顾的这么舒服啊。 唐有山身体病着,脑子却清醒。 他虽然有三个儿子,但是能指望的,也就是大儿媳,不嫌脏不嫌臭的,当年他老婆子就是看中张兰草大字不识一个,但人勤快会过日子。 早些年他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个大儿媳妇,没有个正式工作,也没个主见,宠孩子没边,一个丫头骗子也宝贝着,他是看见就来气。 没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大宝孙子现在却是边都不沾。 唐爱国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把年纪了,还要被他爸揍。 “还不是那个死丫头,跑去摆摊卖吃的,我的脸都被她丢光了。” 唐有山:“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丫头多赚钱还有错了,我吃药不要钱啊。” 他想活着,要多吃药,一边说着,一边拿拐杖打人:“快去把人找回来,我都饿了。” 唐爱国只能出去找人,这才知道,张兰草跟唐元元一起走了。 唐爱国一张脸都黑了。 张兰草胆子肥了,竟都敢离家出走了! 他生的这个闺女,天生就是和她作对的。 只能捏了一块钱去食堂买饭,转过身就遇见了李大鹏。 李大鹏还不知道张兰草走了的事:“爱国,你家不是有嫂子做饭吗?怎么还来买炒面?” 唐爱国:“……”完全不想回答他。 “今天换换口味。” 李大鹏看他还有钱买肉丝炒面,于是道:“国哥,你也晓得,我们家,我老婆喜欢花钱,不会过日子,我这一个月只有两块钱零花,那20块钱都是我攒了快一年的,你,请我吃个炒面呗?” 唐爱国哪有钱,这是兜里仅剩的一块钱。 只能打哈哈:“下次,等发了工资请你。” 李大鹏等人走了,使劲“啐”了一口,骂道:“抠门的玩意,借了钱,连个炒面都舍不得请。” 他完全不记得,在唐家的日子没有落魄前,唐爱国是最爱请客的那一个。 这炒面是最后两份,都已经僵了,唐有山这段日子早就被张兰草养刁了胃口,再加上唐爱国连肉沫都没舍得加一点,他直接把饭抠在儿子头上。 “你去把小安他妈找回来!” 唐爱国意识到自己老爸做了什么之后,差点给气疯了。 唐有山一直折腾,唐爱国根本顶不住,还没撑到张兰草上班,就骑了自行车来找张兰草。 张兰草已经快一年没有睡过这么安生的觉了,闭上眼就沉沉睡过去,以至于被人推醒了,她都还是懵的,揉着眼睛出了宿舍。 唐爱国咳嗽了一声,别过脸,很是别扭:“那个,我爸找你呢。” “他吃不惯食堂的饭。” 张兰草:“元元摆摊的事,你不能再阻拦,王主任都说了,孩子自立是好事,咱做大人的,不能拖后腿。” 唉!他这个一家之主,竟然连这点主也做不了了! 唐爱国心里悲凉,嘴上不耐的应付道:“知道了知道了。” “回家了,我爸还在家等着。” 张兰草就跳上了他的车后座。 唐有山拄着拐,一直等在门上张望,远远的看见张兰草提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 纺织厂辞职,要提前半个月,唐元元这边还得上半个月。 周薇被唐元元惊讶到了,“你疯了?要辞职?” 唐元元:“我准备开学去念高一了,小薇,我觉得,还是念书有出路,在这厂里,一眼可以望到头,你要不要也去念书?” 周薇好羡慕:“你成绩好,我成绩不好,再说,我也不喜欢念书。” “我宁愿上班,虽然上班很痛苦,但是拿工资的那一刻开心,念书就很痛苦,老师还老骂人。” 初三的数学老师的确是个超级爱骂人的,偏周薇的数学特别差,曾经被老师鼻子骂是猪,简直是她的噩梦。 现在想起来,那种窒息的感觉都很恐怖。 “能念书是好事,你那么好的成绩,不应该像我这样蹉跎。” 周薇真心为唐元元高兴。 唐元元就道:“那你好好攒钱,以后开个店什么的吧,卖点文具什么的,比上班强,还不用这么累。” 周薇又详细问了几句,有点心动,但还是担心风险,毕竟他们家没人做这个,“那你先开店试试,要是好了,我找我妈要钱,我也开个店。” “好。” 唐元元回到家,糖渍李子已经做好了,放在瓷盆里,鲜亮的红色果子,浸在糖水里,光是看着都有食欲。 拿起来尝了一个,吃起来也很不错,脆脆的,甜甜的。 她吃了饭,洗了澡,放心的睡了过去。 一睡醒,就看见张兰草紧张的搓着手:“怎么样甜度?你能卖出去吗?” 唐元元点头:“肯定能,好吃的!” 张兰草看着唐元元脸上的笑容,心里也跟着安定了一些。 以前女儿下了夜班,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眉眼间都是愁云,是那种一眼看到头的绝望。 现在,虽然累一点,睡眠也不足,可她的精神却意外的好。 这种是生活有奔头。 张兰草能理解,别说是唐元元了,连她都觉得生活有奔头,不是单纯的忙碌。 “要是好卖,妈再多酱几样,现在桃子也下来了,做这东西也不费事,做着也不累人。” 唐元元才不信这个话,虽然说她选的都是好做的吃食,可她妈太忙了,现在做这些,都是从睡眠时间里抠出来的。 她还只是下午早起骑车去卖呢,人都感觉比之前累的多了。 好在,还有一星期这样,唐安中考就结束了。 希望他说到做到,接过照顾唐有山的活,她妈倒是能轻松很多。 唐有山拄着拐,颤颤巍巍的走过来:“做什么好吃的?” 唐元元捏给他一颗酸李子:“哝,罐头,你尝尝。” 唐有山的眼睛其实看东西已经挺模糊的了,他现在就想的很开,他剩的日子都不多了,要喝药,尽力多活些日子,就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吃好的,吃新鲜的。 罐头啊! 这可是好东西。 接过去一咬,酸的嘴巴拧巴起来:“酸!” 唐元元和张兰草被逗的噗嗤笑出声。 糖渍过的李子虽然被甜味中和过了,酸的口感还在,夏天闷热,吃不下饭,用来开胃正合适。 还有一点,就是唐元元看中它的低成本。 张兰草给她下了一份面,唐元元一边把初三的课本翻出来,一边吃面,她的时间现在真的太紧了,只能把这些碎片的时间捡起来用,争取多复习一点。 张兰草自然是又看的心疼。 吃完去批发市场,唐元元照旧把糖渍李子装了半碗给徐小凤。 市场里的阿姨们都认识了唐元元,有的也知道她是为了赚学费。 对她的印象是,小姑娘人瘦瘦的,话不多,你要是问她买一份凉粉,她会腼腆的跟你笑,说谢谢,手上动作麻利的给你添半碗,谁要是张口让她多给一点,她也不会拒绝,会给你加半勺。 看见新鲜的糖渍李子,都还挺新鲜。 一问价钱,要5毛钱一份,倒是比凉粉贵,可对比罐头要3块钱一瓶,那就便宜很多,毕竟糖贵嘛。 批发市场的这些商户,可以说是第一批富起来的商户,不过她们的时间却被困在市场里,一步也走不开,这种上门卖吃的就很适合她们,糖渍李子当成零食都很不错,于是很多人买了一碗凉粉之后都会再要一碗李子尝鲜,绿豆汤也依然畅销。 唐元元一圈转下来,再次清货,除去成本,赚到了19块6毛钱! 这种赚钱的幸福感太足了! 唐元元买了半只烧鸡回家,花了两块五毛钱。 张兰草正在厨房做完饭,嘴里忽然被塞进一只鸡腿,立刻就给拿了出来递过去:“你自己吃。” 唐元元晃晃手里的鸡翅:“我吃这个,你要是不吃,我就把烧鸡扔了。” 这哪行啊! 都是花钱买的东西,“今天生意好?” 唐元元举着油油的烧鸡,比了九根手指:“赚了十九块六毛钱呢!” 张兰草笑的嘴巴快咧到耳后根,她越来越觉得,王主任说的没错! 自己真是烧了高香才有了这么好的女儿。 堂屋里,唐有山又在叫唤疼,唐元元撕了一块鸡胸出了厨房。 “爷,有好吃的烧鸡,我买的,你要吃吗?” 唐有山浑浊不清的眼睛都亮了两分:“吃!” 唐元元歪着脑袋,把烧鸡拿的远了一些:“你的孙子孙女里,谁最好呀?” 以前,唐有山骂她最多的就是“丫头骗子”,“口丫头”。 三个儿子里,他最不待见的就是他们大房,同样的,也不喜欢她这个孙女,也就唐安能得他几分眼。 唐有山:“你这个乖孙女。” 唐元元弯着眼睛,有钱,真好! 唐有山的牙不太行了,砸吧着烧鸡外皮的油脂,弄的一手油也吃的欢快,反复舔着。 唐元元道:“夜里安生点,要是疼就忍着,不喊我妈,我明天还给你带好吃的。” 唐有山:“行!” 唐元元:“一会叫我爸给你喂饭。” 唐有山又应下,不过在唐爱国喂他晚饭的时候,他就不满意了,“怎么没有烧鸡了?” 唐爱国:“什么烧鸡?” 唐有山:“元元那有。” 唐爱国的脑袋伸出窗子里问:“元元,你爷说你有烧鸡?” 唐元元:“哦,吃光了。” “爸你觉得我摆摊丢人,我挣的钱买的东西你肯定也不想吃,所以就没给你留。” 张兰草今天准备得晚饭照旧都是素的,一碟子炒丝瓜,一碟子长豆角。 唐爱国看着两个素菜,脸色有点黑。 他这个一家之主,毫无地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9】 十天的时间,唐元元靠着卖小吃,攒了185块钱。 唐安中考结束,在傍晚时回家,彼时,唐元元正拿着一块红烧肉逗唐有山。 烧鸡太贵了,还是吃猪肉划算,才两块五一斤,唐有山反本身也更喜欢红烧肉,软烂清甜,尤其是肥肉部分,他那缺了一半的牙口也能咬的动。 唐元元冷冷看了一眼唐安,唐安看她的目光也没什么表情。 只叫了一声爷爷。 灶房里,张兰草听见声拿着锅铲子就出来了:“小安,你回来了?试考完了?马上就吃饭,你等着。” 唐安回了两句,就进了客厅,他原本的屋子,唐有山住了,大厅一角支了一张床,唐安就住在这里,这也是为什么棉纺厂中学离的并不远,他却还要寄宿,家里有个病重的人,太吵了。 唐元元夹着红烧肉:“爷爷,你的宝贝孙子小安回来了,记得,要是按摩,吃饭,起床,记得喊小安,不能再喊妈妈了,小安也很孝顺的。” 唐有山:“我记得!” 唐安绷着一张脸:“不用阴阳怪气,我说了,爷爷我照顾,不会耍赖。” 唐元元满意的拍了拍手,“爷爷,你好福气哦,大孙子多孝顺。” 张兰草奇怪的推了推唐元元。 自己女儿最近很奇怪,以往他们姐弟俩虽然也吵架,但是唐元元没这么揶揄过儿子。 有好东西,还总是让着儿子。 比如那辆自行车,是唐有山诊出来病了之前买的,嘴上虽然没说让给唐安,第二天还是骑那辆破车来回,然后那辆自行车就成了唐安的。 如果自己给她两颗糖,她一定会丢一颗在唐安的房间。 他看唐有山太能折腾了,就给生活费,让唐安去学校住。 她打算找个时间问问女儿。 过了一会,唐爱国也提着工作服下班了,张兰草就摆上饭,正要去喂唐有山,唐元元已经端起烂面条:“唐安,该给爷喂饭了。” 张兰草:“你这孩子,你弟刚考完试。” 唐安绷着一张脸,接过饭碗,已经走去了堂屋。 唐爱国“啪”的一下搁了筷子:“你这死丫头,还指派你弟起来了,你有个姐姐样吗?” 唐元元:“是我弟想要照顾爷爷的,给爷爷喂顿饭有什么不行?妈又要上班又要照顾爷爷的,太累了,我弟现在考完了,是最合适的人选。” “爸,你也不能一直让妈这么累吧?” 唐爱国气结。 张兰草:“妈不累,妈去喂饭。” 唐元元也摔了筷子:“我弟就给爷喂碗饭,是什么天大的事吗?” “我们家谁没给爷喂过饭?妈还不是一天五六顿做饭,按摩,熬药,怎么他就要这么矜贵,喂个饭也不行!” “今天谁去替他,就别吃了,我把他的饭倒了!” 唐爱国:“死丫头,你还敢安排我们家了?我还活着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唐元元:“我就做的了这个家的主。” 唐爱国:“你乳臭未干,凭什么做这个家的主?” 唐元元:“就凭你把我学费借出去了,唐安的学费生活费是我挣的!” 唐爱国张了张嘴,又一脸悲愤的闭上。 真恨不得有钱,砸在这死丫头的脸上,用了她一点学费,要说这么久。 张兰草都被吓住了,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唐元元又拍了拍餐桌:“吃饭!” 张兰草立刻就蹲了下来,拿起筷子吃饭。 唐元元给她夹红烧肉:“吃肉。” 张兰草也不敢违抗,夹起来肉往嘴里塞。 唐元元脸上就露出了温和的笑:“妈,这样才对吗。” 明明是很温柔的笑,张兰草被呛的咳嗽了一下,心脏都砰砰跳。 女儿还真有点王主任的气场了。 唐爱国咬着馒头如鲠在喉,唐元元只当没看见,把红烧肉夹在馒头里,雪白的馒头上沾上甜甜的酱汁,吃在嘴里都是满足。 吃饱了,直接骑了那辆比较新的自行车上班去。 新车就是好骑。 隔壁,李大鹏夫妻耳朵贴在墙上听了半天,唐家今天都做上红烧肉;,大院里的人说唐元元去外面卖吃的挣到钱了,看来不假。 他那20块钱,也是该张口要了。 明天就得和唐爱国说说。 唐元元知道,自己走了之后,妈妈还是会抢着去照顾唐有山。 就算她知道,在唐安心里更爱父亲,她顶多是难过,但不影响她对唐安好。 即便是知道唐爱国对她不好,还是把他放在自己的前面。 家里,她永远是最后一碗饭。 对谁都好,就是不知道,要对自己好。 唐元元很多时候都讨厌她这一点。 自己刚才故意发怒激了唐安,以唐安的性子,肯定不会接受这份好意。 他不是感恩爸爸教会他厚道吗? 觉得自己和妈妈不识大体吗?那你就自己动手照顾吧。 家里,一如唐元元所料,她一离开,张兰草就放下碗筷要去替唐安。 唐安发火了:“难道在你眼里,我连喂个饭也不行吗?我就是这么废物吗?” “你去吃你的饭,我爷这边不用你伸手。” 张兰草被吼的手搓着腰间的围裙。 怎么一个两个的,今天都这么犟! “小安,你跟你姐是不是闹矛盾了?” 唐安不想说:“没有。” 唐有山吃饭慢,一碗烂面条都要慢吞吞吃上二十分钟,更别提今天还有红烧肉,他吃的就更慢。 等吃完了饭,唐安也不要张兰草热饭,现在天气热,凉一点吃着正好。 张兰草有心给两姐弟缓和关系,道:“小安,这红烧肉还是你姐买的,她最近摆摊,挣的不错,经常给家里添肉呢。” 刚才,唐爱国在唐元元走了之后也只吃了两块,张兰草后来也没动,碗里还剩6块。 张兰草炖的火候好,肉质细腻q弹,像深色的果冻,唐安原本很有食欲的,一听说是唐元元买的,瞬间没食欲了。 他才不吃那个人买的肉。 狠狠咬了一口馒头,大口喝玉米碴粥。 肥肉的香味大,唐家今天吃红烧肉的消息在大院里传遍了,就有人上门要账了。 鲁大爷在墙上磕了磕泛黄的铜烟袋,“孙子最近总闹病,家里人口多,这钱也借了快一年了。” 鲁大爷和唐有山认识了一辈子,当初足足借了二百块钱,为此,没少被家里人埋怨,过年唐家差点都被围了的时候,人家也没上门。 这的确是一笔巨款。 张兰草是坚决不会用唐元元的钱来还债的,搓着抹布先上前婉拒了这事:“我一直记得这事呢,就是家里账太多了,下个月,等爱国发工资,再加上我的,先给您家送过去。” 鲁大爷:“家里实在是需要用钱,先给一点。” 唐安咬着馒头:“妈,你刚才不是说我姐最近摆摊子挣的不错吗,先给鲁大爷的钱还上呗。” 唐爱国:“小安说的对。” “你把元元的钱拿出来,先垫上,我发了工资再还她,一样的。” 张兰草哪里能不知道,唐爱国的工资还账已经排到明年了,这一年,一家子勒紧裤腰带,还了快三千块的帐,现在有一千多块的帐。 自己女儿要是再错过今年暑假,还能再念书吗! 她现在就后悔,今天不该做这顿红烧肉。 “不行,元元摆摊是给自己挣学费的,她还要念高中。” 唐爱国瞪着眉毛:“瞎说啥大话!” “她都辍学一年了,还能念书?” 张兰草:“怎么不能?元元去找老师问过了,她还可以上,老师都说能上,她就能上。” “孩子她爸,我们已经耽误了孩子一年,不能耽误她一辈子。” 唐爱国觉得在外人面前丢了脸,一张脸都黑了: “谁耽误她了?我可没叫她辍过学,是她自己不念的!” “就她那成绩,院里一抓一大把,本来就勉强升的高中,现在就是瞎折腾,去念了也考不上,费钱!” 棉纺厂中学的师资力量这几年流失的厉害,对比上千块学费的民办学校,棉纺厂中学现在已经是差学校的代名词,级前五名的优等生才能去好高中。 唐元元的成绩在这一片不算突出,但也谈不上一抓一大把,比她分数高的,都是去贵的私立中学的。 同在棉纺厂中学的同学里,她考的分数是最高的。 张兰草气的胸口都起伏。 当爹的,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女儿! “你这个当爹的,怎么能这么咒自己的女儿?” “元元那么喜欢念书,初三一整年,每天夜里都是抱着书本睡着的,你当她想辍学?还不是她懂事,看我们大人太为难了!” 唐爱国就更生气了! 烟袋重重磕在桌上:“我爸生病了,我能不管吗?人在任何时候,都要照顾自己的父母!” “要是不孝,死了以后要下地狱的。” “那我要是有钱我能不给她念吗?这点事,你们母女俩要放在嘴上说多少回?” “我养她那么大,她爷爷病了,她不该尽尽孝?辍学怎么了,辍学的姑娘多了,也没见谁像她这样天天挂在嘴上。” “那周二娘,她还卖闺女呢,收了两千块钱彩礼,我卖她了吗?一个个个的,整天跟我欠了你们似的。” “我自己现在不也是抽上烟袋了,连烟都舍不得买!” 张兰草扭着脖子,眼睛红红的,眼泪纵横在脸上:“反正你不能这么说元元。” 唐爱国只觉得这个家到处都不顺心,以前的张兰草,哪敢跟她顶嘴。 都是那个死丫头教坏了! 拔高了嗓门,杵到张兰草面前:“我说两句咋了?这个家,我说两句还不中了?” “我是她爹,我就是打她也是打得的。” 张兰草的犟劲也上来了,扭着脖子和唐爱国分辩:“那么好的孩子,王主任都夸,你凭什么要打?” “妈!” 唐安扯着张兰草的胳膊:“别吵了,爸也不是那个意思。” “都少说两句。” 张兰草抹着眼泪,她怎么省都没关系,就是不能耽误女儿念书:“反正元元的钱,谁也不许动。” 唐安:“不用就不用,爸也没想用姐挣的钱,就是随口一说。” “爸就是火爆脾气,妈你还不知道吗,你惹他干嘛。” “妈你少说两句。” 唐爱国的头上莫名挨了一下,回头,就看见唐有山颤颤巍巍拿着拐杖,还要继续打:“死孩子,你又想把小安妈打跑?” “看我不打死你。”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10】 唐有山的拐棍头很粗,虽然他现在没什么力气,但这是实打实的木棍啊! 唐爱国头疼的摸着后脑勺。 真疼! 脑子是真糊涂了, 偏偏他还不能跟个病人计较,气的拎了烟袋出了门。 生气也好,伤心也罢,家务不会随着吵架就变没了。 锅碗还摆在那里,张兰草习惯性的抹干净眼泪,去收拾碗筷。 准备一家的洗澡水。 等全家都洗了澡,她还要搓洗衣服,晾晒好这一天才结束。 但因为这个家里现在有个重病的人,她还要随时待命,但现在唐安和唐元元赌气,守在唐有山面前,她倒是省了一些事。 一沾床,人就睡了过去。 唐爱国抽着烟袋在外面转一圈,看人打牌,和人说说笑笑,很快就换上了好心情,哼着小曲摸黑回的家。 这一夜,唐安醒了三次,张兰草倒是难得睡了个整觉,半夜三点起来做饭人都精神了不少。 虽然她也舍不得把公公留给儿子照顾,但现在要挣钱给女儿攒学费,挣下来开店的钱,也知道委屈儿子了。 唐元元下了夜班回家,看见唐安眼下的乌青,心情都好了不少。 姐弟俩谁都不愿意搭理谁,在家里罩了面也只当没看见。 唐元元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下午睡醒了,送算是能和她妈一起上街,摆摊了。 唐安一天一夜,全都在围着唐有山转,一会要扶他上厕所,一会要给他按摩,一会要给他喂饭。 直到下午,李木敲了他家的院门,他总算是能和好朋友说上了话。 “我们和许多去河里洗澡,完了再去摘桃,你要一起吗?” 唐安摇摇头:“不了,我要照顾爷爷,他离不开人。” 李木:“你照顾?” 唐安点头,“我爸去上班了,我妈和我姐去摆摊卖吃的了。” 李木:“难怪,刚才看见你妈和你姐骑着车,车上挂着很多东西。” “听说,你姐的生意做的不错?” 唐安没什么表情的点头。 李木:“就凉粉,那么便宜的东西,能有什么挣头,你就吹吧。” 唐安:“我没吹,我妈说,姐每天下午都去批发市场卖凉粉,现在我们家的肉都是我姐买。” “听妈说,她过了暑假还要去念一中,要把一学期的生活费都挣下来。” 李木:“我能进去看看唐爷爷吗?” 唐有山这一天一夜,说的最多的是骂二房三房的话,骂他们是白眼狼,连唐大宝都不来看自己。 唐安道:“我爷爷他,现在消瘦的厉害,我堂弟们都不敢来。” 要是以前,他们家做肉,李大宝闻着肉味就会过来吃饭。 他考试回来一天了,二房三房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李木只道:“瘦有什么好怕的,又不吃人,再说,唐爷爷以前还给过我桃子吃。” 唐有山出了名的抠门,那桃子是农村桃树上偷的,偷了整整一大袋子,没花钱的东西散出去也不心疼,李木和唐安在一块玩,旁边还有一堆大人看着,唐有山只能几个孩子一人都给了一颗桃。 之所以知道那桃是偷的,是因为后来桃树的主人找上了门,还是唐爱国觉得丢人,把桃钱给付了。 李木见到唐有山,一点也没害怕,还亲切的拉着唐有山的手,喊了一声唐爷爷。 李安对李木的印象更好了。 李木和唐有山说了一些话才告辞,这边走出大门,脸上的乖巧就退却,变成乖戾阴暗。 他玩味的扯着唇,唐元元那个笨蛋,还能做起生意来了。 唐元元先带着张兰草去了裁缝铺,介绍她和徐小凤认识。 张兰草知道今天要见徐小凤,知道她是自己女儿的贵人,忙准备了自己纳的布鞋送上。 给之前,还先用手在身上擦干了手上的汗水,这才拿了布包裹的鞋。 和女儿一个性子,也不会说什么场面话,就只说了句谢谢,憨憨的笑。 徐小凤打开,深蓝色的布鞋,绣了小小的花草,她是做衣服的,一眼看出来,这鞋子和自己的脚正合适,而且这花色很好看。 这几年开始流行塑料凉鞋,徐小凤自己是做衣服的,却知道,那塑料鞋不是什么好东西,根本比不上布鞋。 不可胃不用心。 难得的是,这母女俩都不是事故的人,是你帮了她,人家用在心上回馈的那种。 而不是做生意之间的相互利用,利来则聚,利散则散的那种。 这年头,做生意之间的斗的像是乌眼鸡,母女俩的性子,正好都对徐小凤的胃口。 相处起来不会累,于是她又给了个意见,叫张兰草推着车跟在唐元元身后去市场里转,说在她门口摆摊的事。 唐元元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午后的批发市场没有早上那么忙碌,不多的客人在兜兜转转。 唐元元卖凉粉的清脆嗓音一响起来,就有烫着头发,穿着漂亮的老板娘拿了碗出来。 唐元元跟大家介绍她妈,以后会在北门的裁缝铺门口摆摊,要是有需要,也可以去那边买。 张兰草穿的衣服虽然旧,但看着就干净清爽,布鞋的鞋帮子是白的,头发是干净的,指甲修的圆润干净,不像南门的老太太,指甲里会有灰,头发有时候也是油的。 唐元元母女俩的瓷盆底都是干净的,看着也是老实人,这就让人生好感。 整个市场转下来,唐元元瓷盆里的东西又销光了,张兰草则是在徐小凤的店门口摆起了摊子,唐元元有些不放心,反正时间还早,就陪着站在门口。 南门靠着玉成县城的主流街道,客流量大,北门这边对着一个多层的住宅小区,中间隔着一条不太宽的马路,进货买货的车一般都从这里出入。 天气本就炎热,太阳这个时候还很大,好在唐元元早就细心的让张兰草带了斗笠,竹篾做的,透气又遮凉,站在太阳底下也不会头晕,她自己当然也戴了一顶。 卡车师傅开张了第一单生意,要了一碗绿豆汤,他一碗下去没喝饱,又买了一碗。 唐元元主动给他又舀了一碗:“师傅,这碗免费送。” 这货车师傅觉得好笑:“你干啥要免费送?” 唐元元当然是有企图,这段时间她天天在市场里转,一边卖凉粉,一边用观察这批发市场里的生意。 很多乡镇上的店会来这边进货,好几次她都听见数字很惊人,都是好几千的生意。 当然,批发市场这里也有零售,对比批发的价格,就贵上一倍。 唐元元越来越确定,大舅说的话是假的。 或者说,他的进货渠道价格也偏贵。 她就发现,人的信息好像就是钱,比如说摆摊这件事,明明比上班强多了,可是如果不是她自己来试,身边也没人告诉她。 而据她观察,批发市场里的这些店家,也是从外地进的货,这其中肯定还有差价,唐元元特别想知道,他们这些东西都是从哪进的。 一卡车的货,有工人卸货,卡车师傅本来也没事,唐元元问的也巧妙,问他是从哪里来的,师傅就说了,是在边城。 话匣子打开,货车师傅后面就吐了个干净,边城的小商品市场发达,那边有个批发市场,像是卡子,进货价只需要两块钱一大袋子,手绢一块钱一打。 唐元元心里顿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 徐小凤这会子也不太忙,把唐元元的伶俐看在眼里,眼里都是赞赏。 做生意,眼光就是钱。 这孩子虽然憨厚,但想法还是有的。 只是太小了,开学还要去念书,现在这样就已经很优秀了。 卸货的工人干的热了,也喜欢买绿豆汤,凉凉的甜甜的还解暑,价钱也不贵,喝上一碗,人都舒服了。 摆摊相对叫卖而言,要简单一些,等着人来买就行,张兰草天生一副和蔼的笑颜,手上动作也麻利,唐元元见她能上手,于是自己去对面的面馆看了看。 最近天天叫卖,她已经不复之前的腼腆,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看见墙上贴了价格单,肉臊面一元,大肠面1,2元,猪肝面8毛钱一碗,最便宜的素面六毛钱一碗。 唐元元要了一份肉臊面,没吃出多特别,就是有肉香,她妈也能做出来的水平。 她一份面只吃了几口,和老板说了端给她妈吃,老板见就在对面,也就同意了。 “你吃吧,妈不爱吃。” 张兰草还是老招数,唐元元当然也有法子对付她。 “妈,你尝尝看,我觉得,你的厨艺也有开面馆的水平。” 张兰草自己都不知道,她的骨子里,总因为不识字觉得低所有人一等。 或者说,她这半辈子,都在被人否定,结婚前被父亲否定,结婚后被丈夫否定,唯一肯定她的人只是个孩子,她会觉得开心,却不觉得这份肯定是正确的。 她觉得全世界的人都比自己厉害,本能的说:“你又瞎说了,妈哪有那个水平。” 唐元元:“凉粉绿豆汤,李子罐头,哪个不好吃不好卖?妈,你就是对自己太不自信了。” “你先尝尝看,看你自己能不能做出来这个味。” 张兰草接过碗挑起来尝,自己还真做的出。 唐元元却不再接碗了,跑进布店问徐小凤房租的事,像市场里的要贵一点,一个月五百,对面那种车库估计能便宜点,一个月两百左右应该差不多。 一般人,听见这个房租只会觉得贵,唐元元的想法却不一样,既然人家舍得一个月二三百块钱的房租,那么,利润肯定更客观。 二百块唐元元倒是能拿出来,问题是,人家房租是一年一交的,最少也要一个季度一交。 归根结底,还是要钱! 唐元元觉得,自己需要暴富一笔,心里那个想法越来越强烈。 再看到做生意的赚头之后,她越发觉得,打工是累赘。 她现在手里只有185块钱。 唐爱国那里是指望不上的,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以前有多蠢,即便是一家人,钱也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拿去还债。 要是都攒着,不管是开面馆还是去边城的本都能拿出来。 幸好还有几天就发工资了,能拿到240块,再攒几天,凑够五百块,她就去边城! 现在需要凑本钱,唐元元只能再走回老路子,节约。 瓷盆和桶都留给她妈,她直接去厂里吃食堂,那里有免费的汤喝,只需要花一毛钱买两个馒头就能吃饱。 挣钱这个东西,会有瘾的,张兰草卖东西卖的风生水起,自然顾不上家里,毕竟,唐爱国也是个大人,再不济也能去吃食堂。 再说唐家,唐爱国下班回家,还是第一次面对冷锅冷灶。 这种感觉很糟糕! 唐安倒是能做点简单的烂面条,面条是张兰草走之前擀好的,他只需要在水滚了之后把面条丢进去,再切一把洗干净的青菜切碎了放进去,一起煮到软烂。 他不会煎个鸡蛋,也不知道放热水汤会变成奶白色的,做出来的东西就勉强能吃。 唐有山很不满意,这一天都是勉强吃的。 拿着拐杖就打起唐爱国,都是他,把大儿媳气跑了! 他吃的不好了。 唐安的按摩也总是不是太重就是太轻,反正没一个合心意的。 唐爱国累了一天回来,吃不上饭就算了,还要给他爹打,只觉得这日子糟糕透顶! 最后,是唐安又下了两份面,这面自然是差强人意,还好坛子里有张兰草酱的酸黄瓜佐着吃,父子俩勉强吃了个半饱。 李木拎着在乡间摘的桃子来,唐安去灶房洗了端出来,一起坐在院子里吃桃。 周薇骑了自行车过来对唐元元一起去上班,唐元元自然是不在的。 搪瓷盆里还有两颗干净的桃子。 唐安拿了一颗桃递过来:“吃桃。” “李木下午刚摘的,很甜。” 周薇纠结的盯着唐安的手:“洗过了吗?” 唐安:“嗯,洗过的,你吃。” 周薇盯着唐安的眼睛:“不止是桃子,手也要每天都洗的。” 周薇没接那颗桃子。 唐安疑惑的盯着周薇的背影,只觉得她怪怪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11】 张兰草终于卖光了所有的东西,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唐有山委屈的哭了出来,抹着眼泪瞪她。 张兰草看的好笑,感觉这老头现在越来越小孩子气了:“爸,我这就给你弄吃的。” 唐有山抽抽哒哒的:“小安做的饭难吃,也不会按摩……” 唐安听的直翻白眼,自己一整天就没喘上几口气,他爷爷竟然还嫌弃他照顾的不好。 他自己到底知不知道,他有多难搞啊! 张兰草总算是洗了澡上床,倒头就睡下。 绷着一张脸躺在床上的唐爱国:“……” 气的穿了衣服起床,在外面转了一圈,这个点,连电视剧都结束了,家家的灯都熄了,他连个唠嗑的人都没找到,又黑着一张脸回来,张兰草已经睡熟了,唐爱国越发憋闷,在床上翻来覆去,跟煎鱼似的,后面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张兰草扫完大街回来那股子兴奋劲还没过,推了房门进女儿房间,唐元元睡的正香,窄小的房间里很闷热,脑门上热出细密的汗珠,她拿了芭蕉扇给唐元元扇了两下,听见唐有山叫唤,只好放下扇子。 昨晚它这边一共卖了16块3毛钱,都掏出来,放在唐元元枕边。 这样相当于让唐元元枕着钱睡。 唐元元一睡醒,看见钱,满满的幸福感。 她妈还真怪了解她的。 唐元元收起钱,放进盒子里,倒不是她不想给张兰草,唐爱国从她妈那里拿钱很顺手。 还有就是,她现在已经明白,钱在自己手里的重要性。 她以前总觉得,爸爸是一家之主,是因为他是爸爸。 现在她更明白,是因为爸爸以前是家里的挣钱主要劳力,其实是谁掌握钱谁有重大事情的决定权。 她现在,要成为这个家的决策者的,所以要掌握钱。 等以后挣了大钱,她会给她妈很多很多的! 拿了牙刷瓷盆去院里洗漱,张兰草则走进厨房去拿绿豆汤,凉粉绑到后座,再有半桶的糖渍李子,半桶绿豆汤。 唐元元洗漱完,把毛巾挂到毛巾架上,一回头,张兰草就在边上,手里端了一大碗的绿豆汤:“喝一碗。” 放了足够的糖,喝起来甜滋滋的。 唐有山现在越来越依赖张兰草了。 眼睛红红的,像是怕被家长抛球的孩子,死死拽着张兰草的膀子,唐元元给他糖吃都哄不好,连红烧肉都对他失去了吸引力,最后还是张兰草答应早点回家,唐有山才勉强放人。 母女俩虽然住在一个家里,但各自的时间是错开的,也就这么一会子时间能在一起。 骑出了巷子,唐元元和张兰草并肩骑车。 “妈,你现在相信了吧?做吃的,很赚钱,比上班强。” 张兰草只是临时工,扫大街一个月六十块,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现在再看,随便摆个摊子也不只能赚到这点。 主要是徐小凤那里不能长久,不能生火,冬天的时候,没人会吃这种凉的东西。 要是有一间店,能正儿八经的卖吃的,她想象不到,会有多挣钱。 “是啊,真没想到,原来挣钱可以这么容易。” 她们这才卖几个小时啊,南门那边,客流量那么大,还是卖整天呢! 唐元元见她妈也对挣钱上瘾了,于是道:“妈,你辞职吧,我打算去边城,进货来卖。” 张兰草:“边城太远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这怎么行啊?” “妈夜里就辞职,专心卖吃的,能供你们姐弟俩上学,妈有信心。” 唐元元知道,她妈要是摆摊子,能供的上她。 问题是,那样太辛苦了,桃城的冬天那么冷,夏天外面又很热。 还是大赚一笔,给她妈开个正儿八经的店是正经。 “妈,我都想好了,这段时间挣的钱,再加上工资,能凑到500多块钱,我全去批发成文具铅笔本子,再进一点小零食,这开学的本子笔文具盒都不可缺的,只要我卖的比小卖部便宜,谁会不乐意呢?肯定能大赚一笔,有了这笔钱,我就能给你开店了。” “这样,冬天也能赚钱,你再也不用半夜起床了!” 后面一句话她没说,不用围着她爸转,天天在家伺候他了。 “妈,你相信我,我一定能给你开成店的。” 张兰草听了唐元元的计划,心里感动,也说不出来什么不成立的逻辑点,只有最质朴的担忧。 听说火车上很多坏人,南方还有很多抢劫的。 女儿这么小,遇上坏人怎么办? 还有,五百块钱,都投进去了,要是卖不掉,女儿不是上学都要耽误了? 还是攒攒吧。 等手里的钱多一点,稳妥。 唐元元却觉得,做生意就是要勇于尝试,因为她光是这几天就发现,批发市场里,新的商户一直在增加。 她当然也知道这个想法是有点冒险,也听说过谁谁谁南下打工被骗了,家里多少年都没音讯了。 可她太了解她妈了,摆摊本就辛苦,家里还那么多外债,她妈会拼命的卖东西,熬夜早起的。 既然现在有机会能挣到大钱,她为什么不去试试?为什么要把这繁重的生活堆在妈妈一个人身上? 如果她不知道这个信息,或许她会心安理得的跟自己说,你还是个孩子,妈妈供你读书是应该的。 可她现在知道了,就不能无视她妈的辛苦。 至于说骗子很多,她机灵一些,不随便相信人不就可以了吗。 等到了市场里,发现李木也在推着自行车售卖凉粉的时候,唐元元就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现在能卖这么快,其实也是取巧,天热,人不想动,她这样上门兜售就很方便,但这样也很容易复制。 李木笑的乖戾,配上他那双过分白净乖巧的长相,刘海下扑闪的大眼又很无辜的样子:“元元姐,我来卖凉粉,想给自己挣点学费,你不会生气吧?” 唐元元冻着一张脸,跟他无话可说,只骑车从他旁边走过。 哪晓得,李木调转车头,竟然跟在他身后喊:“凉粉凉粉便宜卖,二毛钱一碗。” 唐元元差点忍不住停车揍他一顿! 也就是老主顾喊她买凉粉,她才能忍住。 “今天怎么不是你妈妈?这小哥是谁啊?你哥哥?今天凉粉降价了?” 李木长相乖巧,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容貌出色本就很难忽视,更何况刚才喊了卖凉粉。 唐元元:“我不认识他。” 李木:“元元姐,我知道你生气我来卖凉粉,可是我爸妈都死了,我一个人,还不知道开学的学费从哪里来,我只求能吃口饭,赚点学费。” 唐元元在心里骂,死骗子,演戏演上瘾了是吧!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这么惨啊,倒是个懂事的,那阿姨要两碗吧,正好,我孩子也在店里。” 李木:“唉,谢谢阿姨!” “阿姨,你这招临时工吗,死”刻意在“死”字上加重了音量:“了爸妈的孩子,最懂事了,还有力气,要求不高,给口饭吃,给点工资就行。” 李木听出来唐元元是在骂她,只装作听不懂的扮乖,好像真的给口吃的就行。 唐元元今天倒还是顺利的卖完了自己的东西,但是她知道,明天就未必了。 因为大家也熟悉了李木。 很快,这里或许还会有更多的人上门卖吃的。 这更让她坚定,自己必须要去边城! 这一路,唐元元听“元元姐”都要听的吐了。 她故意走进一个空的死角的巷子里,支上自行车,朝李木钩钩手指头:“你过来。” 李木仿佛没察觉到唐元元的恶意,笑的还是那么乖巧:“元元姐,怎么了?” 唐元元:“你刚才不是问我,这个李子是怎么做的吗?”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啊。” 李木支上自行车,真的把脑袋伸了过去。 “其实啊,很简单的,只需要” 她笑着说话,手悄悄握成拳头,朝他肚子砸过去。 却被对方一只手反包住,往反方向拧。 李木只比唐元元小几个月,但是身高和体重都远远比唐元元强很多,力气自然也比不上。 她试图挣脱,咬牙使了吃奶的劲也还是挣脱不开,额上渗出细密的汗,倔强的瞪着李木。 李木扯着嘴角痞笑:“元元姐,你这样跳脚的样子,比刚才假惺惺的样子顺眼多了。” 唐元元:“你这副小人嘴脸,也比刚才那样顺眼多了。” “是吗?”李木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元元姐还真是倔强,什么时候嘴巴都这么硬。” “求我啊,求我我就放了你。” 唐元元感受到手指被扭曲攥紧的疼痛,骨头的声音在耳膜滋滋作响,但她是绝不会求李木的。 她悄悄抬脚,猛的对准李木小脚趾的位置粗暴的踩下去,李木吃痛,果然松开了她的手。 唐元元也学着他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笑,淡定的甩了甩有点痛的手,可能是看见李木疼了,她的骨指都没那么刺痛了。 “李木,你就是个一只披着羊皮的畜生。” “你想让我求你,那是不可能的。” 李木摸了摸被才疼的小脚趾,嘴角扯到一边。 这野丫头,脚上的力气倒是挺大。 唐元元推着车去北门,和张兰草说了李木来卖凉粉的事,又重提了自己要去边城的事。 徐小凤听了觉得很好,忍不住夸道:“有想法还有胆子,婶子,你给她去,我觉得行。” 想她22岁的时候一个人揣着两千块的“巨款”去边城拿货,当时也很害怕,人就是这么锻炼出来的。 “你不用担心,你去那边拿货,价格上有优势,卖的出去。” 张兰草见徐小凤说这件事好,于是退了一步。 她的条件是,自己和女儿一块去。 唐元元觉得这样也好,一来是火车票不贵,二来两个人去,能背回来的东西更多。 她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几天,拿到工资,再攒一攒钱。 张兰草依旧是等东西卖光了才回家,唐爱国回到家,又是冷锅冷灶。 饿着肚子等了半天,很好,面条咸了,还烂了。 昨天是生的,芯子是白的。 总之,还是没有任何想让人吃的欲望,即便腹中空空对这饭也产生不了食欲,想要骂人,但是看到自己儿子在厨房热的一脸都是汗。 再等唐安的小伙伴来找他去玩,儿子走不开,连去玩都不行。 他们父子也太可怜了。 这个家都要乱套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12】 张兰草脸上带着笑回家,就对上唐爱国一张黑着的脸。 阴阳怪气的道:“你还知道回来!” 张兰草的好心情藏不住,在眉眼里:“孩她爸,你怎么了?” 唐爱国道:“你也不瞅瞅这都几点了!我爸还一直等你呢。” 话还没说完,唐爱国后脑勺又挨了一下。 唐有山抱着拐杖骂:“你要死啊,敢骂小安她妈。” 唐爱国:“……” 唐有山骂完,又换成一副委屈的小孩表情:“你怎么才回来!” 张兰草就扶着唐有山去屋里给他按摩,唐爱国憋的一肚子火,只好背着手出去转悠,晚饭太难吃,他很快就饿了,下棋也没意思了,于是又背着手回来,把床上的张兰草摇起来,叫她给自己重新下一份面。 总算是吃上了一顿舒服的晚饭,唐爱国挑着面道:“明天别去卖了,给元元自己卖就成,我爸也离不开你,小安这几天,连门都出不了。” “谁家大小伙子,成日在家陪老人的,夜里也睡不好,我瞧他眼下都青了,人也不爱说话了。” 张兰草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迷迷糊糊间就听见自己丈夫这话,心里一下子就涌上愧疚。 这两天她光想着卖东西,都没关心过儿子。 “现在市场里也有人去卖凉粉了,元元这生意,也不打算做几天了。” 她是一定要给女儿攒够本的,只能再委屈儿子几天了。 唐爱国听见没几天了,松了口气。 “我就说,支摊子这种事,长久不了,还得是当工人。” 他越想越觉得唐元元再去读书不靠谱,考不上大学,还不得回来当工人,这份工作,可是他托了人找的,以后想再找可不容易。 于是又道:“你跟元元好好说说,初中毕业嫁人,工作都够了,女孩子家,以后嫁个好丈夫就一辈子不愁了。” “现在工作不好找,过两年她考不上大学,浪费钱不说,主要是纺织厂回不去,就怕到时候连个工作都没有,她性子又厉害,到时候还怎么嫁人?” 张兰草的心里一惊。 没想到丈夫竟然完全没有想要女儿读书的意思。 心里凉的厉害。 女儿说的对,这个家里,也就只有自己能为女儿考虑了。 她绝不会让女儿走上自己的老路。 “元元是个聪明孩子,一定能考上的,我会自己给她挣学费,不用你花钱。” 唐爱国的筷子“啪”的摔在桌子上。 都是那个死丫头带的! 人家的女儿是贴心小棉袄,从小就懂事,能做饭带弟弟,偏这死丫头,小时候欺负弟弟,长大了欺负爸爸! 谁家女儿能指着爸爸鼻子骂。 都是张兰草惯的,他现在就后悔,小时候应该抽叫她害怕,也不至于养成这么尖酸的性子,把她妈都带坏了。 张兰草当然听见唐爱国摔筷子的声音,她不想理会,直接出了灶房,去客厅,唐安已经睡着了。 借着月光张兰草看见唐安眼底下的青黑,心里涌起一片愧疚。 要是女儿的计划能成功,她能开上面馆就好了。 她就能养好两个孩子。 她越发觉得,女儿的想法是对的,这个家,并不能指望唐爱国。 她好像体会到了女儿那种孤注一掷的决心,背后是对命运的渴望。 唯有勇敢,才能开辟出人生的康庄大道。 怎么能不拼尽全力呢? 她绝不能拖女儿的后腿。 这么一想,连要辞掉工作的忐忑都没有了,只剩热血。 夜里再睡醒去上班,张兰草就和组长的说了自己要辞职的事。 张兰草在这扫地扫了十几年,人勤快不偷懒不请假,要是有突击检查叫她来加班,她也能利索的来加班。 组长于是道:“我申请给你转正,让你做正式工,怎么样?” 张兰草听的心都梗了。 临时工的工资一个月六十,正式工一百一个月,以前,她最想要的就是转正。 为此,她找管事说过很多好话,加班做事都很认真,从不马虎,还在别人的指点下送过礼。 礼品对方倒是收了,得到的话是,有机会就把她的名字报上去。 现在她要辞职,管事的说可以给她转正。 她以往刻在骨子里的,上班要勤快,做人要友善,好像都被暴击到。 她忽然开始怀疑起来自己前几十年的人生。 真的对吗? 还好,女儿没随了自己的性子。 工资等过几天发的时候来拿就行,张兰草上完最后一天班,感觉浑身松快。 又匆忙去城南批发市场,买了两个大蒸笼做包子用。 她已经考虑好了,下午卖凉粉,早上蒸包子卖试试,城南这里的蔬菜批发市场,早上人不少,私人的小饭馆,食堂的采买都在这里,还有人为了省几个菜钱,也会赶早来这里批发蔬菜,这里人挺多的,两家早餐店的生意也好。 这天气,肉一天也存不住,暂时先从蔬菜包子做起,韭菜粉丝的就行。 唐元元得知她妈已经辞职,夜里就不用去了,高兴的去买了两瓶娃哈哈。 以前唐有山没生病的时候,家里条件还行,她妈在一些重要的日子都给她们姐弟买两瓶。 张兰草还想省着回家给唐安喝,唐元元可不管,拆了吸管,塞进张兰草嘴里。 唐元元分明看见她妈对这空瓶子都吸了半天,一点都舍不得浪费。 骗子。 说什么不喜欢喝,都是假的。 唐元元忽然想,你看,连她在心情好的时候,都想着买点好吃的,好喝的,再大一点的愿望,就是想买漂亮衣服,可见,人对花钱是有欲望的。 做生意是好赚钱的。 市场里,唐安果然推着自行车比自己提早来售卖。 他真的卖2毛。 唐元元的生意受到影响,一圈转下来,只卖了一半。 好在绿豆汤卖的还行。 李木吃着小豆冰棍,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剩下的半盆凉粉。 眼里的恶意肆虐,欣赏着她的笑话。 李木等着唐元元跳脚。 唐元元偏不。 她推着自行车从他面前走过,这样走了又不甘心,支了车,又折回去。 李木一个不防备,唐元元踹了他的自行车,忽然就砸在身上,人摔在地上。 唐元元快速骑上车跑了,心情总算是舒畅了。 贱人,果然要揍一顿才解气。 李木掀起被自行车刮破了的裤脚,小腿上也被划出了一道血印子。 “嘶!” 他盯着唐元元疯狂蹬自行车,大概是怕他去揍她,阴狠的咧开嘴角笑。 野丫头,等着瞧。 张兰草安慰唐元元:“没事,妈现在不上班了,晚点要是卖不掉就骑去菜市场路边卖。” 她妈现在不用上夜班了,这点凉粉怎么着也能卖掉,唐元元倒不担心。 她主要是恶心李木这个人。 张兰草要把东西卖光回家,自然又顾不上家里的晚饭。 甚至,昨天晚上还是擀的面条,今天晚上只有挂面了! 当然,给了唐安一块钱买肉的,只是他囫囵对付,弄出来的肉带着腥味,唐有山只觉得这个家也太不像样了。 幸好,张兰草再卖两天就回家了。 唐安自己也觉得难吃,但能怎么办,从咸菜缸里拿了点酱黄瓜对付着吃了一碗挂面,总算是填饱了肚子。 唐爱国绷着一张脸坐在院子里,盯着门口的方向。 张兰草一脸的歉意:“今天李木去市场卖凉粉,元元那边剩了不少,我骑去菜场卖了,好在那边人多,才把东西卖完就赶回来了。” 唐爱国不悦的道:“不是说做不了几天了吗,明天别去卖东西了,也不差你们挣那点钱,家里都没个样子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13】 张兰草:“那怎么行,还要给孩子攒学费呢。” 唐爱国:“我说不行就不行。” 张兰草:“你凭什么说不行?” 唐爱国:“就凭我是一家之主。” “我打你。” 唐爱山举着拐棍,唐爱国一边快步走着躲避,一边恼怒的斥责:“你能不能别闹了!一大把年纪了,你幼稚不幼稚。” 唐有山又糊涂又清醒,这种话是听不懂的,但他又能神奇的知道唐爱国是在和张兰草吵架,总之核心就是要揍这个不听话的大儿子。 反了天了。 至于张兰草,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还要卖东西,明天会尽量早回来的,唐爱国是一肚子憋屈,背着手摔门而去。 唐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疼的道:“妈,我做的饭不好吃,爸爸晚饭都没怎么吃。” “其实爸说的对,你这不在家,爸爸也不好过,爷爷我照顾的也不太好。” “要不,你还是别去卖东西了。” 张兰草道:“妈妈已经辞职了,不用去扫大街了,早上去卖包子,中午我能回来给你做饭吃了,晚饭我走之前,提前给你们做在锅里,你们晚上热着吃就行。” 唐安:“妈,这样你会不会太累啊?” 张兰草:“妈不累,有的是力气。” 唐安总算吁了一口气,以后他总算不用吃面条了。 现在他感觉呼吸都是面条味。 张兰草也没工夫做别的,做了个酸辣疙瘩汤,摊了小葱鸡蛋饼,叫唐安去喊唐爱国回来吃饭,自己又去给唐有山按摩。 唐有山正看人打牌呢,唐安跑过来说他妈做了晚饭,他“哼”了一声表示不吃,不回家! 唐安:“我妈说了,她已经辞职了,早上去卖包子,中午回家做饭,晚上也能早点回家做饭了,或者,提前把晚饭留在锅里。” 唐爱国先是惊讶了一下:“你妈不扫大街了?” 唐安点头:“我妈说的,已经辞了。” 唐爱国一张脸更黑了! 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跟他商量。 不过,扫大街的工资确实低,手在背在身后,大步回了家。 “你辞职了,要去卖包子了?你怎么不跟我说?” 张兰草道:“扫大街工资太低了,卖包子,怎么着也能把这两块钱挣上来,我想着,等卖包子有了起色再跟你说。” 唐爱国一撇嘴,拿起筷子在桌子上敲了敲:“卖包子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谁家不会自己做,去买你的?” 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可行,好笑的道:“卖凉粉不是也做不了几天了?这做生意啊,不能光看好的时候,坏的时候多了,还是当工人稳定。实在不行,我找老李头说说,元元不是要去念书吗,你去顶了她的缺,一个月还能多挣点。” 张兰草:“不用,我就卖包子。” 唐爱国冷笑一声:“等你包子砸在家里你就知道了。” “一个个的,真以为钱那么好挣!” 他觉得,张兰草折腾几天就知道来求自己了。 吃点亏也好。 女儿迟早会嫁出去,她总会知道,自己这辈子的靠山是谁。 还不是要靠他来养。 沙瓤的西红柿炒的化成清甜带酸的汤汁,煎的焦黄的鸡蛋碎,拇指粗的粉白疙瘩汤,绿色的青菜沫点缀,看着好看,吃起来也香。 食堂的肉都比不上。 唐爱国连着吃了三碗,总算是吃上了一顿饱饭,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舒服的摸了摸肚子。 用牙签踢了会牙,抽了会烟袋,张兰草那边趁这个功夫刷了碗,烧好了洗澡水。 唐爱国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自顾自去床上睡了。 张兰草总算是把唐有山弄睡着了,又忙和蒸包子的面,粉丝早上出门就泡好了,韭菜清洗干净,这样夜里起来直接剁碎就行。 至于绿豆汤,那就很简单,米泡上,夜里起来放在炉子上煮就行。 张兰草忙完,自己也匆匆洗了个澡,再把一家子的衣服都搓了,倒在床上,总算是睡了过去。 睡到凌晨三点起床,面已经起好了,第一天试卖,她也没敢做太多,就蒸了两笼,赶在五点半做好,直接绑在自行车后座,龙把手上挂着大半桶的绿豆粥,驮着这么多的东西,骑的自然不能太快,往城南的批发市场去。 天热,蒸笼还带着热气,到了蔬菜批发市场,这里已经很热闹了。 她选了个进口边上的位置,停好车,扯开嗓子,“包子包子,三毛钱两个,还有绿豆汤。” 早上来这批发菜的,都是饿着肚子来的,毕竟半夜起床本身就很痛苦了,要是再做饭,更辛苦。 况且这价格比早餐店卖的便宜,早餐店还在另一边门上,谁想废那个时间。 先买了一个试吃,虽然是素的,不过口味调的好,再加上甜滋滋的绿豆汤,关键是比那个便宜啊! 遇见了个能吃的男的,一个人就吃了12只包子,喝了两碗绿豆汤。 张兰草都担心他吃的噎着。 张兰草买的是最大号的那种蒸笼,两笼一共放了40只,很快就卖完了,她就后悔,自己做的少了。 倒是那大半桶的绿豆汤经卖,3毛钱一碗,卖了20碗,6块钱,比包子还挣钱。 这职辞对了! 张兰草在八点多钟就卖完了,又去市场里,买蒸笼。 她准备在自行车后面加个带弯钩的木棍,这东西也好做,买个大号的钉子砸进木头里,用老虎钳约出来一个钩,她力气大,自己就能做,再买一只塑料桶,一边挂一只,这样她就能挂两桶绿豆汤来卖了。 张兰草早上在锅里留了包子,实在是没时间烧玉米碴了,唐爱国早上黑着脸啃着包子,再去拿水壶,连热水都没有! 只好拿着茶杯去班上喝水。 张兰草回到家,又顶着热汗,一口啃干面饼,一边把凉粉和绿豆汤煮上,好在糖渍李子昨天做的多,还有的剩,这倒是不用再做了。 忙完已经快十一点了,张兰草实在是困的厉害,承诺的午饭都没做上,更别提晚饭。 唐爱国上了一天班回家,再次见到水煮面,气的直接摔了碗。 那边,张兰草母女还不知道,唐爱国对她们母女的不满已经到达了顶峰。 唐元元可高兴了:“妈,你怎么想不到的呀?这样骑车都好骑多了!” 绿豆汤挂在车后面一左一右还平衡,之前总是挂在车龙头上面,转弯就很不方便,有好几次她都差点撞到人。 张兰草有点不好意思:“我也是今天在市场里,看见人家自行车后座夹忽然想起来的。” 唐元元:“妈,其实你很聪明啊,一点都不笨。” 她妈总是说自己不识字,只会扫大街做饭,可是唐爱国倒是识字,念到小学五年级呢,很多观念却很落后。 她爸说,女孩子念书不重要。 她爸总说,做生意不稳定,当工人最光荣,其实现在看看,这几年,大院里,好几个爸爸下海经商的,家里做生意做出了名堂,孩子都送去了私立初中。 爸爸却守着自己当工人的荣光,不愿意看看外面的世界。 看,妈妈都能想到自己去做包子了。 钱能给人带来的,不止是财富上的满足,更是一种精神上的生命力。 张兰草活了半辈子,都在被人否定,初尝成功,现在,内心烧着一捧火。 “元元,妈现在真的相信你,等攒够了,我跟你一起去边城。” 早上除去利润挣了七块多,晚上母女俩还能挣个三四十块,这一天下来,能赚四五十块。 她要为两个孩子撑起一片天,念好的学校,家里不再连吃一顿肉都心虚,不要再被人要债,要给孩子买回力鞋,买新衣服。 她有很多很多的物资,要给两个孩子提供。 太阳拱着火炙烤着大力,连路旁的树都被晒的蔫吧,偶有的行人也是皱着眉头被热出一脸的苦相。 薄薄的水泥路上,母女俩并行骑着自行车,车后座俱是托着沉重的瓷盆,两边坠着塑料红桶,硕大的斗笠下,两张汉湿滚滚的脸,却分明从嘴里蹦出来欢乐的笑声。 她们俩,在暑热里,身上流的是汗,眼里看见的,却是未来。 啊! 那是光灿灿的未来。 这一天,唐元元的凉粉卖的还没昨天多,剩下了三分之二。 唐元元鼓着嘴巴,自己给自己调了一份吃,把嘴巴塞的像小金鱼。 李木挑着下巴:“我看,你明天可以不用来了。” 唐元元冷笑一声:“李木,你不会以为你赢了我吧?” 李木:“这难道不是事实?” 唐元元忽然就不生气了。 毕竟,井底之蛙,到底也就看见头顶那一片天空。 那她就把这片井底卖给他吧。 她嫣然一笑:“你给我十块钱,我把这个市场让给你,明天就不来了。” “你别说你不同意,我是通知你,不是跟你商量,否则,我明天也卖两毛,不,我卖一毛,我跟你拼到底,让你一毛钱也挣不上来。” 李木疑惑的看向唐元元,不明白,她怎么会这么干脆的认输。 还真不像她的性子。 “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想让我血本无归?” 唐元元:“我说话算话,我真把这个市场卖给你,跟你打价格战也没意思,本来一天就挣那几块钱,再跟你分,还不值我的辛苦费。” 李木的眉头蹙的更深。 几块钱还是小钱? 要知道,砂轮厂的工人,一天也就挣五六块钱,她竟然嫌弃少! “那你呢?你把这里卖给我,你明天去哪卖?” 整个玉成,也就两个市场,一个是城南的批发市场,但那边出入的可不是有钱人,好多人家为了省几个菜钱,去那边批发一整袋子的土豆回家吃。 唐元元:“哦,我打算摆在我们厂门口了。” “总之,你只要给我十块钱,我就不散布这里凉粉好卖的消息,否则,就算我自己不来,我也会去宣传,让别人来跟你竞争。” 不得不说,唐元元这招还挺毒。 “谅你也不敢骗我,否则,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惹我的下场。” 李木撂了这句狠话,利索的掏钱。 唐元元把钱装进口袋里,她又多了十块钱本钱。 “笨蛋,我妈已经辞职了,在北门摆摊子,我在这里卖不掉也没关系,哈哈哈!” 唐元元故意丢下这句话气李木,骑了车离开。 李木开头就打价格战,她走了,他这价格也不好再卖到三毛。 唐元元无比庆幸,当初听了徐小凤说的话,没有打价格战,否则要少赚不少钱。 价格战这个东西,拼起来是真的很伤人。 张兰草今天为了把凉粉卖光,比昨天还晚回到家。 唐爱国直接端起她的桶和瓷盆,往院子外面扔:“我叫你一天到晚不着家!” 张兰草刚去补的凉粉绿豆也没能幸免,被扔出院子滚了一地。 “你,不许再弄这些!” “好好在家,照顾我爸,照顾好小安,这才是一个女人该做的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14】 “我去给两个孩子挣学费有什么错。”她也生气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都是钱买来的,她心疼,弯下腰去捧绿豆,往桶里扒拉。 唐爱国看她捡绿豆就用脚踩,把它们都踢飞:“我叫你捡!” “我叫你捡。” 张兰草:“你是不是有病,这些都是花钱买来的。” 唐爱国铁了心要破坏,一个拼命踩绿豆,一个扒拉,张兰草的手就被唐爱国踩到。 唐安推走唐爱国:“爸,你都踩到妈了。” 夫妻俩的动作不小,大院里的人都纷纷出来张望,出来劝架。 “夫妻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小安她爸,别生气。” 唐爱国却越发来劲了:“你看看她,为了挣那几块钱,家也不要了,我爸也不照顾了,他还是个病人!” “就这么丢给小安一个孩子。” 张兰草想要反驳,□□的老婆王霞拽着她的袖子扯了扯:“元元她妈,男人要面子,你别跟他吵,有什么话好好说,否则,吃亏的是你。” “再说,元元她爸是个老实人,好说话的,你这会子别跟他吵,等平静下来慢慢说。” 张兰草的理智回神,要是唐爱国知道,自己今天挣了多少钱,应该就不会反对了吧? 这个家里,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不过现在人多,好不容易有个挣钱的法子,她这会子也不能说。 只用袖子抹眼泪。 王霞给□□使了个眼色,把张兰草往自己家拽:“你先去我家,我给你冲麦乳精喝,消消气。” 王霞和张兰草是两个极端,王霞是尽可能的喜欢把钱花在自己身上,三十多岁的年纪,比人家二十岁的小姑娘都洋气。 她烫着流行的卷发,穿碎花裙子,脚上还踩着洋气的皮鞋。 “元元她妈,不是我说你,你啊,就该拾掇拾掇自己,别舍不得打扮自己,看看我,我的钱都用来打扮自己,□□就是听我的话。” “别信女人要会过日子那套,我们女人就是要漂漂亮亮的,男人才能听你的话,我就是现成的例子,你看我们家,饭是□□做,卫生是他打扫,你听我的,没错。” “明天我带你去逛街,你好好拾掇拾掇自己,先把头发烫了,其实你的五官挺漂亮的,就是你总不打扮自己,还总把自己弄的那么狼狈。” 张兰草不知道要怎么回。 唐爱国这个人,外人看着都老实,好说话。 其实他在家里是说一不二的。 玉城这边成婚有个习俗,说是成婚当天,谁的鞋子压在上面,就代表着谁以后当家做主。 一般都是新娘子压在新郎上面,她的好朋友还嘱咐过,叫她一定要压在上面。 唐爱国看到这一幕就很不高兴,把他的鞋子拿上来,压在她的鞋子上面。 就是才刚成婚那会,他也没对她那样好过,总是笑话她不识字。 张兰草觉得,不是打扮不打扮的问题,是她没文化。 所以她绝不让女儿走上自己的老路。 张兰草想着,自己好好跟他说清楚了,现在有多挣钱,再把饭安排好,应该就行。 她也没好意思喝王霞的麦乳精,坐了一会,唐安来喊她唐有山醒了,她就起身回了家。 给唐有山熬了药,又做了晚饭,主动去喊唐爱国吃饭。 等了一会,唐爱国才起身。 等他吃了饭,去里屋,张兰草跟进去,主动解释道:“元元她爸,今天是我的不是,家里的事都没管上。” 唐爱国的脸色总算好看一些,张兰草还算知道事理。 结果,张兰草继续道:“现在做吃的,真的挣钱,我这一上午加上一下午,挣了41块钱,这还不算成本。” “我再做几天,等攒够了钱,我和元元一起去边城,批发东西来卖,有钱了我就去开个面馆,两个孩子都能上学,家里的饥荒也能还上。” 唐爱国气的噌的一下站起来:“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就你,还开面馆?你一个扫大街的?” 张兰草的心上像是有一根钢针穿心儿过:“我扫大街怎么了?” “我扫大街,堂堂正正的给家里挣钱。” 唐爱国:“就你一个月挣那六十块钱,你还以为自己多能耐了,还想去开饭馆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还去边城,也不怕被人卖了。” “不准去!” “老老实实伺候我爸,他也没几天活头了,这个家,我养着就行,不用你操心钱,等我爸去了,你好好在家享福就行,缺不了你吃的,别瞎折腾。” 这一刻,张兰草窥见了这个男人骨子里的自私和无情。 她无比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曾经的信仰有多可笑! 嫁人了,就有靠山了。 在家伺候吃穿,是享福? 她忽然发现,这半辈子,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明白了,为什么唐爱国可以没有任何犹豫的拿走孩子的学费。 因为,元元是女儿。 他的默认里,女孩子是要嫁人的,她应该和那些女孩子一样,早早辍学,为家里赚钱。 他想的不是要让女儿过上体面的日子。 就像她曾经的父亲那样,要她为弟弟付出一切。 然后,再用嫁人打发了。 原来啊,弟弟不会成为你的依靠,丈夫也不是。 她绝不能让女儿走上自己的老路。 她要托举着女儿,过上不一样的日子。 人不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对自己绝对相信的时候,反而能快速冷静下来。 张兰草只是平静的转过身,没有再和唐爱国争辩。 因为,他的话,犹如狗吠。 唐爱国见张兰草只是转身出去,洗锅碗,烧洗澡水,手上的家务不停,还以为他是听了自己的话,心里就舒坦了。 总算还懂事。 张兰草洗完一家的衣服,又去灶上揉面,清洗韭菜,可惜今天买的凉粉都毁了,足足买了五块钱的。 好在绿豆被人扫了起来,这东西洗干净就行,倒是还能用,她洗干净给泡在桶里,做完这一切,自己匆匆擦洗了一把。 唐爱国四仰八叉的,呼声震天。 张兰草嫌弃恶心,睡到床边上。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男人这么恶心。 不在意这个男人之后,她连生气的情绪都没有了,眼睛一闭,立刻就睡了过去。 半夜起来,还是重复的那些流程,炉子上煮绿豆粥。 调馅揉面擀包子皮蒸包子。 因为恶心唐爱国,她今天连包子都没留! 只拿了几个盛在碗里放唐安的房间,又放了几个在唐元元的房间。 * 唐元元不知道家里的风波,今天新的代替自己的员工已经被教的上手了,也是个女孩子,比她还小一岁,也是初中才毕业的,家里在乡镇上。 她再上两天就可以不用来了。 下班以后,和周薇一起骑自行车回家,有些不上班的妇女闲聚在一起聊天,唐元元的车子一靠近,她们都不说了,然后带着那种奇怪的笑容和她打招呼。 “周薇,你有没有觉得,她们好像都很奇怪,好像在看我?” “好像是的,是不是大家都在说你做生意的事啊?” 唐元元想,可能是的。 毕竟她妈现在卖的东西还挺多的。 她也没有多想,和周薇分开,骑回了自己家。 唐安倒是给她破案了。 唐安绷着一张脸:“你跟妈妈说说,别去卖东西了,爸都不高兴了,昨天还和妈吵架了。” 唐元元蹭的一下双眼骤然锋利,“爸又对妈动手了?” 唐安被他的眼神瞪的心口一紧,他都害怕唐元元打他,下意识就缩了脖子。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反正她这个姐姐一点都不像人家女孩子那么温柔。 “没有,爸就是不小心踩了一下妈手指,不是故意的。” “你是死的!”唐元元扯下肩膀上擦汗的毛巾就抽了过去:“你不知道拦着爸。” 唐元元气的心头疼,这唐爱国真不是个东西。 唐安:“我拦了。” “爸又不是故意的。” 唐元元气的直接给了他屁股一脚:“滚!” “别烦我。” 唐安没防备,一屁股被踹在地上,对上唐元元暴躁的样子,又没敢吱声,气呼呼的自己起来,跑进了屋里。 唐元元决定,晚上她得回来一趟,好好找唐爱国算账! 去厨房,打开锅,没看见早饭,厨房还是做包子残留的凌乱锅碗瓢盆。 她去房间,果然看见碗里有四个包子,还有一碗绿豆汤。 就让唐爱国饿着。 她妈总算是出息了。 太渴了,唐元元不带停歇的就把绿豆汤给喝了,一边吃包子,一边去厨房找凉粉,发现竟然是空的,倒是在角落的桶里找到已经泡的破了皮的绿豆,这东西好煮,放在炉子上小火煮着就行了。 张兰草今天做了四笼包子,依然顺利清空,心里的快乐被挣钱填满,一点也不见昨日夫妻吵架的阴霾,去店里补了凉粉面回家。 推开房门,看见唐元元睡的安稳,心里无比满足。 又把钱放在她的枕边。 张兰草煮上凉粉,准备好调料,又做好了午饭才去睡觉。 唐元元一觉睡醒,看见张兰草的手指有三根的表皮都掉了,心里的火噌噌就上来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15】 唐元元骑着自行车,支在批发市场最近的一个红绿灯那里,赶路的人有不少都太渴了,凉粉和绿豆汤卖的速度竟然都很快。 唐元元自己也被震惊到了。 但是后来一想,这和她妈卖包子一个道理,人对吃喝都有最基本的需求。 怎么会卖的不快呢? 不过糖渍李子没什么人买,大概是,这个不是必需品。 唐元元隐约又对卖东西有了一点新的理解。 必需品的需求是巨大的,零食之类的东西市场则是在富裕的人家才有需求。 李木支着空车,一侧阴笑:“这就是你说的,把市场让给我?” 唐元元看见他的瓷盆都是空的:“有什么问题?” “我说把批发市场让给你,又没说我不卖了,我在这售卖,可没影响到你。” 李木有点不爽,有种自己被骗了十块钱的感觉:“可是,也没影响到你,你也挣钱。” 唐元元今天本来就很暴躁,此刻更明显:“你就偷着乐吧,我开辟的市场,让给了你,让你每天都有了稳定的收入,要滚也是你应该滚,我只卖十块钱都是便宜的!” 李木:“你还真是牙尖嘴利。” 唐元元冷笑一声:“玉城这么大,有的是市场,我再卖两天,就彻底不卖了,都让给你,你有本事就自己卖吧!” 她要去挣大钱去了。 最好你卖一辈子凉粉才好。 李木盯着唐元元的脸,不由得陷入沉思。 这么挣钱的事,唐元元为什么说要不卖了? “那你要做什么去?” 唐元元:“我准备去抢银行,你要一起吗?” 李木被噎的咬着牙,然后痞笑道:“我对抢银行没兴趣,毕竟那没命花,我对抢劫有兴趣。” “夜里,去□□,尾随个有桑塔纳大哥大带金链子的,拿个刀子一架,保管他有多少给多少,一笔少说也上万,然后再杀了分·尸,把头割下来,保管连警察都没头绪,也查不到我们头上,怎样,敢干吗?” 唐元元:“疯子!” “李木,你就是个禽兽。” 李木好笑的扯唇,仿佛被看成是个禽兽很荣光。 唐元元懒的跟这种神经病说话,骑了车去找她妈,把糖渍李子交给她,为了表示自己不会回家找唐爱国,还故意装作去厂里的样子,把盆和桶都给她妈。 张兰草太了解唐元元了:“元元,别去找你爸吵架,吵架是不会吵出结果的,他不会认同你,你还容易吃亏,我不听他的就是了,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唐元元:“妈,你说的对,我不会去找他的,我去上班的。” 张兰草有点怀疑:“真的?” 唐元元:“当然了,反正我们马上就要去边城了,以后挣了钱,你就住面馆里。” 张兰草:“你这样想是对的。” 唐元元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可是等女儿离开,张兰草心里总是慌慌的,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她也顾不上还没卖完的东西,直接收了摊子,骑车就往家赶。 这边,唐爱国早上饿着肚子去上的班,晚上回来,看见的就是厨房堆着还没洗了的碗筷。 正在气头上,唐元元也骑了自行车到家了。 “唐爱国,不许你再动我妈一根手指头,你要再动他,信不信我叫警察!” 唐爱国恨啊。 他就是恨自己小时候没把这个死丫头性子打好了,以至于,被她鼓动的,好好的老婆也成了刺头。 “你这个口丫头,你还有脸说,你妈好好的,以前多听话一个人,都是你。” “我看你是非要拆了这个家!” 唐元元:“到底是谁要拆了这个家。” “明知道爷爷的病治不好,是谁打肿脸充胖子,借了这么多外债,借债就算了,还被人给骗了,差点连家都回不来,你脑子呢?我妈就用一点吃的把自己吊着,都要把自己抠死了,你眼睛是死的,看不见?” “我妈白天黑夜都在照顾我爷,她都要把自己累死了,你看不见?” 唐爱国:“你个死丫头,我早看出来了,你是个心硬的,连你亲爷爷的死活都不管。” 唐元元:“二叔三叔也不管,你怎么不去骂他们?都让我妈一个人来,你就是看我妈好欺负。” 唐爱国气的都要炸了。 谁家闺女,能指着自己爸爸的鼻子骂? 他生的是个什么东西。 好饭好衣的养活大了,还跟自己是仇人了, 他今天非要让这个死丫头知道,什么是一家之主! 咬着牙齿,抄起来擀面杖,今天一定要让她知道,什么是尊重父亲。 “唐爱国!” 张兰草一回到家,就看见这一幕,气的人都疯了,也抄起扁担冲过来。 “你竟然想要打元元,你还配当一个父亲吗。” “我打她怎么了,我就是以前打她太少了。” 唐安:“都不要吵了,都是一家人,干嘛啊!” 不过没人听他的。 唐元元已经找了根棍子过来,和张兰草站在一起。 “你敢动我妈一下试试,我才不管什么天打雷劈,你是我爸,我也打你。” 三个人都在癫狂又气愤的状态,唐爱国一个不备,后脑勺被人重重敲了一下,回头。 唐有山握着拐杖这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眼睛直愣愣的瞪着,甚至还保持着嘴巴张开的形状,却分明没气了。 “爸!” 唐爱国手里的擀面杖掉在地上,软了腿的滑下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20 第16章 人死为大。 唐爱国匍匐在地上哭的伤心,什么也想不起来的样子。 张兰草也顾不得和唐爱国的龃龉,推了推傻了的唐安:“小安,快去,通知你二叔三叔,快过来。” 唐安:“唉!” 唐元元这班也只能请假,不过她本来也没几天就不用上了,叫她去找周薇代说一声,应该还赶的上。 再有就是身后事的衣服寿材长明灯这些,还要在院子门口搭个帐篷,张兰草就跑去找这些人。 唐二叔惊讶,问唐安:“爸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这么突然?” 唐安抹着眼泪,没有一点防备的将事情和盘托出:“我姐和我爸吵架,都动上扁担了,我爷想阻止,大概是气的。” 唐二叔心痛的跺脚:“怎么又吵!” “唉,你这姐姐,尖酸又厉害,你也是的,怎么不拦着一下,你爷那么大了,又病的那么重。” 唐安:“我想阻止的,可是没人听我的。” 他能怎么办。 他只是个男孩子。 唐二叔:“我这就去,你去喊你三叔去。” 等唐安离开了,唐二叔这才跟唐二婶道,叫她晚点等装殓好了再带着孩子去,磕个头就回来。 她老婆胆子小,孩子也都还在念书,别吓着孩子才好。 那边,唐爱国哭的撕心裂肺,什么都管不上了,那么多后事的东西准备好,这院子里来看最后一程的邻居亲友都要插不下脚了。 夜里亲近的男子还要一起守夜,主家得准备这些东西的,张兰草一刻也不停闲,弄大锅饭。 唐元元忙完了外面就进来厨房帮忙,等大家都吃完了饭,又收了碗进来洗。 等弄好了,匆匆在房间里擦了一把就上床。 外面守灵的男人在一起搓麻将,唐元元一个人躺在床上有点害怕,张兰草就推门进来了,“妈今天跟你一起睡。” 唐元元也不嫌弃热,就往她妈怀里拱。 上不成学的时候,唐元元曾经很恨唐有山,觉得都是他害自己上不了学,看见她妈一天到晚不停歇的不是做饭就是熬药按摩的时候,唐元元甚至诅咒过,希望唐有山早点死。 现在,他真的死了,她又有点难过。 至于这种难过的情绪是什么,她也分不清楚。 也许是悲凉,也许是自责,也许是害怕,或许都有。 “妈,我不是个好孙女,我以前想过我爷早点死,我爷肯定觉得我是个白眼狼,会不会想把我带走?” “不许胡说八道,”张兰草感觉到女儿的颤栗,紧紧搂住她:“你是好孩子,爷爷不会怪你的,是妈妈没本事,跟你没有关系。” “你爷爷会重新投胎,去好人家享福,他是去过好日子了。” 唐元元:“真的吗?” “如果人能有下辈子,那对爷爷来说,倒也是解脱了。” 张兰草:“当然了,人都有下辈子的。” 唐元元:“妈,如果你有下辈子,最想做什么?” 张兰草给她打着蒲扇:“你就是妈妈的下辈子呀。” “你去读书,做一个文化人,这就是妈妈想要成为的样子。” 唐元元:“我觉得,不应该这样,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你认真想想啊。” 张兰草想了好一会,大概是梦想到了那种生活,唇角都翘起来。 “有个面馆,就特别好,能供你和小安上学,不用再为钱憋屈了。” “你就专心在学校念书,不用想法子赚钱,不用骑车去卖货,妈再给你买回力鞋,给你买碎步裙子,你和小安每天都有冰棍吃。” 这还是自己和唐安的生活呀。 唐元元:“你就不能想点自己的?” “你看隔壁王霞阿姨,烫头发还穿皮鞋,多漂亮啊。” “妈,我觉得你五官比王霞阿姨漂亮,就是你总不打扮。” 张兰草被夸的脸都红了:“妈都一把年纪了,打扮什么呀。” “你和小安过的好,妈妈就满足了。” 唐元元才不想她妈一辈子围着唐安转。 “妈,我前几天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弟长大了,还结婚了,他的日子过的很好,可是,他对你并不好,和爸爸亲。” “他觉得我们不孝顺,埋怨爸爸花光了家里的钱给爷爷治病,觉得我们自私。” 唐元元在梦里听见这个说辞很意外,因为她还是个孩子。 矛盾发生的时候,并没有把唐安的话放在心上。 张兰草笑:“傻孩子,梦里的事,哪能当真啊。” 唐元元:“可是,那个梦很真实,就像真的一样,再说,弟从来都跟爸亲,他心里肯定是站爸爸的。” 女人更习惯反思自己,总觉得是自己没做好,少做一点都觉得亏欠,张兰草摸摸女儿脑袋,叹息一声: “都怪妈没本事,如果,我像你二婶,像你王阿姨那样,识字,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家里的钱我就能做主,你就不用辍学,跟你弟一样,能好好读书。” “或者早点去摆摊,而不是只知道扫大街,是妈妈太笨了,妈妈不够能干。” “是妈妈矮了你爸一截。” 唐元元:“不是这个道理。” “妈妈,你不识字,爸爸识字,小安以后还会念大学。” “你都能看明白,根本的原因是家里穷,他们却看不明白。” “你理解他们,他们却不理解我们。” “我觉得我弟跟大舅有点像,他以后要是对你不好怎么办?不行,有钱你也花在自己身上。” 张兰草笑,“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不求你们回报,你们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妈就开心了。” 唐元元:“妈,不是这个道理。” “为什么不求回报?” “你可以求回报。” “我希望你也有好日子过,我一个人有好日子过,你没有好日子过,我不开心。” 张兰草胳膊摇着蒲扇好像不会累:“好,妈妈也过好日子。” “我们都有好日子过。” 母女俩没说几句悄悄话,各自都累,很快就睡了过去。 一大早起来,又是重复的操作,买菜,做饭,洗碗,唐元元觉得比去纺织厂上班都累。 到了摆席的时间,三房的唐大宝母子,二房的唐虎和唐勇两兄妹却都来这里坐下吃饭。 唐元元心头一梗,唐有山病的这一年多,二房三房连家里的边都没沾,现在来吃饭倒是一顿不落。 于是她道:“二婶,三婶,我妈忙了这么多人的饭,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晚饭就你们俩做呗?总不能都是我们家做吧。” 二婶吴红道:“元元,我只会教书,不会做饭的,我们家,都是你二叔做。” 二叔夜里要守灵,白天的时候也和来吊唁的人说话,肯定是不会来做饭的。 唐元元道:“不会做饭,洗碗也是行的,这么多人的饭,我妈已经累的不行了。” 这么多人看着,唐二婶也不好说自己什么都不干,那名声真是彻底没了,“我本来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帮着洗洗碗,大嫂也能轻松一点。” 唐元元顺嘴道:“成,洗碗比做饭轻松,二婶,那锅碗都归你。” 唐二婶:“……” 这多人吃饭,这丧事要办三天,一天两顿,这是要累死她。 三婶赶忙道:“我倒是会做饭,就是没大嫂的手艺,我帮着打打下手,给摘摘菜,切洗,大嫂,你看这样成吗?” 这天气,热的要死,锅台边的温度就更高,比起来,清清洗蔬菜就容易的多。 唐元元立刻赶在她妈之前抢先道:“三婶,这都是家常菜,也不需要什么手艺的,我和我妈给你打下手,我们一家一顿来。” 反正又不是她一个人吃,相信三婶也不好意思故意把饭做砸,那她要被人笑死。 唐三婶皮笑肉不笑的应下。 和唐二婶两个人对视一眼,眼里俱是,这个口丫头! 张兰草看见自己女儿仰着的下巴,那眼神是在说,妈,我多厉害,无奈的笑笑。 背后又难免嘱咐唐元元道:“下次别这么当面锣对面鼓的,你还是孩子,别人会说你厉害,不好嫁人。” 唐元元:“嫁人有什么好的,我一点也不想嫁人,我只想念很多书。厉害才好呢,别人就不敢欺负我了。” “妈,你看,罗三奶奶,谁敢欺负她?我觉得厉害点好,名声这东西也就听着好听,我要实惠。” “我喜欢自己厉害点。” 张兰草还从未想过这个角度。 想自己一辈子好说话,到头来也没什么好结果。 她一个文盲,还是别教女儿了。 唐元元戳了戳张兰草的胳膊:“妈,我刚才去看了礼部,已经有一千二百多块了,咱家的账是不是能平了?” 张兰草点头,是的。 这一年一家子省吃俭用,还了小一千的账,还剩下两千一百多,这次丧事办完了,也就不剩多少了。 家里总算是能过上正常日子了。 唐二婶这辈子也没洗过这些碗,看到堆成小山似的碗头都疼,她还想找张兰草求救,唐元元早就把她妈拉去屋里歇着,免的她又好心泛滥。 二房三房可是一直就看着她妈一个人忙爷爷,不会心疼她的。 唐三婶卷起袖子蹲下来:“二嫂,我帮你。” 唐二婶一时间都被感动住了:“还是三弟妹你好。” 唐三婶:“大嫂一辈子唯唯诺诺的,没想到生个女儿倒是个厉害的。” 唐二婶可太同意了:“可不是,那话一句接一句的,我都招架不住。” 唐三婶眼珠一转道:“对了,二嫂,你有没有听二哥说,这边房子怎么分?现在厂子工资经常都发不上,房子也不会再分了,我们家只有大宝一个,我是无所谓的,你家可是两个小子,眼看着大勇可就该娶媳妇了,再生孩子,就那么两间房子,不是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了?元元是女孩子,总要嫁出去了,那间房子,就该是大勇的。” 唐二婶眼珠子也活泛起来,如今老爷子也去了,这个家是要分的。 地没有,房子总能分。 “我一会问问。” 唐三婶道:“我家那口子提了个分法,房子给你,份子钱,大房和我们家平分。” “这样分,公平。” 唐二婶点头,是这个道理。 第17章 两家私下里就把房子和钱分好了。 这天早晨唐有山下了葬,回到家里,唐二叔先是提分房子的事,指着唐元元的房间:“大哥,我们家两个男娃,这家里住不下,这间房子,以后就归我们家大勇。” 张兰草立刻就道:“二弟,这不行,那是元元的房间,这房子不能分。” 唐元元也道:“二叔,这房间我住着呢。” 唐二叔瞪圆了眼睛,拿唐元元这个女娃开刀:“你这孩子,有没有点礼数,分家是大人的事,你一个孩子插什么嘴,再说了,你一个女娃,迟早要嫁出去的。” 唐三婶也附和道:“就是,元元,你今年都十六了,能相看人家了,我娘家侄子,帅小伙,一米八的大个,这两天,我就给你们说和说和,你的房子在夫家,不在这。” 张兰草:“三弟妹,元元还要去念高中,暂时不打算嫁人,这房子不能分。” 唐三叔道:“这房子也不是你们大房一个人的,就该平分,也不能都叫你们大房给占了,这叫什么道理,大哥,你是我亲大哥,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一辈子不占人便宜,大哥,不不能占到二弟头上来吧,你说说,二哥两个孩子,分一间房有什么错?” 唐爱国说不出来。 唐二叔也道:“大哥,你可是我亲哥,去年你和爸被困在首都,回家的路费都没有,是不是我借了钱,千里迢迢跑到首都去接的你和爸?” “你就这么看着你大侄子,连间房子也没有,讨个老婆也讨不上?” 唐爱国沉默的抽着焊烟。 张兰草把唐元元拨到身后:“他大哥,不是这么个道理,这房子,虽然是孩子爷爷的,可就因为和老人一起住,才没占到分房子的名额,你们两家成婚之后厂里都是分了房子的,一家一套,这本来就是公平事,哪能因为我们男娃少一个,就要女娃的房子,不是你这么当长辈的。” 唐二叔一脸失望的样子盯着唐爱国道:“大哥,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自私的人。” “我们走,以后都不用踏足这个家了!” 唐三叔也跟着共同进退道:“大哥,我真没想到,你现在竟然成了这样,既然不认二弟,那你也别认我了。” 唐爱国撇了烟袋,“站住。” “西屋那间房子,等元元嫁了人,给大虎用。” “就这么定了。” 张兰草只觉得天都塌了,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认清了丈夫的面目。 没想到,他还能有更糊涂的一面:“唐爱国,元元是的亲生女儿,你不能让她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唐爱国:“你闭嘴,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唐元元:“这是我的房间,凭什么你来决定,我不同意。” “照顾爷爷你们不帮忙,现在来分家倒是积极了,我不认这个道理,我不嫁人,我一辈子都住在这房子里,你们谁要是敢打我房间的主意,我跟你们拼命!” 唐二叔食指指着唐元元的脸道:“反了天了,你个丫头片子,气死你爷爷不说,现在还想气死你亲二叔?你个不孝的玩意,就该天打五雷轰。” 张兰草顶在唐元元前面:“他二叔,你指谁呢?你一个晚辈,指孩子,胡乱给她扣帽子,你这是什么长辈?” “谁不知道她爷爷是病死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唐二叔:“你还想瞒着,我都知道了,就是这个死丫头,大逆不道,跟自己亲爸吵架,她爷爷就是活生生被气死的,不然,指定能再多活几个月,再活一年都是可能的。” 唐元元的目光转过去,角落里,始终沉默的唐安对上她的目光,垂下头去。 这就是她辍学,供养的好弟弟。 张兰草还以为是唐爱国说的,疯狂的过去扑打唐爱国:“你是不是疯了,她是你亲生女儿,你这样污蔑她,连她唯一的房间都要给别人,你到底有没有人性!我不同意!” 唐爱国烦躁的推开张兰草,幸好唐元元抱住她妈,恨恨的盯着唐爱国:“你到底是我的爸,还是别人的爸,你要是敢把房子给别人,我永远都不会认你,老了也不会给你养老!” 唐爱国对上唐元元愤恨的眼睛,心里一咯噔。 唐二叔这边却拉了他过来道:“大哥,走,上我们家去。” “大嫂现在真是被这口丫头带坏了,以前多好说话的性子啊,现在,连小叔子都能骂了。” 张兰草已经气的快把后槽牙都咬坏了:“唐爱国,你要是敢走出这个家门,把女儿的房子让出去,你就别怪我跟你翻脸,不再伺候你!” 唐爱国的脚步明显一顿。 唐三叔却是道:“大哥,大嫂以前不是挺明事理的一个人吗,怎么现在也成这样了?当着我们的面都威胁你,大哥,我真是心疼你,现在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了。” “一个家,还能轮到一个大字不识的妇人,和一个欺师灭祖的丫头片子当家,这个家,不待也罢,走,去我们家喝酒去。” 唐爱国就这么跟着两个弟弟出了门。 张兰草现在知道,这两个小叔子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了。 喘着粗气把唐安招呼过来:“小安,你,跟你爸去。” 作为女孩子,已经很艰难了。 如果娘家连一间房子都没有,被这么打发出去,不是另一个她吗。 她怎么能让女儿走上她的老路。 她太过激动,紧紧的攥住唐安的手臂,“一定,一定要帮你姐留住房子。” 唐安:“妈,我,爸不一定愿意听我的。” 张兰草:“你姐是指望不上你爸了,你必须立起来,她是你亲姐,你不能让她无家可归。” 唐安:“怎么就无家可归了,二叔不是说了吗,姐可以住到嫁人。” 张兰草努力摁着心脏才能压下那种心脏抽疼。 是孩子小,不理解大人的弯弯绕绕。 是这样的。 “现在是这么说,等来年大勇要成婚了,他们就不会管你姐还嫁没嫁出去,直接占了房子。” 唐安心说,二叔不至于这样吧。 但是他看着张兰草喘着粗气,脸都气红了,嘴上只能应付道:“我知道了,我会去跟爸说的。” 张兰草大口喘气,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唐元元。 “元元,你放心吧,你爸就算不听我们的,总还有小安这个儿子,他的话会听的,房间,一定能给你保住。” 唐元元看张兰草的手紧紧抓着心脏:“妈,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张兰草摇摇头:“我没事,就是给你爸气着了,缓一缓就好了。” “你给我倒杯水。” 唐元元扶着张兰草坐到椅子上,倒了一杯水,又加了点蜂蜜:“妈,你快喝水。” 张兰草仰起脖颈,一口水喝光,呼吸总算是平下来,又打算去厨房,生意停了三天了,她这心里总是不太踏实,还得捡起来才好,这两天还能再多挣一点。 绿豆昨晚就泡上了,凉粉做起来也简单,只是家里没有凉粉了,现在做,倒也不耽误下午卖,外面日头大,唐元元自然揽下这活,让她妈好好休息。 唐元元这边才出门,就好几拨人上门,都是来要账的。 都知道,唐家这边受礼,这边的人情来往是一家十块,这是一笔挺大的收入,这年月,厂里工资经常拖欠,谁家银钱不紧张,于是都趁着这个机会来要账。 随礼钱还账,这也是大家普遍的做法,只是绶礼的钱不在张兰草身上,只叫晚上再过来,要账的人都笑呵呵的出了唐家的院门。 张兰草大概算了一下,随礼钱还光了,她家债务就不剩多少了,女儿也能安安心心上学。 心情都好了不少。 反正她是不会听唐爱国的,绝不会让步,这间房子就是女儿的! 谁也别想抢走她女儿的房间。 只需要再等两天,女儿领了工资,她们一起去边城,把生意做起来,她就能供女儿念书了。 她一定能撑起这个家。 张兰草信心满满的。 第18章 唐元元原本还很放心不下张兰草,脚搭子都快被瞪出火星子,到了家里,衣角都能滴出来水,却看见,张兰草和平常一样,端了一碗绿豆汤,一手拿着扇子,眼睛温柔的注视着她,给她扇扇子。 连脸盆架子上的洗脸*水都还记得重新给她打一盆。 去年夏天那次和唐爱国吵架,她妈整整一个星期,吃不下也睡不好的,像是个机器人,麻木的做家务,上班。 那个时候的张兰草脆弱的像是一株随时要从枝头掉落的花,只需要一场暴雨,就要从枝头坠落,零落成泥。 却又总能撑着疲惫的身体机械麻木的做好所有的家务。 现在,那种没事人的情绪,却展露在每一处细节。 她身上还有那种,麦子向着阳光努力生长的鲜活。 “妈,你怎么想开了?” 她在路上,一路胡思乱想,都怕她妈想不开。 张兰草:“我就是想着,下午再去卖东西,多挣点钱,咱们去边城,多挣点,你要是真能挣到,你爸指望不上也没关系了。” 她妈的话在脑子里来回旋转,唐元元还记得,自己去年那个时候的感受,她就是特别不愿意回家,总觉得家里让人喘不上气,她甚至喜欢待在厂里,让自己的身体劳累。 那个时候,她和妈妈是一样的,都像是个麻木的人偶,机械的吃饭,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看不到希望。 现在,她对唐爱国有生气,却并不恐慌。 唐元元忽然明白了。 是希望。 真正让人平静的是希望。 不,是希望让人有力量。 “妈,你好聪明啊。” 张兰草没想到自己还能被女儿夸,“我就是个不识字的妇女,聪明啥。” 唐元元:“妈,你虽然不识字,可是你很有智慧。” “识字和智慧并不冲突。” “你看,爸是识字的,可是他很好骗,骗子能骗到他,亲人也能骗到他,他看不明白,你却能看的明白。” “你还很坚强。” “知道爸爸不可靠,明明心里很伤心,却立刻想到要攒本钱,把生意做起来,你总是记得自己的本职工作,尽可能得能让我好过一点。” “妈,你其实挺强大的,一点也不软弱。” “明明,我出门之前,你还很伤心,我才去买个东西的功夫,你却已经恢复好了,现在看起来,爸爸的糊涂,好像都伤不到你了。” “妈妈,你很伟大。” “我好爱你哦。” 张兰草听的一愣一愣的。 她这么厉害吗? 她一点也不差吗? 要命了,这把年纪了,被女儿夸的脸都红了。 “你这孩子,就会哄你妈。” 一口大白牙,快咧到嘴角的笑,腰杆还挺了一下,明明就是相信了,唐元元觉得她妈还挺好玩的。 还不好意思听夸奖了。 张兰草煮凉粉,唐元元就包装准备调料放到小袋子里,两个人各自忙活手上的活,一边说话,暑热的蒸汽充斥在灶房里,都忘记了暑热这回事。 做好了凉粉,又做午饭,唐安一直没回来,估计是那两房留饭了,母女俩就自己吃饭了。 时间还早,还有时间睡一觉。 唐元元拽着张兰草的胳膊撒娇,人都变的温柔了,要她妈陪她一起睡。 张兰草嘴上说她多大的人了,人却诚实的搂着唐元元,空余的那只手用蒲扇扇风。 闻着妈妈的香味,唐元元很快就睡过去了。 睡梦中的唐元元,褪去了锋利,只剩最天然的恬静和乖巧。 张兰草看着女儿的睡颜,心都软了。 怎么自己丈夫总觉得女儿凶呢? 他眼睛真是瞎,一点都不知道,女儿有多乖。 这边,唐二叔亲自下厨,做了两荤两素,唐勇和唐虎吃了饭,就约唐安一起去河里游泳。 放假这四五天,唐安就没能出过门,这种天气去河里游泳最爽快了,就和两个堂兄弟一起出了门。 唐三叔给唐爱国斟酒:“大哥,现在大嫂怎么成这样了,你在家里,连句话也说不上了。” 唐爱国小口啜着酒,心里烧的难受,脸上也烧的难受。 连他们两个弟弟都看出来,他现在,被家里两个女的管住了。 唐二叔就道:“二哥,元元这丫头,实在是口。” “大嫂是个老实性子,我看都是元元这口丫头带的。” 唐爱国也这么觉得:“这死丫头,生来就是跟我作对的。” 唐二叔道:“大哥,我看啊,还是你心软,没舍得下狠力气管教,你瞧大勇和大虎,我说东,他们不敢往西。” “大哥,孩子不听话,就是缺管教。” 唐爱国:“还不是你大嫂,从小把那个死丫头宠坏了,现在大了,也不好管了。” 唐三叔就道:“大哥,你教给我媳妇侄子啊。” “东子,你见过吧?货车司机,人壮实,有力气,他能管好,他在家里,几个弟弟妹妹都管的服服帖帖的。” “他工资还高,一个月有一千块呢,我媳妇都问好了,他娶媳妇,彩礼能给一千块呢,逢年过节的,还另外有孝敬,元元嫁过去就享福。” 唐爱国:“真的?” 唐三叔:“大哥,你是我亲哥,这我还能骗你。” 唐爱国手搓着裤子,“那倒是好事,你叫三弟妹说看看,要是成了,也能了了我一桩心愿。” 唐三叔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那可是我媳妇娘家,这点主,还是做得的。” 唐二叔就搂着唐爱国的脖子道:“大哥,咱可是亲兄弟,血浓于水,大勇这房子,可得给他,你可是他亲叔。” 唐爱国点头:“成。” 唐二叔又道:“大哥,你看,我分了房子,也不能薄待三弟,亲兄弟,就该公平分家,这才是好兄弟,你说是不?” 唐爱国:“那没房子分三弟了呀,就那两间房,再说,三弟就一个男袜,房子比我还宽敞了。” 唐二叔就道:“我爸办后事的账钱,你和三弟平分?一家一千呗,我就不要了。” 唐爱国:“那不行,我还欠着账呢,那钱要还账的。” 唐三叔就道:“大哥,咱一码归一码,分家这是我应得的,元元的婚事,也包在我身上。” “你就请等着以后享女婿福吧,也就你是我亲哥,别人,东子这女婿,我才不撮合呢。” 这样算下来,还账倒是够了。 母女俩都如机械的闹钟,到了两点半,自动就睡醒起来了,拌凉粉,装绿豆汤,很快做好了准备,再一起出发。 大概是因为三天都没来的缘故,张兰草这边的东西卖的慢了一些,后面母女俩又骑车去菜市场门口卖,回到家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家里还是空的,唐爱国和唐安还没回来,母女俩洗了把脸,还是一样的重复之前的工作。 做饭,包子的准备工作,现在有唐元元,倒是可以再多做几笼,不过家里就两口大锅,也只能多做出来两笼了。 现在,她们的确是需要一个店铺。 张兰草是打定主意准备拿捏唐爱国的,甚至连洗澡水都没给他烧,自己忙完了就直接去陪女儿睡觉了。 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跟他睡一张床。 唐爱国喝的醉醺醺的,被唐安扶了回来,又艰难的给他洗漱。 唐爱国不愿意叫唐安伺候,推开他,醉醺醺的进了房间,没摸到人,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二弟三弟说的对,这夫纲,得震起来。 “张兰草!” “张兰草!” “反了天了你,出来,伺候老子洗澡。” 门被拍的震天响,唐元元抢先跳下床:“你走,身上臭死了,我妈今天跟我睡。” 唐爱国挤着门要进来:“死丫头,你敢跟你爸这么说话,气死你爷爷,你就该天打雷劈。” 张兰草:“唐爱国,你发什么酒疯,给我出去!” 唐爱国借着酒劲想要教训唐元元:“你这个死丫头,都是你,把你妈带坏了,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 在他的巴掌落下来之前,张看草猛的一推,她常年扫大街,练出了一把子的力气,把唐爱国推在地上,“你敢动元元一个手指头试试,信不信,我也打你?” 人的信念感,可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张兰草最近,犹如吸饱了阳光的向日葵,眉眼间的小心翼翼没有了,宛如一个手握长剑的战士,谁要挡住她女儿的前路,她可以随时拼进全力的战士。 她的光芒是那样卓悦,甚至带着狠厉。 唐爱国一时间被这狠厉震慑住,跌坐在地上竟然忘了反应。 唐元元:“唐小安,你是死的,把爸拉去睡觉。” 唐安就起来,拉着唐爱国进了房。 唐元元关上门:“妈,你好厉害,我都要崇拜你了。” 张兰草也没想到,自己刚才能镇住唐爱国。 那是她一瞬间,不经思考爆发出来的母爱。 冷静下来,自己有一点震惊,也有一点后怕的心慌。 她,推搡了自己的丈夫? 这很大逆不道,和她四十年的理念背道而驰。 可是,推搡了好像也就这样,他也去睡觉去了,就像曾经她心里带着憋屈,最后也还要做家务吃饭一样。 原来,她也可以管住唐爱国的。 张兰草还惦记着房子的事,听着房间里没声了,知道唐安把唐爱国弄睡着了就喊他过来。 “房子的事,怎么说的,你爸转过弯没有?” 唐安:“爸已经许给二叔了,等姐结婚了,这间房给大勇。” “妈,其实二叔家也挺不容易的,他们确实少一间房。”—— 作者有话说:我收藏涨的太慢了,需要攒一下收藏,明天请假不更,后天更。求收藏啊!谢谢。 第19章 唐安:“二叔跟我保证了,在姐出嫁之前,绝不会来强占这间房,妈,二叔挺讲道理的,没你想的那么坏。” 唐元元已经见识过这个弟弟的“博爱”,这样的弟弟,未来说出那样的话一点也不奇怪。 她竟然都不生气了。 张兰草生平第一次,跟唐安冷了一张脸:“小安!” “你是你姐的弟弟,你胳膊肘怎么能向着外人?” 也怪她,以往不在孩子面前说大人的龃龉,才把孩子养的这么单纯,张兰草自责的想。 “姐她以后都要嫁人的” 唐安后面的话越说越轻,到后面都不敢再说了,因为张兰草看他的眼神太失望了。 和看他爸的眼神是一样的。 唐安自己舀着洗澡水兑在木桶里,脑子里挥之不去那种眼神。 他姐洗澡,他妈分明抢着要把水兑好。 张口闭口现在都是元元,“小安,你以后一定要对你姐好,她太不容易了,你一定要保护她。” 现在连吃饭,第一碗都是想着她姐姐。 爷爷死了,他一个睡在西屋,爷爷最后的日子里,都是住在这间屋子里,他那么害怕,妈妈却只想到去陪姐姐。 为了姐姐,和爸爸反目,现在,对他也失望了。 二叔三叔说的对,妈被姐姐带歪了。 变的斤斤计较,小家子气。 都是血亲,何必因为一间房子闹的不成样子,不是叫人笑话? 傅以渐曾言,“让他三尺又何妨”。 女人就是小家子气。 一大家子,就应该拧成一股绳对外,这才是家族兴旺的征兆。 姐姐和妈妈怎么就不懂这个道理呢。 为这三瓜两枣的,争的面红耳赤,家都不像个家。 清晨,张兰草只在唐安房间里留了四个菜包,一碗绿豆汤,其它的全部带走售卖,唐元元和她妈分开,在另一个门那边,两个人卖到八点钟就都卖完了,唐元元把工具交给张兰草,自己去厂里领了工资,240块钱,加上这段时间挣的352块,一共有了592块钱了! 领了工资,唐元元又骑车去火车站,买了两张车票。 时间是明天早上八点的,张兰草也舍不得这一下午的收益,她现在可喜欢挣钱了。 唐元元也没意见,把钱和火车票都放进饼干盒里,再放进柜子里,柜子外面用一把小锁锁上:“妈,你现在好像财迷哦。” 张兰草:“有钱就是好呀,有钱我女儿就能考大学了。” 大学啊大学,光是这两个字就让人开心。 煮上凉粉,绿豆,母女俩一起准备明早去坐火车的东西,火车上的吃的都贵,自己煮几个水煮蛋带上是最好的,再来几个馒头,酱黄瓜。 还有就是要准备装货的麻袋,尽可能的多,大! 张兰草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玉城的农村,当年下乡的政策一出来,她爸就给她报名,就被下放到玉成的农村,再有就是过年的时候,要去批发市场买年货、 现在,她要和女儿一起,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人生第一次要坐火车,还挺紧张。 “听说火车很快,比猪跑的还快。” 唐元元也是好奇又紧张,不过被这个比喻笑到了:“妈,你真会比喻哦。” 张兰草:“野猪跑起来很快的,妈就想到了这个。” 唐安现在终于有时间,一大早吃了包子就去找小伙伴玩了,回到家吃午饭,就看见张兰草捆了的麻袋:“妈,你弄这干嘛?” 张兰草给他五块钱道:“小安,我明天和你姐坐火车去边城,进点货回来卖,估计要两三天才回来,要是挣的顺利,没准就能开起一个面馆,以后咱家就有好日子过了。” 唐安:“妈,你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啊?被人骗了怎么办?爸去年就是被人骗了的,差点回不来。” 张兰草:“放心吧,我们不会的,你姐都打听好了,那边的批发市场可大了,比我们这的大多了。” 唐安只觉得,他妈和他姐疯了! 一个大字不识一个,一个连县城都没出的女孩子,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还开面馆?就他妈?她能算清楚账吗? 他这家,真是越来越乱了,爷爷死了还不够吗? 唐安心里满满都是担忧。 虽然现在手握小六百块钱的巨款,唐元元母女俩还是一分不敢多花,就怕在边城不够,两个人分了最后桶底剩下来的绿豆汤,踩着夜色回到了大院。 上车饺子下车面,张兰草打算包饺子吃,图个吉利。 张兰草和面,唐元元摘韭菜,清洗,调成馅,再打几个鸡蛋摊成薄薄的鸡蛋皮切碎了,和韭菜沫的辛辣相辅相成,光是闻着味都满足,再淋上一点酱油香油,味道就更丰富了。 “小安他爸——” 赵大爷的声音从院门口出来,这必然是来要账的,张兰草手上沾着面粉脑袋伸出去,看见唐爱国已经从堂屋出去招呼,也没有进门的意思,也就没出去。 之后陆续还有几家债主来,也都是唐爱国在门口和对方说话。 唐元元:“妈,这几家钱还了,咱家就不剩多少了吧?” 张兰草笑着点头:“是啊,剩下的就没多少了。” 总算是能不欠债了。 唐元元这一刻,忽然对命运生出一种感恩。 感谢老天爷,让她梦见了未来,让她突发奇想又想重新上学。 要是没有那个梦,她和她妈的生活得成什么样啊。 鼓着肚皮的饺子在水面漂浮,这饺子就是熟了,一个都没坏。 饭菜还摆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下。 唐爱国和唐安今晚都很安静,只沉默的吃着饺子。 唐元元心情好,话倒是挺多的,一边吃饺子,一边考她妈最近学的生字,张兰草坚持一天学一个,现在已经认识十四个生字了。 母女俩难得有一个清闲的夜晚。 唐洗了澡,趴在床上,把高一的书翻出来,这套书的主人很爱惜,封面叠了报纸做书套,以至于封面看起来都很新,上面的笔记也很整洁。 “这就是你开学要念的书?”张兰草的目光落在书上,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让她很敬畏。 唐元元嘴角带着笑,眼里同样充满了欣喜:“是啊,这就是高中的书。” “妈,我教你写自己的名字吧。” 张兰草。 雪白的草稿纸上,张兰草三个字很工整,张兰草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是这么写的。 “不行,不行,怎么你写出来的这么好看,妈妈写出来的像狗爬。”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写这么好看的呀,妈,你每天都写一遍,很快就能写的好看的,你还要学做账的,开面馆,要做账才知道盈亏。” 跟开面馆相关的,张兰草就特别愿意去学。 唐元元看高中的书,张兰草用铅笔一笔一划,练习自己的名字。 很快就写满了一页。 虽然还是歪歪扭扭的,不过写自己的名字好像有魔力,让她头发丝都觉得是开心的。 “元元,那你的名字怎么写?” 唐元元又把自己的名字写在草稿纸上。 原来,这就是女儿的名字啊。 十元钱的元,嘿嘿。 电线垂在头顶,灯泡拉长了母女俩的影子。 这一夜,母女俩的唇角都是翘着的,却在天亮时分,都压下来。 因为门,从外面上了一把锁。 “唐爱国,你快把门开开。” “唐爱国,元元都打听好了,边城那边有批发市场,进了货回来,能赚一倍钱,多跑两次,就能开个面馆了,两个孩子的学费我来供,家里就能有两个大学生了。” 火车要赶不上可怎么办。 唐爱国抽着烟袋道:“你们死了这条心吧,元元我已经安排好了,三弟妹的娘家侄子,货车司机,一个月能有一千块工资,元元不用念书了,嫁过去就享福。” 张兰草:“元元可以念书的,她嫁什么人!” 唐爱国:“念书不用想了,她的录取通知书我已经撕了。” 唐元元想起来柜子,去抽屉里拿了钥匙打开,饼干盒子里已经空了,既没有录取通知书,也没有钱。 张兰草要疯了,“唐爱国,你连闺女的钱都拿!” “你是不是人!” “你凭什么撕闺女的录取通知书!” 唐爱国敲着烟袋:“就凭我是她爹,做人连父母都不孝敬,那得天打雷劈的,狼心狗肺的东西,念再多书也没用!” “你们也别想了,钱我已经拿去还了债了,家里还有那些饥荒,总欠着也不是个事。” 张兰草的脸贴在小小的窗上,快要把脑袋挤出去了:“你是骗我的吧?家里收礼的钱不是够还账的吗?” 唐爱国道:“这间房子给了二弟,三弟那边不能什么都没有,收礼的钱我和三弟平分了,一家一千块,元元这钱我拿去还账了。” 张兰草脑子轰的一下。 一下站不住,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在床上。 只觉得天都塌了。 唐元元扒着小小的一点门窗,歇斯底里的:“唐安,你把门打开,你要是还认妈,你就把门打开,让我们出去,妈看起来不太好。” 唐安:“姐,妈,你们别执迷不悟了,爸也是为了你们好。” “爸一个男人都被人骗了,你们两个女的怎么能去那么远的地方?别折腾了,就在家卖凉粉卖包子也挺好的。” 唐元元:“好,我们不去了,我也不念书了,你把门打开,我们都饿了,要吃早饭。” 唐爱国是铁了心要治这母女俩的:“你们别耍花招,实话告诉你,小安身上没药匙,只有我有。” “你安安生生的,别闹腾,明天,三弟妹两家侄子来相看,要是人家看中,就好好操办婚事,要是瞎闹腾,就别想吃饭。” “你们今天就在屋里先待着,好好反省我说的话,什么时候我满意了,我再放你们出来。” 又叮嘱唐安:“小安,不许放你妈和你姐出来,也不许给她们饭,只能给点水。” “饿了肚子,才会听话,懂吗?” 唐安有点不忍:“爸,妈饿坏了怎么办?这样是不是不合适?” 唐爱国就不耐道:“少吃几顿,饿不死,我这是为她们好。” “总比跑了丢了强。” 唐爱国无比认同三弟的话,张兰草就是好日子过的多了,已经不知道惧怕了。 好好收拾一顿,知道怕,知道敬,就老实了。 可他小瞧了一个母亲。 他不知道,母亲为一个女儿,能做出到什么样的地步。 第20章 张兰草在这一刻,看到的嫁人这件事,犹如是猛兽张开的利嘴,要将女儿吞进嘴里。 她怎么能让女儿走上自己的老路呢? 她豁出去这条命,也要让女儿去念书的。 房子,钱,要给她们饿着,嫁人,彩礼。 每一个字都是火,灼烧着心脏,血一捧一捧往脑门涌。 火车票,录取通知书。 她怔怔看着门的方向出神,出了这个门,就是不一样的天地了。 她犹如被困在陷阱里的猛兽,要冲出陷阱,用尽了全力,朝门上撞去。 “妈!” 唐爱国听见他最不喜欢的女儿,尖肃的叫声里,带着哭腔的慌张和无措。 化作两个字:“救命,爸,快开门,带妈去医院。” 假的。 一定是装的。 怎么可能呢。 唐安也被吓的带着哭腔了,“爸,血,血,快开门。” 唐爱国差点没握住拿钥匙的手。 张兰草流着血的脸,望着他的脸,手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喘着粗气:“火车票,钱。” “给元元。” 血是赤红的,流在白色的脸上,从额头的位置顺下来,染红了一片,绕过了眼周。 黑的眼珠,红的血,交映成一种瑰丽的决绝。 唐爱国竟然被里面的决心和狠辣震慑住,只顺从的从口袋里掏出来。 一个多余的字也没敢说。 唐元元:“妈,我们先去医院,等你好了,我们再去。” 张兰草就着唐元元的手站起来,“妈自己去医院,你自己去。” 唐元元自然是不肯的:“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张兰草粗糙带着茧的大手抓紧她的手臂,眼里有一捧火在燃烧:“差的!” “差一天,一个小时都不行。” “你现在,去火车站。” “一定,一定要拿回来货,给妈开上面馆,我不允许你有任何差池。” 刚才,唐元元的确在千钧一发之际拉了张兰草一把,缓冲了一些力道。 张兰草只是走的慢了一些,但步子还稳,她还能拿的起行李,提起来那一包子吃的。 塞到唐元元手里。 “我在家,等着你,拿货回来。” 唐元元捏紧了火车票,她跟自己发誓: 一定,带着她妈,离开这个家。 唐爱国载着张兰草往医院去。 唐安载着唐元元去火车站,母女俩都是勤快的人,好在预留的时间充足,这会子赶到火车站,唐远远时间上也正好。 唐元元给了唐安50块钱,道:“给妈买肉吃,好好补身子,抓好的药,这个钱不能省,你一定要照顾好妈,她脑袋上有伤,暂时别让她做吃的去卖了,叫她好好在家歇着,知道没?” 唐安:“我知道了。” 唐元元早已经对唐安失望透顶,也不求他别的,这几天照顾好她妈就行。 “我三四天就回来了,你一定要看住她了,这几天别出去玩,就看着她。” 唐安点头。 唐元元背着大包,转身进了火车站。 她先去退多余的一张票,只是售票的说,这个时候已经是要开车的时候,提前半小时才能退,现在退不了了,唐元元只好作罢,又把这张火车票装进口袋里,背着大包快去往站台去,赶在火车开之前上了火车。 因为不是春节的关系,唐元元还找到了位置。 火车里人不是特别多,但也不算少,气味不太好闻,一早上折腾半天,唐元元这会子坐下来感觉到一阵心慌气短的饥饿,从装食物的包里拿出来一个鸡蛋剥了皮吃。 “小妮子,这是去哪里啊?怎么一个人?” 说话的是对面一个四十多的妇人,穿的很洋气,头发是烫成波浪卷,耳朵上挂着夸张的耳坠子,肩上挂着漂亮的小皮包,手腕上一块天王名牌手表很明显。 唐元元冷眼扫了她一眼,并不回答,低头吃水煮蛋。 女人就又把目光落在另一个年轻女孩身上:“小妮子,你这大包小包的,是去哪呀?” 那个年轻女孩子看她一身的贵气,就道:“阿姨,我是去顺城找工作的,你是去哪呀?” 女人抬着下巴:“我是做生意的,药材生意,懂吗?” 女孩听说她一个月能挣好几千,眼睛都直了,“阿姨,做药材这么赚钱啊?那你招员工吗?” 唐元元听到这,十分怀疑,这女人就是骗子。 真要这么赚钱,家里的亲戚朋友就拉去了,谁会在火车上招人,抬脚踢了一下对面的女孩的脚,给了个提示她的眼神。 可惜,女孩是个没脑子的:“你踩我干什么?” 唐元元冷声道:“不小心。” 反正她已经提示过了,她自己愿意被人骗,也是自找的。 那女人大概是见了鱼珥上钩,还拿樵起来:“你看着瘦瘦的,没力气,挖药材需要力气,炮制药材也要力气。” 女孩立刻表示自己有力气,不怕吃苦,抹着眼泪哭诉起来,原来她家里很困难,生父早逝,妈妈没有正式工作,弟弟还是聋子,这次去顺城,就是想在那边找一份工作,一边给弟弟看耳朵。 怪不得小男孩从上车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原来还是个哑巴。 惹的周围的人都看过来,纷纷起了同情心。 那个女人大方的掏出了五十块钱给女孩,过道第一个座位上带黑墨镜的男人掏出了皮夹子,也跟着捐了五十块,陆陆续续的,有更多人捐钱。 唐元元身边的老太太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一块手绢,折叠了好几道,一道道打开,里面一堆毛票子,拿出来五毛钱。 “我老太婆子没什么钱,捐五毛钱,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妮子,你不嫌少吧?” 老太婆头发半白,身上的衣服还摞着补丁,女孩子感动的眼泪汪汪的,“不嫌少,不嫌少,谢谢奶奶。” “谢谢奶奶!” 老奶奶就推了推唐元元的胳膊:“小妮子,你不捐一点吗?一块五毛的,都是心意。” 大家的目光于是都落在唐元元身上。 唐元元:“我没钱,这鸡蛋就是我找到工作之前的饭,也许我会饿死。” 老太太:“那你这是去哪?做什么?” 唐元元闭上眼睛不理她。 老太太:“你这小妮子,老婆子我问你话呢,没礼貌。” 唐元元:“说不起话,没钱吃饭,省力气。” 老太太:“……” 唐元元不理会外面的声音,闭上眼睛睡觉,饿了就吃煮鸡蛋,第一个座位上的男人多买一份盒饭给她,她也不要,吃完再强迫自己睡觉,跟谁也不说话,聋哑小孩爬到她这边桌底玩,她也拿腿挡着,不让人过来,老太婆指责她没人情味,她也闭着眼睛不理会。 硬生生让自己睡了一天,到了夜里,别人昏昏欲睡,她反而就没那么困了,半眯着眼睛。 对面戴名牌手表的女人缓缓睁开眼,缓缓起身。 唐元元就在这个时候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站起身,然后又坐下来,慢悠悠的拿着水杯喝水,发出一些响声。 戴着名牌表的女人扫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唐元元推了推旁边的奶奶,表示自己要去厕所,然后这一块都给她弄出了动静,她去了厕所,女人正好也从厕所推门出来,站在唐元元的面前,笑着舔着虎牙的那种狠厉。 唐元元:“不好意思,我急着上厕所,能让一下吗?” 女人阴冷的朝唐元元笑了笑,侧过身子,让开。 唐元元慢吞吞吃着冷鸡蛋,等到天亮,大家都睡醒了,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后来是被一阵吵闹声闹醒的。 墨镜哥丢了钱包,不只是他,还有好几个人的钱包都丢了,包括带了名牌手表的女人,无一例外的,这几个人,刚才都抱过那个聋哑小孩。 而姐弟俩,刚才都在顺城下了车。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那姐弟俩都是个骗子。 名牌手表的女人嗷嗷大哭,表示自己现在连路费都没有了,钱包里还有三千块的药材成本也丢了,价值500块的天王牌石英表,现在200元,给个路费就卖。 “天王表为您准时报时”,央视新闻联播前的最后一个广告知名度很广,太多人都听过了。 还有脖子上1200块购买的金链子,现在,给300就卖! 这是转手就能挣到钱的好机会,立刻就有人出价,然后就有人竞价,最后,一个男人一共用一千一百块,买下了这两样东西。 女人拿了钱,装进口袋里转身就往车门口走去,这个时候,车子已经进入平城站,即将停车。 唐元元盯着她的方向,拇指一下下刮着指甲。 忽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顾不上等,直接踩着座位出去,可惜,她的座位在最里面,出去还是需要时间。 平城站是小站,*没什么人下车,李木转过身,笑着朝她打招呼:“好巧啊,元元姐。” 唐元元目光落在他明显鼓起来的裤子口袋里,伸手直接去掏。 “唐元元,一个大姑娘,摸男人的口袋,不合适吧?” “你敢说,你口袋里不是钱?李木,你竟然跟骗子混到一起?信不信我叫乘警?” “我怎么可能认识骗子,你见过骗子当场分赃的?这是我自己的钱,你找乘警来了,我也是这么说。” 唐元元就懂了,他刚才,是威胁了那个女骗子,一分钟的关头,要么她给钱,下车离开,要么带她去见乘警。 人家被骗,倒成了他的发财机会。 李木这个人,恶劣的超出她的想象。 “发这种财,你也不怕良心不安,再说,她以后落网,把你供出来,我提前祝你能有机会出大牢。” 李木又变成了那种宛如乖孩子的笑脸,配上他漂亮的眼睛,可以说是纯真:“你在说什么?我可不懂,我跟骗子可没关系,更不认识。” 这人就是个疯子!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木:“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就为什么在这里。” 唐元元眼睛微眯,目光冷淡:“你怎么会知道,我要去边城?” 李木好笑:“你连着好几天都和货车司机套近乎,打听边城,市场里一有批发的生意你就放慢切凉粉的动作竖着耳朵,你以为我是瞎的?” 唐元元浑身冒着冷气,剜了一眼李木,转过身,大步朝座位上走。 李木一只手插在兜里,吊儿郎当的痞子样:“别怪我没提醒你,他们是个团伙,这火车上的骗子还没走干净,想多管闲事,先问问自己怕不怕报复。” 唐元元:“你说的对,所以你还是自求多福,祈祷下次别再碰上那个女骗子。” 唐元元猜测,以李木的狠劲,估计刚才最少要了那个女人五百,却不知道,身后,李木兜里厚厚一沓子大团结。 他只给女人留了一百块,要了九百块。 那女人骂他,“比骗子都狠。”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30 第21章 李木转身去了厕所,把钱藏进衣服裤脚两边鞋底里才出来。 那边,得了金链子和天王手表的男人还在显摆,爱不释手的,看热闹的人里有人提了一嘴,“你这链子,怎么拎起来这么轻啊?” 后来就闹成了谈论真假,放在杯子里,那金链子,竟然浮了起来。 后面又有人认出来,那块天王表也是假的,根本就不是正宗的石英表,只值几十块钱的假货,那男人当场就哀嚎起来。 粗壮的男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推开窗户想跳火车死去,好在被人拉住,乘警又来了,把人带走,车窗才重新安静起来。 “小妮子,老太婆我坐的难受,你能不能跟我换个位置,让我喘口气?” 唐元元正眯着眼睛养精神,旁边的老太太捂着胸口难受的道。 唐元元把眼睛闭的更紧,只当自己没听见。 对面的男人就道:“你这小姑娘,人老太太一把年纪,你起来跟人换一下啊,怎么这么冷血啊。” 唐元元:“我没爱心,就是冷血的,你有爱心你给她换。” 男人就起身,手支着唐元元,一脸凶相:“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 唐元元:“我说,你是特别有爱心的人,肯定很爱跟老奶奶换位置。” “奶奶你过去吧。” 男人:“换就换,一个破座位,有什么可稀罕的。” “奶奶,你过来。” 那男人换过来,唐元元也从座位上起身,拿上行李,往后走了好几排,李木正翘着腿。 “你,起来,我们换位置。” 李木抱紧了胸:“凭什么!” “我不去你那。” 唐元元原本只是怀疑那个老太婆,现在看见李木这个反应,她倒是更肯定了。 毕竟,恶人更了解恶人。 “你不去就站着。” “还是你想去坐乘警办公室?” 钱这个东西,虽然说长的都一样,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用习惯。 她就不信,那个男人能认不出自己的钱,要是再精明一点的,自己钱的年份都能记的清楚。 李木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他恨不能掐死唐元元。 只能让出了座位。 他也没去唐元元那边的位置,毕竟他现在也是怀揣巨款的人,反正还有两个小时就到了。 他站在过道,扶着座椅,幽怨的看着唐元元。 唐元元:“你以为你的眼睛是刀?能‘杀’了我?省省吧。” 她闭上眼睛,心安理得的睡过去。 李木好气,偏又没任何办法,暗暗磨牙。 水煮蛋这个东西,吃多了也难受。 乘务员推着的盒饭香气逼人。 唐元元:“要两份盒饭。” “他付钱。” 站着的李木:“凭什么我付钱?” 唐元元:“凭你站在这里。”而不是站在警务室,我没告发你。 李木看见她眼里赤裸裸的威胁,气不打一处来:“我不吃,要一份就行。” 唐元元又伸手拿一份盒饭:“我一个人吃两份。” 李木:“你是猪啊?” 唐元元:“我就是猪,付账吧你。” 李木肉疼的付了钱,拿了一份端起来吃,不吃白不吃。 唐元元:“你不是不吃吗?” 李木:“我付的钱,我凭什么不吃。” 唐元元选的是最贵的两块钱一份的盒饭,大白米饭,还有肉,吃起来香死了,连最后一粒米饭也没放过,至于盒子,扔给李木。 李木:“……我出钱的,你去扔饭盒。” 唐元元闭着眼睛,指了指前方。 李木气节,鼓着脸颊,一边收拾东西,恶狠狠的道:“你也算是个女人!” 谁家女孩连个饭盒都不愿意收。 唐元元:“你怎么知道我想做个男人?” “……” 李木扔了盒饭回来,唐元元又把水杯递过去:“给我倒杯水,谢谢。” 李木咬牙:“你当我是你佣人?” 唐元元:“你倒不倒?” 李木笑的那叫一个乖,嘴上说的话却很恶毒:“信不信,我吐口水给你喝?” 唐元元拿起他的杯子晃了晃:“一会,我把第一口水倒给你喝。” 李木咬牙:“行。” “敢支使我的,唐元元,你是头一个。” 唐元元把这话当做是夸奖,很快,李木就倒了水回来,她就倒了一点给李木的杯盖子里,递过去。 李木不悦的扯着冷笑:“没吐口水。” 唐元元:“你以为我会信你?” “我当然不信。” 李木咬牙,憋闷的端过来水杯仰头喝进嘴里。 “还有一个小时到站,唐元元,我看你还能冲多久大爷。” 下了车,他就离唐元元十万八千里,绝对不跟她沾边! 唐元元一边吹着热气,一边慢悠悠的喝。 难怪男人都要娶老婆呢,饭有人做,水有人端,原来是这种感觉。 总算是到了边城。 唐元元拎着麻布袋子,反正时间还算宽裕,她等人下下再走,拥挤的时候,最容易发生财物被偷的情况。 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李木也谨慎的选择等一会。 唐元元走上过道,经过前面,那老太婆也从座位走上过道。 “哎呦。” 手绢老太婆一个不稳,往唐元元身上扑,好在唐元元反应快,一个错步,宁愿撞上前面的人。 那老太婆直挺挺的栽到座位上,可怜的叫唤,一只手就拽李木的裤子:“小伙子,拉我一把。” 李木眼疾手快的避开,连句回话都没有。 “哎呦,现在的人啊,真是冷漠哦,我老婆子摔了都没人扶一下。” 一个看起来就老实的汉子就去扶了老太婆,唐元元没再关注,她想,也许唐安说的对,她的确是个冷血的人,只管自己。 第一次出远门,要说不害怕是假的,她现在,看谁都像骗子,所以直接去找火车站的保安问路。 坐7号公交车就能到批发市场。 “住宿住宿,五毛钱一天,有热水。” “吃饭,馄饨三毛钱一碗。” “小妮子,住宿,五块钱一天,便宜。” 个体户举着牌子在吼,唐元元全当没看见,一个拉客的男人贴上来拽她胳膊,唐元元手里的大麻布袋子直接砸过去:“滚,别碰我!” 那男人看见她不好惹,只好转头就找别人拉客。 唐元元走了一会就找到了公交站台,李木根她分站两头,谁也不搭理谁。 公交车一来,人就疯狂朝上面涌,唐元元把麻布袋夹在身前拼命往上挤,还是感觉自己不受控制的被人推来推去的,勉强挤到一个角落,总算是能喘口气。 检查麻布袋,果然,有一道匕首划出来的刀口。 明明她全身上下都穿的很低调,也不知道怎么就惹上贼窝了。 好在她早就有准备,她在袖子里袖了个袖带,袖袋对着的位置正好对手腕,线是从里面缝的,任何小偷也不会想到,钱在这个位置,而不是在麻布袋子里。 这波人流稳定下来,陆续就有人叫起来,尤其是带了皮包的,好几个都划破了口子。 不同于玉城的破败,车窗外面,边城的柏油路宽阔又干净,两侧都是漂亮整齐的楼房。 到了批发市场,都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市场里各种批发档口,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从头花卡子各种小商品,零食文具,毛巾肥皂再到凉鞋眼镜,各种能想到的生活用品都有。 唐元元进店里问价格,不同的拿货数对应不同的价格,唐元元不急着拿货,而是在市场里整体转了一圈,了解了大概的价格。 她早期的时候想的是买文具,现在的想法反而变了。 因为她发现,文具这些东西,比如单论一本本子的价格,从批发到零售之间的差价并不大,这个东西要卖到一定的数量才挣钱。 她靠自己背,能拿的数量有限。 反而是袜子,卡子这些小商品,她两块钱就可以拿一大包,回去却可以卖到三毛钱一对。 还有袜子内裤这些小东西,成本低,售价高,利润远远在本子铅笔之上,只有那种漂亮的文具盒,价钱能卖的高一点。 还有那种带瑕疵的尾货,几块钱可以拿一大包。 唐元元算了一笔账,如果自己全部拿这些小商品回去,要是能售卖光了,跑个两三趟,就可以给她妈开上面馆了。 唐元元毫不犹豫,选了几口袋的袜子内裤凉鞋头花发卡文具盒这些小东西。 清晨四点才有回去的火车,唐元元背着几个麻袋,人差点淹没在货里,走进了一家馄饨店,吃了一碗馄饨,又买了几个馒头装上,也不舍得住旅馆,直接去火车站将就一晚。 李木和她一个造型,背着三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出现在火车站,狼狈的样子,活像逃难的。 唐元元:“你进的什么东西?” 李木:“文具,你进的什么?” 唐元元:“我也是文具。” 李木:“那我们就,各凭本事吧。” 唐元元:“当然,各凭本事。” 李木把三个麻袋靠着墙堆在一起,人坐在上面,唐元元干脆把自己的货挨着堆放在一起。 李木看她把货挨着自己,挑起眉:“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现在知道挨着老子寻求庇护了?” 唐元元:“你瘦的跟豆芽菜似的,能保护我什么?我看上半夜,你看下半夜,我这叫跟你合作。” 李木:“老子就睡在货上,我就不信,哪个贼那么大胆,敢来偷我的,老子用的着跟你合作。” 唐元元:“你可别忘了,你捅了贼窝,小心她们来找你。” “我完全是怕你没命回去。” 李木不以为意,他就不信了,骗子还能那么嚣张。 一偏头,唐元元已经睡了过去,人躺在麻袋上。 李木看她这样,气的踹了一脚,唐元元人躺着,抱着麻袋,睡的沉,一点反应也没。 李木都要给气笑了,骂了一句脏话,撑着眼皮,拿馒头出来啃解困。 撑到十点钟,实在困的厉害,脚踢了踢麻袋,唐元元人随着麻袋晃了两下,嘟囔的拍了他一下:“妈,我给你开面馆了。” 李木困的揉了揉流泪的眼睛:“谁要当你妈,叫声爸倒行。” 说完,脑袋一沉,也砸在麻袋上睡死过去。 睡梦中,唐元元感觉自己轰的一下往下坠,“噌”的一下坐起来,原本呈三角形放置的麻袋,现在最上面的一个掉在地上,一个大汉正蹲下身扛麻袋。 唐元元暴怒,疯了一样的去挖男人的脸,一边还不忘用脚踢李木:“偷货了,有小偷偷货。” 李木也跟上了发条似的,瞬间坐起来,拳头往骗子脸上招呼。 两个人一起抱着大汉打,唐元元无意间回头,看见竟然有另一个人扛着两包麻袋跑。 “李木!” 李木一回头,看见自己的货少了两包,跑上去,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匕首,直接捅了上去。 “偷啊,谁还敢来偷,我捅死你!” 被捅了一刀的小偷捂着肚子跑了,另外两个看见李木这么疯,也跑了,其中一个因为太害怕,还摔倒了。 李木舌尖舔着刀口的血,大步朝那人走过去,那小偷吓的直接尿了,一边往后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再也不偷了。” 李木:“回去告诉你那些团伙,敢偷老子的货,谁来我照谁的脖子戳,都送他去见阎王。” 小偷都哭了,一麻袋货吗,没见过这么狠的,点头如捣蒜:“知道了,知道了。” 李木:“滚!” 第22章 唐元元去把两个麻袋扛了回来,重新摞在一起,见李木还双手交叠,紧紧握在一起,掌心肉陷在刀背上,已经是都能感觉到疼的地步了,他没有察觉,目光直直落在地板上,盯着一个点,像是疯魔了的那种状态。 “李木,你是在害怕吗?你这刀短,他应该不会死,还能跑了。” 李木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眼神一片茫然。 过了两分钟,像是反应过来,捏着刀站起来:“谁害怕了,我还后悔,没捅死他。” 唐元元看见,他的手臂微微发颤。 李木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用一只手捏着手腕活动,神情已经恢复了常态:“刚才捅的用力了,手筋有点发麻。” “我去洗个刀。” 她坐在麻袋上等了一会,先是李木洗了刀回来,再一会是警察来了。 警察没收了匕首,因为暂时没找到小偷,不能肯定伤情,李木暂时也不能走。 便宜的旅社也要5块钱一间。 唐元元把麻袋往房间一放,人心安理得的躺上大床,四仰八叉的全占了。 李木:“这是我开的房间。” 唐元元:“我没钱。” 李木:“你没钱关我什么事。” 唐元元:“是因为你捅了人,我本来不需要留下的。” 李木:“你也算是个女人!” 唐元元:“你也不像个男人。” 李木坚决不愿意和唐元元睡一起,唐元元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把被子扔给他。 唐元元早就困的发霉,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没在房间里看见李木,唐元元饿的前胸贴后背,没找到钥匙,估计是被李木拿走了,于是锁上门出去。 在一条小巷子里找到了一家面馆,边城的物价明显要比玉成高,这边一份便宜的素面也要一块钱,荤的卖到1.5元。 唐元元要了一份素面,连汤都喝了还没感觉到饱,又去路边买了两个烧饼才吃饱。 她记得,昨天的时候,师傅问她是去哪个市场,说这边还有一个服装市场,半路拦了个穿着时髦的美女,问清楚了地址,就坐了公交车过去。 玉成那边,现在还是以做衣服为主,大大小小的裁缝铺子,也有卖成衣的百货大楼,但是样子远远没有这里的款式多,这里的市场很大,再一问价格,更是高的离谱,一件普通的裙子要价80块。 “你这款式都是去年的,料子也不好,撑死了二十块钱,能卖我就带一件,不能卖我就去下一家。” 一个带着大耳环,烫头的美人抱胸,一副要走的样子,女老板就拉住了她,嘴上说着不挣钱,图她下回。 唐元元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还这么还价。 这种裙子,唐元元在玉城也见过,一件要价五十块。 衣服的挣头更大。 唐元元就转头追上了女人,从对方口里了解到,这一片市场,价格都差不多,20块钱到30块钱可以买到,质量好一些的精品店价格,大概要50,60块这样。 要是想要再便宜些,再往南边去,到宁城,那边的服装厂发达,有服装批发市场,这边的衣服,都是从那边批发过来的。 唐元元觉得,衣服更有挣头,打算等手里这批货出完了,下次去江城进衣服卖。 唐元元在市场里转了一圈,看见一套宝蓝色的短袖套装,是没见过的那种纱料子,她妈皮肤其实挺白的,穿上肯定好看。 唐元元出了二十块钱,对方卖给了她。 唐元元欢喜的拎着衣服回到旅馆,李木已经在房间了。 他倒是说了个好消息,警察没有抓到那个小偷,也没有人来报案,估计是小偷怕坐牢,李木夜里就可以坐火车走了。 唐元元指了指地板:“你下去,我要睡觉。” 李木:“这是我开的房间,今晚你睡地板,一人一晚,很公平。” 唐元元才不睡地板,直接躺另一边。 反正她也没洗澡。 李木惊的跳下床:“唐元元,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李木:“我是女人,你不是男人,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李木就没见过比唐元元更泼辣的女人。 “你也能算是个女人,你身上都臭了,你好歹去洗个澡,床都给你弄臭了。” “我就没见过比你还脏的女人。” 唐元元不为所动,她又不傻,再怎么说她也是女的,臭一点安全。 李木的嫌弃的抱着被子往远一点的地方躺。 唐元元很满意。 这回两人睡了一觉再赶火车,精神上就好很多,各自背着三个大麻袋上火车,挨在一起坐,两人轮流休息看货,坐了19个小时的硬卧,总算是顺利回到了玉城。 看着麻袋又转了两趟公交,总算是到了巷子口。 唐元元扛着三个大麻袋,加快了脚步往家里去,她妈不知道要多开心了。 唐安杵在门上,神情低落。 唐爱国竟然没有上班,坐在院子里,手里一根焊烟,沉默的吸着。 “你们怎么都在家?” “妈呢?” “妈!” “我回来了!” 唐元元放下麻袋,下意识在院子里找自行车,两辆都在家。 “妈去哪了?我不是说了,让她这几天好好休息的吗?” 没人回答她。 唐元元走进堂屋,就看见,长长的条几上,黑白的遗像。 人跌坐在地上。 “唐安。”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唐元元蹭的起身,去条几上,去把那个不吉利的照片给摔了:“谁叫你放这种东西的,我不准你放这种东西。” 唐安抢住遗像抱在怀里:“妈已经没了。” 唐元元:“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妈好好的呀,只是头破了一下,有什么关系。” “妈。” “妈。” “妈,你在哪呀?我回来了,我带了很多货回来。” “我这货卖了,我就能给你开的上面馆了,或者开个文具店。” 她去里屋找,没有。 又去西屋,灶房,边屋。 都没有。 “妈呢?” “唐安,我妈到底去哪了!” 她生气的拽着唐安的衣领子扯,要她把她妈交出来。 “够了!” 唐爱国拉过她:“你妈已经死了,都是你害死的,你气死你爷爷,现在你妈也给你害死了,你满意了?” 唐元元疯了一样的扯着唐爱国扭打:“是你,都是你害死我妈的,你要是不锁我们,她不会用脑袋撞门,都是你害死她的。” 唐安扯开唐元元:“不是头上的伤。” “头上只是轻微脑震荡,医生说没有大碍。” “她从医院回来,就开始做凉粉,我劝她好好休息,她不听。她说,一定要挣钱,让你安心念书,不用再操心钱。下午卖凉粉,早上去卖包子,一天也不愿意耽误。你走了以后第二天,卖凉粉回来的晚,被,被一辆车撞到了,对方跑了,不是致命伤,可是没有人给她送医院,耽,耽误了……” 唐元元软了腿的坐下来,像是个木偶。 唐爱国:“要不是你要念书,鼓动她去做生意,她还在好好扫大街,哪有这档子事,都是你。” “你就是个扫把星,你哪像个孩子,你就是来讨债的,你向我讨债,你向你妈讨债,你妈现在给你害死了,你满意了!” “你还要念书吗!” 唐元元双眼没有焦距的盯着地面,声音很冷:“妈的,身体呢?前天下午的事,为什么没有办事?” 唐安:“妈是年轻去的,不能办丧事,爸做主,直接葬了。” 唐元元:“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为什么不等我见妈最后一面?” 唐安:“爸说,凶死就是这样的规矩,不能在家过夜。” 唐元元扯着唐安疯狂摇晃:“爸说,爸说,唐安,你自己没有主意?” 唐爱国扯着唐元元:“规矩就是这样的,这有什么错?” “我早说过,你妈大字不识一个,好好扫大街,在家做饭就行!” “要不是你吵着要念书,你妈根本不会死,现在还好好在家,都是你这个不孝女害死你妈的,你给我滚,我唐爱国以后没你这个女儿!” 唐元元抄起桌子上的东西看到什么就往父子俩身上砸:“你们所谓的好,就是她一天三顿饭给你伺候舒服了,衣服给你洗干净了,叫你们衣来伸手翻来张楼,到底是他好还是你们好!” “要是你没锁门,妈跟我去了边城,那才是好的。” “唐爱国,唐安。” “妈是你们害死的!” “唐爱国,唐安,不是你们不要我,是我唐元元不要你们,我要你们下半辈子,都活在落魄里,给妈赎罪。” 第23章 唐元元揣着张兰草的遗像,能带走的都打包带走,自行车也是给她买的,她没道理留给这父子俩。 没有任何留恋的背起麻袋,转身出了院子。 李木回到家,把麻袋放下立刻就先去院子里接了一盆水进屋里洗澡。 19个小时的火车,火车里的气味差点给他熏的吐了。 还搓着澡,忽然听见门被人踹开的声音。 他以为自己家有人来抢劫了。 门推开一点角度,先是看到三个麻袋,还在地上轻轻晃。 这不是唐元元的货吗。 湿着匆忙套上衣服出来,只看到唐元元一段背影,骑着二八大杠。 “唐元元,你什么意思啊!” 邻居黄阿姨给李木解惑了:“唉,造孽啊,肯定是去墓地看她妈了。” 李木手里的毛巾掉在脚边:“你说什么?” 唐元元她妈,不是活蹦乱跳,卖凉粉卖的很起劲吗? 怎么能忽然就没了。 天空轰的一声巨响,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黑色的,滚在天上,黑沉沉的压下来。 要下暴雨了。 这个时候出去,连把伞都没有,唐元元不是去找死吧? 关他什么事。 唐元元又不是他姐。 李木转身进屋里,看见那三个大麻袋,还多了一个装生活用品的麻袋,要是人死了,东西还在他这,也挺晦气的。 算了。 就看在他没把自己丢在火车站,一个人回来的份上。 以后他们就扯平了。 李木砰一声,锁上门,拿上雨衣,去了唐家。 唐安:“她应该是去了我妈墓地。” 这个“她”,代指的是唐元元。 李木没好气的踹了唐安一脚,道:“傻愣着干什么,你自己看看这云,一会指定是暴雨,走啊,去拦着她,这时候去墓地,不要命了!” 墓地都是泥地,根本不好走,最好赶在唐元元前面把人拦住。 唐安杵在原地不动,唐安又给了他一脚。 “你刚死了妈,还想姐也死啊,再怎么着,也是一条人命。” 唐安回神,推那辆被留下来的破车往外走,唐爱国沉默的吸着烟袋,不说话也不动。 李木:“你脑子呢,雨衣!” 唐安支了车,又回去拿雨衣。 才到巷子口,黄豆大的雨珠就兜头浇下来,后面越下越大,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李木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这女人,属兔子的吗,这才几分钟,竟然连人影都看不见。 一路骑了半小时,又踩着湿滑的泥泞路到张兰草的墓前,没看到人。 唐安:“这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啊,她是不是没来?” 李木:“不是来这还能是去哪了,不会是半路摔哪了吧?走找找,你找这边,我找那边。” 俩人分头从两边一边走一边喊,也没找到人,等再骑车回到家,人早就成了在水里滚过一圈的鸡。 李木使劲揉了揉眼睛,才确定没花。 唐元元正坐在他家客厅,腿弯折着,手臂抱着腿。 李木:“你在我家干嘛?” “还有,你怎么进来的?” 唐元元:“锁砸了。” 李木再去看院子,果然,门上的锁已经坏了。 李木:“你凭什么砸我家的锁!” “还有,你蹲在我家什么意思?” 唐元元:“我没地方去了,你房子租我一半。” 李木:“凭什么呀!我的房子,你说租就租啊,你是我什么人呀,住我家?我一个花季少男,外人要是胡说八道,我名声还要不要了?” 唐元元:“凭你欠我的,你敢说,去边城那天早上,唐爱国把我和我妈锁起来,不想让我们上火车,不是你在唐安面前挑唆?” 李木一脸懵:“你在说什么呀?什么锁起来,什么挑唆?我挑唆什么了?” 唐元元:“少来装,6号早上,我和和妈本来应该一起上边城的火车,这件事只有唐安知道,是唐爱国知道了我们要出去,锁了门,拿走了钱和火车票,我妈撞破自己的头我才出的门。” “你为什么会跟我一辆火车?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去边城的时间?” “要是唐爱国没锁我,我妈就跟我一起去边城了,根本不会有这回事!” 李木拎着湿漉漉的雨衣仰天尖叫一声! “老子顶着大雨去墓地找你,还怕你死在那。”“我都没给我爸打过水。” “你就这么看我的!” “艹!” 李木转身冲进了雨里,连雨衣都忘记了穿。 过了一会,唐安被他暴躁的推进了房间:“告诉你姐,我有没有撺掇你跟你爸告状?” 唐安的头发还是湿的,“没有,我没跟李木说过你和妈要去边城的事,他根本就不知道。” 唐元元:“是二叔还是三叔出的主意?还是两个人都挑唆了?” 唐安:“你为什么总把自己家人想的那么坏?” “你总是这样,家里出了事,怪这怪那的,就是不反思你自己,爸有些话说的不对,但有些话说的还是对的。” “以前家里多好,都和和乐乐的,就你,偏要计较,把家里弄的乌烟瘴气的。” “妈这件事是意外,谁也不想的,爸伤心的什么都顾不上不知道了,他虽然没说,我知道,他也很内疚。后事都是二叔和三叔帮忙料理的,钱都是二叔垫付的,二叔和三叔没有恶意,你有点格局好吗?” “够了!” 唐元元抄起茶杯就往唐安的头上砸去,“你滚。” 唐安:“你简直不可理喻。” “爸说的对,要不是你尖酸刻薄,闹着要念书,妈还在扫大街,根本不可能有事。” “都是你害”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李木一脚把唐安踹去了外面:“行了,滚吧你,我家不是你们姐弟吵架的地方。” 唐元元走到房门上,看着雨里的唐安,隔着雨幕。 “唐安,你有格局。” “我就是个自私喜欢计较的人,我跟你不是一路人,我会永远恨你和唐爱国,二叔三叔。” “你去跟他们相亲相爱,做一家人吧。” “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我等着看,十年,二十年,你被算计的一无所有,你是不是还能大义凛然的说出来这些。” 她不会再供唐安念书。 她就是要等着看唐安的落魄,没有人供他念书,还能不能像梦里一样风光。 李木掐腰,看着一地碎瓷碗:“唐元元,这是我家,你敢再砸我家一件东西,就给我滚出去。” “把瓷片收拾了。” “再去做晚饭。” 唐元元扛起麻*袋,“我不会做饭的。” 李木:“难不成还要我伺候你?” 唐元元扛着麻袋转身:“女人给男人做饭是天经地义,男人给女人做饭就是伺候?” “我会给你房租,也会给你饭钱,做饭的事,你别想。” 少女的脸充满胶原蛋白的幼稚,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却犹如寒冰,能冻死人。 尤其是那双眼睛,泛着要与鱼死网破的疯感。 天不怕地不怕的李木竟然被看的心头一悸。 要死了。 他竟然被一个丫头骗子瞪住了! 这叫什么事。 “那是我的房间。” 看见唐元元推开次卧,赶忙道:“你住那间。” 唐元元扛着麻袋,推开另一间房子,床铺很久没人住过了,有点灰尘,她找了抹布,端了一盆水,利索的擦干净。 然后坐在床上,还是那种双手抱膝的动作。 算了,看在她妈刚去的份上,李木决定暂时不跟她计较。 不太自然的走过去,咳了一声:“那个,你也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唐元元不说话,眼睛落在窗前的方向,眼珠子都不动一下。 窗前的桌子上可是有一把剪刀,李木收了剪刀,“唉,你不会想不开,想去陪你妈吧?你要是想不开,可不能死在我家啊,要死也去找你爸和你弟拼命啊,不能把我家变成凶宅,我这好歹也是收留了你。” 唐元元看着天上的黑云:“去做饭。” ……? 李木怀疑她是想支开自己想不开,毕竟这母女俩感情好,他可是见过,唐元元有多护着她妈的。 “你可不能死在我家啊,我” “我不会死的,”唐元元从口袋里,翻出来最后一块大白兔奶糖,吃进嘴里:“我妈那么努力,就是为了能让我读书。” “以后,我就是张兰草,张兰草就是我,我会代替她,考上大学,过最好的人生。” “该死的是唐爱国和唐家人,我一定要看他们的下场。” “我饿了,你去给我做饭吃。” ……李木都给气笑了,他才不会给唐元元做饭,问题又回到了刚才:“唐元元,现在是你,无家可归会,我收留你,我算是你的恩人吧?你是不是应该有点寄人篱下的自觉,自己去做饭。” 唐元元已经站起来,从一个袋子里翻出来自己的行李,生活用品都摆上,摊开书本,看书。 “那我们就耗着,谁先顶不住饿,谁去做饭。” 李木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现在就顶不住要吃饭,不过他也有招。 只要自己把饭做的难吃一点,反正他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做饭呢?唐元元肯定吃不习惯,就把做饭这件事揽过去了。 以后他就有人给做饭了。 “算了,看在你现在心情不好的份上,小爷我现在不跟你计较,今天这顿我先做。”后面的还是你来吧。 为了证明自己是好好做饭的水平,李木扫了碎瓷片,冒着雨去隔壁黄阿姨家要了两个鸡蛋,一把青菜。 一起丢进锅里,就是煮熟的水平,盐都只是放了一点点。 李木自己都觉得难吃,唐元元却大口挑着挂面往嘴里塞。 李木夹了两根青菜,确定是很难吃的水准:“这你都吃的下?” 唐元元不说话,沉默着塞挂面吃,一会的功夫,一碗挂面就塞进了肚子里,搁下筷子:“挺好吃的,明天继续。” “……” 李木更饿了,又气又饿—— 作者有话说:李木不是男主,不是男主,后面是她的得力干将,男主还没出场,这是本事业文,事业文,感情线只有一点点。 第24章 李木觉得,这样下去,唐元元是不可能接下做饭这个活的。 还是得改变策略。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吧。 于是他主动收拾了碗筷之后,又主动关心唐元元。 “刚才是我不对。” “你妈刚走了,你心里肯定不好受。” “你妈多好一个人啊,做饭好吃,对你也好,可惜,运气不好,遇上这么倒霉的事。” “我知道,你现在看书写字,就是不敢接受现实,你应该也看不进去,就是强迫自己忙起来,不想面对你妈去世这件事。” “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 运气? 唐元元不觉得这是运气,就是唐爱国的自私害死了她妈。 害了人,就要偿还。 她不接受唐家人给她扣的罪名,更要等着看这父子俩的下场。 李木打开了话匣子,思路也打开了,道:“我这,你就安心住着吧,不会让你无家可归的。” 唐元元“啪”的一声,笔搁在书缝中。 “李木,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应该伤心暴哭一场,然后在你的安慰下哭睡过去?一觉睡醒,发现你这个人还挺好的,然后对你产生好感,主动给你做饭,把你的三餐伺候好了?给你当牛做马?” ……这丫头片子,怎么知道他的打算? 不就是想她揽下做饭的事,怎么就当牛做马了?说的也太夸张了。 李木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目的的。 “你就这么想我?你这人,真是狗咬吕洞宾。” “亏我大下雨的,还拉上你弟去找你妈墓地找你。” “我也是孤儿,我知道失去父母的滋味,心里很难受,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再没有在乎自己的人,我就是想安慰你,给你一些温暖。” 唐元元:“我不需要你安慰。” “因为,我一点也不可怜。” 真正可怜的,是她妈妈。 “我有全世界最好的妈妈,她疼我爱我,拼了命的要托举我过好日子。” “我为是她的孩子感到幸福。” “她现在不在我身边了,没关系,我会替她来照顾我自己。” “我依然还是个幸福的孩子。” “一个幸福的孩子,不需要你的可怜。” “收起你的关心,自己用吧。” 李木不太自然的搓了搓下巴:“关心你还错了。” “行行行,你当小爷我乐意关心你。” “切。” 这时候,门上传来叩门声。 是赵东。 手里拎了一条五花肉,外面还下着雨,李木把人迎进客厅。 赵东就看见了唐元元:“你,你们这?” 李木附耳过去,压低声音:“不是欺师灭祖,把她爸和她弟都揣了,没地方去,就强行占了我的房子。” “吃过她妈做的饭,我也不好意思把人赶出去。” 唐家的事,赵东也听说了一些,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也是个可怜孩子。 “听黄婶说,你跑去宁城了?不是卖凉粉吗,跑那么远做什么?顺利吗?” 李木:“还行,就是十九个小时没睡上觉,受了一点罪,遇到了几个骗子,打了一架,被揍了一顿,好在叔你给我的钱没丢,都花光了,进了这些衣服来,希望能卖掉。” 赵东听的心疼,上下前后把李木检查了一遍:“你这孩子,钱有什么要紧的,丢了就丢了,叔再给你想办法,你爸是为了救我才没命的,我欠你家一条命呢,你就是我亲儿子,我指定照顾你。” “你去那么远的地方跑啥呀?别去了,我能给你供到大学毕业。” 李木:“我要去的,叔过去已经照顾我挺多了,我不能再花你的钱了,等我把一中的培养费给挣上来,我就能把钱还你了,要是能多挣点,这两年,你贴我的钱也一并还上,省的顺子埋怨你,在怎么说,不能叫你们父子不成父子,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叔,这条肉,你也拿回去。” 顺子,就是赵东的亲儿子,赵顺。 赵东蹭的一下站起来:“那臭小子又跑你面前胡说八道了?你别理他的话,那小子就是个混不吝,要不是你爸,他就成了没爸的孩子了。” “我替你爸照顾你怎么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你别因为这个跟叔生分了,叔这就回去教教这孩子道理。” 李木:“赵叔,你别多想,顺子没说我什么。” “是我自己这么想的,跟顺子没关系,也跟婶子没关系,上次中考之前你跟我送了钱,婶子还特意做了饺子,装在盒里跑到学校送给我,婶子和东子都对我好着嘞。” 赵东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中考之前,自己想着,这是大事,就给李木送了20块钱,让他好好补补,回家之后,顺子正好也要钱,说要送对象礼物,他说了钱给了李木,这儿子就不乐意了,父子俩大吵一架,老婆也埋怨他,跟他大吵一架。 怎么可能是给李木送饺子。 肯定是去找李木要钱还差不多,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他这边补贴了李木,顺子又来找李木要。 这个逆子! “你就别替他们瞒着了,你替他们想,他们可不替你想。” 说着,赵东又把身上四个口袋翻光了,凑出来两张大团结几张一块两块的毛票子:“孩子,你拿着,我这就回去,好好教训这臭小子。” 李木:“赵叔,真不能要你的钱。” “赵叔,还有肉呢,你带回去给东子吃啊。” 赵东连雨衣都没穿就走进雨里:“肉我特意给你割的,你留着吃。” 李木把钱揣兜里:“赵叔,你可别跟婶子顺子起冲突啊。” 后面赵东大概已经听不见了,消失在雨幕里。 赵东家跟李木家的院子就隔着两家,雨声都没淹没赵家的鸡飞狗跳,看起来是赵顺被打了,赵妈妈在哭嚎。 李木抱胸倚在门上,看着赵家院子的方向,唇角扯着笑,那种笑,似乎不是在听人家吵架,是在听优美的音乐。 原来,李木每次都是这么要钱的。 对付唐安,用的也是这种方式吧? 赵顺和赵母恐怕刻薄李木应该是真,李木借赵东的手对付这母子俩也是真。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方先起的头。 唐元元和赵顺不过是点头之交,不太清楚对方的为人,但李木这个人的品性他倒是知道,绝不是个善茬。 但不管怎么说,其实赵东对李木是真心好。 刚才在四个口袋里一通摸,最后一个口袋里,2毛5毛的毛票子都掏了出来。 为李木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吗? 唐元元有点为赵东不值。 周微顶着一身水汽敲了院门,才看见唐元元,还没说出来话,眼睛就先湿了:“元元。” 唐元元知道,按照时间算,周薇现在是白班,这是下了班就过来了:“我没事。” 周微:“我有去看阿姨最后一面,阿姨她没有痛苦,是笑着的,这是她身上的东西,我觉得,你可能会想要,就没给他们烧。” 是唐元元用白粉莲纸钉的本子,用线条画成的田字格,去边城前一晚,她给她妈画的。 还有一支铅笔。 本来,是被收进麻袋的,她妈几乎在家就没有坐下的时间,反倒是去外面,卖东西的间隙能停下来练练字。 原来,盖在火车上练字的。 “这本子,阿姨一直抓在手里的。” 唐元元想,她妈一定是想到,她能念高中,以后会念大学,才会笑的吧。 把那个本子,和没退成的火车票,一起收了起来。 周薇又道:“我刚才去了你家一趟,才知道你搬出来了。” 唐元元:“我跟唐家没关系了。” 周薇想到刚才唐安的话也是有点心寒,连她都看出来,唐家二房三房不是好东西,怎么他学习那么好,就一点也看不出来? “小薇,你是我姐最好的朋友,现在,我的话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爸不是故意的,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要是早知道,一定不会拦着妈的。” “说到底,这件事大家都有责任,妈要不是去卖吃的,也没这件事,我姐一个女孩子,自己有家,去李木家算怎么回事?一家人之间,吵架也正常,现在又都在气头上。” “你帮忙劝劝她,还是回家来吧。” 周薇想起来唐安的话,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再也不回去了吗?” 唐元元:“不会,我跟唐家人,不共戴天。” 周薇:“你弟其实还是关心你的,他想让我劝你回去呢。” 唐元元:“他做梦。” 周薇:“那你没地方住怎么办?这里,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唐元元:“我住不了几天,开学了我就住宿舍了。” 周薇知道,自己劝不动唐元元。 唐元元太爱她妈妈了,这是她的底线,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又关心了一些她的生意,这才辞别唐元元。 她在门上,偷偷给李木二十块钱:“麻烦你好好照顾她,给她做点肉吃,她有低血糖。” 李木接过二十块钱揣进兜里:“知道了。” 钱他收,给唐元元当老妈子,他可没兴趣。 次日,挂面和半生的青菜直接捞出来,故意连盐都不放,唐元元像是没有味觉,挑起面,大口吃。 李木抢了她的筷子:“你疯了,没盐没熟你也吃的下去?” 第25章 唐元元现在不在乎这些,能填饱肚子就行。拿过另一双筷子,大口把面全都吃完,抹了嘴起身。 李木已经看傻了,跟出去:“你要去哪?” 唐元元:“修理厂。” 李木:“你昨天没去墓地,去公安局了?” 唐元元点头,沉默的推车。 李木就明白了,公安局那边肯定也是说在找,唐元元是想自己去修理厂碰碰运气。 车撞到人,肯定也有痕迹,对方的车肯定要修的。 但如果他是凶手,指定不会去附近的修理厂,肯定跑的越远越好,最起码也是邻市。 本地警察都不一定能认真去查,指望邻市,更没希望。 “你动脑子想想,你要是凶手,你撞了人,敢在附近修车?公安局都没办法的事,你一个女” 唐元元目光冷飕飕的射过来。 李木:“唐元元,我这是好心,你别狗咬吕洞宾!” “行行行,你爱去哪去哪,小爷才懒的管你。” 李木气的蹲下来,昨晚就没吃好,在床上翻来覆去,呕着一口气才没做一顿夜宵,喝了两壶水顶了肚子才勉强睡过去,现在肚子早就前胸贴后背了。 没想到,这女人,这样都吃的下! 谁怕谁啊,不就是生面条吗,没盐巴吗,闭着眼睛咽,看谁耗的过谁。 李木竖着筷子在桌子上暴躁的敲出来两声,挑起来一大筷子,往嘴里送,又恶心的吐出来。 艹! 这根本不是人吃的东西。 好气,没饿到唐元元,全饿到他了。 警察昨天说过,玉城有两家修理厂,离这里2公里的厂区就有一家,警察说他们都已经去看过了,没发现可疑车辆,也看了维修记录,没有事故车,警察的话和李木一样。 肇事者不可能没脑子,这边撞了车,那边就去挨着的修理厂修车。 况且,从他们勘察的现场痕迹来看,对方很有反侦察意识,现场的痕迹都给破坏清除了,他们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说这种案子很难破,如果对方外省的,那能破的可能性就更小了,希望唐元元节哀。 意思是,这案子,大概是破不了的,自认倒霉呗。 唐元元还想追着问他们在修理厂查看了多久这些细节,对方就以公事不方便透露为由,合上本子走了,要态度没态度的,唐元元就感觉,对方很敷衍。 唐元元从小唱着《一分钱》长大。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 她的本能印象里,对方应该是亲和有力的跟她讲述这件事,但对方板着一张脸,气压很低,也不耐烦回答她的问题。 这种人,办案子能认真吗? 唐元元不死心,她想找到凶手,就算白跑一趟又怎样。 很快就找到这座修理厂,上了锈的大门却是从里面给锁上了。 唐元元推着大门晃了晃,“有没有人?” 过了好一会,从里面出来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汉子出来,一脸凶相,语气也很冲:“什么事?” 唐元元就道:“大哥,你这收学徒吗?我弟想学汽车修理,他不怕脏,不怕累的,也不要工资,能唐他跟你学修车吗?” 男人拎着扳手往屋子里走,一边不耐的撵道:“不收,快走吧。” 唐元元:“我给你们交学费也行的。” 男人语气更凶了,举着手里的扳手:“老子说了不收,你快走,再晃门,老子揍你。” 汉子看见唐元元转身走了,转身进了屋,却不知道,她绕着墙根,走到墙后边,借助一棵树爬上了院墙。 走到这边,修车的声音听到就更明显了。 修理厂也是开门做生意的,一个做生意的地方,大白天的锁着门,不是很奇怪吗? 唐元元爬上院子,骑在院墙上张望,只是这种砖瓦房的窗户是朝院子开的,这边一点也看不见,唐元元借助修车的声音跳下去,猫着腰悄悄跑去门口,两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在修车,刚才的大汉趴在车底。 还有一个在修车头。 唐元元吞了吞口水,屈膝蹲在地上,耳朵贴着墙,等两个人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阵按喇叭的声音,是门口的声音,唐元元心口一跳,正要往后跑躲起来,听见趴在车底的男人骂道:“艹!” “哪个狗日的这么不长眼,这时候来,不能等来自把车修好。” 唐元元的腿就定住了,又朝门口猫一猫。 谁家修理厂来生意要骂人? 只能说,在修的车有猫腻。 另一个男人就问道:“怎么办?去开门还是怎么弄?” “开个屁,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撞死人吗!早点把车修好还上,摁一会他自己肯定就走了。” 唐元元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挪动着腿转身准备往外面移动,这个时候,腿麻了! 扶着砖墙起身。 “唉,那个女人,开门!” 大门上,车里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车,趴在大门上,脑袋往里面伸还朝唐元元招手。 门口,半边人影凹在门影上,突出来的正好是半颗脑袋,两个男人瞪直了眼睛,拿着扳手钳子跑了出来。 唐元元刚才就朝门口跑了,虽然门从里面插上,但这门上现在有人,对方总要顾虑。 这修理厂的修车零件散落一地,她抄起两件防守,一边往大门口跑,一边喊:“报警,他们是杀人犯,他们撞死了人逃跑,记得报警!” 那男人今天是来取车的,车子有一点小毛病,这都三四天了,这修理厂的老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还没修好。 他这车可是全新桑塔纳,三万块买的,他早就听说过,修理厂的工人老板,有时候会开车主的车出去装大款钓妹子,他怀疑自己也遇上了这件事,不然怎么一点小毛病,三四天了还修不好?他不放心,所以要亲自来看看。 车主猜的没错,这个修理厂的老板当晚的确开了他的车出去喝大酒玩,撞到了张兰草跑了,修理厂事故上车常有,他知道警察的工作流程,当时根本没敢把车子开回修理厂,而是开到河边,抹黑洗干净了车,然后把车开进废弃厂房藏了起来,走路回的修理厂。昨天后半夜才把车偷偷开来厂里熬夜修车。 老板吴闯知道事情瞒不住了,拿着扳手隔着车门道:“飞哥,真要报警,这车成了凶车,你自己开心里膈应,卖恐怕也卖不出,三万块,可就砸手里了。” “你别声张,这车我保准帮你修好卖了,换辆新的可行?” 叫飞哥的男人听了明显有点心动,目光落在唐元元身上。 唐元元感觉到杀意,来自修理厂的老板吴闯。 唯一的希望就在男人身上:“我出门的时候爸爸和弟弟都知道我来了这里,这可是杀人罪。你要是走了,就是同伙,三万块钱是很多,到比起坐牢呢?” “听说牢里有很多流氓,能把人打残废,那可是生不如” “臭娘们!”吴闯不想让唐元元说话,试图让她闭嘴,脚就踹过来,唐元元手里的扳手却先砸过去,正中对方的脑门。 霎时听见了男人的惨叫。 另一个工人想对唐元元动手,却有一阵车的铃铛声响起。 几人回头,这条路的尽头,李木骑着大二大杠,手按着车铃铛。 唐元元就道:“我弟来了,你们要是再动我,可就是故意杀人了,就等着吃枪子下地狱吧。” 那男人就没敢再动唐元元,反而想耍赖:“你在说什么呀,明明是你这个小妮子闯进修理厂,还用扳手伤了人,我们还要找你负责呢。” 唐元元手张开在嘴边大声喊:“李木,去报警,他们是杀人犯,我妈是他们撞的。” “你快去!” 李木支着自行车,犹豫了一下,掉头就走。 没受伤的工人这回知道怕了,转身就往里面跑,想翻墙跑路。 车主这会子倒是不愿意了,毕竟,人要是跑了,他的车子就没人负责了。 趴在门上,“快,拦住他,他要跑。” 唐元元本身也不可能让对方跑,抄起棍子,对着他的腿就狠狠砸了下去。 “叫你跑!” “叫你跑!” “现在你知道,在等死的感觉了。” 李木没敢直接去找警察,他刚才远远的就看见大铁门锁着,唐元元在里面,一个人面对两个大汉,只是掉头去喊了最近的一户人家帮忙报警,自己又骑了自行车折回来。 顺着大铁门爬进来,唐元元抄着棍子,一米八的汉子,被她抽的锁在一起护着头,哭着喊求饶。 工人当然也不是打不过唐元元,主要是心里害怕,撞人的事情暴露了,会不会被判死刑,现在人家女儿找上来了,他要是被揍一顿,是不是能抵消一些,不用死啊? 没想到,这小妮子,往死了揍啊,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李木赶快把唐元元拉开:“再打就要死人了。” 唐元元的眼睛都是赤红的:“他该死!” 李木:“打死他,你也要吃枪子。” 唐元元:“吃枪子就吃枪子,只要他们能死!” 那大汉抱着李木呜呜哭着求救。 李木和唐元元争夺了一会,才夺走她手里的木棍。 “唐元元,你妈已经死了,你就是杀了他们,她也回不来了!” 唐元元踉跄着往后哆嗦了两步,软了腿,蹲在地上。 李木死死抓着她的肩,咬牙低声:“你要是想让他们坐的久一点,就别说想杀了他们的话,是他们想要逃跑,你是为了抓住杀人凶手。” 唐元元恍惚了一下,回神一般点头。 做笔录,审讯,那两个汉子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好在医院那边诊断都是皮外伤,但两人一直叫唤着疼,还是在医院那边住下了。 唐元元这边要有人取保候审才能放出来,李木自己都是未成年,只好来厂里找唐爱国。 李木:“唐叔叔,你女儿把害你妻子的凶手找到了,就是常山路修理厂的老板和工人。” 唐爱国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找到凶手了?” 李木:“是啊,你女儿一个人爬墙进的修理厂,听见了他们说话,找到了事故车,要是再晚去半天,车上的痕迹就要被他们抹光了。” 唐爱国不知道在想什么,点了点头,“那警察把人抓起来了吧?” 李木:“是的,不过他们在医院,你需要去保释一下你女儿。” 唐爱国掉头就走:“我跟她已经断绝关系了。” “我没这样的女儿。” 李木:“唐叔,你女儿帮你抓到了凶手。” 唐爱国:“她自己说的,没有我这个爸爸。” 李木看见唐爱国眼里的恐惧,于是道:“唐叔,婶子是被他们撞到的,公安局要判他们赔偿你们钱的,你钱不要了?” 唐爱国摆摆手,这种钱,要是要了,不得被唾沫给淹死:“不要,我不要钱,随警察怎么判都行。” 唐二叔刚才一直在边上看着,把事情听了个大概,拉着唐爱国:“大哥,大嫂死的冤枉,咱得去一趟,看看警察局怎么说,不然,大嫂在地下看着,得多失望。” “我陪你一道去。” 唐爱国:“二弟,你陪我一道去啊?” 唐二叔:“是。” 唐爱国吞了吞口水:“那成。” “要不,把三弟也叫上?” 唐二叔就道:“二弟忙着呢,我们先去看看警察怎么说。” 李木的目光扫过唐二叔精明的眉眼,扯了一个邪气的笑。 唐家这几房,有意思。 一个又怂又蠢,一个精明,不知道三房是什么样的。 第26章 警察对着唐爱国好一通教训:“有事交给警察,怎么能自己行动,还把人打成那个样子?他们撞到人不假,但你们也没有执法权,现在这是两件案子,对方也要告你们打人,你们先把医药费付了,再付一笔保释金,这里签个字就可以走了,后面要是再打人,罪加一等,要考虑量刑的。” 唐爱国:“啥!” “我还要给她付医药费?” “她自己有钱,你叫她付吧,我没钱。” “我不保她,那丫头凶的很,再出来打人也是可能的,警察叔叔,你就关着她吧。” 警察还没见过这么无情的家长:“你要是不保释,你女儿就得在派出所里过夜,她一个女孩子,你叫她怎么熬?” 唐爱国讨好的搓搓手,面容里带着小心翼翼:“警察叔叔,她就是个不孝女,她自己跟我说的,断绝父女关系,她有钱,她自己能交的上保释金。” 李木睁着大眼睛,无辜的问道:“警察叔叔,唐元元还没成年,这算不算弃养未成年,不知道弃养未成年,算不算违法?是不是要抓进局子里啊?” 警察:“唐元元今年未满十六周岁,在我国法律上就是未成年。” “弃养未成年的确是犯法的。” 唐爱国:“警察叔叔” 警察面无表情的道:“唐先生,我比你还小两岁,请叫我警察同志。” 唐二叔:“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我大哥还没跟警察打过交道。” 唐爱国赶忙堆着歉意的笑脸。 唐二叔捅了捅唐爱国:“大哥,你看,这医药费都是皮外伤,才三十多块钱,保释金也才十块钱。” “大哥,我知道你钱现在不宽裕,我先帮你垫上,人警察都说了,元元是为了调查大嫂的死因,这点上也多亏了孩子,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还是给保释了吧。” 唐爱国吞了吞口水,连警察的眼睛都不敢看,“中。” “等我发工资了还你。” 唐二叔边从裤子里掏毛票子就边道:“都是自家兄弟,有困难,不就得伸把手吗。” 数了钱,交给警察,唐二叔又问:“警察同志,我们打人的钱给了,那对方害死我大嫂的赔偿,怎么说?” 警察就道:“这件事,要看你们的想法。” “当事人已经招供并且承认了错误,并不是故意撞死张兰草,他们愿意补偿你们的损失,可以出两千块。” “如果你们接受他们的经济赔偿,就要签谅解书,那么罪犯在量刑上就可以减轻大部分刑罚。” 李木立刻就抓着唐爱国的手腕,拇指按着心脉的地方,眼睛看着他道:“警察同志,这钱我们不要。” “这是买命钱,花了这钱,冤魂要来索命的。” 唐爱国的心脏重重一跳。 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嗯,小木说的对。” “大哥。” 唐二叔就道:“大哥,你说的对,这钱,的确丧良心。只是,你外面还拉着一千块的饥荒呢,谁家都不宽裕,这钱也不能总是不还,还有啊,小安眼看着念高中,学费,生活费咋弄?” “大嫂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小安和元元能念书,我觉得这事,咱们得认真考虑考虑。” “大嫂的遗愿最重要。” “警察同志,我们全家回去,开个会,商量商量。” 警察盖上笔帽:“行,你们先跟我来,把唐元元领回去。” 唐元元抱着膝盖,没什么表情的坐在一角,听见警察喊她的名字:“唐元元,你家属来保释你。” 唐元元起身,跟着警察走到外面,就看见唐爱国,微微佝偻着腰,在他身侧,唐二叔笑的十分和蔼,亲热的喊了一句:“元元,你没事吧?” 唐爱国气不打一处来,就骂道:“你个死妮子,好好的工作你不干,现在还把人打进医院,都进了警察局,我看你这样,迟早是” “大哥。” 唐二叔推了推唐爱国:“元元也是为了抓凶手,你别这么说她,这件事上,元元是立了功的,是咱老唐家的功臣。” 唐元元:“不用你好心。” 唐二叔脸上的*和蔼笑容不变:“我知道你跟你爸吵架的事了,好孩子,你受委屈了,我已经帮你骂你爸了,保释金也给你交了,一家人,磕磕碰碰的在所难免,二叔做主,都过去了,走,去我家,饿坏了吧,二叔下厨,给你做肉吃。” 唐元元:“我跟你们不是一家人,我跟你们唐家没关系了。” 唐爱国就骂道:“你个死妮子,书都念狗肚子里去了,还是你二叔掏钱给你保释出来的。” 唐三叔道:“大哥,元元还是孩子,等过两年长大了,孩子就懂事了。” “孩子刚出来呢,你别骂她。” 唐元元的眼神很冷:“别想用这几十块钱收买我,我妈是你撺掇害死的,我不稀罕你这点好意。” 丢下这句话,抬脚就大步往公安局外面走。 唐爱国在身后骂道:“你看。” “我就说,管她做什么,就该叫她在里面坐着。” 唐二叔扶着唐爱国:“大哥,别生气,走,去我家。” “我陪你喝两盅。” 唐元元的自行车还在修理厂,得去骑。 李木推了自行车过来:“你骑车,带我。” 唐元元抬腿骑在自行车后座上:“我饿了,没劲。” “带我去吃饭。” 李木:“唐元元,我可不欠你的,现在是你欠我。” “你爸都不愿意保释你,是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才把人叫过来的,懂吗?” 唐元元:“谁准你多管闲事的,以后我就是死了,也不许你通知唐家人脏了我的轮回地。” 李木好气:“怎么我做什么事,在你那都不落好啊。” “你别忘了,要不是我,你今天可就交代在那个修理厂。” “我就多余管你。” 唐元元:“以后我去寺庙烧香拜佛,会求菩萨保佑你长命百岁的。” 怎么看,唐元元都不是烧香拜服的人,李木没好气道:“你自己付钱,我可没钱请你。” 唐元元:“那边有个烧饼摊,去吃烧饼就行。” 李木:“抠死你得了。” 唐元元花三毛钱,买了两个烧饼,几口就吃完了。 她还是赖在自行车后座。 李木:“信不信,我把你踹下去!” 唐元元:“我也有腿,我被打是会还击的。” 李木:“唐元元,你分不清好赖是吧,你是我救出来的,要不是我,你今晚得在里面蹲着。” 唐元元:“知道。” 李木:“你就这么对待你恩人?” 唐元元:“以后发达了,我会折现给你的,二十块保底。” 李木:“你还是现在兑现吧。” 唐元元:“现在没钱,你祈祷我早日发达吧。” 李木:“唐元元,我没见过比你更无耻的人。” 唐元元:“我倒是见过。” 李木:“我就不信了,天下,还能有谁比你更无耻。” 唐元元:“巧了,就在我眼面前。” 李木气的支了自行车,人从车上下来,大步往前走:“你原地待着吧。” 唐元元就从车后座爬上座位,直接骑车走了:“再见。” 李木:“王八蛋,你真走啊,等等我啊!” 唐元元加快力气蹬自行车,居然真的想把他丢下来,李木跑了一会才追上,跳上车后座。 “唐元元,你行,就这么对待你恩人。” “我还收留了你。” 他哪是收留了个落难的,简直是给自己收留了一个祖宗。 “就要求你做个饭,我是个男人,我又不会做饭,没多为难你吧?” 唐元元:“不干!” “你少来给我装,你一个孤儿,说你不会做饭,你骗鬼呢。” 李木咬牙:“那你负责洗碗,这样总公平吧?” 唐元元:“你之前吃饭都不洗碗?” “各洗各的行。” 行吧,好歹他不用多洗唐元元的碗。 李木:“那扫地,我们也一人一天。” 唐元元:“各扫各的房间,客厅一人一天,衣服也各洗各的。” 李木:“行吧,对你这种丫头骗子,大概也没法要求了。” 唐元元取了自行车,去买了很多冥币,自己去墓地看张兰草。 她始终不能相信,她妈就这么走了,明明在几天之前,还笑着说,等她回来开面馆呢。 又总觉得,她妈好像还在她身边,鼻尖,甚至能闻见她妈身上的香味。 赵婶一整夜都没睡好,儿子昨天被赵东整整抽了十下皮带,现在还躺在床上呢,都没法翻身睡觉。 把她给心疼坏了。 看到李木的身影从院门前闪过,立刻就回灶上把饺子下了端过来。 赵东不是骂她狼心狗肺,刻薄恩人的孩子吗,要热气腾腾的饺子端过去,一路上大家都能看到,这回,她可真给李木端饺子去了。 李木推着自行车才进院门,听见一声叩门声,一回头,就看见,赵婶端着一碗饺子,站在门上。 “小沐,婶子刚做了饺子,韭菜鸡蛋馅的,新鲜的韭菜,鸡蛋还是用油煎过的,顺子都还没吃上,婶子先给你送来了。” 李木支上自行车,扯了个恶意的笑:“黄婶有心了,顺子哥呢,来我家一起看电视啊?” 赵婶脸上的笑就维持不住了,这黑心肝的,明知道顺子被抽了。 不过她也不想维持了。 走进院子里,关上院门,碗“啪嗒”一声搁在桌子上,目光落在条几上的黑白遗像上,扯了个笑:“快吃吧。” “这算是你爸拿命给你换的口粮,你可得珍惜,吃的饱饱的,壮壮的,你爸在地下才能安心。” “婶子说的是。” 李木把饺子倒在垃圾桶:“不过我觉得赵叔说的更对,你们赵家欠我们李家一条命,就该伺候我吃喝,抚养我好好长大。不过婶子你的厨艺太差了,你这饺子只适合喂狗,赵叔昨天刚凑了三十块钱给我,我准备去外面吃份肉馄饨。” 赵婶气的脸都绿了:“你这种小畜生,脸皮就是厚。” “生下来就克死了妈,十岁又克死了爸,死妈死爸的,要是一般人,都没脸活下去。” “你倒是好,又要吃好的,又要穿好的,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没心肝的东西,就是过的好。” “我要是你,早就投河还是上吊去陪爸妈了,天天霸着别人的爸爸,要吃要喝的,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怎么就没羞耻心呢?” 李木:“婶子,你这话可不对,我爸是你丈夫克死的,要是没我爸,你早就是个寡妇了。你对待救命恩人的孩子都这么刻薄,一张老脸比沙皮狗都贱,你都好意思活着,我当然也好意思活着。” 赵婶冷笑一声:“听说唐家那个不孝女跟你滚到一起了?欺师灭祖的玩意,连亲爸都能不要,还真是什么王八配什么盖。” 李木:“哪天要是赵叔把婶子你打死了,我一定去嘱咐顺子,叫他千万不能不要爸,还得好好孝敬老人。” “婶子,你不会是喜欢唐爱国吧?” “也是,毕竟赵叔对你可没个好脸,只有打骂的份,反正现在唐爱国是个鳏夫,婶子你要真有这个意思,我去帮你说道说道,顺子还能多个爸,也是一桩美事。” 赵婶气成了猪肝色,本来是想来吵架发泄一下心里的气,现在是惹了一肚子的火。 走到门上,还听见李木在身后故意的声:“婶子,你啥时候再来啊,我把唐安叫上,没准你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赵婶气的脑袋嗡嗡,偏偏还不能和李木明目张胆的吵架。 李木去垃圾桶里把饺子掰开,拔了几根头发塞在里面,这样就很像故意弄在里面的。 赵婶刚才看见自己把饺子倒垃圾桶了,回去肯定会说小话,自己倒了他的饺子,撺掇赵东来看,证明不是她不上心,而是李木糟蹋她心意。 果然,过了一会,赵东拿了几个茄子,带着花的新鲜黄瓜,还有几个红彤彤的西红柿送过来。 李木:“谢谢叔,进来坐,我倒水给你喝。” 垃圾桶李木故意摆放在显眼的位置,赵东一眼就扫见,饺子从中间被筷子夹开,里面一小撮根头发丝,从断处看很明显。 夹饺子的筷子还放在桌上。 这婆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耍心眼子,也就李木厚道,都不跟他说。 得好好教训教训。 唐元元就在这时候回来,看见赵东拿来的这些蔬菜,都是好的,随口道:“赵叔还挺照顾你的。” 李木本来在洗着米,脸上的笑忽然就换成冷意:“唐元元,在你眼里,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好,就我一个坏人?” 唐元元:“你这话逻辑不对,牢里杀人放火的恶人多了。” “抛开他的亲人不谈,赵叔对你,的确没话说。” 李木眼里都浸着冷意:“送点吃喝,给钱花就是好人了?” “就你这眼神,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唐元元洗了脸,把毛巾挂到晾衣绳上:“我无意评价你们两家的事非,跟我也没关系,你想怎么处理是你自己的事。” 说完这句话,抬脚准备进屋复习功课。 李木摔了水瓢丢进缸里,溅了一地的水出来,他抬脚,拦住唐元元的去路,高大的影子倏然罩下来: “唐元元,你知道,怎么样才能让狗怕你吗?” 唐元元:“你在说什么?” 李木:“口舌之争是没用的,打狗就要狠,一次把狗打怕了,以后见你就绕道走了。” 唐元元绕路往房间去:“莫名其妙。” 李木鞋尖跟着侧一步:“我卖个消息给你。” 唐元元:“没兴趣听。” 李木:“关于你妈的。” “做饭,咱们一人一次,轮着来,这样很公平。” 唐元元:“我妈什么事,是我不知道,要从你嘴里知道的?” 李木:“那两个肇事者,要出两千块,要你爸签谅解书,他们量刑就可以从轻,甚至可以不做满一年就出来,你二叔恐怕盯上了这笔钱。” 唐元元豁的转身。 唐家二房这边。 唐二叔亲自炸了一盘花生米,一盘青椒炒肉丝,拌了一个茄子,一份糖渍西红柿。 唐爱国已经喝的半醉,近日先是没了爸,现在又没了老婆,家不成家,他颓废的厉害。 唐二叔拍着他的肩膀道:“大哥,大嫂没了,我知道,你这心里难受。” “都怪那杀千刀的开车的,要不是他们,大哥你也不至于没了家。” “辛苦一天工作,这下了班,回家,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吃不上一口热饭,喝不上一口热茶,这日子可怎么过,大哥,我是真心疼你。” 唐爱国难受的眼睛微红。 还是二弟懂他。 别说吃饭了,现在他的衣服都没人洗,家里能穿的衣服都穿光了,身上这件还是昨天的。 这家里,没个女人,实在是不像个家。 怎么他就这么倒霉,老婆好好的,突然就没了。 那两个人可真该死,你说你,撞到人,你送到医院不就完了吗,干什么要跑啊。 要是没跑,他还有老婆。 “那两个人,真该死了,怎么就任由我老婆躺在地上就跑呢。” 唐二叔就道:“大哥,我也觉得,那两个人该死。” “可警察也说了,他们不会死刑,就是能多坐几年牢,要我说,他们多坐两年,少坐两年,大嫂都一样,回不来。” “不如拿了钱,大哥你再娶个大嫂,小安也有人照顾,大哥你也能吃上一口热饭。” 唐爱国手搓着裤子:“这哪成,小安他妈在地下不得怨我。” “不中。” “不中。” 唐二叔就道:“这样,是有点对不起大嫂。” “可是大哥,我这不光是为了你考虑,还有小安和元元。” “大嫂为什么会出事啊,还不都是钱闹的,想叫孩子念书,拿了这钱,元元也能再去念书,小安以后上大学的费用都有了,还有,再娶个老婆,这个家又热闹起来,有老婆有孩子,大哥,这才像个家。” “大嫂这辈子,最疼爱的就是两个孩子,她要是能说话,肯定也这样选。” “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第27章 唐爱国手搓着大腿,抵着脑袋,没说话,却也没反驳。 显然,是心动了。 唐元元在廊下,把这些话听进耳朵里,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一次次见识他的无耻,却总能发现,他还可以有更无耻的时候。 提着棍子大步走进去,风鼓起她的衣裳。 她提棍就是砸! 二锅头的酒瓶子砰的一下砸到地上,劣质刺鼻的酒辛味瞬间暴露在空气中,盘子碗筷成了碎瓷纷飞。 唐爱国半醉的酒都直接吓醒了。 唐元元还是不满意,她抄起长条几上的电视机砸! 座钟砸! 收音机砸! 观音像砸! 看见什么砸什么。 唐二叔的心口都在疼:“唐元元,你在干什么?!快放下。” 想冲过去夺下棍子,唐元元对着他的身体就砸。 ……命更重要。 唐元元又冲去厨房,把他家炒菜的俩个锅都砸了,然后提着菜刀出来了。 唐二叔和唐爱国吓的牵手一起往后退,眼里都是恐惧。 “元元,这是菜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元元,砍人可是要吃枪子的,你冷静啊。” 唐元元:“唐爱国,你敢签谅解书,我就敢砍了你们,你们指定没命花这钱,你信不信?” 唐爱国人都哆嗦了:“没,没拿,没说要拿,不要,爸不要啊。” 唐二叔:“元元,你别冲动,二叔和你爸只是在开会商量,你有意见,你说出来吗,二叔也会考虑你的意见的。” 唐元元:“我不要他们的钱!” “我就要他们死!” “我就要他们给妈抵命。” 唐二叔看见唐元元整个人都是歇斯底里的状态,怀疑他下一秒就能把菜刀扎他身上:“别,别激动。” “警察说了,他们是过失撞人,不会判死刑,顶多是肇事逃逸,见死不救,多判几年,二叔想着,这多坐几年和少坐几年也没啥区别。” 唐元元:“有区别,他能多坐一天,多受一天罪,就能体会到我妈的痛苦,他们就要多坐牢,谁也不准要他们的钱!” “你们谁敢要,我砍谁。” “啊啊啊啊啊!” 唐二叔吓的尖叫着和唐爱国跑,汗顶着脑门就下来了:“不要,不要他们的钱。” “二叔保证不要。” 这个侄女来真的啊! 那撇过来的菜刀,就插在他脚边,差一点,差一点他的脚都没了啊! 他的锅,他的电视机收音机,他的钟,这些值老鼻子钱了。 唐二叔坐在一片废墟里,一把年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大哥,你这养的到底是闺女还是修罗刹啊!” 唐爱国抹眼泪:“修罗刹。” 他到底是什么命啊。 李木坐在院墙外,听见院子里的哀嚎,给自己开了一瓶汽水。 还怪好听的。 然后他又看见,唐元元提着棍子去了三房。 同等待遇,将三房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唐元元在三房一片哀嚎声中提着棍子走出来,大院里的邻居都恐惧的看着她,宛如看恶霸,唐元元顶着这些目光,挺着脊背,慢吞吞从这些人面前一一走过。 李木咬着汽水吸管,赵家,赵婶扯着嗓子的嚎哭声隐隐约约从院门传出来,一侧的唇勾上去。 “唐元元,是不是很好听?” 唐元元今天给砸爽了,不得不说,还是暴力砸人更爽。 他提着棍子,一步步走回唐家,踹开了院门。 唐安听见声从屋里出来:“你来干什么?” “你不是说了,和我们断绝关系,以后再也不回来?” 唐元元冷冰冰的扫射他一眼道:“回来拿东西。” “还有,你和唐爱国要是敢收凶手一分钱,我连你一块砸死。” 唐安倒是听说了,唐元元在修理厂找到撞他妈的凶手了。 梗着脖子道:“谁要凶手的臭钱?你把我想哪去了,妈不是你一个人的,也是我的。” 唐元元已经打开了包袱,把她妈的东西和自己的都打包,一样也不留。 “你告诉唐爱国,歇了再娶一门老婆的心思,他要是敢娶,我就来腌了他。” 唐元元不稀罕他这个爸,她相信,她妈也不稀罕这个丈夫。 但凭什么任由唐爱国榨干一个老婆,再娶一房老婆伺候他吃穿? 他就要唐爱国下半辈子一个人。 一辈子到死都得念着他妈。 唐安:“你胡说八道什么,妈刚走,爸伤心的很,什么心思都没有,他才不会娶小老婆。” 唐元元打包了所有的东西,冷笑一声。 这种傻蛋,未来到底是怎么富的? 周薇下了班,就听说了唐元元的战况,顾不上吃饭就跑来看唐元元。 “你没事吧?我听说你一个人跑去修理厂抓凶手了,还跟两个男人打架。”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周薇围着唐元元转了一圈,确定她没事,这才放下心。 见唐元元今天精神状态还可以,这才问起来去边城的事。 她怎么也没想到,唐安竟然还能做出来这种事:“你弟以前看着很聪明,很有书卷气,学习也好,怎么这样啊?” 以前,周薇提起来唐安,都是喊“小安”,现在,却用“你弟”称呼。 看起来,她的少女心思都破了。 唐元元:“他不是我弟了,我只有妈妈一个亲人。” 周薇叹息了一声,两个好朋友又说了一些话才分开。 唐元元第二天一早又骑车去公安局,表达了他们家不愿意和解的意思,只想要他多坐牢。 警察告诉她,要是想让对方多坐牢,可以花钱请个律师。 律师一定要请的。 从警察那里要了名片,顺着地址就找到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前台的阿姨看着唐元元初中生的脸,二八大杠:“同学,我们这是玉城最好的律所,最便宜的律师代理费也要收五百块,还是叫你家长来吧。” 唐元元:“我没有家长了,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我要你们这最好的律师。” ……小同学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金牌律师,打官司还没输过,代理费要两千块。” 唐元元:“我就要这个。” 两分钟以后,王律师在会议室见到唐元元,都给逗笑了:“小同学,咱这是律所,要真金白银的拿出来钱的,不是过家家的地方,你回学校玩去吧。” 唐元元:“不就是两块钱吗,你放心,一周之内,我就给你,我现在给你打欠条。” 王律师还没接过律师费都打欠条的案子,随手敷衍唐元元,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唐元元从律所出来,又回了房子一趟,驮了麻袋,首先去的就是纺织厂门口。 她以前在这里上班,很多人都认识她,东西又比街里卖的便宜,袜子内裤都是必需品,谁不乐意囤呢。 一条八毛钱,两块钱三条,五块钱就可以拿十条内裤,都是认识的人,她也允许前同事们拼单。 于是,每个人都拿了五条内裤,大家还觉得占到了便宜。 袜子一块钱五双,两块钱赠送一双,十一双,于是同事们都是十双起步的买。 漂亮的发夹爱美的女孩子也喜欢,市面上是三毛钱一对,唐元元把价格定位两毛钱一对,这样给人的感觉就是她这里的东西全都便宜,头绳手绢这些小东西,大家就拼了命的都买。 还有人问唐元元有没有衣服便宜卖,唐元元只说下一批货就有衣服。 纺织厂这边就卖了半小麻袋的小商品,连本带利,收了八十多块钱,都是一块两块五块的,八十块钱不算少,放在包里,鼓鼓囊囊的有三四叠。 纺织厂的工人一天也不过挣8块钱,这就是十倍,当天,唐元元赚了很多钱的消息就在这一片传开了,越传越离谱,还有的说她一天赚一百块的。 当然,这是后话,唐元元本人没心思想这些,又驮着麻袋去别的厂门口,纺织厂,砂轮厂,一天下来一麻袋就卖光了。 除去成本,一共赚了八十三块钱。 虽然已经很不错了,但是比起卖衣服,她觉得,这利润还是不够看的。 这批货卖完,还是去进衣服。 她在房间里整理着钱,门上突然传来叩门声,是唐家左边的邻居王霞,□□的老婆。 唐元元随手把钱塞到枕头下面,人从房间里出来。 “王婶,什么事?” 王霞依然穿的很光鲜,手上还戴着个银镯子,手里端着一捧葡萄:“瞧你这孩子,没事婶子就不能来看你了。” “我是今儿个才知道,你回来了的,你家突然出了这么个变故,婶子就是担心你,来看看你。” 唐王两家就隔着一道院门,唐元元不信,王霞不知道自己家的官司,看着王霞,等她的下文。 “这葡萄是我家那口子在乡下摘的,甜的很,你尝尝。” 唐元元对葡萄没兴趣:“婶子,你有事直说。” 王霞眼睛直往屋里瞧:“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听说,你打南边拿了不少货回来,今天挣的挺好的啊?” 难怪,今天回家,一路上那么多人和自己热情的打招呼。 是想自己带他挣钱。 唐元元:“我不带别人挣钱,婶子你回去吧。” 另一边,李木今天的货也清光了,蹬着自行车,半道上就被唐安截去了唐家。 “你小子行啊,这一天挣了多少?” “哪有什么钱挣,袜子都几毛钱一双,也就混点饭钱。” “你少来这套啊,我姐今天都挣了一百,你是不是也有一百?” “哪有,袜子拿货很贵的,一双也就能挣一毛钱,我今天挣了有20块吧。” “你就骗我吧。” “骗你我是狗,兄弟一场,你还不信我?我骗你干嘛。” ……不骗你骗谁啊。 李木心说我又不傻,钱多么扎眼的东西,真说出来我这不是找死吗。 要说出真实利润,指定的,这个也想自己带,那个也想带,他自己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我都饿死了,要回家吃饭了。” 唐安一眼就看出来,他这是想脚底抹油溜,踢了他一脚:“你还是不是兄弟了?连我也骗,怎么,怕我叫你带上我?你个没心肝的,我可没少帮你。” 李木:“我是不想带你,你有你爸养你,我又没有,就指着这点小生意攒学费。” “再说了,你姐现在恨你恨成什么样了,要是我跟你掺进来,她立马就得跟我拆伙,你这不是坑我吗。” 唐安:“你这可就没良心了,我姐去边城的事,还是希望告诉你的,不然你哪有小生意做。” 李木:“提起这件事,我也是看不懂你了,你说说你,脑子怎么想的呀,你妈和你姐去挣钱,你不花啊?把人锁起来,可真有你的。” 唐安:“不是我锁的,我爸,我不是怕妈和姐丢了吗,外面骗子那么多,我也不知道是这样的。” “我也后悔,早知道是这样,我指定让我妈去,我姐也不至于这么恨我。” 李木有点费解:“奇怪了,那天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也去,你为什么还告诉你爸?” “这不像你这个脑子能做出来的事啊。” 唐安:“你又没出过远门,还是个学生,我哪敢指望你啊。你一个男的,大不了被骗了钱财,我妈和我姐要是给人卖了,我上哪说理去?我就是关心则乱。” “你还好意思说,不都是因为帮你,我姐才对我有意见的,我们这姐弟关系,可都是因为你。” “反正,有空你帮我跟我姐说和说和,还是回家来吧。” “你都不知道,今天还有人问我,你俩是不是要结婚,这叫什么事啊。” 李木有自知之明,虽然唐元元住在他家,一点也不待见他。 还说和说和,唐安还真是敢想。 “少给我扣帽子,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那天为什么要帮你二叔三叔说话啊?你这不是找她骂。” “我看你姐已经恨透了唐家人了,是不可能回来了,你们这姐弟关系啊,我看是悬了。” “我真饿了,再不回家吃饭我要饿死了。” 李木脚底抹油,骑上破自行车走了。 唐安懊悔的拍拍脑门,谁能想到,那么不起眼的唐元元,还真做上了生意了。 李木气哄哄的进门:“唐元元,你怎么想的啊,挣了钱,还嚷嚷出去,你是怕没有贼惦记,来偷,还是怕没人来找你借钱?” “我之前以为你挺有脑子一人,怎么干出来这么蠢的事?” “谁跑你面前嚷嚷了?原话是什么样的?” 李木隐去唐安,换了个别人的名字。 唐元元想过,自己去纺织厂卖袜子,肯定会扎人眼,但没想到能传这么离谱。 纺织厂以后卖衣服是她很重要的客源,她不可能为了装穷不去卖货的。 “你别以为你没在这一片卖货他们就不会凭着自己的脑子猜,刚才已经有两拨人来找你了,你看着吧,还得有人来。” 这话音才落下,院门就响起赵东的声。 手上还拎了一袋网兜苹果。 “听人说,你这生意,挣的不错?” “还行,今天有挣了二十块钱吧,赵叔,你想卖货吗?你要想卖货我,我带你去。” 赵东摇摇头:“叔没这心思,做工人挺好的,叔就是知道你挣钱了,为你高兴。” 李木:“赵叔,等我干一暑假,再省着点花,就能攒出钱来还你了。” 赵东:“小木啊,你挣钱是你的事,叔照顾你是应该的,还钱的事别提,叔照顾你,疼你都是心甘情愿的。” 赵东还没走出院子,果然,就又有人上门了,有李木真熟悉的,也有就说过几句话的。 李木用不挣多少钱忽悠过去。 早饭是李木做的,晚饭自然轮到唐元元,她做了豆角烧土豆,熟了的水平。 李木怀疑她是故意的:“唐元元,早饭我可是好好做了的,你就给我做这个?厨房有肉你不做,没做就算了,你最起码好好炒吧,这是人吃的吗!” 唐元元:“我做饭就这水平,爱吃不吃。” 李木:“你就装吧,谁家这么大女孩不会做饭,换个人家,饭做成这样,直接一顿胖揍。” 唐元元拨着土豆:“我妈疼我,她都把饭做好了给我吃。” 李木嚼着米饭的嘴巴停了一下。 过了一会道:“我可不是你妈,没义务惯着你,我们一人一顿。” 唐元元:“你当然不是我妈。” “这世上,没人比的上我妈。” “我只会对我妈一个人好,等我有住的地方我就会离开这里。” 李木黑着一张脸,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现在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女人就是个白眼狼! 唐元元大口吃光了饭,去灶房舀水洗了碗,按部就班的翻开书本学习,完全没任何影响。 李木故意把电视开很大声,西游记,孙猴子上蹿下跳,没孩子能拒绝这种诱惑。 唐元元却捏着圆珠笔,用廉价的草稿纸验算着数学题,像是听不见电视声。 唐元元一天都没在县城看到李木,猜测他是把货拿到乡下去卖了,她也有这个打算。 玉城下面还有三十二个乡镇,乡下的集市人流量也不少,肯定是个销货的好去处。 次日大清早,院子里就有人炸鞭炮,唐元元这才想起来,今天中考出成绩。 “李木,你不去学校看成绩?” 李木背起麻袋往外走,“老子考多少分心里有数,不着急。” 唐元元背着麻袋就跟在李木后面,去了公交站台。 李木冷笑一声:“你跟着我干嘛,不是有住的地方就要离开我家吗?” 唐元元:“是公交车是你家的,还是乡镇是你家的?我去卖东西不行吗?” 李木:“那你给钱,上次在批发市场,我可是给了你钱你才走的。” 唐元元:“这不一样,市场里能卖的吃的一共只有那么多,是我先发现的,下乡摆摊是公平竞争,谁都可以。” “我去十字,你要是怕卖不过我,可以去刘集,跟我错开。” 十字和刘集今天都逢集,都是离县城很近的两个乡镇。 十字离县城更近,唐元元猜测,昨天李木应该是去的十字。 李木:“老子还能卖不过你?” “看着吧,老子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卖货大王。” 唐元元给了他一个白痴的眼神,转身上车,掏了自己的车钱。 唐元元总算是知道李木是怎么卖货的了。 装! 利用他那张脸,装作乖巧小孩,“姐姐”“阿姨”叫的特别乖。 装作很腼腆的样子,货的价卖的算比她贵一毛。 唐元元摆上丝绒布,这布是她在玉城的时候特意淘的,雪白的,铺在地上特别漂亮。 她把内裤袜子就平整的叠好陈列,像小卡子这些,她还放了几个公仔摆放吸引小朋友,不像李木,全部堆在一个口袋上,很杂乱。 唐元元还把袜子分成俩个区域,一边言明是残次品,只要两毛钱一双,另一边就卖三毛一双。 她喊着袜子便宜了,袜子便宜了,李木再*装乖,他也是瘦高挑的大小伙子,女人总是不好找他买内裤的,一时间,唐元元这边的摊子人头涌动,都被便宜袜子吸引了视线。 再一问,她这边的商品卖的都便宜,像内裤,袜子买的多了都便宜,一家子,那么多口人,每个人买两条就凑出来十条了呀,太划算了。 多买。 等剩下最后一点尾货,唐元元就都一起便宜算给了顾客。 连那几个公仔都被人买了去。 唐元元拎着空了的麻袋,慢吞吞从李木的摊子前走过,“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卖啊。”—— 作者有话说:唐安和李木的对话,避免有人看不懂,我梳理一下真相。 唐安的确告诉了李木,唐元元母女的火车票时间,李木是觉得跟着唐元元能挣钱,果断买了同一辆车票。 唐元元本来就不信任他,质问的时候又是一个冲动的状态,李木是怕说了真话女主不信,所以就让唐安说谎话,干脆说不知道火车票的事,就是巧合。 至于撺掇唐爱国,导致女主母女俩被锁的事,这就涉及到剧透了,我就不解释了,我有看到一些对人设的怀疑,还是暂时不好解释,解释就是剧透,看到后面,人设全面解开,你们就能看明白了。 白天还会有爆更的。 第28章 唐元元回到家,看时间还早,就骑了自行车去棉纺厂中学。 中考的成绩下来了,现在各个学校的招生工作已经开始了。 今天的初三生都来学校拿成绩单,唐元元先是去9班看了李木的成绩单,603分。 倒是能念一中,但是要交培养费,这个分数,恐怕要交到500以上的培养费。 唐元元听见同学耳语,唐安考了685分,全校第一名,可以免费上一中了。 唐安被小伙伴围在中间,众星拱月的。 唐元元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目光就从唐安身上离开,去办公室找马老师。 许多扯了扯唐安的衣服:“你姐真跟你们家决裂了,去给李木当媳妇啊?” 唐安:“别胡说八道,我姐就是一时接受不了我妈去世,跟我爸吵架了,过几天就好了。” 两人的声音不算小,唐元元不过在三米开外,自然能听见。 唐元元对于唐安的示好,不屑的冷笑。 她永远不可能原谅唐安。 更不可能再回唐家那个烂泥坛。 抬脚往办公室走去,只当没听见。 唐安捏着手里的成绩单,两只手指撵着,他考了年级第一,谁都知道,自己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主动为她说话了,她竟然还不愿意顺着台阶下,下颚线绷紧。 马老师知道唐元元录取通知书丢了,就去后勤部调了去年的成绩单,亲自带着唐元元一起去一中报道。 唐元元不用交培养费,学杂费还需要教,现在她又要寄宿,一共交了一百块钱。 后面只需要等8月23号来学校军训报到就好了。 唐元元和马老师分开,又骑了自行车去批发市场,一路过来,看见不少卖凉粉的,市场里面也有几个上门卖货的,其中,还有她们那片大院的熟人。 她猜测,以后去边城拿货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现在,打的就是一个信息差吧。 而玉城这边,估计以后也会像边城那样,有个正儿八经的衣服市场吧。 徐小凤难以置信,明明前几天,张兰草人还好好的。 谈起自己女儿,还笑的眼睛弯弯的,眼里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这个温柔的女人,这么热的天,一碗一碗凉粉售卖,也不觉得苦,徐小凤没听见她抱怨过一句。 有的是对能给女儿挣学费的自豪。 她身上很多特质都很适合做餐饮,不怕吃苦,人干净,能用心琢磨吃的。 同样是简单的凉粉,她的调味就是比别人要好一些,像她这种细心的吃客,就能感受到微妙的差别,凉粉也规整的切成细长的条,卖相很好看。 她的每一处细节都让人感受到舒服,比如,衣服虽然旧,很干净,头发也总是用手绢包的整整齐齐的,鞋帮子也是雪白的。 这些天赋,肯定能让她开好一个小店,她明明已经走出了家庭,眼看着就能拥有自己的一番小天地。 徐小凤其实都想好了,就算是唐元元这次去边城不顺利,她也愿意出资,帮助这母女俩开个小店。 这么突然的,人就没了。 徐小凤情不自禁为这个女人流下眼泪,为什么一个已婚的女人,想做一点自己的事情,这样难。 徐小凤原本还奇怪,这几天张兰草没来卖凉粉。 没想到,那个平常的午后,却是最后一次见面。 那个午后,她嘴里念叨的都是唐元元,担心她在火车上睡不好,听说火车上人多,听说火车上骗子多。 又后悔,自己那天应该跟着一起去。 “你妈走的,也太冤了。” “最近这一片卖凉粉的多,她卖的也比之前要慢,我看她那天收摊子的时候就挺急了,是不是太着急,骑车太快了?” 唐元元愣住,明明,在她走前,她妈已经很生她爸的气。 连洗澡水都不给他爸烧了,怎么还惦记给他做饭? “我妈是每天都要赶点回去做饭吗?” 徐小凤:“是啊,一天三顿,一顿都不落.” 这件事,唐爱国和唐安却一个字也没跟她说。 一定是唐爱国要求的,她妈肯定是担心他再给自己使绊子。 唐元元心里深深的痛恨,这两个人,却把她妈的死都怪罪在她的身上,却决口不提自己的错处。 他们只会将错处归结在她的身上。 怪她妈想出来挣钱,怪她不够孝顺,只希望她妈永远半夜扫大街,一天三顿饭准时摆在他们面前。 却从来不反思自己的过错。 唐元元被这个人恶心透了。 “孩子,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你就来找我,阿姨一定竭尽所能的帮你。” 唐元元:“谢谢阿姨。” 辞别了徐小凤,唐元元骑车先去了一趟公安局,她见不到嫌疑人,求着警察,倒是知道了笔录细节。 对方的笔录里,也交代了她妈骑车很快,这才赶去了唐家。 唐爱国被众人围在院子里,身边都是恭喜羡慕的声音,他脸上充满了骄傲。 唐爱国本身就是个喜欢受人恭维的。 唐安脸上的喜色也是挡不住,看到唐元元的一刻,更高兴,大步走过去迎接:“姐,你愿意回家来了?” 唐元元支了自行车腿,寒着一张脸:“考了年级第一,很骄傲是吧?” 又朝唐爱国走去:“还有你,被人围观着,觉得特别有面子是吧?” “我来告诉你,我已经去一中报到了,我也要念书了。” “你是不是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去年,我收到一中的录取通知书,你说读书没用,怎么到你儿子这,你就觉得脸上特别有光了呢?” 唐爱国先是扫了一眼唐元元的双手,确定她手里没拿刀,这才放下心。 不过还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来干嘛?” 以前叫她死丫头,一顿暴打之后,变成了“你”。 可见,这世上,拳头比道理有用。 还能让人学会好好说话。 要是她早点知道就好了。 她应该早点大逆不道,把唐爱国打服了。 唐元元冷笑一声,一一扫过这些人拿过来的贺礼,“真风光啊。” “你们这么风光,在这有头有脸的,妈却被埋在地下了。” “唐爱国,你是不是要求我妈,每天准时回来给你做饭?” 唐爱国被唐元元逼的不自觉往后退:“你,你在说什么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唐元元:“我去市场问过徐阿姨了,我妈每天顶着脑门上的伤,总是争分夺秒的往家里跑,给你做饭。” “你敢说,不是你跟她提了要求?” 唐爱国根本不敢看唐远远的眼睛,只一步步往后退:“我,我没有,是你妈自己回来做饭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唐元元:“我去警察局看过笔录了,徐阿姨说的和凶手的笔录都对的上,我妈就是为了赶回来给你做饭,骑的很快,拐弯的时候,绕的弯太大了,正好那里的路窄,才撞上的。” “要不是你听了二叔三叔的挑唆,把我锁了,还想把我嫁出去换钱,我妈怎么会这么听你的话,争分夺秒的挤时间安顿家里?” “她拼命的为了这个家,为什么你就不能做饭?” “为什么一定要把她困在家里?” “她是你的妻子,照顾你十八年,第一碗永远给你,你说什么她都听着,你笑她是个扫大街的她也不还嘴,连吃饭的筷子都跟你拿好了,不乱花一分钱,永远刻薄自己,记得给你买酒,给你买烟。” “你糊涂,愚蠢,自大,她都不跟你计较,也不计较你爸妈的偏心,你妈病了是她照顾走的,你爸也是她伺候走的,她对你爸妈好,对你好,对你的孩子好。” “她这一辈子,没有对不起你分毫。” “她不羡慕别的女人吃好穿好用好的,她也不怨恨你没用,她自己去挣钱,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让她的女儿念书,就这么一点心愿,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体谅她?” “你的妻子,是被你害死的!” “是你的自私害死了我妈,你这辈子都欠她的。” 唐爱国被堵在墙上,目光扫过唐安一眼,又胡乱的飘开,机械的重复,撇清关系:“我没有,我没有,没有要她回来做饭,是她自己骑的快,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我害死的。” “不是。” 唐安扯唐元元:“够了。” “姐,你想多了,应该是巧合,我作证,爸没有这么要求过妈,还劝她好好休息几天来着,你怎么就是不信呢。妈走了,爸真的很伤心,这几天夜里都睡不好,今天好不容易有点开心的事,别闹了好吗?” “妈已经走了,这件事过去了,一家人,好好过日子,行不行?今天我们姐弟俩都能上高中,是好事,我们不吵架,开心一点,行吗?” 唐元元:“不行,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唐爱国是杀人凶手,杀人凶手不配过的开心。” “我也见不得你过的好。” 唐安委屈的眼眶发红:“姐,我跟你发誓,我真是无心之举,我不知道爸会锁你们,好事知道,我就不会告诉爸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吗?” 唐元元:“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妈一条命,你一句‘对不起’,她能回来吗?” “你道歉也没用,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唐安到此终于看明白了,李木说的对,唐元元永远都不可能再回这个家了。 可怜他那么低声下气的跟她道歉,他恼羞成怒的道:“我都跟你道歉了,你到底还要怎么样?我是你亲弟弟,为什么对我这么刻薄?别人家的姐姐,都知道照顾弟弟,谁像你这么尖酸,欺负弟弟?” “难怪爸不喜欢你,二叔三叔也不喜欢你,就你这种性子,活该所有人都不喜欢你。” 唐元元才不接受这顶帽子,“我不需要你们的喜欢,我有妈喜欢我就够了。” “我跟你们永远势不两立” 唐元元这一闹,这场面已经完全变了气氛,在场的人,好事者都不敢拉唐元元劝一句都是一家人,实在是,唐元元太凶了,谁敢为唐家人说话她就攻击谁。 唐爱国脸上的风光不再,一张脸青红交叠,唐安的脸上也不好看。 他们不开心,唐元元就开心了。 心满意足的抬脚离开。 走到院子门口,却看见俩个陌生的女人,一个年轻一些,挺着孕肚,另一个头发半白。 “请问,这是张兰草家里吗?” 唐元元:“张兰草是我妈,你是谁?” 上了年纪的女人噗通一声就跪下来:“吴闯是我儿子,我是他妈。” 另一个怀孕的女人也跪下来道:“我是吴闯的媳妇。” 吴闯,就是开车的那个主犯,修车店老板,车子是他开的。 “小妮子,求求你了,”年龄大的老太太死死抓着唐元元的胳膊:“我就这一个儿子,你们别让他坐牢,他媳妇还怀着孕呢,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都行。” “求求你了。” 唐元元使劲抽出自己的手:“你儿子只是坐牢,我却没有妈了。” 年轻的媳妇道:“小妮子,这事是我丈夫的不是,他知道错了,他是我们全家的指望啊,求求你,看在我一个孕妇不容易的份上,求求你,签了谅解书,你们有什么要求随便提。” 唐元元:“我要我妈回来,你能做到吗?” “做不到就别跟我废话。” 年轻的女人就抹起眼泪:“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心狠?我怀着孕给你跪下,我婆婆一把年纪跟你跪下来。” “我丈夫也不是故意要撞你妈的,你这是要把我们一家子逼上死路啊?” 唐元元:“你们还有脸说不是故意的?你丈夫只是撞到我妈的腿,不是致命伤,我妈是流血过多走救治不及时耽误的,但凡他有一丝丝的良心,把我妈送到医院,我妈都不会走。” “现在要坐牢你们知道怕了?坐牢是他该得的下场,我恨不得他坐一辈子才好,没人会跟你签谅解书,你们别妄想了。” 老太婆死死抓着唐元元的胳膊哀嚎,“你这小妮子,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狠毒,我这老婆子一把年纪了给你下跪,你怎么还不知足,竟然不给我们活路,可怜我一把年纪啊,要是死了,儿子都没法给我摔盆啊。” 婆媳俩的哀嚎声,把院子里的人都给吸引了出来。 一个拽着唐元元的胳膊,一个抱着她的腿,唐元元被两个人抓的腿都疼,使劲想挣扎:“你们放开我。” “哎呦!” 那孕妇挺着肚子借力朝地上一躺:“妈,我的肚子,我肚子好疼,她踢我肚子。” 老太婆这才松开唐元元,趴过去,哀嚎声很大:“哎呦,我的大孙子哦,杀人啦,有人杀孕妇啦!” 第29章 “是不是真的踢到了呀?” “哎呦,快去医院看看呀,要是真伤了,这可不得了。” 群众七嘴八舌的议论开,这婆媳俩哀嚎的更大声,一个叫肚子疼,一个喊大孙子,就是想不起来去医院。 果然,一个家里的,很难出来两样人。 唐元元得了自由,先朝后退两步:“各位都散了吧,就算想看热闹,也离的远点,免的她们抓着你就说肚子疼,要赖你们医药费。” “我可提醒你们,千万别想上前扶,他儿子是杀人凶手,妈妈媳妇还有脸赖人,肯定不是好人,这热闹不好看。” 她又半蹲下来,气死人不偿命的提醒这对婆媳:“警察说,吴闯的罪名是肇事逃跑致人死亡,量刑要在十年左右,听说牢里的流氓特别多,是个吃人不吐狗头的地方,尤其是刚进去的,还要给人端屎端尿。十年以后,得三十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生孩子,这肚子里的,可能真是独苗了。” “生下来,吴家就有后了,要是生不下来,这香火可就断了。” “得保护好了,坐在地上一直这么哭,也不知道会不会真动了胎气,不过动了胎气又关我什么事呢,是你家断子绝孙,我又没动你们一根手指头,警察局又不是你家开的,警察也不能听你指挥,人家是看证据的,又不会给我关进去。” 唐元元抬脚就走,她才懒的看这些人演戏。 吴婆子和儿媳怎么也没想到,唐元元年纪轻轻的,这么不好糊弄。 被她这么一挑唆,那些看热闹的人都后退了几步,好像她们是瘟疫,根本不敢靠近。 而唐元元也直接走了。 这怎么行。 婆媳俩立刻就从都地上起来,追唐元元去了。 唐元元也加快了脚步跑,在巷子里左绕右跑的,吴母年纪大了,儿媳妇又是孕妇,哪敢拿肚子里唯一的孩子堵,唐元元轻松就甩掉了两个人。 “到底去哪了?” “那死妮子是去左边还是右边了?” 唐元元早就绕在她们身后,看着婆媳俩个猜测路径,冷笑一声 她们盖上了吴闯这个杀人犯亲人的名字,这边的人想必也不愿意给她们指路,缩回了脑袋,回了李木家。 李木还没回来,她就随便生了火,在炉子上煮红薯粥吃,煮一大锅,晚饭都能一起解决了。 唐元元对她妈最多的印象就是,一日重复一日,一顿不落的在灶房做饭,熬药,有时候腰酸了,她就扶着腰,靠着灶台站。 穿戴那条深蓝的方格围裙,用袖子抹额角的汗水,橘色的灯泡光印在她脸上,她好脾气的说:“饭马上就好了。” “元元他爸,吃饭了。” “小安,吃饭了。” “元元她爷爷,该喝药了。” “元元,你还在长身体呢,回去睡觉,等包子好了,妈妈喊你起来。” 唐元元此刻忽然发现,灶房是这么热,人要喘不上气。 她好像置身在蒸笼里。 这灶房像是一口吞人的巨兽。 她妈妈为什么总是能笑着含她,眉眼还能那么温柔呢? 唐元元心里难受的厉害,一分钟也不想多待,吃什么也不再重要。 能填饱肚子就行。 这种红薯粥,放在炉子上煮着,等开了,再堵上炉门,小火焖半小时就好了,也不用人在边上守着。 唐元元回了房间,掏出来怀里的入学通知书。 唐元元同学: 同学两个字是打印的,唐元元的名字是老师用钢笔当场书写的。 唐元元拿出来钢笔,沾上墨水,在同学后面,写上张兰草三个字。 她想,自己就是张兰草生命的延续。 “妈妈,你好好看着,以后,我还要跟你一起念大学。” 翻开课本,她准备在入学之前,把初三的知识点都再复习一遍。 温故知新。 唐元元再复习一遍知识点,连饭也是端在桌子上,一边看书一边吃的。 张兰草是个很敬重知识的人,唐元元一年级的课本,都被她整理好,放在纸箱里,唐元元的那些练习册,试卷更是整洁的摆在一起。 唐元元拿出来那些试卷,再看那些错题,发现自己对这些题目的理解又有新的思路,也更理解了温故知新这个词。 蝉在树上嘶鸣,纲笔在薄薄的白粉连纸上游走,世界似是静止的,唯有笔尖沙沙作响。 直到李木推开院门,这份宁静才被打破。 唐元元原本是不必起来的,主要是,吴闯的妈和老婆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 “你今天不签谅解书,我跟我儿媳妇就一直赖在你家。” 唐元元气结:“李木,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把她们带回家?” “你是嫌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吗?还是专门为了给我添堵?” 拎着空麻袋,刚从学校回来,一头一脸热汗的李木:“!” 虽然他不清楚事情经过,但老太太一开口就暴露了身份,他再迟钝,就意识到,这两个女人,应该是凶手的妈和媳妇。 要赖上唐元元。 他气的都想吐血,自己好心收留她,没吃上她一顿像样的饭不说,不是被她冤枉就是被她气。 气的麻袋扔过来:“唐元元,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你到底有没有心?” 唐元元心说,难道你还是什么好人。 李木就从她的眼神里明白了,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不喜欢被人冤枉。 要气死了! “你们俩个,谁告诉你们唐元元在这的?” 吴婆子和儿媳妇在这一片到处串打听唐家,但谁乐意跟一个杀人犯的家人扯上交道,大家都不愿意说,但是,吴母和儿媳妇问到了唐二叔。 家里的锅碗,最让唐二叔心疼的是家里的电视机和收音机。 那值老鼻子钱了。 全都报废了! 反正指个路,只要她们不说,唐元元也不知道是自己指的。 唐二叔:“你们家儿子,撞死的就是我大嫂,我是他小叔,你们要是愿意,我可以帮你们指条路,没准可以帮到你们拿到谅解书。” 他们咨询的律师说了,要是能拿到谅解书,就可以轻判,判个一两年,到时候再在狱里好好表现,争取减刑,一年就可以出来了。 唐母和儿媳噗通就给唐二叔跪下。 唐二叔看着两个人的发顶,直白道:“我不要你们跪,起来吧,不瞒你们说,我这个侄女,就是个霸王,昨天因为一点小事,就把我家砸了,我家的电视机啊,收音机啊,全坏了。” 唐母就很上道:“你要是能帮我拿到谅解书,我可以给你两千块。” 唐二叔摆摆手:“我这侄女,是个泼辣的,我没这个本事帮你们拿谅解书,只能给你们出个主意,至于能不能办成,要看你们自己,当然,这主意不白出,我要一百块。” 唐二叔心里清楚,以唐元元的泼辣程度,这母女俩是拿不到谅解书的。 双方两败俱伤都是有可能的,他要的太多,这老太婆肉疼,拿不到谅解书,回来要钱的可能性很大,所以不能要太多 儿子早点出来,就能早一天挣钱,唐母不吝啬这点钱:“好!” 当即就掏了一百块钱。 唐二叔就给她们指了路,告诉他们,唐家,唐父是个好对付的,难缠的是女儿,偏唐父是个窝囊废,连闺女都怕,重点是他惧怕唐元元,唐元元坚持不要钱,重点是搞定她。 唐二叔把大房每个人的信息卖了个干干净净。 这婆媳俩先是找了唐爱国,去一打探,果然,这就是个怂货,现在是不敢违逆女儿,丢给她们一句话,要是能搞定唐元元,他没意见。 母女俩于是就黏上了唐元元,恰好又撞见了李木,正好对方开了门,她们就直接进来了。 她们当然不会出卖唐二叔,毕竟还要指望人家。 老太婆已经知道,唐元元因为这件事已经和家里人闹翻了,现在是赖在这个孤儿家,对方叫李木。 于是立刻道:“李木,谢谢你帮我找到这小妮子,我老太婆今日记下你的恩情了。” 李木深吸一口气,气极了,反而换上一副好笑的表情:“是吗?” 吴婆子:“当然了,我就一个儿子,我不能让他一辈子都毁了,小兄弟,我只要谅解书,拿不到谅解书,她在哪,我就在哪。” 李木把目光落在年轻的媳妇身上,一副色眯眯的样子打量:“成,一个人是过日子,三个人也是过日子,你也留下来呗。” “你住我房间?” 吴婆子:“!!!” “儿媳妇,你家去吧,我老婆子留在这就行。” 年轻的儿媳妇尴尬的扯着脸,“妈,那我就回去了。” 李木大步,砰的一声,关上院门,转过身,后背抵在门上:“唉,要留就一块留吗,回去干嘛,走,进去歇着,我给你拿好吃的,还有麦乳精呢。” 吴婆挡在儿媳妇面前,抱住李木的胳膊:“小静,你快走。” 儿媳妇深怕晚了一步,飞速开门朝院子外面走:“妈,我先家去,明天一早就来看你啊。” 看到儿媳妇走了,吴婆子才吁一口气,大摇大摆的走进屋里,自己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不给我签谅解书,我今天是不会走的。” 李木去自己卧室转一圈,开了个衣柜,又出来,歪着身子斜靠着问门唐元元:“我柜子里的一千块钱,还有一块飞亚达手表怎么没了?你拿的?” 唐元元:“我没拿。” “刚才是她们婆媳俩进去的,应该是她们拿的吧。” 吴婆子:“……” 这一辈子,都是她睁着眼睛说瞎话诬赖别人,还头一次见,有人当面睁着眼睛说瞎话诬赖她的。 两个人还一唱一和的。 “你们还想无赖好人啊,刚才是谁说的,警察要相信证据。” “想诬赖我,没门。” 唐元元举手:“我一直在家,我就是证据。” 李木一拍大腿:“坏了,钱指定在小媳妇身上,肯定拿回家放了,你在家看着贼,我去警察局报案去,指定能在小媳妇家里搜出来。” “也不知道偷盗一千块,够判几年的,到底是她先出来,还是她儿子出来。” 吴婆子:“……” 坏了,小媳妇一个人在家,还有孕,这小子肯定没安好心,要是他根本不是去报案,那岂不是狼入羊圈,儿媳妇危险! 绝不能让李木出门。 她跑出去,就朝院门口一躺,大声的哭:“杀千刀的,还我儿子进了局子里,害的我一把年纪了没人养老,现在又冤枉我偷钱,大家都来看看呀!” 李木摸着肚子:“有饭没,我都饿了?” 唐元元:“灶上有,自己盛去。” 李木:“我饿了一天了,你就给我吃这个?” 唐元元:“我自己也吃这个。” 李木单只手拎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前,端着大海碗盛了红薯粥小口喝。 他感觉,要是西瓜的效果更好。 一边喝粥欣赏着吴老太的哭姿。 邻居都被闹了出来,李木拦着黄婶。 “黄婶,不用管,给她哭。” “你家有没有酱黄瓜?咸鸭蛋也行,给我拿点配粥。” 黄婶:“大晚上的,你就给我吃这个呀?这哪能吃饱呀,等着。” 不一会的功夫,黄婶拿了一碗拌黄瓜出来,一盘子摊的薄薄的,金黄的鸡蛋饼,还有十来个咸鸭蛋。 看见门上的唐元元,也笑着招呼:“来,吃点垫垫,光吃那个哪能行,都还在长身体呢。” 坐在地上嚎的吴老太:“……” 怎么都顾着吃,没人理她呀。 李木还朝她挥手:“继续,继续,我这人,最喜欢看人哭,我正看的尽兴呢,你别停啊。” 第30章 黄婶看唐元元不动手,怕她是面皮薄,拿了两块鸡蛋饼,又用筷子剥了黄瓜卷在里面:“使劲吃,这布置当前,要是不够,婶子家还有。” 唐元元接了鸡蛋饼:“谢谢阿姨。” 李木喝了一碗粥,两块鸡蛋饼,一个咸鸭蛋。 又找黄婶要了两根带黄花的嫩黄瓜啃,蹲在地上近距离欣赏吴老太的哭嚎。 吴老太本就哭的又累又渴又饿。 ……还看李木吃,太气人了。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正常人最烦别人哭,他怎么跟过年看猴戏,一边嗑瓜子似的。 哭不动了,她准备继续耍赖,起身自己去灶房盛粥吃,才塌进去,李木就已经大声道:“唐元元,我去报警去了,你看好家啊,别让小偷跑了,你放心,去吴闯家,我指定能翻到丢了的钱。” 唐元元:“入室偷盗,就算金额不大,也要在派出所蹲上几天。” 李木:“有了案底,再犯案,就能判了。” 吴老太那个气啊,如花似玉的儿媳妇一个人在家,这个色胆包天的要是去了他家,她儿媳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活路吗! 她能看出来,这小畜生是故意吓唬她的,可她也赌不起啊,毕竟自己老头子去年就走了,儿媳一个人在家太危险了。 “你们两个小畜生,你们给我等着!” “我明天还来。” 黄婶气的掐腰,冲着吴婆子的背影啐一口:“这家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自己撞了人,还有脸来闹。” “这种人,就该吃枪子。” 唐元元估计,这老太婆,明天恐怕要带了吃喝睡在门口,暂时也想不到好办法,转身回了房间,翻开书本学习。 李木:“…你没听见,那老太婆明天还来?” 唐元元解着题目:“知道。” 李木:“那你还搁这学习?” 唐元元:“我不学习,她明天能不来?” 李木:“……” 她招来的祸患,结果人家就跟没事人似的,李木算是看明白了,这是个比自己还没心没肺。 唐元元已经做好了天不亮吴婆子就要来这里闹的准备,却一觉安稳到天亮。 不来才好,吃了早饭就扛上麻袋,去乡下卖货。 远远的,听见唐家房子里婆媳俩的声音,唐元元就知道了,这婆媳俩选择去闹唐爱国了。 唐爱国是没那个胆子去签谅解书的,至于唐安,他自诩是个光辉人士,不可能要这个钱,更不可能让唐爱国签这个,于是她也懒的管,扛着大麻袋,继续往公交车站走。 吴婆子婆媳俩的确是这么想的。 昨儿个闹的一通,吴婆子都累坏了,回家以后一家子开了个会,婆媳俩一致觉得,唐元元这个小妮子邪乎的厉害,还有那个李木,更不是省油的灯。 怕不是真惦记自己儿媳妇。 去李家闹,没有任何好结果。 柿子,当然是软的好捏。 于是决定,还是从唐爱国这里下手,大清早的,拍了大房的门,唐安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开了门,这不是凶手的亲人吗? 吴婆子进了院子就躺在地上哀嚎:“可怜我一把*年纪,丈夫死了,现在儿子也要坐牢去,我的儿啊,可怜我的儿呀,年纪轻轻的,坐进牢里,连媳妇生孩子都不能陪啊。” 吴闯媳妇也是哭嚎:“我怎么这么可怜啊,儿子还在肚里,他爹却要去坐牢,留下我们母子俩可怎么活呀。” “小兄弟,你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的,给我们签个谅解书行吗?” 唐安感叹一声:“家里的顶梁柱没了,留下你们两个女人,唉,早知如此,吴闯又何必做这孽,害了我们家,也害了自己家,一个人,连累了两家的亲人。” 婆媳对视一眼,唐安这文绉绉的回答,竟然怜惜她们,这是个心软的! 就围攻他吧。 唐爱国原本还在睡觉的,被这哀嚎声吵的脑仁疼,只能穿了衣服起来。 “大哥,唐大哥呀,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婆媳吧,求你们了,给我们婆媳一条活路,签了谅解书,我们全家都给你磕头,我儿子以后给你养老都成,家里的两千块钱存款也给你们。” 唐爱国哪里敢签字,唐元元怕不是能拿刀给他剁了。 不耐道:“这事我做不了主,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去找我女儿,她同意了我没意见,找我没用。” 吴闯媳妇就道:“唐大叔,我们找过你女儿了,她不答应啊,她要是答应了,我们也不用来闹你,你才是一家之主,你要是不同意,我就赖你们家了,我连孩子都在你家生,谁叫你女儿把我男人送局子里去的,你们该我的。” 吴婆子:“就是,我们今天开始就住你家,什么时候签谅解书,什么时候我们走。” 唐爱国一个头两个大,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随你们吧,我要上班去了,小安,你看着家。” 唐安:“爸,这怎么弄啊!” 唐爱国哪里知道怎么弄,他被吵的头都炸了:“你看着办吧,我上班要迟到了。” 唐安才想起来:“爸,你还没吃饭。” 自从张兰草走了,做饭的活就彻底落到了唐安的手上,儿子的手艺……一言难尽。 他现在的生活真是一团糟啊。 二弟说的对,家里没个女人,真不像个样子。 可恨那个死丫头,那么凶狠,是一点也不为他这个父亲着想啊,一想起来这件事,他就心梗,这日子,太没意思了。 “爸去食堂吃,你给自己弄点就行。” 唐爱国背着手,大步离开,唐安看着蹲在地上的婆媳俩,屈膝蹲下身:“你的儿子撞死了我妈妈,他做了恶事,就要承担自己的恶果。你是他的家人,我知道,没有儿子,没有丈夫,日子是会难过,但你们有手有脚的,只要肯努力,吃饭养活孩子都没问题,我妈生前在这一片扫大街,一个月可以挣六十块,足够你们生活。” “你们要是愿意,我带你们去办事处,应该能有一份收入。” 那个李木,虽然长了一张乖巧的脸,他笑起来的时候莫名有一种邪性,更是一句道理都不讲,上来就色眯眯的瞧着她儿媳妇。 还有那个唐元元,满脸都写着不好惹。 就算是唐爱国,也一脸的不耐烦,把不耐沟通写在了脸上。 吴婆子立刻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这个唐安,一脸稚气,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说起话来也斯斯文文的。 最重要的是,他讲道理啊! 讲道理的人就好欺负了。 吴婆子感觉自己看到了希望,抓着唐安的手:“孩子,呜呜呜呜,还是你好啊,愿意可怜我这个老太婆,我太可怜了啊。” “一把年纪了,塌天大祸啊,我这把老骨头,儿媳妇肚里又揣着崽,哪里扫的动大街啊,我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 吴老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在唐安袖子上:“孩子啊,你劝劝你姐你爸啊,我儿子不是故意的啊,我们婆媳俩不是故意的呀,实在是没活路了呀,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吴闯媳妇抽噎着:“小兄弟,不是我不愿意去扫大街,实在是我肚子里怀着孩子,要是我丈夫以后生不了了,这就是吴家的独苗,我不敢有意外啊。” “要我丈夫做十年,这是把我们一家子往死路上逼啊,你就行行好,劝劝你姐,给我们家留条活路吧。” 唐安:“你们别哭了,遇见事,哭有什么用?虽然你们是女人,毛主席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们两个女人,只要肯努力,养活一个孩子肯定没问题的。” “纵观历史,古往今来,有很多传奇女性,都是独自抚养孩子。” “清末民初,王淑贞女士,给人当保姆,洗衣工,独自抚养13个孩子成材,13个孩子俱都是博士生。” “民国时期,邱氏,卖煎饼,豆腐,给人当奶妈,抚养了7个孩子成年,儿子靳云鹏,乳子潘馥皆官至国务总理。” “还有蒙古帝国,满都海,32岁守寡,嫁给7岁的巴图孟克,一手抚养丈夫,辅助其一统蒙古……” 吴婆子和儿媳妇俱是满头雾水,怎么好好的,说到什么守寡当官了! 还说给人当保姆卖煎饼,这是想忽悠她们去吃苦啊。 这臭小子,乳臭未干,还想来忽悠她们。 两人皆是不耐的翻白眼,哭了半天,嘴巴都干了,又渴又饿,从地上爬起来。 吴闯媳妇就道:“小兄弟,我们俩都渴的,你家有热水不?给我们一杯。” 唐安点点头:“好像没有,我去给你们烧,你们先去屋里歇着。” 吴婆子和儿媳妇对视一眼,确定,这的确是个缺心眼的,也没了负担,去了待客的客厅坐着。 认真环视了一下这房子,连个电视机都没有,梁上悬下来一架风扇,一只灯泡,一座摆钟,不知道多久了,已经停摆了,连个像样的电器都没有。 这家也太穷了。 还是自己儿子有本事,他们家电视都用上彩色的了,还有大冰箱。 这家果然一看就是唐爱国那种窝囊废的家,挺匹配的。 唐安烧了热水从厨房端出来:“奶奶,阿姨,你们喝吧。” 吴闯媳妇:“白水啊?” “小哥,你家有麦乳精没?白糖没?” 白糖倒是有,张兰草之前卖吃的,每天都离不开白糖,之前批发了不少,家里足足还有七八斤,唐安就去拿了白糖过来。 吴婆子和儿媳两人放了一大勺,舒服的眉眼都舒展开。 吴婆子又道:“小兄弟,我们婆媳俩都饿着肚子来的,你去给我们做点饭呗。” 吴闯媳妇被这个要求惊讶到,还做饭,人家能给烧水就不错了。 不会又把她们撵出去吧? 她没想到,唐安听了这个要求,却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依旧客气的问:“奶奶,阿姨,我做饭不好吃,你们介不介意啊?” 都不是那种不想做饭找的借口! ……这人是个傻的? 吴婆子就起身往灶房去:“那我教你,走,去灶房看看。” 吴婆子像个主人一样,在灶房翻箱倒柜,这一翻,她嘴巴都要撇歪了。 这家可真够穷的。 没肉没蛋还没菜,就一些绿豆豌豆粉,这也不能当饭吃啊。 只有一些挂面,连个拌面的猪油都没有。 “你身上有钱吗?” 唐安点头:“我有2块钱。” 吴婆子:“那就好,你去买点鸡蛋,再买一块钱猪肉,都要肥肉,回来下挂面给我吃。” 唐元元骑走了那辆半新的自行车,唐安现在只有这辆破旧的自行车骑,顶着暑热去买了肉蛋回来。 吴闯媳妇小声:“妈,这人看着文质彬彬的,这不是脑子不好吗?” 这种要求都能答应。 吴婆子活了大半辈子,也见识过老实头,但还没见到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不是说,这小子学习超级好吗,能考年级第一,脑子不可能不好使。” “可能是真厚道吧。” “想那么多干嘛,他愿意干,咱婆媳俩还轻松了。” 吴婆子指挥唐安炼了肥油,煎了鸡蛋,放热水进锅里,就烧出来奶白的汤,最后放一点青菜末,两勺肥油,婆媳俩一人吃了一大海碗。 唐安搁下筷子:“奶奶,阿姨,吃了饭,你们就回去吧。” 吴婆子活了半辈子,这会子也对唐安的厚道程度给惊讶到,不过,小兄弟,对不起了。 老太太我也没办法。 “不急,你爸啥时候给我们签谅解书,我们什么时候走。” “这哪个房间能住人啊?” 唐安:“奶奶,阿姨,做人要讲道理,你们不能” 婆媳俩懒的跟他废话,直接选了房间进去,“砰”一声关上门。 这房间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吴婆子庆幸自己机智,连行李都带来了。 弯腰铺床单。 吴闯媳妇扶着肚子:“妈,咱真能在这住下吗?他会不会恼羞成怒,赶我们走啊?” 吴婆子看了看儿媳妇的肚子:“他要是敢撵我,那倒好了,我就跟他动武,他文绉绉的,细胳膊细腿的,指定弄不过我。” “就挑唐安这个软柿子捏,让他受不了,不就跟我签谅解书了吗?” 对不起了小兄弟,谁叫你看起来好闹。 “你记着站远点,我们要是闹起来,你就家去住,我是一定要拿到谅解书的,得把闯子捞出来,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才有靠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唐安并没有发作,隔着门,继续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教育人。 ……这都不发怒? 吴闯媳妇不得不承认,这小后生,脾气是真好。 比他那窝囊废爸爸还窝囊呢。 “妈,这人还真是个老实头,这样都不发火,还给咱做饭。” 吴婆子:“人是不错,但没办法,我儿子最重要,只能对不起他了,你可不能心软。” 吴闯媳妇:“妈,你放心吧,我又不傻,老公才是靠山,当然选择牺牲他这个外人。” 婆媳俩一致都觉得,现在拿捏唐安,是最合适的。 吴闯媳妇打了个哈欠:“妈,有点吵,怎么睡啊?” 吴婆子揉揉耳朵,这小年轻,怎么话这么多。 目光在房子里转了一圈,起身去衣柜,找到两块碎布头,一左一右给塞进儿媳妇耳朵里:“这样好一点没?” “妈,好多了。”儿媳妇道:“妈,有点热,还是咱家好,还有风扇,凉快。这么热,这家人怎么也不知道在房间装个风扇。” 吴婆子撇嘴道:“哪能是不知道,穷呗。” “你瞅瞅那个唐爱国,一脸的窝囊废样,这种人哪是挣钱的料。” “我听说,这家女人是骑自行车去卖凉粉出事的,摊上这样的倒霉男人,女人不就得过苦日子了。” “我看这儿子也是个嘴上货,整个随了爹,什么寡妇养了13个孩子,7个孩子,伟大?这是什么东西?这得吃多少苦啊,半条命都去了,儿子当再大的官能享上什么福气啊。” “他一个嫩瓜秧子,还想忽悠我老婆子去吃苦,切,老婆子我吃的盐比他吃的饭都多,咱可能不信那套。” “那不是傻子吗!” “咱得把闯子早点捞出来,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有依靠,要是有个坐牢的爸爸,孩子以后不得被人欺负死。” “妈,你说的对,我才不信他那套。” 门外,唐安还在搜刮肚子里的寡妇养娃故事:“…你们不要因为自己是妇女就小看自己,男主席都说了,妇女是革命和建设的重要力量,只要你们不怕吃苦,就能养好孩子…” 吴闯媳妇被婆婆一点拨,顿时对唐安没了好印象,手抓紧床单坐起来:“不行,太蠢了,他怎么不去劝他妈吃苦!” 吴婆子:“他妈…没准就是因为能吃苦没的,这狗东西没准以他妈能吃苦骄傲,贴合他嘴里的光辉形象。” 吴闯媳妇:“这家女人也太惨了吧,这种儿子,生出来不如溺死。” “我想打他。” 吴婆子:“当狗叫吧,睡觉,睡醒了还指望他做饭给咱吃。” “也是。” 公交站台,李木上了一辆乡镇公交车,不和唐元元一起了。 李木今天也在地上铺了一块精心选的白色方格布,按照款式把内裤袜子摆好,也分成两堆,又拿一堆残次品的袜子做特价喊便宜卖。 两个小时的时间,就只剩一点尾货了,他一股脑便宜处理掉,拎着麻袋就往公交车站台跑,运气不错,正好给他赶上了一辆回程的公交车。 一路跑步,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才放慢脚步,擦干净脸上的汗。 唐元元还没回来。 他翘着嘴角,给自己冲了一杯麦乳精,慢悠悠睡在院子里的躺椅上。 一杯麦乳精喝完了,也没见唐元元回来。 真够慢的。 那只好辛苦他自己做午饭了,赵东送来的肉还没怎么吃,他煮了米饭,还烧了个猪肉焖土豆,听见推院门的声音,人从灶房出去,锅铲还拿在手里,是唐元元回来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慢?” 李木挺直了胸膛,眉梢扬起:“我这回来,喝了一杯麦乳精,饭都做完了。” 唐元元把自行车推进来,她骑的快,已经一脸一身的汗了:“我去火车站买车票了,你的我也买了啊,晚上六点的车。” 李木嘴角僵了一下。 也就是说,唐元元还是赶在他前头回家,取了自行车去的火车站买的车票。 “我今天是去的桃花镇,桃花镇远,我比你多坐了半小时得有,我今天卖的很快的,要是也去华镇,指定比你先回来。” 唐元元没什么表情的“哦”一声,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李木气结,这才想起来:“唉,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啊?” “我没说要去啊,我卖小商品挺好的。” 唐元元给自己打了一盆水洗脸:“那我邀请你一起去,行了吧?” 李木:“这是你请我的,我本来可不想去的,这次别说我跟你学啊。” 小商品虽然也有挣头,但衣服的市场还是更大,唐元元刚才去百货市场看过了,那边的衣服款式都老气,一点也没有南方的好看,但是价格却远远比这边的贵。 唐元元才不信,李木没看上衣服的市场,不过是等着她来说这话。 况且,火车上太乱了,无论是进小商品还是衣服,他们都需要对方。 开学以后,他们就没有时间再去进货了,只能尽力在暑假多挣钱。 唐元元需要把律师费挣上来,李木也需要挣培养费,他们俩都需要钱。 李木的脑袋又从灶房伸出来:“来烧火,火都要灭了。” 唐元元放下毛巾,弯腰走进灶房,合着菜才起油,顺手揭开炉子上的米饭锅盖,才开! 这叫什么饭要好了。 不是才开始吗。 唐元元扔了木柴进灶膛:“这么麻烦做什么,煮个米粥不就行了吗。” 李木没好气道:“你念什么高中啊,直接去当尼姑算了,可以喝一辈子米粥。” 李木的手艺算不上好,酱油放的多了,肉已经成了黑炭,好在水加的还够,土豆焖的软糯,浸满了猪肉香。 唐元元只挑土豆吃。 李木:“怎么不吃肉啊?没糊,就是看着黑。” 唐元元:“你吃吧,我不吃肉。” 李木夹了一筷子肉放进唐元元碗里,好笑的道:“你还有这么自觉的时候,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你都住我家了,我还不至于跟你计较几筷肉,再说了,你也要交伙食费的。” 唐元元把肉夹回盘子里:“不是因为这个。” “我想给我妈守孝。” 李木犹如看白痴的眼神:“不是吧,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种说法?你怎么不去裹小脚呢。” 唐元元大口吃着土豆,给他一个关你屁事的白眼。 “好心当驴肝肺,你不吃,我自己一个人吃的还多。” 李木冷哼一声,把肉夹进嘴里,贱兮兮的表情:“真香啊。” 唐元元就着土豆,安静的吃饭。 李木再吃了几块肉之后,发现并没有馋到唐元元,瞬间就觉得没意思了。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吃肉的?真的不馋啊?” “不馋。” 妈妈走了,她什么也做不了,也只能为她做这一点小事了。 唐元元洗了碗,又坐到桌前,摊开课本,认真学习。 李木则是打开家里的黑白电视剧,看西游记:“唉,唐元元,你要不要一起看?” “唉,你聋了,《西游记》,孙悟空要被放出五指山了。” 回头,唐元元坐在餐桌,钢笔在白粉莲纸上游走,再靠近一些,碎碎念的,背的是文言文,笔尖下的也是文言文里的生僻字。 “唉,看了电视再背也不迟吧。” “你自己去看吧,我不看。” 李木撇嘴:“你这人真没意思。” “你弟没你这么用功,不也照样考第一,看一会电视,不影响学习。” 唐元元摊开语文书,懒的跟李木理论。 唐安天生不用费劲就有好成绩。 她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学习上,实在算不上有天赋,只能多刻苦,否则,她去年也不能勉强考上一中的免费生。 现在自己又落了一年,她不想开学跟不上班。 今天六点的火车,就要提前吃晚饭去赶火车。 晚饭轮到唐元元,照旧煮的红薯粥,不过多煮了一些水煮蛋,唐元元吃的欢快,李木吃的很痛苦! “算了,饭都归我,你负责洗碗就行。” 他喝红薯粥已经要喝吐了。 唐元元瑶瑶头,毕竟她不追求吃好的,做饭对她来说是个很简单的事了:“不用,免的你说我是故意的,我觉得这么吃挺好的。” 李木搁了筷子:“你吃的下,我吃不下。” “行,以前算我说的不对,饭归我,碗归你。” 唐元元勉强同意。 饭吃了一半,赵东来了一趟,是给李木送一中培养费的,足足五百块,李木假模假样的客气了两句,送赵东离开,钱就全装进了口袋。 唐元元吃着米粒:“赵叔,是个好人。” 李木眼里的笑意褪去,漆黑的瞳孔里有深切的暴雨卷过,又化成冷雪寒意。 “好人?” “真正的好人,都是地下的白骨。” “好人才不长命。” “我就是要做个恶人,狼心狗肺,唐元元,你是不是特别恶心我?” 唐元元回他四个字:“莫名其妙。” 吃了饭才五点钟,两人带了麻袋和吃的,又锁了院门往火车站赶。 这边,唐爱国下了班回到家,就看见还赖在家里的婆媳俩,和她们大眼瞪小眼。 而他的儿子,在灶房忙活做饭。 “你们怎么还在我家?” “你给我们签个谅解书,我们不就回去了吗。” 唐爱国往外推人:“你们给我走,离开我家。” 吴婆子就顺势朝地上一躺,大声哀嚎,“我这苦命的老婆子哦,一把年纪了,儿子坐牢去,死了两个摔盆的也没,呜呜呜呜……” 吴闯媳妇也跟着抹眼泪哭。 唐安拿着锅铲出来:“爸,你怎么又把她们弄哭了?” 唐爱国:“……什么叫我把她们弄哭了?” 唐安把唐爱国拉远一点:“早上你走了之后,她们哭了好久,我好不容易才跟她们说通。” 唐爱国:“这人不是还在咱家吗。”这叫什么说通啊? 唐安:“我这叫迂回战术,你想啊,你那样硬赶,她们不愿意走,我已经在做她们的工作了,教她们自立。” “只要她们愿意立起来,就不会惧怕儿子,丈夫去坐牢这件事,离开我们家。” 唐爱国:“这和赖在我们家有什么关系?” 唐安:“爸,你想啊,人心都是肉长的。” “她们愿意住就住,我们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过两天,她们就不好意思赖在这了,咱们解脱了,她们也能去自立,挣钱养活孩子。” 唐爱国:“她儿子,撞死了我媳妇,我还要好吃好喝伺候她,和她儿子?” 唐安:“爸,连坐那都是旧社会的风俗了。” “也不是伺候,您不是老爱听收音机吗,诸葛亮七擒七纵孟获,刘备摔阿斗,这是一个道理。” “我是智慧的解决这件事。” 唐爱国可没心思伺候这婆媳俩在家里吃饭,饭不要钱啊:“你这太智慧了。” “还是武的解决吧。” 唐爱国这一招,正中吴婆子下怀。 十分钟以后,唐爱国顶着一脸一脖子的血红抓痕,收拾铺盖,去投奔了二房。 这老太婆,太不讲理了! 第32章 自己儿子害死了她老婆,她还有脸赖在他们家。‘ 赶也赶不走,自己家是没法待了。 “二弟,实在是没办法了,那婆媳俩都是厉害角色,我上你家暂住几天,你收留一下我啊。” 唐二叔:“……这不太合适吧?我家也没多余的房间给你啊。” 唐爱国舔着脸:“不用麻烦,支张床,我睡院里就成。” 麻绳拉的这种床,上面放一张草席,家家户户院子里都有这种床,天热的时候,一大家子都睡在院子里,看着星星睡觉,比屋子里凉快很多。 唐二叔手指指外面:“自己的家,叫杀人凶手占了,自己跑出来,这叫什么道理,走,咱们找警察去,警察也不能让他们这么闹吧。” 兄弟俩就骑了自行车,请了警察到家里。 吴婆子婆媳到了警察这里,却完全换了一副嘴脸,柔弱的哭。 还是那套说辞,没丈夫没儿子,一个年轻的儿媳妇在身边,就想来唐家赎罪,人躺在地上,拽着桌子腿,有本事,你们就把我连桌子一起抬出去吧。 警察说的口干舌燥,遇到这种老太太,他也没办法,唐家自认倒霉呗。 唐爱国一个头两个大,抱着铺盖,去了唐二叔家躲清静。 去边城的火车坐了19个小时,这一回,到宁城的火车22个小时。 唐元元这回没找到靠窗的位置,她照旧和上一次一样,上车就闭上眼睛养精神。 中途有人起来上厕所,她又被迫醒了两次,硬卧本身也睡的不舒服,好在她身体年轻,又带了足够的奶糖,尚能忍受。 白天也喧闹,谁踩到谁的脚,谁家孩子哭嚎,某个女人的嗓门声震天,对面男人的打呼声像炸鞭,天气热,火车里的味道更不必说。 有洁癖的李木这点比唐元元更难受,用手绢捂在鼻子上。 总算熬到了下火车。 让人欣慰的是,这边的服装批发市场,就在火车站对面,连公交车都不用坐,腿着去就行。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晚上八点就有一班回玉城的火车,时间很紧,唐元元买了两块烧饼,边走边啃。 这里的衣服便宜到让人惊叹,在裁缝铺做一件衣服,再便宜也要十五块钱,这里七八块钱就批发到一件,质量好的精品,十二三块钱一件,而这种质量,在百货大楼,要卖五六十一件。 唐元元毫不犹豫的把带来的一千块钱全都用来批发成衣服。 她主要挑选那些洋气的女款衣服,玉城没有的那种,便宜的一半,贵的一半。 李木的资金比唐元元多,也全进了衣服,比唐元元整整多了一个麻袋。 两个人也没耽误,进完了货,又直奔火车站,赶在火车开之前上了火车,两个人都已经累摊了。 歇了好大一会,总算缓过来,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问题是,这个点,火车上的饭盒已经卖光了! 两个人来的路上已经把水煮蛋吃光了,奶糖昨天夜里也吃光了,刚才光想着进衣服,就啃了两个烧饼,现在已经饿的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可是没饭吃,只好喝水顶肚子。 唐元元喝了三杯,直接给自己喝吐了,眼前阵阵发黑,靠着车厢壁缓了一会,又给自己倒了被热水准备继续用水顶肚子。 忽然,一只白细的手伸到面前,掌心是半个馒头。 唐元元抬头,李木一只手啃着半个馒头,一只手不耐的把馒头往她面前递了递:“吃啊。” 唐元元:“你哪里的?” 李木:“有的吃就吃,问那么多废话。” “不想吃拉倒。” 唐元元抢过半个馒头塞进嘴里啃:“谁说不吃了,我吃。” 饿的太狠了,唐元元两口就把一个馒头吃进了肚子里。 还是饿。 唐元元很快知道李木的吃的从哪来的了,因为他这次又瞄准了一个装了一桶水煮蛋的奶奶。 有气无力的晕倒在对方的椅背上,“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老奶奶担忧的问:“小伙子,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李木:“我没事,就是一天没吃饭,低血糖。” 别说,来回进货又赶火车,折腾了半天,他本就疲累狼狈,偏他一张脸长的乖,再加上这风一吹就要倒的柔弱,还真有一点我见犹怜的意思,要不是唐元元知道这东西的真实面貌,都要被他骗到。 “孩子,这么可怜啊,来,奶奶这有鸡蛋,你随便吃。” 李木:“这不行,奶奶你留着自己吃吧,我没钱,我明天下火车回家里吃吧。” 老奶奶更心疼了:“不要钱,奶奶带了一桶呢,你随便吃。” “小伙子,我这还有糖。” “小伙子,我这有粽子。” 李木捧着俩手臂的吃的回来,还有好几块硬糖。 两个人坐在过道上分着吃了,鸡蛋和粽子都是顶饿的东西,糖能迅速补充养分,唐元元头昏脑胀的心口的头都没那么难受了。 捏着最后一颗粽子捧在手心发愣。 李木扯着粽子上的绳结:“怎么不吃啊?” 唐元元:“我妈也会包粽子,也是这样系绳结的。” “我这花绒绳,还是她给我扣的呢。” 玉城的端午,要吃粽子咸鸭蛋,洗艾水澡,小孩子才扣彩色的花绒绳子。 像唐元元这么大还给扣那种玩意的,也就张兰草。 李木还记得,唐安是死活不扣的,从小就不喜欢,剥着粽叶同他道:“谁要扣那种东西啊,土死了。” 唐元元却伸着手,半个身子靠在她妈身上,弯着眼睛,“再紧一点。” “妈,你给我这只手也系一个。” 一年又一年,唐元元从坐在她妈腿上的奶娃娃,到现在都成了大姑娘,手腕上永远有俩跟彩色的绒绳。 李木剥粽叶的手顿了一下,又剥光塞进嘴里:“快吃吧!” 一天一夜的火车折腾下来,两个人都没什么精神,转了公交车,又搬起硕大的麻袋朝家里赶。 “你是不是诚心的,我看你就是不想照顾我们了。” “你个丧良心的玩意,你家害的我儿子坐大牢,你竟然不想照顾我们孤儿寡母的,你还是不是人,合着你之前说的都是骗我们的。” 唐安甩着胳膊:“你们也太不讲理了,我凭什么要伺候你们吃饭?你儿子蹲大牢,那是他害了人,这是他罪有应得。” “不是你说的吗,错是我儿子犯的,跟我没关系,现在不连坐,现在我们没人孤儿寡母的,没照顾,你就要负责照顾我们。” 唐安:“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唐安被挠的往外跑,唐元元扛着三个硕大的麻袋,人陷在麻袋里,只露出来一张小小的脸,头发也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 狼狈又滑稽,可一双眼睛锋利如雪夜里的野狼,唐安竟然被她目光定住,忘记了动。 唐元元冷冷睥睨着他:“你说,她们无辜?也可怜?” 唐安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我的意思是,吴闯太罪恶了,要是及时把妈送去医院,也不至于就要去坐牢,害的他母亲和妻子没了依靠,也,也挺可怜的。” 为什么他总能这么博爱? 连杀人凶手的母亲和妻子都能怜悯,却看不到自己母亲的辛苦? “既然这么怜悯,你就好好照顾她们婆媳吧。” 吴老婆子起先看到唐元元还有点害怕,自己刚挠了她弟一脸血,还怕她会揍自己。 没想到,让她弟继续照顾她们。 看来他们姐弟关系是真不好。 吴婆子立刻挺直了腰杆:“你看,你姐都说了,要好好照顾我们。” “你,快给我做饭去。” 唐元元扛着大包,大步回了李木家,把那些争执留在脑后。 唐安求助的看着李木:“李木。” 李木把大麻袋放下:“你到底怎么回事啊?被两个女人欺负成这样?你不会还手?” 唐安:“我不打女人。” 李木没好气道:“那我也没办法。” “我赶了两天火车,已经要累死了,我要先回去睡觉。” 唐安摸着被抓出血痕的脸,也想找个地方躲开这婆媳俩。 于是也跑到了唐二叔家。 唐二叔:“……小安,咱家实在是没地方收留你了。” 唐安:“没事,我跟我爸挤一挤就行了。” 唐二叔:“*……” 唐安今天一天没吃上正经饭了,自己进屋就往橱柜里翻,拿到鸡蛋糕就吃起点垫肚子。 “二叔,咱今晚吃什么呀?我都饿了。” 唐二婶绷着一张脸,怒视着唐二叔,用眼神说,你要是不把这父子俩轰走,就别想进老娘的屋。 大伯子又不是没家,跑自己弟弟家算怎么回事啊? 况且这是夏天,她每天都要洗澡的,多不方便啊。 唐二叔当然也不想管这父子俩,他太清楚这父子俩的尿性了,大哥懒的要死,一点眼力劲都没。 上自己家来,还跟当自己家似的,自己在灶房热火朝天的煮饭,他都不知道进灶房烧个火。 吃了饭,筷子一放,嘴一抹,就去看电视抽烟袋去了。 竟然连衣服都扔在盆里等着他来洗。 再看唐安这行为,比他爸还不把自己当外人呢。 唐二叔这个人是个典型的笑面虎,他擅长笑着就一把一切算计清楚,还不得罪人。 “哪有好吃的呀,你姐把我家砸的干净,锅碗都是新添置的,电视机还是拉的饥荒买的,钱就算了,关键是脸面,好好的家,叫自己的侄女给砸了,我是不能计较也不能要钱,都要被人笑死了。” “为了这事,你二婶已经好几天没给我好脸色的,两个孩子也怨我,我这两边受气。” 正常人,听了这话都得害臊,虽然说唐元元和他们断绝关系了,但还不是你家惹出来的破事,拿点钱出来意思意思吧。 唐爱国抽着烟袋默不作声。 唐安恶狠狠咬了一口鸡蛋糕,谴责道:“我姐那个人,太暴力了,做事一点分寸都没有,她这性子,迟早要吃大亏。” 唐二叔:“……” 另一边,唐元元卸下麻袋,舀了一瓢水,顾不得烧开就咕咚灌了一瓢,又打了一瓷盆水洗了手脸。 走进房间,原本整齐码好的书,凌乱的散落一地,被子枕头都和套子分了家,连竹凉席都被掀了扔在地上,柜子里的几件衣服也没幸免。 李木也从房间出来:“好像进了贼,我这屋都被翻过了。” 唐元元:“是进了贼,我这屋也被翻过了。” “你怎么看?是谁?去找警察吗?” 李木:“我没丢钱,钱都带去了南边,你呢?” 唐元元摇摇头,她也没丢,一共小一千块钱,全都拿去进货了,哪有余钱留在李家。 两个人都没丢钱,找警察,恐怕也没用,倒不如问邻居。 黄婶尾椎都发寒:“白天没看到有人爬墙啊,不会是夜里吧?我没听见啥动静,这哪个黑心肝的,指定是听说你们挣钱了,眼红你们做生意,就来偷钱,你们可得注意啊。” “丢了多少钱啊?” 李木:“丢了五百,赵叔给我的培养费丢了,也怪我,要是没去进货,直接把培养费交去学校就好了。” 唐元元拇指刮着手心,看见李木投过来的眼神暗示,识趣的闭嘴。 黄婶先心疼死了,“五百块。” “造孽啊!” “你们可得当心啊,这贼一下子偷了这么多,要是上瘾了,还会再偷的,这家就你们俩个孩子,唉,这黑了心肝的,怎么就这么恶毒。” 李家丢钱的消息这么传开了,不少人都来看热闹,赵东也来了。 安慰李木:“没关系,丢了就丢了,叔再给你想办法。” 又从兜里,掏了一张大团结出来,“先拿着花,别急,叔来想办法。” 五百块,赵东能掏出来一次,已经很不容易了。 再掏五百,本就不平静的赵家得炸。 更何况,李木这次进了这么多衣服,后面的日子远远比赵东好过。 唐元元:“你不会真打算还要赵叔的钱吧?” “要是赵婶和赵顺知道,赵叔的家没准都得散。” 李木扯了个邪笑:“怎么,还替赵叔心疼上了?” “没看出来啊,你妈都死了,你还有心情主持正义?” 唐元元冷了脸:“我没兴趣管你的破事,我只是觉得,赵叔对你的确算是掏心掏肺,你又何必这样糟蹋别人的好意?” “你这样,难怪赵婶和赵顺不喜欢你。” 李木手里的杯子捏成了粉碎,白皙手背上青筋曝起,眼神近狰狞:“不喜欢算什么,我还要他们恨我。” “我还等着看赵家家破人亡。” 活脱脱一个疯子。 变态! 人家用尽所有的钱财照顾他,他却要人家家破人亡。 她到底是跟一个什么样的魔鬼同住在一片屋檐下。 还和他一起做生意。 唐元元的尾椎都升起一股寒意,不自觉往后退一步:“我看你真是疯了。” 李木看见她不自觉往后退的一步,嘲弄一笑:“怕我?” 他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上,“放心。” “只要你不多管闲事,我不会算计你的。” “反之,你是个什么下场,我可就不好说了。” 唐元元还没来得及回话,有人迈进了李家的院子。 是赵顺和赵婶。 唐元元不欲掺和他们的事,转身进了屋子里,还把门关上。 赵顺嘴上却不愿意放过唐元元,实在是,他太讨厌李木了。 “呦,小贱种都有姘头了,也是,被亲爸赶出家的东西,除了你这个小贱种愿意要,谁能看的上啊。” 饶是唐元元见过唐家那一大家子狗东西,都被赵顺的脏嘴恶心到了。 你们有矛盾,关我什么事! 血噌噌往脑门涌。 李木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弹了弹衣服上不存在的灰:“什么脏东西,也朝我们家跑,原来是狗东西,难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母子俩,大概是怕赵东又打他们,嘴上骂的恶毒,手上去还带着个熟透了的老瓜冲门面,做足了样子。 赵婶冷笑一声:“听说你家遭贼了?这就叫报应,克母克父的灾星,黑心烂肺的玩意,就该被人偷,怎么不给你家偷光呢,这是那路大神做的好事,我真该好好拜拜他。” 李木:“赵婶,要让你失望了,就偷了五百块钱,没事,赵叔已经说了,他会想办法,大概是去借钱去了,改天就送来,相当于没损失。” 赵婶的脸色惨白:“你个王八羔子,你缺德不缺德,一天到晚找老赵要钱。” 赵顺:“李木,你可真不要脸,吃你爸的人血馒头,三天两头找我爸要钱,小贱种,你也真要的下去。” 李木尾指舒适的掏了掏耳屎,一点也没将这些脏污话听进耳里:“也不知道赵叔是去哪借钱了,不知道会不会拿高利贷,我要是你们啊,赶快去找人,要是去的迟了,没准,你家都要吃上康了。” 母子俩个倒是给气的不轻,打嘴仗也没什么实际意义,扔下南瓜就准备去找赵东。 李木好笑的看着他们慌张的腿脚,气人不偿命的喊:“顺子哥,婶子,怎么这么快就走啊,进来坐坐再走啊,顺子哥,你腿怎么了?” 李木的爸是十岁就没的。 没想到平时逢人就是笑脸的赵婶子,私下里嘴巴竟然这样恶毒,如果那时候李木才十岁,不得不接受赵东的照顾,却又一遍听着这样恶意的声音。 也难怪李木能有这样的恨意。 唐元元自觉,自己的话很公正:“虽然赵婶和赵顺都没良心,但赵叔,其实还不错,算是个好人。” 李木嘲弄的回眸,扯出一个邪气的笑: “好人?”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个好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第33章 唐家二房。 唐二叔气的饭也不想做,只在炉子上烧了个红薯稀饭,“手头实在是紧,今天就这对付着吃了,大哥,小安,你别嫌弃啊。” 唐爱国:“没事。” 唐安:“二叔,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们都理解的。” 看起来,好像还真是自己委屈了他似的。 唐二婶气的给了丈夫一个白眼,那意思是,你快把这两个人弄走。 唐爱国气闷,收了老太婆一百块钱,他也没想到,最后害了自己家了。 唐二叔故意少做了饭,唐安饿的厉害,一碗红薯稀饭很快就下了肚,又跑去灶上盛饭,喝了三碗,锅里就只剩下挂锅的玉米糊了。 唐二婶气道:“大勇,大虎,你们俩是不是都没吃饱?” 俩个堂兄弟俱是点头。 唐安就道:“二叔,你饭做的太少了,我妈以前就不会这样,她只会多做。” 唐二叔推了碗筷,“大哥,小安,这么下去,也不是事,你们也不能一直住这里,还是要想个办法,要那婆媳俩离开。” 唐爱国摆摆手:“二弟,你有招?” 唐二叔:“我哪有招啊,不过我听说那对婆媳之前也去闹过元元,被李木和元元一唱一和给吓了出来,你们也硬气点。” “自己的家,还能叫外人赶了出来,这像话吗!” 父子俩脸上各有几道血痕,区别只是,唐爱国的过了两天,已经结痂了,唐安的脸上是崭新的三道新鲜血痂。 “都拿出来男人气概,俩个大老爷们加起来,有什么好怕的,一起去,把那婆媳俩赶出去。” 唐爱国抽着烟袋,不做声。 唐安:“二叔,你是不知道,那两个女人有多凶,根本不讲道理,警察都拿她们没办法。” “再说,我也不能对女人动手,那成了什么样,也许过两天,她们自己就走了。” 怂蛋! 连个女人都怕,唐二叔算是看明白了,这父子俩都是怂蛋。 “大勇,把碗洗了。” “爸,昨天就是我洗的,今天还大虎洗了。” 唐二叔当然知道,昨天是大儿子洗的,“大虎,去洗碗,吃饭的,轮流洗。” 唐安就跑去客厅看电视去了,七点钟,新闻联播开始了,自打他家电视被卖了,他就没怎么看过电视了。 唐爱国沉默的抽着烟,等八点档电视剧开始,也坐进了客厅看电视去了。 好像不太在乎自己家被人占了。 唐二叔招招手,一家四口就出去吃第二顿了,厂子北门新开了一家馄饨店,皮薄肉厚,物美价廉,生意很好。 唐家俩儿子,大儿子唐勇不是读书的料,前几年唐二叔就花钱给他买了工作。 小儿子唐虎成绩还行,一家四口,三口都是有工作的人,夫妻俩又从不乱借钱,齐心协力为小家谋划,养一个念书的,日子很好过。 一家子下馆子是常事。 “爸,咱这样,要是被大爷知道了,会不会不太好啊?我这,结婚还要堂姐那间房子呢,要是大伯反悔了怎么办?” 唐二叔:“怕什么,分家的文书我早就叫他签了,白纸黑字的事,他想赖也不行的。” “再说,就是要他知道才好,自己有家,赖在弟弟家,算怎么回事?有骨气,带着小安回自己家,把那对婆媳赶出去,我还高看他一眼。” 事实证明,唐二叔想多了。 唐爱国都不用从别人嘴里听,就知道了这一家子出去开小灶了。 主要是唐安的鼻子灵,唐虎一张嘴,他就知道了。 还还问了出来:“大哥,你们吃什么好吃的了?是肉,你们去吃肉了?” 唐家二房都有点尴尬。 唐爱国吸着旱烟的嘴巴一顿,一家四口一起出门的,又一起回来,晚饭做的那么少,红薯稀饭,这些事串在一起,怎么看都是想赶他们走。 唐爱国捏着旱烟,去外面的床上睡觉去了。 唐二叔和唐二婶去屋里说小话。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啊?不会还没看出来,我们想他走的意思吧?” 家里多了一个大伯哥,她是真不方便。 “他哪是没看出来啊,”唐二叔好笑的摇摇头:“我这个大哥呀,就是个窝囊废。” “他心里清楚着呢,一边是怕元元这个女儿,一边又怕了这对婆媳。” “他是想我去给他撵走这对婆媳罢了。” 他还记得,去年去首都,唐爱国被骗子骗光了医药费,那骗子的黑诊所就在那,他却连跟人家上门要钱的勇气都没有。 自己死活拉着他去要钱,两个大汉朝他面前一站,人就怂了,反而拉着他,叫他算了,当破财消灾。 带去的那些钱,哪里是看病花的,都是被骗光的。 本来也不至于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是他去火车站买火车票,又被偷光了。 唐二叔赶到首都的时候,父子俩是连住宿的路费都没了,躲在天桥底下,两天没吃上饭了,身上更是脏的像是要饭的。 他爸这一趟折腾下来,病没看成,反而更重了。 他这个大哥,去了一趟首都,以前那股子自己很行的优越感就不再了,变成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唐二叔头疼的抓头发,早知道那对婆媳是这么闹的,他就不收那一百块钱了。 现在都住自己家,这算怎么回事。 唐二婶就道:“要不这样,反正小虎现在暑假,明天也是周六,咱全家就说是去我妈家吃饭,省的还要伺候他们。” 唐二叔也没啥好办法,能躲一天是一天吧。 隔着院子,赵家的吵架声很大,赵婶似乎真是气极了,歇斯底里的。 唐元元后来又问李木,到底什么意思,李木只让她等着看,唐元元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懒的关注,明天就要去卖衣服了,她得好好想想,怎么能快速卖光。 此刻李木坐在院子里,喝着麦乳精,唇角翘着,心情很不错,他似乎,是真的很喜欢看人家鸡飞狗跳。 这东西是真喜欢看人哭。 李木是被一阵锤子声敲醒的。 走出房门,唐元元大概已经醒了有一会了,正在鼓捣木头架子。 “一大早的,弄这个做什么?” 唐元元挥着锤子:“我看宁城那边,她们的衣服都挂在墙上,衣服要是堆在地上,我怕不好看。” 李木觉得很有道理:“那你给我也做一个。” 唐元元:“那你买衣架了吗?” 李木没买。 唐元元:“一把五块。” 李木:“成。” 唐元元:“这一周的碗都归你。” 李木:“一周也太多了吧!你可真黑,还有啊,这工具都是我爸的吧?这木料,也是我们家的?” 唐元元:“你也可以选择自己动手。” 李木不会做木工,只能选择一周的碗,为了表明自己不高兴,选择早饭对付一顿,热了馒头和咸菜,喝的是热水,连玉米碴粥都没烧。 但唐元元并没什么感觉,照旧吃了三个馒头,喝了一碗水。 倒是李木自己,难以下咽。 并且,唐元元似乎察觉不到他生气了,搁了碗筷,快速把另一只简易木架用锤子砸好,就收拾了麻袋,带上架子骑车走了。 到底是在折腾谁啊,李木气结,准备也把饭碗丢着。 洗了把脸,拿上麻袋,顺手抄起木架。 好像做的还行。 于是他对着木架子道: “算了,看在你还算能用的份上,小爷我不跟她一个女人计较。” “谁叫爷是男人!” 李木搁了麻袋,又转身回去把碗拿去厨房给洗干净了。 唐元元这回进的都是女款的衣服,其中不乏一些质量好的,这种在百货大楼前的路口卖就合适。 百货大楼的衣服一件要四五十,贵一点的要上百。 唐元元挂了几件质量一般的做对比,便宜的开价30块,贵的定价六十块。 玉城这边现在路边卖吃的明显多了起来,在就就是卖小商品的,但摆衣服的还是头一次见,况且衣服用一种没见过的木架挂着,款式一目了然,很快,就有第一个客人路过,是个漂亮又洋气的女人,一眼就相中一件漂亮质量又好的裙子,一看就是舍得给自己花钱的那种。 “你这衣服,还挺洋气的,是你自己做的吗?” 唐元元就道:“姐你真实货,难怪这么洋气呢,这不是玉城的衣服,是宁城的,那边的女人都穿的很洋气的,你好会穿衣服,一点都不像玉城这边的,你是从大城市回来的吗?” 对方被夸的摸了摸头发,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我以前去沪市打过工。” “你这衣服怎么卖啊?” 唐元元:“这件质量好,价钱要贵一点,70块,这种的要便宜一些,40块。” “这么贵啊?” 唐元元就道:“40块这件很便宜啊,主要是姐你眼光好,看好这件70的,一分价钱一分货,这衣服,我是做了几天火车跑宁城拿的,这边人都没见过,我觉得你拿这件,穿出去指定要被羡慕死。” “那你这件便宜点。” “那你拿两件呗,拿两件能便宜十块钱一件,这两件都带上?” 110块,相当于小半个月的工资了,女人就犹豫了起来,拿着裙子放在身上比:“也不知道我穿上好不好看,大小会不会不合适啊。” 要是唐元元在没卖凉粉之前听到对方这么说,指定以为这单生意要黄了,肯定要降低价格来要好买主。 之前又快速售空了三麻袋的小商品,她现在已经会拿捏客人了。 那些爱占便宜的老太太,就是喜欢这么口是心非,挑剔她的袜子,就是为了讲价钱。 唐元元:“姐,要不你去百货大楼转转,去对比一下,这种质量的,一件就要一百块,还没有我这个衣服洋气。” “你先别急着做决定,免的买了后悔,你进去转一圈再决定吧。” 唐元元当然也可以通过降价,或者嘴皮子来劝对方买下,但上杆子的不是好买卖,对方恐怕会有强买强卖的不舒服感。 百货大楼是公营单位,里面的东西贵不说,还没自己的衣服好看,关键是,里面的售货员总是带有色眼镜看人,特别让人不舒服。 女人自己去里面转一圈,回来只会更加坚定要买自己的衣服。 女人原本就是想去百货大楼看看衣服的,刚才故意那么说,也是想找理由先推脱一下,她没想到,唐元元主动自己说出来,立刻就放下了裙子。 百货大楼里,柜员正在打瞌睡,被叫醒,不耐的看了女人一眼,“一百块,确定要买吗?确定要买才能近距离看。” 不耐的表情,对比唐元元的笑脸,以前女人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就觉得还挺不舒服的。 “不要了。” 女人扭头,就出来买了两件,还都是价钱贵的那一类。 唐元元信守承诺,只收她120块钱,另外又搭了一双花边袜子送给她。 “姐,这叫白色蕾丝袜,宁城的小姑娘都穿这种搭皮鞋,可好看了,玉城这边,还没人这么穿呢,你试试。我这边经常去玉城进货的,都是进最新款,以后就会在边上,就是那一片,准备正儿八经开个服装店,你多来看看。” 这种白色蕾丝袜,进货五块钱就有一打,很便宜,但玉城这边没什么人这么穿,女人只有在电视剧里才看见过,无形之中感觉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 这里买衣服,便宜又好看,虽然花了自己大半个月的工资,可是很开心,无形之中就成了唐元元的老客户。 天气热,等日头大起来,这边就没什么客人了,唐元元就拿着衣服去了批发市场。 徐小凤就是做衣服的,她也不打算瞒着对方,毕竟,卖衣服的市场那么大,人家宁城那么大的批发市场,不是家家都好生意。 徐小凤看到这些衣服,眼睛都亮了。 她当即判断道:“以后,做衣服的人,恐怕会越来越少。” 唐元元:“我觉得也是,宁城那边的批发市场很大,以后往那边批发衣服的恐怕会很多,早点开上店,就是优势。” 徐小凤:“谢谢你给我带来这个消息。” 唐元元:“您不介意我去市场里卖衣服就好。” 徐小凤:“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做什么没有竞争,你来跟我通个气,我很高兴,我这店,也该转型了,我也去南边看看。” 唐元元:“那好啊,等我货卖完了,我们一起去吧?” 等自己开学了,就没时间拿货了,去人肉背货,辛苦又费时间,徐小凤和他们搭伙,就能像那些文具店一样搭伙,自己上学去也不影响挣钱。 徐小凤自然也没意见。 批发市场,丝毫不意外的,唐元元碰见了李木。 他们俩都看好这一片市场。 唐元元摇头,批发市场那么多漂亮衣服,也不知道李木是什么眼光,拿的都很土,简直没眼看。 好在他的衣服男款多,还有童装,唐元元的衣服漂亮,还送袜子啊! 批发市场这边的顾客都有钱,唐元元专挑质量好的拿,跟做生意的人做生意有一条的好处就是,她们即便知道你挣钱了,也不会眼红你挣钱。 她们都是自己坐火车去拿过货的人,知道这一路有多辛苦,风险有多大。 更知道,做生意的人,就是为了挣钱才做的。 况且,唐元元的衣服,本身卖的就比百货大楼便宜,和边城的批发市场一个价,为什么不愿意要呢? 还省了她们跑腿了。 于是,一麻袋的衣服,光是批发市场这边几乎就消耗完了。 李木的衣服,男款和孩子的衣服都卖的差不多了,主要剩一些女装,鼓着嘴巴,有点不太爽。 唐元元并没感觉到,叠着最后挑剩下来的几件衣服,他就抱胸,站过去,哼一声:“骗子。” 唐元元没以为她说的是自己,她还要赶着回家,想再去各个厂子门口转转,应该还能再卖一些衣服。 李木小步子移动了一下脚步,又加大了音量:“骗子。” 又靠近一步:“骗子。” 唐元元听见耳边的声音,偏头,李木绷着的一张脸,抱胸,头发丝都写满了幽怨。 头发丝都写满了生气。 “你是在说我?” “哼!”李木从鼻腔里哼一声:“说好的,卖一个价格,现在,自己却送袜子。” 唐元元:“统一价格,又不是我一个人获利。” “做生意,我给自己加点竞争力的砝码有什么问题?商场如战场,是你自己没想到,不能怪我。” “再说,你卖的也不少,挣的比我多。” 李木:“诡辩!” 唐元元:“走,我都饿了。” 李木:“那今天的菜归你买,谁叫你耍诈。” 唐元元:“抠死吧你就,你回去煮米饭,我去买菜。” 李木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你不会就买几把子青菜吧?” 唐元元:“我去买菜,买什么当然我决定。” 唐元元吃菜叶子行,李木却不行。 从口袋里掏出来两块钱,让唐元元记得买肉。 黄婶听了一早上唐家的笑话,嘴巴真闲的厉害,拿了一把子青菜送来,和李木分享:“就唐元元那弟弟,唐安,伺候了那杀人凶手的老娘和媳妇好几天,受不了,跑去二房了,二房一家子又躲去了岳丈家,你说,这都叫什么事?” 李木洗米的手一顿:“你说,唐安被欺负的,从自己家走了?” 黄婶笑:“你还不知道吧,他爸前几天就躲去了二房,这父子俩可真窝囊,那唐安,考试那样好,咋这么窝囊呢?你都不知道,他被那老太婆挠的呦,脸都花了。” 李木也很费解,唐安到底在做什么? 他也不是个没脑子,更不是个窝囊废啊。 第34章 唐元元批发了一袋子土豆,一袋子红薯。 李木看的直翻白眼:“你是打算未来一个月都吃这些?” 唐元:“有什么问题?很多人家都这么吃。” 李木拎着肉条,往灶房走:“我可受不了天天吃土豆。” 唐元元:“还有红薯。” 李木没好气道:“这俩有区别吗?” “唐元元,你能不能对自己的生活品质有点要求?” 唐元元给自己打水洗脸:“我只想把律师费挣上来,考大学,其它的不想。” 李木把猪肉提的高一点:“你觉不觉得,你跟它跟像?” “一点意思都没。” “算不算行尸走肉?行走的僵尸?” 唐元元把水泼在他脚边,李木提着猪肉往后跳:“朝哪泼呢?我鞋要给你泼湿了。” 唐元元更想泼他脸上。 给了他一个冰冷的眼神,走进屋里摊开书在饭桌上学习。 客厅的吊扇呜呜转悠,过了一小时,李木幽怨的声音从灶房传来:“唐元元,吃饭了!来端饭。” 唐元元正在解一道题解一半,磨蹭了一会。 李木拿个锅铲子出来,一脸幽怨:“唐元元,你信不信我撂挑子!” 唐元元只好合上书本,“来了。” 李木把锅铲塞给她,自己解了围裙,坐到椅子上等着,看唐元元跑了两三趟,把饭菜端来,总算是轮到他享福了! 又安慰自己,反正自己一个人也要做饭的,现在,锅碗都扔了出去,也算是省了一半事。 李木满意的拿起筷子:“你爸跟你弟都躲去你二叔家,你家被那婆媳俩给占了。” 自己和妈妈的东西都拿了过来了,唐元元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以前,唐安不是不在乎,自己的房间被唐勇占去吗? 现在,他自己尝尝寄人篱下的滋味吧。 二叔那个人,可不是好相与的,绝不会伺候唐爱国和唐安,他们不是愿意跟二房亲近吗,都去二房过日子好了。 她还挺期待,看见二房把他们父子俩赶出来的那天。 唐元元高兴的夹一筷子米饭吃进嘴里:“挺好的。” 李木:“你二叔那个人,那么精明,你爸和你弟是住不长的,今天他们一家已经躲去岳父家了。” 唐元元:“我知道,他们住不长,还有,我跟他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你直接说他们名字,还有,我等着看他们没地方住,他们过的不好,我就高兴了。” 李木:“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么下去,只有一个结果,你爸……唐爱国肯定撑不住,签谅解书。” 唐元元手上的筷子一拍:“他敢!” 李木:“真撑不住了,你觉得他还考虑这些?反正都是没法过日子,你还真拿刀,砍了唐爱国,再砍自己?那凶手还是很快能出来。” 唐元元:“知道了,等二叔把他们赶出来,我就把她们赶走。” 唐元元吃了饭就搁了碗筷,又扛着一麻袋衣服出去了。 李木端着还剩一半的饭碗,黑了脸。 这人是属牛的,不用歇的? 大口刨光了碗里的饭,洗了碗筷,只能也搬了麻袋出门。 总不能唐元元卖光了,他还剩下! 唐元元先是棉纺厂去售卖,这是大国营单位,又都是女人,有正式工作的女人一般都有经济地位,能花的起钱。 果然,比起小吃,女人对衣服果然更钟爱,吃个饭的时候,她们也涌上来挑衣服。 唐元元挥着袜子道:“前十名买衣服的,有公主蕾丝袜送,大城市才有的公主蕾丝袜。” 女人没有人能抵抗蕾丝花边! 雪白的花蕾边,这要是穿在脚上多好看呀,只有电视剧才有呢。 况且,这衣服卖的不贵,比百货大楼的还好看呢。 舍不得买贵的,还有便宜的,三十的也行啊,于是一会的功夫,唐元元就卖出去十件了。 第十名和第十一名还争辩了起来,都想要这双袜子。 唐元元好说话的给俩人都送了一双。 后面的人看前面的都送,当然也想要,没道理区别对待。 人就是这样的,一旦争起来,东西就香了。 唐元元只好装作为难的答应,今天买的都送公主袜。 一会的功夫,就卖出了三四十件裙子。 带回来的三麻袋衣服,这样就只剩一麻袋了。 唐元元也没歇着,晚上,很早就去厨房做饭,当然,还是红薯粥,削了皮,切成块,米再淘了,放在炉子上,加适量的水就行,整个过程,大约只需要三分钟。 李木斜着倚在门上,看着红薯粥,嘴角直抽抽。 亏他看见唐元元进厨房,还以为她是良心发现了,合着又把他当猪对付。 他算是看明白了,在做饭这件事上,是永远指望不上唐元元的。 洗了洗手,认命的拌了个擂椒茄子。 看唐元元搁下碗筷,又拿麻袋:“不是,这个点了,一会天都黑了,你还要去卖衣服啊?天黑了也看不见啊。” 唐元元绑着麻袋往自行车上放:“没关系,我有招。” 李木有点心梗:“你今天卖了两麻袋了,挣够多了,你掉钱眼里了啊!” 唐元元:“嗯,我住在钱眼里了。” 李木看着自己还剩的三麻袋衣服,绷着脸,“你去哪边卖?” 唐元元:“纺织厂,那边都是旧同事,也许有三分面子情。” 李木大口刨着饭:“给我五分钟,我跟你一块去。” 纺织厂的交班时间是七点,唐元元提*前了二十分钟赶到。 这会子暮色已经上来一些,这对卖衣服来说还挺不利的,不过唐元元早就有准备,她在边城时候乱逛买的霓虹灯就起了作用,缠在简易衣架上,又准备了两只手电筒。 这时候还没有光污染,霓虹灯一闪一灭,在夜色中犹如星星,女人天生是浪漫的,没有哪个女生能不被这个吸引。 李木看看自己光秃秃的衣架,眉眼间的郁闷又深了一点。 要是她卖爆了,自己一件没卖…… 吞了吞口水,“唉,你这个东西,给我一个。” 唐元元:“下周的碗筷也归你。” 李木咬牙切齿的挤出来一个字:“成!” 唐元元又给门卫送了两包烟,要是想试衣服,也可以拿去那边试,或者拿衣服去门卫的大门上看,厂门口的灯泡可亮了,在灯下,人美,衣服更美。 更何况,女人之间,一件衣服,一双鞋子都是比较。 看别人穿的那么漂亮,自己怎么会不想要呢。 唐元元就把周薇这个模特用到了极致。 周薇皮肤白,脸圆圆的,就很国泰民安的那种,她的身材又很丰满,穿什么都能撑起来。 看着她袅袅婷婷的走出来,谁也不想落后。 半个小时的功夫,就卖出了十六件,其中还有人是因为没带钱没买成的,唐元元跟她们说,明天早上七点还会过来。 周薇刚才一直在帮唐元元照顾客人,看见她这么一会的时间,收了快五百块。 “元元,你也太厉害了,我原本还担心你,以后一个人怎么办,又没工作还要花钱念书,现在,一点也不担心了。” 唐元元:“你放心吧,我现在,已经不是一条命了,我还代替我妈活着,我是两条命。” “我会长命百岁,会活的比谁都好。” 周薇看着唐元元的表情,脸上都是羡慕:“元元,你好厉害啊。” 以前的时候,她总是觉得唐安很厉害,明明学习也没多刻苦,可是每次成绩都特别好,说话也不像别的男孩子,总是出口成章。 可是,他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唐安身为男孩子,两手一摊,自己家都被人占了,他还能没心没肺的躲去别人家。 唐元元一个女孩子,又瘦又小,敢去修理厂找凶手,要赚钱给她妈找律师,一个人敢去那么远的地方进货,这才几天,生意已经做的这么好了。 就是她爸一个成年人,都不敢去那么远的地方。 回想起来,从她家一出事,就是张兰草和唐元元俩个女人在顶着,而唐安什么事都没有管过,照旧上学,什么事都不用管。 她以前为什么会觉得唐安不一样,处处都是优点呢。 唐爱国的眼睛真是瞎的,这么好的女儿不要,留着一个空有一张嘴的唐安,成绩再好,也是废物。 不对,唐元元每天那么多事,还能考免费生,要是也专心学习,没准成绩比唐安还好呢。 周薇自己也很满意这件裙子:“元元,这件衣服我要了,我今天没带钱,明天给你。” 在宁城那边,销售为了让她们多拿货,也会穿上样衣说服她们。 唐元元刚才总觉得周薇缺了点什么,现在就明白了。 那边的销售,都很洋气,头发烫了不说,耳朵上,衣服上都会挂配饰,头发上还会带那种夸张的卡拢,尤其是那种水钻的。 一整套打扮起来,才更洋气。 “我们什么关系,我还收你钱,你别寒碜我就了,再说,要不是你这个模特,我刚才还卖不了这么顺利,拿去。” 周薇却觉得,不能这样。 毕竟这些衣服是唐元元累死累活去南边人肉背回来的:“你要不要,我现在就去脱下来还给你,我就是你的好朋友,才不能白拿你衣服。” 唐元元:“别废话了,我可不想跟你推来推去的,我饿了,你请我吃东西吧,算是衣服钱了。” 周薇:“那你要吃什么?米线?” 唐元元:“八宝粥就行。” 周薇就知道,唐元元守孝的事了,顿时就急切起来。 “你本来就有低血糖,这怎么行?” 唐元元给她看自己口袋,里面装满了奶糖:“你看,这么多呢,我知道照顾自己的。” 周薇眼睛微微湿润,大院里的老太婆骂唐元心冷,亲妈为了她死的,连一滴眼泪都不掉。 可是周薇知道,有的人眼泪在脸上,有的人眼泪在心里。 唐爱国哭的是自己,哭过就把张兰草忘了。 唐元元才是把张兰草真正记在心上。 周薇见李木杵在那不动,于是道:“李木,你来,我请客,你吃米线呗?我也打算吃米线。” 米线有肉酱,熬的又细又香,都是挨着的小摊子,端过来坐一张桌子就行。 李木刚才只卖了三件童装出去,童装的价钱低,一件只卖十五块,收了45块钱,除去5块钱一件的成本,赚了三十块。 以前他顶着大太阳卖凉粉,一下午也就挣十几块,现在一个小时,挣了两天的钱,加上白天卖的,也挣了小一千块,他却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只卖唐元元的零头,哪能高兴的起来。 上次收了八十多块钱,大院那一片都传疯了,刚才,唐元元可是收了660块! 李木大概已经能想到,大院里的人得穿成什么样,恐怕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唐元元有多挣钱了。 唐元元太能干,显的他有点废物。 郁闷的要了一碗米线,肉香味吃在嘴里,都不香了。 偏周薇还沉浸在兴奋里,一直提这件事:“你爸明天知道你这么能挣钱,肯定后悔的肠子都清了,后悔自己锁了你妈,不然,他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天天都能吃上肉啊!” 李木都觉得有点难以下咽了。 唐元元眼睛猩红,是啊,为什么要锁她和妈呢? 就差一点她妈就有好日子过了。 “他不是我爸,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他和唐安。” 周薇唏嘘一声,一家人,却成了仇人。 该死的唐安,他要是没告密多好啊。 而这里几个卖小吃的老板,显然也被唐元元这个卖货量惊到了。 毕竟,他们又是炉子又是灯泡的,大热天忙活一晚上,或是搭上老婆,或是搭上孩子,卖人家一个零头,这怎么叫人不眼红。 还故意卖他们好,米线店的老板给她们的肉沫多加了一大勺。 卖八宝粥的老板送了唐元元四个汤圆,话里话外都是问她这衣服在哪拿的。 唐元元清楚,宁城也好,边城也罢,会越来越多的人往那边拿货过来售卖,到后面,就看谁会做生意,能留住客人。 当然,她也不是菩萨,自己能单独做一天,是一天。 “周薇,有没有药膏?” 周家家门口,周薇难以置信的盯着唐安的脸,儒雅的五官上,雪白的皮肤间,好几道血痕,脖子上也没能幸免。 她只是听她妈说了一嘴,没想到,唐安被抓成这个样子。 “都是那对婆媳俩抓的吗?” 唐安兴致不高,没什么情绪的“嗯”一声。 周薇:“这对婆媳也太欺负人吧,亏你还可怜她们婆媳,照顾她们好几天,她们怎么能这样。”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药膏。” 周薇很快就去家里,拿了擦伤的药膏出来。 “你也别对她们太客气了,她们这样不要脸,干脆,多叫上你的小伙伴,去给人扔出来。” 唐安:“动武的效果当然快,我也不是没兄弟,可有孕妇在,孩子到底是无辜的。” 周薇睁大了眼睛:“你是因为宝宝?” 唐安:“不然呢?那婆媳俩,狼心狗肺,我恨她们还来不及,不然我怎么还给她们做饭,不就是想着,孩子是无辜的,大人之间的恩怨再深,总不该牵连孩子,能笑着解决,就笑着解决。” 周薇心里涌起深深的愧疚:“对不起,唐安,我还以为,你是真的被她们婆媳制住了。” 唐安:“没关系。” 周薇为唐安感到不平:“你都不知道,大家都说你窝囊,说你被个老太太制住了,大家都笑话你,不知道你这第一名是怎么考来的。” 手帕掖在眼睛下方,上面还带着皂角香。 周薇抬头,就看见,灯下,唐安柔和书卷气的脸,目光那样温柔。 带着宠溺的笑:“要成小花猫了。” 周薇一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忘记了接帕子,任由唐安给她擦了左边的眼睛,又擦右边。 帕子半湿,唐安把浸满了眼泪的手帕装进胸前的口袋里,那个位置,贴着胸膛了。 周薇已经沉寂很久的心,不可避免的咚咚跳起来。 唐安道:“我没事,我也不在乎这些名声,只要不作恶,伤到孩子就行,至于我,反正也是个大人了,去哪都能住,无非是二叔不高兴一些。” 周薇都为唐安心疼了:“可总住在别人家也不是事啊。” 唐安:“好了,你上了一天班,已经很累了,就别为我的事操心了,这件事,我自己会解决的,快回去洗澡早点歇息吧。” 周薇:“那你也回去吧。” 唐安:“我看着你进去。” 周薇珉了珉唇瓣,“唐安,元元说,你爸锁元元和你妈,是你告密的?” 唐安的眼圈立刻就红了,流出眼泪:“是我的错。” “我没想到妈妈会有这个意外,我只是怕妈妈和姐姐丢了。” “我姐因为这个,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周薇原本对唐安也有很多怨念,此刻,看他哭的这样伤心,不禁自责起来。 “唐安,你别哭了,我知道,你只是担心她们,你也不想的。” 唐安的眼泪流的更凶,肩膀伏下去,不平的抖动:“谢谢你,我姐一直不愿意原谅我,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理解我,我只是担心妈妈和姐姐。” “周薇,你真好。” 周薇的心都被唐安哭软了,原来,这个大男孩,也有这么脆弱伤心的一面。 失去了妈妈,也失去了姐姐。 “唐安,你放心吧,元元只是在气头上,以后会想明白的。” 唐安:“你愿意,劝我姐?” 周薇:“等她过了气头,我帮你们说和。” 唐安哭着又笑了:“谢谢你周薇,你真好。” 青春少艾的女孩,穿着靓丽合身的新裙子,脸上爬起红晕,眼眸里,对学习好,年级第一的崇拜又弥漫了上来。 这个男孩子,不仅学习好,心地还善良。 “你也快回去休息吧。” 唐安在灯下,看着女孩,目光缱绻温柔:“你关上门。” 周薇羞涩的垂下脑袋,关上门。 隔着门,又听见唐安道:“门闩插上。” 明明没吃糖,怎么像是吃了蜜呢? 周薇唇瓣绽开,锁上门闩。 李木起了大早,唐元元才起身,他已经已经骑车出门了,唐元元洗漱好,去灶上拿了早饭出来,吃完就拎着半小麻袋的衣服,往棉纺厂去,周薇扔了三十块钱,给她妈选了一件衣服跑走了。 几个厂子门口一走,不到两个小时,衣服已经卖光了。 因为款式新颖的原因,服装店最常见的剩货问题都没有,几乎全卖光了。 这一转手,她净赚了四千六百块。 当初想要的暴富一笔,就这么做到了。 她拿了两千出来,骑自行车去了律所:“王律师,代理我妈的案子,够吗?” 这两千块,有大团结,还有很多五块两块的零散钱,整齐的放在一起。 女孩又瘦又黑,脑门上都是汗,身上一件洗的发白的衬衫,眼睛里的血丝通红,大概是因为太瘦了的关系,显的很小一只。 像谁家的初中生,该在家里,或者教室,却出现在这里。 捏着一搭钱,这一搭钱,是她自己挣的。 王律师见过很多当事人,很多都很可怜,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不自觉,眼睛微微湿润。 “好,我给你代理,你有什么诉求,都可以跟我说。” 唐元元:“我不要他们的钱,我就一个要求,让他们多坐牢。” 王律师:“那就以故意杀人罪起诉吧。”—— 作者有话说:我没学过法律,其实不知道这个罪名起诉行不行,要是不对,你们和我说。 第35章 唐二叔一家,特意连晚饭都吃过了才回来,气的倒仰。 父子俩吃完的锅碗都在盆里泡着,玉米碴都硬了,贴在锅上,惹的苍蝇落在锅里,昨天穿的衣服也丢在桶里。 唐二婶可不想忍了! 生气的跺脚:“唐爱华!你看看,苍蝇苍蝇,这么恶心,这个家成什么样子了。” “这个家已经不成个样子了,我一个弟媳妇,还要和大伯哥住一起,像什么样子,我不住了,唐爱国,你就跟你哥哥侄子过吧,我跟你离婚。” 唐二婶生气的扭过脖子转身出了院子,唐二叔假模假样的扯着她胳膊挽留。 唐二婶最初只是想借题发挥,现在是真委屈,抹着眼泪:“家里本来就不大,现在又住进来两个外人,弄的乱七八糟的,你自己看看,这还像个家的样子吗。” 唐二婶蹬着自行车走了。 唐二叔无奈的耸肩,叹息一声,“大哥,小安,唉,对不住你们啊,实在是,我媳妇娇贵。” “大哥,我给你出个主意,要不,你去找元元,打断骨头连着筋,到底是亲生父女。” 唐爱国眉毛一瞪:“我找她干啥?” 唐二叔:“你不知道吗,元元现在做服装生意,挣老鼻子钱了,就在那纺织厂门口,一晚上就挣五六百块,多少人都看见了,传的有鼻子有眼,那大的麻袋,三包,都卖光了,你说得挣多少钱?有这能发财的闺女,你下半辈子都不愁了。” 这两天,倒是有人和他说这事,唐爱国觉得也太夸张了,就那个死丫头,一天能挣那么多? “就凭那死丫头?能挣的了啥钱,哪天就要给人骗了,我才不去,我就是死了我也不去靠她。” 唐二叔都要给气笑了,怀疑他大哥脑子有毛病,那可是大团结! 要是他,就算去跪,也得把金疙瘩请回自己家,这不是便宜了外人吗? 面子能有钱重要? 他就后悔,早知道,就不掺和大房的事了,要是早知道这死丫头,能这么有出息,他一定不得罪她,这生意,没准能带着自己家做。‘ 唉! 后悔啊! 唐二叔去给唐爱国泡了一杯茶过来:“大哥,不是我说你,你别犯傻,元元挣的,那可都是大团结。” “自己有家不住,跑去住李木家,听说那小子也挣了不少,你看,人,钱,都叫李木白得了。” 唐二叔真是恨铁不成钢,又道:“大哥,这样,这个恶人我来做,你们啊,现在就收拾东西离开我家,元元没准看你们可怜,没地方去,就原谅你们了,只要你们父女能一家团聚,外人怎么骂我也没关系。” 唐爱国抽着烟袋不吱声。 唐二叔目光转向唐安:“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唐安:“二叔,我爸这人的性子,您还不清楚吗,我姐也是个倔强的,认准了一件事不会回头的,我们先回去了。” 唐爱国抽了一口烟袋,叫唐安收拾包袱,“走,咱去你三叔家。” 父子俩背着包袱,却是连三房的门都没进去。 唐三婶站在门上:“大伯哥,不是我不欢迎你,实在是,你自己有房子,大宝他爹是有夜班的,大嫂走了,你是个鳏夫,大伯哥自己有房不住,跑来住弟媳妇家,这传出去,实在是不像话。” 父子俩无奈的对视。 唐安:“爸,咱现在去哪?” 唐爱国:“那咱回家?” 唐安:“那对婆媳……唉。” “爸,钱不钱的其实无所谓,就是,二叔有一点说的对,我姐住在李家,确实不像话,你都不知道外人怎么说我姐的,说我姐不要钱,倒贴上门,李木白得了个能干的媳妇。” “咱妈在地下,要是看见了,不得多难受呢。” 唐爱国没好气的道:“那我能咋办?那死丫头自己要走的,你没听她怎么说吗,再也不回这家了。” 唐安:“爸,我姐心里就是存着一口气,你说你也是,你干嘛锁妈和姐啊?” 唐爱国:“那不是你说” “咳,”唐安远远喊了一声:“张婶。” 打了声照顾,等人走远了,唐安这才道:“爸,是二叔和三叔撺掇你锁的妈,这件事永远都不要再说了,否则,姐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或许,还能干出更出格的事。” “以后,你离二叔三叔家,姐恨他们呢。” “爸,你还是去跟姐认个错吧,到底是一家人。” 唐爱国没再说话。 父子俩一路沉默着回了自己家。 吴婆子吃了饭,正不想洗碗呢,就看到了劳力,指挥唐安刷碗,烧洗澡水。 唐安:“凭什么?” 吴婆子:“你都人高马大了,刷个碗怎么了?年纪轻轻的,别这么懒,我告诉你,我儿子在家,什么活都干,又能挣钱又能做饭,你们不给我儿子写谅解书,你就给我当儿子,伺候我们婆媳,伺候到我儿子出来。” 唐安:“那你儿子还害了我妈了,我凭什么伺候你?” 吴婆子:“你妈是我儿子害的,所以他坐牢去了,这是赎罪吧?他去坐牢了,不能给我尽孝,不能照顾老婆孩子,都是因为给你家赎罪,那你家当然就该替他尽他的义务,是不是这个理?那我住你家,完全应当。” “!” 唐安:“那我还没妈照顾我了,是你儿子害死我妈的,害的我没有妈,是不是应该你家照顾我们父子?” 吴婆子:“那我还你一个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干儿子,干儿子,你人高马大的,也是该尽孝了,去把碗洗了。” 唐安:“…我不洗。” 吴婆子竖起两只手:“我这干妈,今天就好好教教你,什么是孝顺老人。” 鸡飞狗跳的争吵声,唐爱国抽着烟袋,无比怀念张兰草在的时候,饭摆的现成的,连他的茶叶都给他泡好了。 抓着头发,日子怎么就成这样了。 难不成,真去给那个死丫头下跪道歉? 那自己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李木昨天勉强卖了一麻袋的衣服,除去成本,挣了八百多块,但比起比起唐元元两麻袋半。 ……太打击人了。 早上天还没亮就醒了,随便糊弄着做了早饭,驼着麻袋出门的时候,唐元元还没起床。 李木去各个厂门口转了一圈,今天的销货量明显没有昨天来的快,最后去百货大楼那边路口摆了一会,等卖光了,夜色已经上来了。 原本以为唐元元在家,院门却还是锁着的,打开门,拉了客厅灯泡,黄色的光倾泄出来一截,被门廊割裂。 李木站在廊下,洗了手脸钻进厨房做饭,洗了米煮上米饭。 也没有蔬菜了,只有一兜子土豆,肉还有小半条,懒的折腾,蹲在门边用菜刀给土豆削皮,过了一会听见门口的动静,一抬头,唐元元驮着半麻袋的东西进了门。 李木搁了土豆和到起身,扯开一个笑:“你今天不是只剩半麻袋吗?这点都没卖完啊?我今天可卖了一麻袋,就剩下两麻袋货了。” 唐元元:“这是水晶,我去东城拿回来的。”? 李木扯开麻袋,一麻袋的小盒子,打开,里面都是亮晶晶的东西。 这就是水晶? 再一问价钱,这玩意,都比的上一件衣服了,又不能吃又不能穿,李木对唐元元的眼光产生了怀疑。 “怎么又卖水晶了?这玩意,能卖的出去吗?看着就没衣服好卖。” 唐元元:“反正明天也没衣服卖,试试吧。” ……这丫头片子是不是笑话他! “哼,我那是货比你多,我后天就能卖完了。” “那我明天去把火车票买了。” ……也行吧,明天,他总能卖完了吧! 火车站虽然鱼龙混杂,但不得不说,在家里的方寸之地,听的都是谁家婆媳吵架了,谁辍学要嫁人了,谁考了好成绩。 在外面,火车上的人有时候会聚在一起谈论些什么,有些知识分子的政解是唐元元以前从来没了解过的方向。 她现在也隐约懂了一些,国家现在正大力发展私有企业,经济市场,每个地方扶持的产业都不一样。 像边城发展的是小商品,宁城是服装,东成靠海,盛产水晶,上次去宁城的火车上,她听人说了一嘴,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火车站一问,车票才3块钱,一个小时就能到,她当即买了一张火车票东城碰碰运气。 她发现了规律,这种市场,似乎都会建在火车站边上,就算不是,也会离的很近。 这几年人造水晶才开始加速发展,但水晶的高速发展其实还在十年后,知道的人还不多,属于稀罕物,但也正是因为不普及,价格定位就高。 唐元元能接触到的,最高级别的人群,就是批发市场那些第一批富户,也就那四五十户。 钱,还是从有钱人身上好赚。 水晶摆件,珍珠项链,就很适合卖给她们,至于工人,便宜的水晶手链更合适。 透明的水晶手链进货价5块钱一条,准备卖10块钱一条。 珍珠项链15块钱一条进的,准备卖五十一条。 水晶摆件10块钱一件进的,纯透明的,上面刻有一帆风顺,生意兴隆这种字眼,她准备卖30块钱一件。 做生意的人,都求财运。 这东西往桌子上一摆,不就图个好兆头吗。 唐元元照旧先去给徐小凤送了一件. 徐小凤的眼睛里都是惊叹了:“你这孩子,现在走南闯北的,消息和眼光,都要越过我了。” “我现在看你,都像看金子,闪闪发光的,你这简直就是活金子啊。” “你爸怎么想的,这么好的闺女,那么好的妻子,这不是要把金山放茅坑里吗!” 徐小凤自己做生意,是知道做生意有多挣钱的,以前也想过带家里乡下的亲戚,劝他们做生意,结果,对方来一句,他们是农家人,城里不是他们来的地方。 好像在嫌弃她多事的样子。 也收过学裁缝的徒弟,徒弟日日耳濡目染的,总是知道她的店有多挣钱的,结果,对方拿着学徒稳定的工资就很满意。 她也曾经劝对方自己去开个店,回家提了一嘴,父母一听说开店要花两千块这样,就吓住了。 唐元元还没有人正儿八经指引她,她自己就看明白里面的收益,单枪匹马的就敢朝南边闯去。 别说她才16岁,很多四五十岁的成年男人都不敢轻易去远处。 这是天生做生意的料,要是她的女儿,她得笑死。 竟然有人把金疙瘩往外扔,这男人,真是瞎的可以。 唐元元这么拼命,目的之一,就是要唐爱国后悔。 她心里始终呕着一口气。 她未来越成功,以后唐爱国就会越后悔。 未来的唐安那么成功,她知道,自己现在这点,还远远不够。 “杨姐,这是东城的水晶,是不是很漂亮?像它的材质,晶莹剔透,这个是专门做生意的摆件,东城那边啊,家家户户门市都摆上一件呢,说是水晶主财。” “这个里面刻字,还运用了先进的技术,意头也好,您是最会做生意的,我一看到这个,就想到您会喜欢,财源滚滚,这和关公一样,都能给您带来好意头。” 杨姐家就是做文具批发的,生意做的好,也是头一个照顾唐元元绿豆汤生意的女人。 她的桌子上东西多,堆满了东西,唐元元说话的时候也没闲着,一分钟的时间。利索的把她桌子收拾干净,整理齐整了,透明的水晶像是不融化的雪,里面的字像是闪着光。 这个年代,工业产品还不发达,此时手工微刻技术虽然比不上后来的激光内雕,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高端技术了。 是足够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这东西,还摆放在精致的盒子里,里面垫了一层黄色的布装饰。 活像西游记里,孙悟空变化出来的神仙物件。 女人,哪能拒绝闪闪亮亮的东西。 何况对她来说,这点钱都是小钱,当即要了两件摆在桌上。 唐元元这一单就赚了40块。 开了第一单,后面的就好办了,做生意的,她家有求财运的东西,自己家怎么能没有呢? 人不怕都没有,就怕你有我没有,更何况,这是求财运的东西。 喜欢首饰的,还买了水晶手链带,或者是珍珠项链,这在无形当中,又给唐元元打了广告。 这水晶手链,珍珠项链,可是批发市场的老板娘们带的。 批发市场这四五十家大商户,算是被唐元元开发到了极致。 一圈下来,就剩不到三十盒了,水晶摆件更是只剩两个了。 15盒珍珠项链,更是早早就卖光了,她都后悔太谨慎,拿的少了。 卖出去36个水晶摆件,720元。 19条水晶手链,挣了95块。 15条珍珠项链,挣了525块。 昨天出去的两千,已经回来一半了。 她吃了饭回家,又把丝绒布拿出来,公仔和霓虹灯都带上,首饰盒半开,齐整的摆好。 昨天,买了唐元元女装的,今天走在厂里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收获了无数目光,没舍得钱的看着羡慕又后悔。 今天,又来水晶手链了! 这珠子可以透光唉。 唐元元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人造水晶和天然水晶的区别,受现在眼界的限制,她真心觉得,五块钱一条的手链已经很贵了! 她把水晶批发商忽悠她的话学了个十成十。 拉着小姑娘的手,把水晶手链带在她们手上试戴:“这个,叫做水晶,是天然矿石,在地下下上万年才成型,和金子,银子一样,都是稀有金属。” “批发市场的老板娘们都带这个,很洋气。” “你看,是不是手都亮了?这是把阳光都留在珠子里了。” 把她们的手往上抬了抬,阳光就透过水晶珠子,落在了手上,雪白的皮肤都印的更白了。 唐元元又使出了杀手锏,“这东西,拿货贵,我这没有多少,一共就这二十几个,错过这次机会,就只能等下次了。” 十块钱,买一串手链,对于普通工人来说,这不是小钱,但也不是买不起。 之前没带手链的时候不觉得,要摘下来,看人家手腕上带着水晶手链,再看自己的,怎么感觉手腕光秃秃的呢? 关键是,戴在手上真好看。 买! “我要一条。” “我也要一条。” 唐元元自己都意外,二十多条手链,竟然光是在棉纺厂就卖光了。 她这边还出现了忠实顾客:“以后你有新货,先往我家那边,送给我看看呗,我家就住在棉纺厂那栋独立的家属楼,你就说找余芳芳,都知道我。” 说话的小姑阿娘,一看家境就好,因为她昨天一个人就拿了三条裙子,今天也拿了两条手链,还把那两个水晶摆件也一并买走了。 那可是领导住的小洋楼,难怪出手这么大方。 唐元元点头:“成!” 听余芳芳和身边人对话,唐元元这才知道,这是厂长的女儿。 唐元元看她,简直浑身都闪着金光。 李木今天卖了大半麻袋的衣服,剩下小半麻袋,要是再去厂子门口卖,也许能消一点,他没像昨晚那样卖到很晚才回家,反而早早回了家,进了自己房间,把小半麻袋的衣服藏到柜子里。 看了一会电视,晚饭做好了,唐元元才擦黑进了院门。 李木又看见她后座夹着的鼓鼓囊囊的麻袋,扯出个他早就知道的表情,“剩这么多啊?” “我就说,这东西,一看就没衣服好卖。” “我今天一麻袋的衣服都卖光了,还是跟我一起,老老实实卖衣服吧。”—— 作者有话说:下一更在凌晨下夹子。 第36章 李木还是头一次,卖货“胜”过唐元元,胸膛都不自觉挺了起来。 “那个,你票买了没?我衣服都卖完了,可急着去宁城进衣服来卖,我特别急。” “反正你这水晶也卖不出去,别浪费功夫了,我明天就去买火车票。” 唐元元从车后座夹子上拿下来麻袋:“我已经买了,后天早上六点的火车。” 她今天很早就卖完了货,反正东城很近,她就去买*了火车票,又去进了一麻袋水晶手链,珍珠项链也有,水晶摆件进的最少,这回主要是一些女孩子喜欢的那种摆件。 李木先是僵了一下,旋即又道: “你这个想法是对的,这个砸手里了,越是要去宁城进衣服来卖,等我们开学了,这生意就做不成了。” 这两天,熟悉的叔叔阿姨都来打探他卖衣服的事,很明显都有兴趣。等寒假,半年过去了,谁知道是个什么行情。 唐元元话向来少,也没跟李木纠正货的事,只沉默着把麻袋拎进屋里。 李木看在眼里,觉得她是货砸在手里心情不好。 那玩意进货价那么贵,比的上一件衣服了,这一麻袋,也太少钱了。 换谁都心情不好。 这么一对比,他今天还剩小半麻袋的货都算好的,反正衣服怎么着都能卖出去,慢慢卖嘛。 唐元元走出来洗脸,李木就凑过来道:“你亏了多少钱?” 唐元元看他。 李木解释:“别灰心,咱现在挣的不少了,明天去多拿点货,你就挣回来了,以后,少进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就算下一趟,衣服卖不了那么快了,咱还可以再去卖小商品,这些小东西,人都需要啊,也有挣头。” 唐元元把毛巾拧干,挂到洗脸架上,“我亏了一千块,又拿了两千块付了我妈律师费,拿衣服的钱不多了,你借我一千?” 李木捂紧了口袋,“你还打上我主意了?” 唐元元:“你紧张什么,我就是随口一问,不愿意就算了。” 李木:“谁不愿意了,我就是在想,你这个丫头片子,会不会借我钱不还。” “算了吧,反正咱们都要一起拿过的,我借你500,你给写个借条。” “算了,我开玩笑的。” “五百块,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李木道:“你弟唐安,我都只借过他5块钱。” 唐元元:“哦,用不上,我随口说的。” “咱们最大的客户,就是批发市场的富户,前天都买过了,短期内不会再大规模买了,厂子这边,也都转了两轮了,后面衣服可能卖不了这么快了,一天能卖十件就不错了,我不准备拿太多,万一压手里。” “后面也要开学了,再批发点文具就差不多了。” 李木:“你也这么觉得?我也觉得,这两天衣服,明显没有第一天卖的快。” 原本,他看唐元元卖高档货,还准备也拿些高档货售卖,现在,听唐元元这么一说,是这个道理。 他准备还是主要进便宜衣服,毕竟,买主都是工人。 他不自觉就带入了自己,衣服吗,有的穿就行了,谁舍得一直买啊。 还是走平价路线。 唐元元又趁机和李木说了要带徐小凤的事,摆摊和人肉背货都不是长久之策,正儿八经开个店才是正事。 李木自然没意见:“对了,我听说,你爸和你弟回家去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把那对婆子赶走?” 唐元元:“明晚吧。” 李木:“明天,我也该去一中,交培养费去了。” 天一亮,唐元元吃了饭照旧去卖水晶去。 李木在院子里伸着懒腰,“你那货不是卖不出去吗?还出去,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看我,昨天货都卖光了,今天都不用出门,在家看电视就行。” 唐元元:“我出去试试运气,也许能卖几件呢。” 李木:“那你今天去哪卖啊?” 唐元元:“批发市场,纺织厂那一片吧。” 李木等唐元元走了,赶忙进卧室,把昨天剩的小半麻袋衣服翻出来,再加上最后一麻袋全都带着,骑着自行车,带上衣架子就出门了。 他特意经过赵东家停下,告诉他,自己已经挣到学费,现在去交培养费了,叫他不用凑钱了。 赵东却是道:“我也给你借到了,晚上,我给你送去了。” 李木骑着自行车,看向远处的天。 五年了,今晚,总算可以揭开真相了。 ……避开了批发市场和纺织厂那一块,去了城北批发市场。 昨晚唐安和婆媳俩闹了一场,各个面上都不好看。 唐爱国父子俩看不惯吴婆子婆媳俩,她们也看不上父子俩。 双方两看相厌,都想把对方赶出去。 吴婆子婆媳俩其实也早就在唐家住烦了,屋子小不说,没有席梦思没有风扇没有冰箱。 最让婆媳俩难受的是,夏天得洗澡,这父子俩不在家还好,现在回来了……她们真是觉得处处都不方便。 再看到唐安又烧水下挂面,吴婆子觉得自己都要成挂面了,决定继续做思想工作:“你说,你们这是何苦?给我们签个谅解书,我们回自己家去,也不在这烦你们。你们呢,没有我们外人住在你家,你们自己住的舒服不说,还有两千块钱改善生活,你好我也好,干嘛非要僵着,弄的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唐安烧着火道:“我爸能稀罕你这两千块钱?” “我爷得了绝症,我爸揣了六千块带我爷去首都看病。” “家里钱不够,我爸拉了三千块的饥荒,到现在,家里还剩一千块的饥荒。” “我爸这人最在乎名声,才不会要你这钱,这不是被人戳脊梁骨骂吗?” 吴婆子眼珠子一转,难怪这家这么穷,男人没本事,还要拉饥荒充大孝子。 家里还欠债,这就好办了呀。 钱算什么,儿子能早点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你家要是愿意签字,我可以给你们五千块。” 原本她随口出两千,是想等着唐家人提价,事到如今,吴婆子也不藏着掖着了。 唐安:“你就是出一万,我爸也不能要啊,要是叫人知道拿了卖命钱,这以后都没脸见人。” 吴婆子:“傻孩子,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 唐安摆摆手,“反正不行。” 吴婆子虽然没什么学历,但从饥荒年代过来,生活上的学问可不少。 饶是她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唐安这号,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的主。 照理来说,他不过才15岁,模样生涩,这个年纪,应该要什么,都写在脸上。 吴婆子细心观察过,即便是自己说五千块,唐安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她这才想起来,这小子,即便是被自己挠了一脸一脖子的血痕,也只是加重了说话的语气,还没见过他失态的样子。 去二房住了两天再回来,昨晚也闹了一场,今天也能和她们婆子正常说话,做早饭,虽然早饭做的不太好吃。 他爹都板着一张脸,把对她们婆子的不喜写在脸上。 吴婆子又试探道:“这可是五千块,就你家这样子,以后你上学大学,你爸能掏的起学费吗?能给你娶上媳妇吗?” “你瞧瞧你家这生活水准,顿顿不是豆角就是土豆,挂面大米饭,你瘦的跟豆干似的,有了这五千块,你家能天天吃肉,你也能买件像样的衣服穿。” “挺好看一小伙子,这衣服都变形了,你不嫌丢人啊?” 唐安:“衣贵洁,不贵华,上徇分,下称家。” 吴婆子满脸问号:“啥意思?” 唐安:“意思是,衣服并非贵在整洁,不必追求华贵,贴合家庭情况即好。” 吴婆子上下扫了一眼他的破衣服:“确实挺符合你这穷家的。” 难怪人家说书呆子。 她不跟这种书呆子谈。 等晚上唐爱国下班,她和唐爱国谈。 唐元元今天又在批发市场卖出去了三十套珍珠项链,挣了1050块。 然后各个房门口转几圈,水晶手链又卖出去52盒,挣了260块,还剩几十盒她也不急,而是带着珍珠项链,去了余芳芳家,还见到了厂长夫人。 唐元元给这母女俩,带的是大颗的珍珠,光是进货价,就200块钱一条。 在没见到这对母女之前,她都想过,这东西或许卖不出去,所以昨天拿货的时候就和销售说好了,要是她卖不出去,下次去拿货就给她换成小的卖。 但厂长夫人穿着一件至小腿的裙子,白色粗跟皮鞋,头发规整的梳在后脑勺,手腕上搭着披肩。 唐元元就是觉得,比电视里的人还贵气。 一瞬间她确定,这东西拿对了! 她拿了那种小的珍珠项链摆在一起做对比:“这种是普通珍珠,卖50,阿姨,这种是苏州太湖珍珠,个头大,每个大小都有12mm,瑕疵也几乎没有,这种的价格,要在500块,价格稍微贵了一点,但更显气质。” “普通人带不起这么好的珍珠,有个50的,都很开心了,这种珍珠,很紧俏,我这也只有两盒。” 厂长夫人翘着兰花指,捏起来,淡淡瞥了一眼:“倒是太湖珍珠,不过珠子还是有点小,送人倒也还行。” “这两盒,你都留下吧。” “下次,再有好东西,只管拿过来,价钱不是问题。” ……这就卖出去了? 两盒珍珠,就赚了600块。 唐元元愈发确定,还是有钱人的钱好赚啊。 而且,听厂长夫人的意思,只要是好东西,她这边都收的。 不过,接下来,就是让她汗颜了。 因为厂长夫人拿出来水晶手链,又拿出来一块很透的水晶摆件:“水晶分为工业水晶和天然水晶,天然水晶是地质奇迹,产量稀少,价格珍贵,是有收藏价值的。” “工业水晶,是高温溶解二氧化硅冷却结晶产生的,这是你卖的水晶,这是我的水晶摆件,你比较一下。” 天然的水晶,这种天气,摸在手里还是冰冰凉凉的,工业的,却已经和手一个温度了。 天然的水晶,那种镜面的横纹并不规则,却很漂亮。 工业水晶这么一对比,就很像一块玻璃。 唐元元脑门上渗出汗:“抱歉,是我没有把水晶了解透,这个手链我可以给你退款。” 没有推的一干二净,还愿意承担后果,道也是个有担当的。 厂长夫人并不介意这点小东西:“孩子一时兴起,买的小玩意,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做生意这个门道上,水很深,千万不能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只有自己懂的多,才不会轻易被人骗。” 唐元元明白了,厂长夫人这是在敲打她,别拿次东西滥竽充数。 余芳芳还拿了点心给唐元元吃:“这叫蛋糕,洋人的玩意,可好吃了。” 唐元元没见过这东西,水红色的塑料外壳,里面是一种从没见过的东西,雪白的,像云朵,又像花,黄色的,粉色的,绿色的。 塑料勺舀下去,是软的,吃进嘴里,绵软的甜味在舌尖炸开,整个人都满足了。 余芳芳看的好笑:“好吃吧?” 唐元元点头:“好吃。”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一定很贵吧?” 要是她妈在,肯定也喜欢的,她妈其实最爱吃甜了,吃喜酒拿回家的糖块总是给她和唐安,说自己不喜欢吃。 可是,有一次,那个糖块是化在纸上,很难撕,唐元元分明看见她把一边耐心的撕着包装纸,一边舔上面的糖渍。 她说自己不喜欢吃苹果,却会啃苹果核,梨核。 唐元元的这个反应取悦了余芳芳:“5块钱一个,这是沪市的售卖价哦,玉城还没有蛋糕店,这是我们妈从托人从沪市带的,我们经常吃。” 没想到一个吃的,就这么贵。 唐元元感觉自己又开了眼界。 “谢谢你,用这么贵的蛋糕招待我,我很喜欢,太好吃了。” 大小姐当然是为了炫耀,见她还挺上道的,也很满意。 炫耀这种事,也要分对象。 余芳芳家也有三门穷亲戚,最烦那种,明明没吃过,也很想吃,吞咽着口水说不吃。 还有的听了价格就咂舌,指责她们不会过日子,5块钱就买这一盒点心。 唐元元虽然也说贵,但给她的感觉就是,自己身份尊贵,吃的东西好高档的感觉,正好是她炫耀的目的。 唐元元还把蛋糕吃的干干净净,一口都没留,很珍惜这个蛋糕的感觉。 因为是第一次吃,不知道这个盒子是一次性的,还去厨房把蛋糕盒跟勺子洗干净了。 余芳芳被逗笑了:“这个是一次性的,吃完就扔了,不能拿来盛菜的,你扔垃圾桶里就行。” 唐元元:“这样还挺方便卫生的。” 余芳芳:“是的。” 唐元元:“我该走了,谢谢你的蛋糕。” 厂长夫人就还挺满意的,年纪不大,却敢走南闯北的做生意,见识到别人家的富贵,也不多留恋,和她女儿交流,虽然言语之间有些捧着,但也不过分谄媚,分寸感拿捏的很好。 想到她还是个学生,过了暑假还要去念书,好感就更足了。 自己女儿这么好的条件,念书却还是花钱买上去的。 “可以多和这小姑娘接触,你好好学学人家,我也不用这么给你操心。” 余芳芳看着电视:“我爸是厂长,我们家又不缺钱,我为什么好苦哈哈的学习啊?我才不喜欢。” 唐元元从厂长家出来,就去了银行。 她想以她妈妈的名义,把自己的钱存上,这趟水晶卖完了,她手里又有5270块了。 去宁城拿货,用不了这些钱,实在是因为,人肉的极限就在那里,她顶多只能背四个麻袋。 上次饼干盒的事情给她敲响了警钟,锁并不是万能的,更何况,他和李木一走,就是三天不在家,现在他们货卖的不错,这两天能感觉到,她一回家,巷子里和她打招呼的人特别的多,目光都落在她身后的麻袋里。 想必李木也是一样的。 还是存银行吧。 以前唐家也有存款,不过那个存折是唐爱国的名字,也由他保管。 要是她妈有自己的存款,她们母女这两年,不会这么难。 可惜,过世的人并不能办存钱。 唐元元领了人生中第一张存折,只留了1500块去拿货,存了3200块的整钱。 从银行出来,唐元元又去店里称了三斤的奶糖,还奢侈的买了天方方便面,麻辣味,鸡汁味各买了5袋,又买了辣片。 现在有钱了,她也不想亏待自己。 唐元元在屋子里找放存折的地方,柜子是肯定不能放的。 枕头这些地方也是人容易翻找的地方。 靠窗一张长条几,连个抽屉都没有。 唐元元不自觉带入,如果她是贼,翻墙进来,最先翻找的地方是哪里。 得找一个贼不愿意进的地方,那就灶房吧。 唐元元翻起来一块门后面的地砖,把存折放进塑料袋里,扣好,压在砖下面。 从外面看,倒也看不出来什么痕迹,只要对方不掘地三尺,肯定找不到,更何况,她把户口本装在身上,对方没有户口本和密码,就是拿到存折也取不了钱。 做完这些,唐元元提着棍子,往唐家去。 李木说的对,还是早点把那对婆媳赶出去,要是真签了谅解书,她妈就太冤了。 这边,唐爱国一下班,竟然看见吴婆子顶着一张笑脸往他面前凑,手里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唐大哥,下班回来了?累不累啊?” 吴婆子手里拿的,自然是谅解书。 婆媳俩个今天一顿商议,先把这谅解书准备好了,今天软硬兼施,先来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一定要把谅解书弄到手。 软的,当然是提出来加钱,要是还不同意,那就恐吓吧,不是怕死吗,她把百草枯都准备了。 刚才,她们已经把唐安支了出去, 见鬼了! 唐爱国被吴婆子吓了一跳,警惕的往后退:“你要干啥!” 身后,吴闯媳妇给拴上了院门。 唐爱国又是一个机灵:“你们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吴婆子:“是好事。” “唐大哥,你看,这是谅解书,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只要你愿意谅解我儿子,我们给你赔5000块。” “5000块啊!” “唐大哥,你还年轻,一个人怎么行,有了这5000块,一千块还饥荒,再拿500块再娶个媳妇,家里冰箱彩电都能置办上,孩子念书的学费也有了,这日子,不就过起来了。” 唐爱国吞了吞口水:“五千块?” 他倒是见过五千块,可惜,都叫骗子骗走了,每每想起来都肉疼。 吴婆子点头:“是的,我给你五千块。” 唐爱国盯着那白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媳妇的丧命钱,拿了,要被人戳脊梁骨骂死,唐元元 “实话跟你说,我在你家也住的烦了,今天,要么,你把字给我签了,你拿钱,我走人。” “要么,我们同归于尽,这是百草枯,我们俩个一起死。” “要钱还是要命,你自己选一个吧。” 唐爱国吓的一个激灵:“犯不上,犯不上啊,你儿子只是坐牢,又没死,咋还要跟我拼命?” 吴婆子:“只要能让我儿子早点出来,我这条命算什么。” 她算是看明白了,唐爱国已经有点怂了。 再加把火就成。 “唐大哥,你这是不愿意啊?那咱们就同归于尽吧。” 她直接把身后的百草枯拿到桌上,拧开瓶盖。 唐爱国:“老姐姐,老姐姐,别冲动,别冲动。” “你容我想想。” 吴婆子:“咱当父母的,都都是为孩子吗,只要我儿子好,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来,你先喝。” 唐爱国怕死这东西了,听说一点就能要人命:“那我签,我签还不成吗。” 婆媳俩大喜,钢笔都是吸了水准备好的,塞进唐爱国手里。 那个死丫头要是知道了,真的会把自己剁了的。 不行。 唐爱国放下笔。 吴婆子:“你想反悔?那咱们就一起死吧。” 唐爱国:“我签了这个,我家那个刺头也一样要我的命,我还是要死,我拿了钱也花不了,有什么用。” 吴闯媳妇眼珠子一转:“叔,我们不说,你不说,谁知道你拿了钱,签谅解书?” “这样,等会我们配合你演一场戏,我们被你打跑了,我家也不是你这片的,没人会知道。” 唐爱国表示疑惑:“这能成吗?” 这微弱的怀疑语气,不像是不同意,更像是找自己吃颗定心丸的。 吴婆子笑:“指定能成,案子是警察办的,我把这东西交给警察又不交给你女儿,她忙着做生意呢,哪能知道。” 吴闯媳妇:“叔,快签吧,签完了,咱去银行取钱去,存着我下午都回家拿来了。” 吴婆子把笔塞进了唐爱国手心。 不是我要签的。 是她们拿百草枯威胁我的,这也是人命不是? 唐爱国抬起笔,落款,吴婆子和儿媳对视一眼,眼里都是喜色。 早知道这样就行,还浪费这么多天干嘛。 吴婆子:“走,唐大哥,咱去银行去取钱,你把你家存折也带上,直接存进去,这样神不知鬼不觉。” 唐爱国:“咱分开走啊。” 吴婆子笑,这王八羔子自己还知道避人呢。 没成想,一声重物落地声,是唐元元从墙上跳下来。 “什么五千块?” “老太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吴婆子喵到唐元元手里的棍,下意识把谅解书背到身后:“没什么。” 唐元元却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没听见?” “我在墙上,已经把你们的交易听全了。” “唐爱国,你可真够要脸的呀,还真打算拿老婆的卖命钱花啊?也不怕我妈来找你索命?” 刚才,她看见唐家的大门关上,又听见里面有说话声就知道有猫腻,爬了墙,就看到这对婆媳在忽悠唐爱国签谅解书。 不对。 哪里是忽悠。 唐元元冷眼看了全程。 唐爱国脑子轰的一下,疯狂摆手:“不是我,我没想签的,是她们逼我的。” “我是没办法。” 男人啊,可真搞笑。 明明想要钱,却又非要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骗自己也骗别人。 让廉价的良心过的去。 吴婆子还想拿着谅解书跑,唐元元已经不想浪费时间和唐爱国扯了,她的棍子直接往吴闯儿媳妇的肚子上去。 吴婆子本来要塞谅解书,却顾不上了,电光火石之间什么也顾不得,把儿媳妇往后一推,自己迎着棍子。 唐元元的棍子就落在她拿着谅解书的手上。 吴婆子的手臂剧痛,却撑住硬是不撒手。 但也没用了。 因为她还没来得及折叠,一张纸,轻易的就被撕走。 唐元元拿着唐爱国签字的谅解书,冷笑一声:“这就是你们想要的谅解书,现在,看好了,我让她成碎片。” 她把东西撕的粉碎,婆媳俩一时间气的心脏头疼。 但唐元元还不放过她们,提着棍子追着年轻的儿媳妇,吴婆子只能拼命护着她走,自己被打了好几棍。 刚才插上大门是为了困住唐爱国,现在她们倒是被困在里面抽了不少棍子。 唐元元专门挑不是要害,抽起来却疼的地方大,吴婆子的惨叫声引来了邻居,看着老太婆尖叫着跑出了唐家。 唐元元:“再敢踏入唐家一只脚,我就让你家断子绝孙。” 唐回头,手里的棍子提出了剑的架势,当头就朝唐爱国打去。 唐爱国直挺挺的跪下去,双膝跪在那片碎屑里:“爸错了。” 第37章 棍子落在唐爱国脑袋上一寸的距离。 唐爱国轰然跪在地上:“爸错了。” 唐元元这一年几乎没有生长,身高停在162,唐爱国一米八的个子,跪在地上,只到她胳膊处了,正是傍晚的时候,影子拉的比人长。 眉毛和眼睛皱在一起,痛苦又懊悔。 为什么,到这个时候才后悔呢? 是因为棍子。 是因为唾沫星子。 如果自己没来,唐爱国只会拿着这钱放进存折里,那些钱慢慢的变成餐桌上的肉身上的衣服,最后,还会多出一个女人,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或许他还要抽着烟袋笑人家是图他的彩礼,看她羞愧的低下头,讨好的给他点上烟丝。 这种悔意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他求生的手段,并非是后悔没有好好对待张兰草。 恶人的悔意其实没什么意义。 甚至这种道歉很恶心。 “人都说生父养恩大过天,为人子女要是不孝天打雷劈,我唐元元今天,就算要受天打雷劈,也要打你这个畜生。” 唐元元用足了力气抽打在唐爱国胸膛。 抽一棍她骂一句: “你为人丈夫,刻薄不贤,一辈子都在笑话我妈不识字。” “你身为人,却长了一颗畜生的心,别人害死你老婆,为了五千块,你就签谅解书,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妈原本可以不用死的,他们怕妈记得车牌号,把人抬到叔从让她生生等死,你的良心给狗吃了,这样的人你要签字原谅!” “你狼心狗肺,妈的头七还没过,你就想着用她的买命钱再娶继妻,还想用她的买命钱吃肉抽烟。” “唐爱国,你还记得,你是一个男人吗!” “身为男人,应该顶天立地,堂堂正正,你不思取自己挣钱,却惦记着拿老婆的卖命钱,我妈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见了你这种畜生,你也配做人!” “唐爱国,你让我恶心透了。” 吴婆子这几天住在唐家,陆陆续续背了几样好东西过来,纯棉的床单,凉席,还有好几身好衣服。 丢了多可惜啊。 自己回去拿个东西,总行吧? 吴婆子让儿媳妇留在原地,自己跑回去,好家伙,唐家院子门口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猫着腰钻进去,唐爱国跪在地上,被自己的女儿用棍子抽。 这男人,的确是没用又窝囊。 那五千块,让他被钉在耻辱柱上,竟然没有一个邻居上前劝说,又形成了一道群众的审判。 “小安他爸平时看着挺厚道一人,怎么能干这种事。” “买命钱都要拿,丧良心啊。” “没想到,元元她爸竟然是这种人。” “就是,元元她妈,多好一人啊,公婆都是她一个人伺候走的,对孩子也没话说,又会过日子,竟然想要她的卖命钱,太不要脸了。” 唐爱国趴在地上,用手抱住脸,没脸见人的状态了。 似乎还在哭。 吴婆子心里绝望,经过这件事,唐爱国再也不会给她签谅解书了。 真是窝囊废。 怎么也不知道辩驳一下,嘴巴咬死了,不承认这回事不就行了。 太蠢了。 唐爱国这个人,前半生顺风水顺水,身为工人子弟,顺利进厂,拥有一个小组长的身份,这使得他自觉区别于普通工人,这种优越感给他带来了意气风发的自大感,以至于,父亲生病,听闻有救,他觉得自己能兜着。 可惜,能力和认知都跟不上,轻易的就被骗了。 这让他的自尊很受挫,越是心虚他越要证明自己,于是,他在家里负债累累的情况下,又愚蠢的相信一个大仙给父亲续命,最后的结果是家里的负债更深。 他对5000块的心动是真的。 此刻的羞愧也是真的。 他有一点良知,却又不那么多。 他懦弱愚蠢都是真的,甚至不敢面对自己真实的欲望。 做坏人,他没有办法完全摒弃礼义廉耻。 做好人,他又没有承担错误的勇气。 于是夹在中间左右摇摆,在好人面前他羞愧,在恶人面前邪念又占了上风。 他没有坚定的信念,独立思考的能力显然也很差,谁的话都能听进去,于是总有一种能将事情做的更糟糕的负本事,通俗点来说,就是废物。 这种人,比单纯的恶更让人痛恨厌恶。 于是,两边都看不上他。 “你这个杀人凶手的妈,你还有脸来。” 吴婆子被骂的一个心里一咯噔,紧张的看过去,果然,唐元元也注意到她了。 吴婆子赶忙解释:“我行李还在你家,挺贵的,我能拿个东西吧?” 唐元元不说话,只冷冷盯着她,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不要了。” “我不要了。” “你不要生气啊。” 吴婆子腿上像是长了翅膀,一溜烟就跑了。 一个小时以前,吴婆子说是要吃排骨,给了唐安五块钱让她去买,远远的就看见自己家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人,心里一咯噔。 王霞拉住唐安的袖子:“小安呐,劝劝你爸,人不能为了钱,丧良心到这种地步。” “卖命钱哪能要啊?” 唐元元已经走了,只剩下唐爱国躺在地上哭。 邻居们给唐安解释道:“小安哪,那对婆媳要出五千块,让你爸出谅解书,幸亏你姐回家,撞破这件事,否则,你妈真要成冤死鬼了。” “小安,做人得有志气,丧命钱要是拿了,要天打雷劈的。” “小安啊,你姐虽然打了你爸,也是你爸该,你可别怨你姐,你爸是罪有应得。” 躺在地上的唐爱国,似乎成了一坨屎,谁都撇着嘴角不屑。 唐安不自觉扶了一下脑门,唐元元,当众打了他爸? 他弯下腰,一脸恨铁不成钢,“爸,你糊涂啊。” “是不是又听了二叔三叔的挑唆?” “这种钱,怎么能要呢?” 王婶夸道:“幸好,唐家的孩子都是明白人,姐姐明白,弟弟也不糊涂。” “就是,”众人夸道:“幸好,小安还是明白的。” “这唐家的二房三房真不是东西啊,自己亲哥哥也害。” “可不是吗,公婆一下不伺候,算计钱算计房子倒是厉害。” 大家骂道。 * 李木今天,一共剩下大半麻袋的衣服没卖完,剩的大部分是女装,这在卖衣服当中是很常见的,肯定要有剩货,唐元元能全卖光,主要是能说,还有就是衣品好。 但李木在女装上显然是没啥眼光的,或者说,他在卖衣服上的眼光都很一般,现在能吃上这块蛋糕,纯粹是因为竞争力太少,再加上这个年代的人还没见识。 李家的院门虽然是关着的,但外面的锁没有上上,这代表着唐元元在家。 唐元元不太和这一片的人打交道,所以她在家的时候,总是关上院门,这是她的习惯。 李木发愁,自己这大半麻袋的衣服可怎么办。 问题是,唐元元不可能再出门了,要是给*他看到自己的麻袋,就会知道,自己卖货有多慢。 这太没面子了。 黄婶站在大门上:“小木,这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进门啊?” 豪装的大嗓门,李木心一跳,要是唐元元听见声出来,不是抓个现行? 李木赶忙停了车,想起来主意,把麻袋塞进黄婶怀里,压低声音:“婶子,放你家放一下。” 黄婶:“这什么?衣服啊?” ……要死了这大嗓门! 李木赶忙咳嗽一声:“那个,这不,感谢你平时老照顾我,我惦记着,送你一件。” 他急中生智:“黄婶,你拿回家,喜欢哪件挑哪件,剩下的,放你家里,等我拿货回来再挑,我明天一早就要去拿货,这人不在家,我怕放家里不安全。” 黄婶:“成。” “对了,我跟你说,刚才,你那个小搭档回家去了,把她爸揍了一顿,这唐爱国平时看着挺老实一个人,真缺德啊,竟然因为五千块要原谅杀人犯,真是缺了大德了。” 李木皱眉:“唐爱国拿钱这事,唐安就没管?” 黄婶叹一声:“那孩子读书成,这方面不行,那对婆媳坏着呢,把他支出去买排骨,要我说,这孩子真是太实诚了,给她们欺负成那样了,那脸都不能看了,还给她们婆媳做饭。” 李木皱眉,唐安脑子是坏了吗,竟然给女人欺负成那样了。 他推开院门,把自行车放下。 灶房里,有红薯粥的香味,唐元元在客厅里写着作业,只看了他一眼,就没收回视线。 李木停好了车,洗脸架在廊下,他打了一盆洗脸水道:“那个,待在家里太闲了,我骑车去河里游泳了,可不是去卖货啊,衣服都卖完了。” “黄婶平时老照顾我,我单独给她留了一件衣服来着,她跟我说你家的事来着,又聊了几句。” “哦。” 唐元元不明白,他和自己解释这个干嘛。 继续低头复习功课。 隔壁,黄婶是圆球形的身材,她在袋子里挑了个遍,总算是找到了一件稍微胖一点的衣服,这衣服到底是怎么穿的啊?看起来像是个网兜。 这也穿不出去啊。 黄婶就把它套在外面,李木也没关院门,大嗓门一边喊一边往院子里走:“小木,你这衣服是这么穿的吗?我怎么觉得像网鱼的?” “你那些衣服,都太小了,就这一件能穿的上。” 唐元元捏着钢笔,脖子偏过去。 只见黄婶子穿着碎花衬衫,外面套着个渔网,那渔网,有点像西游记里,猪八戒被吊起来的渔网。 ……这是什么眼光? 李木听见黄婶的声音,眼皮一跳,从灶房冲出去,把人往外面扯。 李木安抚好黄婶,拿着锅铲回来,“那个,我给黄婶带的衣服,她穿着不合适。” 唐元元好无语,再次对李木的眼光感到无语。 市场里那么多漂亮的女款衣服,他怎么专挑丑的拿? 忍不住提点他:“李木,人家买衣服,图的是一个穿起来漂亮。” 李木:“嗯,我知道,我都挑漂亮的拿的。” ……他眼睛是有什么问题? 唐元元:“要不,你还是专门卖儿童,和男士的衣服吧。” 李木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打算的,但嘴上却不愿意认输:“我觉得女装也挺好卖的,我还是都带一点。” 唐元元就懒的管他了,反正自己已经提点过了,要是说的多了,人家还以为自己故意的,怕他和自己抢生意。 李木回去灶房,做了一个拌茄子,一个猪肉烧土豆。 唐元元照旧只吃拌茄子和土豆:“对了,你记得把钱放好,我瞧着,大院里,注意到咱们生意的人越来越多了。” 李木扯着笑,一看就是在想什么害人的主意:“那就让他来吧,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想打我钱的主意,我让他有去无回。” 这一周的碗筷都归李木,唐元元吃了饭也不用洗碗,就去看书了。 李木洗了碗筷,手还没擦干,赵东来了。 他掏出五十张大团结。 “小木,你拿着。” 李木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身子往后仰了一下,靠在椅背上。 “赵叔,我现在能自己挣钱了,不用你给我拿钱。” 赵东:“你挣的,是你挣的,你爸是救我才没的,你就是我的责任,拿着。” 李木:“赵叔,问题是,赵婶和顺子能同意吗?” 赵东:“我是一家之主,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你不用管他们怎么想,这是叔给你的。” 赵东直接把钱往李木口袋里装了,好像,很害怕李木不要。 唐元元觉出奇怪来了。 赵东只是个工人,工资并不高,家里也不富裕。 如果说以前,李木是还小,不能自立,他为了报恩,倾尽所有照顾就算了,现在李木已经能自立了,他也可以专心照顾自己的小家。 这也算是完美卸任了。 为什么还要固执的,借债也要给李木培养费? 李木不要,还要塞给他他的妻儿早就不满,他这么做,不是让自己的家更不和吗? “姓赵的!” 赵婶的眼睛狠辣,一股子不要命的架势冲进来:“你是不是有病!” “以前李木小也就算了,现在他自己能挣钱,挣的比你还多,你还上杆子给他送钱,你是看不到我们娘儿俩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赵婶感觉自己已经快疯了,家里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白白多养一个外人,对方吃的穿的用的处处比自己儿子还好。 以前她以为等李木长大了,成家了就行。 没想到,他这么糊涂,人家不缺钱了,他还要上赶子来送钱。 “小顺这个亲儿子,也不过上了职高,他这个外人,你要给他送一中去,凑了一遍培养费不够,被偷了,你要给凑第二遍。” “家里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赵婶气的疯狂往赵东身上捶。 赵东把赵婶推在地上,“回家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再胡闹我揍你,信不信?” 赵婶:“你打呀你打呀,这日子还能过的下去吗,家里的钱,你都给了这个小畜生,他到底是李同的儿子还是你的!报恩也没你这么报的。” 赵东气的在赵婶腿上踢了一脚:“不想过就去死,家里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赵顺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自己爸对着妈拳脚相向,跑过来,用头撞在赵东肚子上:“你敢打我妈!” “又是为了这个小贱种。” “到底谁是你的亲儿子。” 赵顺扯下腰间的皮带:“逆子,我怎么教你的,小木的爸对我有救命之恩,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孩子的?” 说着,当场就抽起赵顺来。 赵婶又疯狂的抽打赵东,想让他停下来。 一时间,李家的院子鸡飞狗跳,迅速就引了邻居都过来。 大人自然都拉着赵东,孩子嘛,慢慢教就好了。 赵婶头发也乱了,抱着赵顺哭嚎,这日子没法过了,也不在乎什么面子了:“……你们给评评理,有没有这么照顾人的。” 赵顺愤恨的盯着赵东:“他不是我爸,以后不要指望我给他养老,你就把李木当儿子,跟他一起过算了。” “赵顺,赵婶,你们心里一直不平衡,赵叔照顾我,你们不是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赵叔要比对自己的亲儿子还好?” 李木指尖捏着那一搭大团结,走过来,邻居们自发让出来一条路。 他居高临下的停在地上的母女俩面前,隔着几步的巨鹿,好整以暇的目光落在赵叔脸上。 赵东手里的皮带啪嗒掉在地上,眼珠如深墨:“小木。” “叔把你当亲儿子。” “我不稀罕当你儿子,我自己有爸。” 他手往空中一抛,钱纷纷扬扬如花散落。 赵东知道,这一天还是来了。 腿软了劲,不自觉朝后退。 因为李木问:“赵叔,我爸,是你杀的吧?” “没有。” “不是。” “你爸是流氓,对流氓杀的,他们抢钱,为了抢我的钱。” 那一年,李木十岁,虽然妈妈因为生他难产去世了,李父又当爹又当妈,父子俩的日子过的倒也温馨。 那一晚,李木吃坏了肚子,李父骑自行车带他去诊所看肚子。 那几年,正好下乡知青回城,城市人口暴增,工作却没有那么多,时常有小流氓抢劫。 赵东下班回家的路上,被几个年轻的小流氓堵住。 李父正好载着回家的李木撞上了这一幕,他把自行车停在巷子口,让李木往外面马路跑去喊人找警察,自己则是去制止流氓去:“唉,你们干什么!” “已经有人去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了。” 若是一般的小流氓,就会立刻收手逃走,毕竟是两个成年的男人。 可惜,赵东和李父的运气不好,遇见的这几个小流氓嚣张,又狠辣。 李木喊了大人过来的时候,李父已经躺在一片血泊中,眼睛彻底的闭上。 这件案子至今都是一件悬案,十岁的李木赖在警察局,哭着让他们找到凶手,把爸爸赔给他们。 警察说,凶器上没有指纹,对方是戴着手套行凶的,跟这里的其它抢劫案凶犯特征也对不上,没有有用的线索,等有了线索才能找到人。 李木那时候很小,听不懂。 他只知道,杀害他爸爸的人没事。 某一天的雷雨夜,赵东穿着雨衣给送东西,李木的脑子忽然闪现了原本已经忘记的那一刻。 赵东那时候蹲在地上,一道银光闪烁,有咚的东西落地的声音。 那一刻,李木忽然就明白了,赵东,是在擦刀上的指纹。 “指纹,是你擦的?” “赵叔叔,你为什么要指纹?” 赵东捂住他的嘴:“别胡说,我没有。” “我擦指纹做什么。” 李木后来就疯狂的搜集那种报纸上的关于抢劫的社会新闻案子,钻研探案的动画片。 直到看到一个同类型的案子,他明白了。 流氓带了刀,流氓让赵东选择,杀他还是杀李父。 赵东选择了杀李父,被迫,握着刀柄,戳进了李父的心脏。 赵东怕自己吃枪子,隐瞒了流氓的特征,报的很多信息更是错的。 “赵叔,我爸是不是你杀的?” 那年李木十一岁,也这样问他。 赵东摇头说没有,他是柯南看多了,那些小流氓凶狠,要不是李父过来,死的就是自己。 当天下午,环城河的河面晃着金子般的光,李木从河面跃出来,“赵叔,游泳真凉快。” 却对上一双阴沉的眼睛,那双总是和蔼的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被下了降头,听不见李木喊他,就那么盯着他。 一步步,朝他靠近。 十一岁的李木,尾椎升起一股寒意,对面的赵叔,像蛇,像蜈蚣,他不自觉朝后游,已经半哭出声。 濒临死亡的一瞬间,一切的细节都被放大,粗壮的手臂,慢慢张开的大手凭空从水里拿出来,水珠还顺着他的手滴答滴答往下落。 好像是突然出现的,有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男人忽然跳进河里游泳。 这片河域的岸边还没开发,还是泥泞路,大家都是在前头拐弯的那一片游的,路边也没人。 这路人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出现的,咣当一声砸进湖里,溅起一片水花,然后骂了一声:“艹,真凉快。” “热死老子了。” 赵东从一种魔怔的状态里渐渐回神,不敢再看李木,一头钻进水里,过了很久才从水里出来,大口喘着气。 从那之后,赵东对李木就好的跟亲爹似的,家里什么钱都紧着李木,赵顺这个亲儿子,反而倒像是成了外人。 李木的手臂犹如一只审判的剑,食指指着赵东的眉心:“是你!” “我爸就是你的杀的。” “我爸看你被流氓堵了,不顾危险去救你,你却在流氓的要挟下,用剑对准了我爸。” “你为了躲避惩罚,你甚至帮助了流氓逃跑,指了虚假的路线,让大人去追。” “我猜到了真相,你甚至对我动了杀心。” “赵婶,赵顺,赵叔对我好,是因为对我有愧,是希望我一辈子都把这件事烂在心里。” “他恐惧警察的审判,害怕邻居同事的审判,害怕别人知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赵东的眼神已经恍惚了,脑袋不断地摇晃,落在身上的目光都犹如剑,众人无声的沉默都是对他的谴责。 “不是。” “不是。” “我没有。” “是流氓杀的,不是我杀的。” “啊!” 或许是他自己也否认不了,他抱头大吼,疯了一样跑回家,关上大门,又关上房间的门,把自己一个人关进房间,这样,他就不是那个卑鄙小人了。 谁都没想到,大家都赞叹有情有义的赵东,竟然做了这样的缺德事。 李木看着赵婶和赵顺:“你们也滚出我家,以后,我李家跟你赵家,没有一分钱关系。” 赵婶死死瞪着李木,实在没想到,背后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不可能,你休想把你爸的死赖在我丈夫身上。” 扶着赵顺,这才回家里去。 邻居们还想安慰李木,李木显然已经没心情听了,于是说了两句客套话,三两成群的说着小话散场。 黄婶嘱咐唐元元看着点李木,要是有需要,喊一嗓子她就过来。 李木站在院子里的树下,脊背笔挺,目光看着的是赵家的方向 因为是背对着,唐元元看不见他的脸。 “李木,是我错怪你了。” 被一个仇人抚养长大,这是怎样一种心理折磨。 李木声音带了一点梗,不知道是不是在哭,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像是说给唐元元听的。 “不要做好人。” “要做一个坏人,机关算尽,自私自利。” “做好人,没有好下场。” 唐元元不知道要说什么:“先进来吧。” “不用管我。” 李木并不动,挺直的脊背,像是一棵树,扎根在这里,誓要等着赵东的结局。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38章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直到下半夜,赵家又传来赵婶的哭嚎声,赵东在房间,用绳子,走了。 唐元元在床上翻了几个身才想明白,这件案子过去的太久了,而李木,从来就不信警察。 她自己找过警察,理解那种失望,失望了就不会期待。 他要的就是赵东死。 人的生命其实分为两种,一种是身体生命,一种是名誉生命。 像赵东这种行为,没有人会愿意跟他来往,同事,邻居,都会用一种有色眼镜看他。 赵东的真面目揭开,是没有勇气再活下去的。 李木其实想杀赵东很久了吧? 出门前,李木把一屋子放满了老鼠夹不说,还在各自的卧室里,放了个烧纸的扎人。 要是对方忍着疼来翻钱,想必还要被吓死。 赵家门口搭着棚子,扎着白帆纸人在空中飘荡,仅有几个叔伯兄弟在忙着,很冷清。 李木没有去看赵东,照旧和唐元元去南边进货。 赵顺从棚子里冲了出来,拳头往李木身上招呼。 李木一点也不客气,几个交手的功夫,就把他打趴在地上。 赵顺恨的龇牙,却对付不了李木,于是眼睛都红了:“小畜生果然狼心狗肺,我爸养你这么久,对你这么好,他都死了你也不来看一眼。” 李木冷笑一声:“赵顺,我不欠你们赵家。” “五年前,你爸就该死了,是我爸代替他,他才多活了五年。” “你不是一直怨恨他,说自己有爸还不如没爸。” “现在,我只是拨正你的命运,你和你妈再也不用因为有人分你爸的工资而心里不平衡了。” “你爸死了,再也没人养你们母子俩了。” “傻蛋。” 赵顺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双眸迸射着寒意,李木并不在乎。 两人到火车站的时候,徐小凤已经在在火车站了。 李木奉上一盒包装精美的丝巾:“你就是徐阿姨啊,这哪里像阿姨,很像我隔壁家的姐姐吗。” 李木的形象是乖巧那一类的,齐整的刘海下面一双大眼睛忽闪忽现,轮廓精致,腮上一点恰到好处的肉感,唇小小的,组着起来就是谁家的好孩子长相,家长都舍不得凶的那种类型。 徐小凤也不例外,再加上是唐元元的合作伙伴,更有好感了。 “你就是李木吧?好孩子,好孩子,还这么客气。” 两人相谈甚欢。 唐元元吸着一瓶娃哈哈,扯了扯唇角,嘀咕了一句“马屁精”。 徐小凤很久没坐过火车,她的店,有专门的进货渠道,也不需要自己朝外地跑。 前几年出行的人没现在多,虽然也是鱼龙混杂,但还算舒服。 现在座位几乎都是坐满的,空气里的味道也不是那么好闻,还吵闹。 她不太适应的用手绢捂着鼻子。 低血糖的人一般对气味更敏感,唐元元比徐小凤都不舒服,一趟趟拿货,全靠忍。 唐元元拿了零食出来:“阿姨,吃点东西,会好受一点。” 有奶糖方便面辣条,很丰盛。 徐小凤看她精神恹恹的,就知道她也不好受:“你们这钱,挣的太辛苦了。” 唐元元:“挣钱,各有各的辛苦。” 李木拿过去一包方便面:“唐元元,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出手这么大方,方便面都舍得买了?” 唐元元:“人有能力了,为什么不对自己好?” 李木:“说的有道理。” 徐小凤也很欣慰唐元元有这个意识,要知道,很多人穷惯了,就算是有钱,也舍不得花。 甚至有的人,在发达之后,追求的依然只是存款上的数字涨幅,花钱就难受,没有办法克服那种心里障碍。 徐小凤也准备了零食,从包里拿出来,还有喜之郎果冻拿给他们。 “对了,元元,我瞧着,你拿的衣服都很漂亮,是有什么诀窍吗?” 李木听见关键话,竖起耳朵。 唐元元:“大概是因为我妈吧。” 张兰草虽然是在贫困里长大,甚至饿过肚子,可她有一颗对美好向往的心。 她看见别人家孩子穿漂亮裙子,她就很羡慕。 也想给女儿那样的日子。 “我们家元元长这么好看,要是也能穿上那样的裙子,不知道要有多好看。” 她自己受过苦,最大的梦想是女儿过上好日子。 唐元元小的时候,父母是不流行给孩子买新衣服的,总是捡别人家的旧衣服,即便是偶尔做一件新衣服,也是大的穿完小的穿。 张兰草一年四季,总会给唐元元买一身新衣服,过年也会给她准备新衣服。 这些新衣服,让唐元元在小伙伴面前特别有面子。 而唐家隔壁,王慧一直都是最时髦的那种妈妈,和张兰草是两个极端,她的钱都花在自己的打扮和吃穿上。 唐元元也很想让她妈过那样洋气的日子,七岁的时候就知道要攒零花钱,要给妈妈买衣服。 审美大概就是这样养成的。 李木把方便面嚼的咯吱作响,难怪他卖不好女装,他都没见过妈妈,也没留意过,女人穿什么衣服才好看。 再说回唐家。 唐爱国出了那么大的丑,晚饭也没有吃,唐安国担心的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早上天才亮又起来下了面条,眼看着都到上班时间了,唐爱国还没有醒的意思,只好去把人推醒。 “爸,起床吃饭了。” 唐爱国揉了揉眼睛起身,目光先是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你妈呢?” 唐安:“爸,你糊涂了,妈已经走了。” 唐爱国“哦”了一声,穿衣服洗漱,吃饭。 唐安不放心的盯着唐爱国:“爸,要不,你先休息两天,我去厂里给你请假?” 唐爱国吃着挂面:“好好的,请假干啥?” 唐安挑着面条的手一顿,仔细看唐爱国的神色。 和往常一样,似乎,昨天的事,并没给他造成过困扰。 他爸这么爱面子一个人,被自己的女儿当众惩罚…昨天,他都担心唐爱国会想不开。 恢复这么快? “爸,你真没事?” 唐爱国:“我要有什么事?” 能放下这件事,挺好的。 唐安:“你想的开就好,晚上你早点回家吃饭,我给你炖排骨吃。” 唐爱国放下筷子,拿了烟袋就上班去了。 唐二叔和唐三叔工作间隙就把他围住说话。 “大哥,我好心好意为你着想,你怎么反倒把屎盆子往我们俩兄弟头上倒?” 唐二叔就后悔,早知道自己不掺合这事了,一分钱的好处没捞到,现在还得了个搅屎棍的名声。 唐爱国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往你们头上扣屎盆子了?” 唐三叔:“大哥,你别想瞒着我们,我们都知道了,你自己要那婆媳俩的五千块,还说是我们挑唆的。” 唐爱国背着手走了:“什么五千块,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唐三叔:“二哥,大哥怎么还不认账?这不是睁眼说瞎话?” 唐二叔看着唐爱国的背影若有所思:“你觉不觉得,大哥今天有点奇怪?” 唐三叔:“哪奇怪了?” 今天,唐爱国像是感受不到大家对他的疏离和阴阳怪气。 似乎,好像真的忘记了昨天的事。 唐三叔:“…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好像是不太对劲。” 唐二叔又表示疑惑:“昨天发生的事,怎么可能忘记呢?这不可能吧?又不是七老八十了。” 唐三叔:“是不可能忘,应该是不想提起来,太丢人了。” 唐二叔点头,是丢人。 被自己女儿当众抽,还跪下来。 他是说大不了给女儿下跪,可不是这么个跪法啊。 没跪到女儿原谅,名声还彻底搞臭了,这叫什么事啊! 到了下午,唐爱国记错了模具尺寸,好在组长及时发现,修改了尺寸,损失不大。 不过在以前,唐爱国从来没出现过这种错误。 22个小时的火车依然度日如年,车再慢,总会到。 这几年,火车站是黑、恶势力集中地,注定要碰上事。 三人一起下了火车,刚出火车站,忽然,徐小凤感觉胳膊一轻,皮包的绳子已经断裂,落在一个年轻的后生手上。 “抢包啊!” 李木回个身的功夫,小偷如一道风闪过,他手里的麻袋也被抢走了。 唐元元也把手里的麻袋塞给徐小凤:“去找警察。” 丢下这句话,唐元元也撒开腿去追。 不过她看见路边挑桃子卖的扁担靠在树上放着顺手给拿走了,“一会还你。” 李木追着小偷三拐五绕的进了胡同,直把那小偷赶进了死胡同。 对方拿着皮包,一手拿着麻袋站在砖墙前。 李木喘着气扶着膝盖,扯出一个邪气的笑:“你再跑,有本事你穿过那道墙。” 那小偷晃着皮包,朝李木一笑:“你看看你身后。” 李木朝身后一看,只见巷子口,几个大汉排成一排,走在前面的,女人穿着洋气的衬衫皮裙,脖子上还系了个丝巾。 不是火车上那个大款女骗子又是谁。 她游刃有余的迈着步子,“臭小子,还记得我吗?” 李木拇指刮了刮鼻子,扯出来一个好看的笑:“这位漂亮的阿姨,我们见过吗?要是见过,我肯定会有印象的。” “装的还挺像,”女人好笑的把玩着指甲:“老娘我行走江湖这么久,还没被一个小孩子耍过,小孩,你是头一个。” 李木很无辜的表情:“阿姨,你认错人了吧?我是第一次坐火车。” 女人挥挥手,示意手下的兄弟们都上:“小孩,想不起来没关系,我们可以打到你想起来。” 唐元元拿着扁担就走,结果一个汉字也拦住她的去路。 唐元元:“我路过的,跟我没关系,你们要追债,找他要。” 李木:“唐元元,你太绝情了吧,好歹咱们住一个屋檐。” 这年头,乡下多的是十七八就成婚的小夫妻,女人打量的目光落在唐元元身上:“看不出来,还是小夫妻?” 唐元元:“不是,房东和房客的关系,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 李木:“唐元元,你太势力了吧!” 唐元元:“不是你说的吗,不要做好人,我当然也不好多管闲事,你把钱还给人家不就结了吗。” 那大汉却把唐元元拦住,“想走,没门。” 女人也不耐烦了,“别废话了,动手,一会警察该来了。” 李木:“阿姨,我把钱给你还你,你们放了我呗?” 女人:“现在后悔,晚了。” 唐元元手里的扁担重重砸在汉子胳膊上,又重重砸在腿上,不得不说,扁担就成了她一个优势,两扁担下去,对方就抱着胳膊支着腿呼气。 太特么疼了。 那边,李木就遭殃了,三个大汉围着他一个人,脸上已经挨了一拳头。 唐元元犹豫了一下,棍子对准女人的腿,一棍子下去,那女人就趴在地上了,“啊”的尖叫一声,四个大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唐元元再次挥扁担,扁担却被另一个大汉给拽住,唐元元的力气比不过对方,扁担要是落到他们手里,他们俩就彻底完蛋了。 “李木!” 李木爆喝一声,一腿踹在和自己缠斗的大汉最薄弱的地方,快速跑过去,一个蹦起,踹在大汉的屁股上。 唐元元一屁股跌在地上,李木拿走了扁担,疯狂朝大汉抽打,他也专门朝腿下手,其中一个大汉拿出来刀,李木一棍子就抽在他手腕上,刀掉在地上。 徐小凤及时带着警察赶了过来,几个小偷一起被抓去了警察局。 李木那一千块钱,只能吐了出去,又被警察教育了一通。 警察把皮包交还给徐小凤:“你查看一下,看有没有丢什么。” 徐小凤打开皮包,展开钱包,里面空空的:“都在。” 唐元元:“徐阿姨,里面怎么是空的?” 徐小凤:“我本来就没放钱啊,本来就是迷惑人的,皮包放钱,不是找抢吗。” 不愧是老姜,自己先前还觉得,徐小凤背着个皮包太过高调。 一圈折腾下来,这会子太阳已经挺大的了,于是先一起去吃早饭。 徐小凤让店家煮了个白水蛋,剥了皮,滚在李木脸上:“有没有好一点?” 李木:“还是疼。” “唉,唐元元,你个没良心的,我都这样了,你还吃的下?” 唐元元吃着蒸饺:“我为什么吃不下?” 李木气节:“你看看徐阿姨多温柔,你再看看你,你也是个女人。” 唐元元搁下筷子,左右看了看李木的脸,捏在他青肿的地方:“肉没掉,还好好的。” 李木拍开她的手:“你是不是人,我都这样了,你还捏我伤!” “徐阿姨,我跟你说,这人就是个没良心的,刚才还想抛下我,说跟我没关系。” 唐元元给他一个白眼。 李木:“你瞪什么瞪,我说的不是事实嘛!” 唐元元:“要不是我,你今天都要交代在那了,我是你救命恩人。” 李木:“哼,要不是那流氓不让你走,你会管我吗?你都想直接走了,你还想不管我。” 唐元元:“你是不是傻,我是想去找警察,他们要是敢让我走,说明只是想教训你,要是不敢让我走,那就是真要收拾你,我后来不是没走。” 李木:“你还是想过把我扔下!” 唐元元:“你活该,骗子都敢惹,下次可未必有这个好运气。” 徐小凤看李木的嘴巴都鼓成了青蛙,立刻打圆场:“小木啊,元元这个话虽然不好听,但确实是这个道理,那些人真敢杀人放火的,你别去惹,一个不好,要出事的。” 李木心虚的摸摸鼻子,当时只想发一笔横财,谁想到,运气这么背,还能再遇上呢。 唐元元和徐小凤去看女装,李木去进男装。 这次来进货,唐元元就是顺便想搞定进货的渠道,选定了一家和自己眼光很接近的档口,留了徐小凤店里的电话,自己也记录了对方的座机号码。 唐元元这一批货,进的还是青春靓丽的女装为主,不过她打算以后店,一半售卖青春女装,一半售卖学生装。 一中有不少富家子女,唐元元觉得,这是现成的生意,不做白不做。 徐小凤的女装定位是成熟的女装,也选定了自己想要经营的风格。 唐元元现在倒是有财力进四麻袋的衣服,但三个麻袋已经是她的极限。 李木照旧还是进了四麻袋的衣服,一米八的大个,现在麻袋里人都要找不到了。 徐小凤尝试着帮唐元元背一个麻袋,差点给压趴下。 眼睛不自觉湿润了:“要是你妈看到,肯定要心疼的哭。” 人都要被麻袋包围了,这个年纪,还是读书的年纪呢:“这也太重了。” “太苦了。” 唐元元:“不苦,能挣钱的东西吗。” “我第一次背麻袋的时候,心里可高兴了。” 比起念不起书,唐元元觉得,身体上的苦算不了什么。 回程的路上,照旧还是轮流睡觉看货,徐小凤觉得自己已经去了半条命了,湿着眼眶说这俩人太苦了,这钱,真该他们赚。 回到玉城,已经是次日半夜。 这个点已经没有公交车了,好在徐小凤的老公开了车过来接,否则,唐元元和李木还得*背着麻袋走回家。 一辆桑塔纳也装不下七个麻袋,徐小凤让唐元元先带着货上车,等会再让她老公跑一趟。 桑塔纳跑起来就很快,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已经到了巷子口。 但困难也来了,巷子太窄了,车子进不去。 唐元元背起三个大麻袋:“徐阿姨,你们去接李木吧,我一个人就能背进去。” 这巷子黑黢黢的,连个路灯都没有。 徐小凤觉得,自己光是走路都害怕:“也不差这几分钟,我们一起给你送进去再接李木也是一样的。” 徐小凤的老公勉强背起一个麻袋,徐小凤在他后背扶着,在巷子里左穿右绕的,总算是到了李家院子门口。 夫妻俩才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忽然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响,三人俱是吓了一跳。 唐元元隐约看清是一个人影:“谁!” 刚要去追,徐小凤老公及时拉住唐元元:“不能追,还能是什么,肯定小偷。” 这里太暗了,也没个路灯,看不见人也看不见路,万一对方手里带着凶器可能要出大事。 徐小凤:“先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损失。” 这动静,大约是黄婶家也听见了,屋内的灯泡亮了起来。 唐元元打开院门,让徐小凤夫妻站在院子门口,避免被老鼠夹伤到,借到一点光,看见地上有淋漓的血痕一路蜿蜒到院墙上。 避开老鼠夹,去客厅,拉开灯泡,灯光下就很明显,干涸的红色血痕延伸到院子门口。 这三天的时间里,已经有贼光顾过,还被老鼠夹伤到了。 刚才那个人奔跑的速度很快,显然是没有伤到的。 惦记上李家来偷盗的,是两个人。 黄婶披着外套,人还没完全睡醒呢,尖叫一声:“天杀的,这哪个缺德鬼干的事啊!” 徐小凤扶着脑门:“元元啊,存到钱,立刻买房,搬离这里,太危险了。” 唐元元:“买房?” 徐小凤:“是,买房。” “一中后边那里,建了一个小区,书香园,可以买卖的,有钱就去那买个房子。” 唐元元:“我也可以买?” 徐小凤:“傻孩子,有钱当然就可以买。” 唐元元:“那要多少钱?” 徐小凤:“好像要三四万吧。” 黄婶眼睛瞪的像铜铃大:“三万!” “谁家有这么多钱啊!” 唐元元从这一刻开始,有了新的目标。 她要给自己挣出来一个店,还要一套房。 “徐阿姨,我这边应该没事了,麻烦你们去把李木接过来吧。” 黄婶得知李木还在火车站,豪气的一挥手:“你们去吧,这有我呢。” 唐元元捡老鼠夹,黄婶接了一盆水,用抹布擦干净地上的血痕。 这样忙了十来分钟,收拾好,李木也回来了。 他的衣服都坏了,脸上又青了两块,还有几道血痕。 黄婶大嗓门一吼:“小沐,你怎么啦!怎么还受伤啦!” 李木拇指狠狠的擦了一下口角的血:“没事。” “几个小流氓,有眼不识泰山,想抢货,也不看小爷我是谁。” “他们比我惨多了,我把他们腿都打折了。” 黄婶:“怎么这么倒霉啊,家里来小偷,火车站遇上小流氓。” 黄婶都替两人发愁:“你们两个孩子可怎么办呀。” 唐元元:“有两个老鼠夹上面有血痕,第一个来的小偷脚应该夹到了,要是这一片的人,明天打听一下谁受伤了,应该就是他偷的。” 黄婶:“这事交给我,我给你们打听。” 李木掐腰:“小爷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偷到我家来。” “我把他腿打折了,我看谁还敢打我家主意。” 第39章 李木不指望警察,这年头盗窃案很多,基本都是不了了之。 要想震慑住这些王八蛋,还是让他们知道怕。 唐元元却还是主张报警,毕竟,李木下手没个轻重,要是真出事了,他的下半生就毁了。 唐元元一大清早就去警察局报案,警察出警来查看了一番,得知血迹都被清除了,就告诉她,下次再有这种事,现场要保留,只拿走了两只带血的老鼠夹,让唐元元等结果。 唐安啃着苹果,一边学警察官腔:“我们会尽快破案,有进一步消息会通知你。” “你看,我就知道是这样。” 唐元元:“李木,上次你戳到小偷是运气好。” “不到万不得已,架不要随便打。” “不管是伤到别人还是伤到自己,都会付出代价,这是法治社会。” 李木冷笑一声:“光治老实人了,我只看到犯法的都吃香喝辣的。” 唐元元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她这句话,她始终觉得,做人,还是要守法。 “我心里有数。” “啰嗦。” 丢下这句话,李木就骑车出门去了。 唐元元:“你去哪呀?” 李木:“去找凶手。” 唐元元:“你带钥匙没啊?我要去卖货。” 李木:“带了。” 唐元元找了一块破床单出来,裁剪出一块正方形的布出来,两头缝上皮筋,又带着一麻袋的衣服,十几个包去了批发市场。 这一片是她的大主顾,当然是能榨出来多少榨出来多少。 她先去找了做文具的杨姐,“杨姐我从那边又新进了一些漂亮衣服,免费试穿,不漂亮不用买。” “看,这件是不是。很好看?” 拿出一套为她身材挑选的衣服,风格也是接近她喜欢的款式,这次她还带了一些搭配衣服的配饰,夸张的耳环和耳饰,电视剧里才有的那种。 其实最好有镜子,但好在还有观众。 纯棉的裙子垂感很好,大胆的印花和剪裁是这边裁缝铺里没见过的颜色和款式,腰带把纤细的腰肢给掐了出来。 唐元元这次在宁城没急着回来,在宁城饰品店买的配饰就派上了用场,又给她搭了一个配色的卡拢,水钻耳钉,再加上小巧的皮包,整个人都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看,咱杨阿姨像不像电视剧里的模特?” “哈哈,你也太夸张了,还模特。” “别说,还真像。” “这衣服是好看。” 唐元元:“今天都免费试穿,穿不好看不要钱。” 于是大家都挑着心仪的衣服试穿,唐元元其实把每个人的偏好和身材都记下了,拿货的时候都是对着她们拿的,像胡婶和黄婶就属于一个级别的胖型身材,这种身材是很少见的,去百货大楼都买不到,只能去裁缝铺做那些土的款式。 唐元元上次就发现了,最爱美的反而是胡婶,上次衣服没她穿的号她还有点生气,好在唐元元及时发现,及时承诺这一批就给她带漂亮衣服,后来买珍珠项链,她一个人就买了三条。 唐元元这次特地为她进了五件衣服。 “胡婶,你看,这些都是我特意给你挑的,你穿试试。” 胡婶是做日用品批发的,海飞丝洗头膏,肥皂毛巾塑料拖鞋这些,生意做的很大,但因为人胖的缘故,老公不太待见她,这让她在家庭里很受挫,她很羡慕那些天生就苗条好看的女人。 她想打扮一来是没时间,店里走不开,二来身材又胖,买不到衣服。 唐元元的这些衣服正合她心意,总算让她区别于那些常见的衣服,大家都夸她像是换了一个人。 胡婶一挥手,五件全要了不说,还要了耳坠卡拢皮包这些单品。 “元元啊,有好看的衣服,你只管给阿姨带,阿姨全要!” “成!” 唐元元原本是为了搭衣服卖,却没想到,耳坠这些小东西这么受欢迎,即便自己是从点击买来,加了两倍的钱卖,大家还是喜欢。 可惜她不知道这些东西去哪批发,不然,要是进个两麻袋,肯定也很有赚头。 大意了。 应该留个那店的联系方式的。 女人的衣柜里永远缺一件衣服。 而有钱的女人,更不能拒绝衣服。 于是唐元元再次轻松在这里售卖出一麻袋的衣服,几十盒塑料耳坠,几十个卡拢,几十条丝巾。 这边,李木和几个小伙伴聚在一起,发了财的他,请了人生第一回客。 …一毛钱一根的水冰棍。 三个小伙伴,一人一根,总花费三毛。 许多:“李木,你也太抠门了吧!我听说你都是万元户了,你就请我们吃一个啊!” 李木:“以前,你请我不是吃这个?冰棍还不满足?” 许多:“那不一样,我是只有那几毛零花钱,你可都是万元户了。” 李木:“我不是万元户,卖衣服,也就看着挣钱,我那衣服要进价拿的,还有卖不出去的,来往火车票,这些都不要钱啊?” “挣那点钱,我上次都交培养费了。” “再说,我现在还给贼惦记上了,也不知道是哪个龟孙王八蛋。” 许多挠着头发:“没听说谁脚伤了呀。” 唐安:“要不这样,一会我们去叫人,去环城河游泳,看谁家有人伤了脚的,反正这事包在我身上。” 许多:“那成。” 唐安又道:“李木,你下次什么时候去进货,带我一个呗?” 李木:“你有多少钱成本?” 唐安兜里只有两毛钱,摇摇头,今晚又得吃清水挂面了。 李木:“你没钱去个屁啊。” 唐安:“我给你打工不行啊?” 李木:“我一个摆摊的,哪雇的起劳力,再说,我和你姐搭档挺好的,你姐要是掺和进来,把我揣了怎么办,我可得罪不起你姐。” 唐安:“咱俩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我的饭都让给你吃,你倒好,跟我姐做起来生意来,跟我疏远了,李木,你可真行啊。” 李木:“我有什么办法,你姐一提你家就炸,再说,我是跟着她做生意,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爸不是有工资吗?你操这心干嘛。” 唐安:“家里还欠一千块外债,我这不是想自己能挣点,也能给我爸减轻负担。” 李木一口吞下剩下来的冰棍:“反正你爸现在就养你一个,开销也不大,慢慢还吧。” “不跟你说了,我得先走了。” 唐安:“唉,你干啥去啊?” 李木:“挣生活费去!我又没人养。” 许多感慨一声:“李木还真是不容易。” 唐安给他一个白痴的眼神,“吃好了没,吃好了就叫人去。” 李木这次拿的都是便宜的衣服,他上次卖货得出来一个规律,好像对他来说,便宜的衣服更好卖,贵的衣服就更容易砸手里,于是这次清一色的都拿最便宜的尾货。 这次,往几个厂门口一转,用起了大甩卖的招,货倒是比上次卖的快了,一天下来,一包竟然就这么卖光了。 回家一盘账,比之前的利润低了五分之一,现在一麻袋只能挣六百多块钱,但卖的快啊。 不过,明天厂里就卖不了了,他准备明天还是下乡卖去。 李木估计这个点,唐元元还没回来,骑车绕去菜场,买了小半斤猪肉和豆角,又买了半块西瓜。 经过唐家的时候特意停了一下,唐安摇摇头,这一片,大家都没发现,谁的脚伤了。 李木:“艹,我还以为你能给我问出来。” “白瞎我三根冰棍。” “走了。” 唐安:“我去你的,你以前吃我多少饭。” “唉,你这生意,真不能带带我啊?” 李木背对着他摆手,拒绝的干脆利落:“不成。” 李木回到家,看到唐元元,三个麻袋,竟然一个都不剩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又又卖这么快! 而唐元元这边,从批发市场离开,又带着衣服去了余芳芳家。 厂长夫人要求高,她在精品店给厂长夫人买了两件精致的蚕丝旗袍,进货价就一百块一件。 直到厂长夫人满意的露出笑脸,她才彻底放下心,这两件衣服,不至于砸手里了! 唐元元也没客气,一件卖她三百,得知这衣服只进了两件,厂长夫人脸上的笑容似乎都满意了几分。 唐元元咂摸出一点味来,原来有钱人,不喜欢跟别人穿一样的衣服。 普通人买衣服,是希望能花少的钱,买好的衣服,像厂长夫人这种级别的却正喜欢买贵的。 贵的代表着别人穿不起。 余芳芳是4件符合她年龄的连衣裙,也都被她收了,又从余家挣了六百块出来。 家里现在是完全不敢放钱,唐元元先去银行,只留了几十块的散钱,连进货的成本都不敢留,把钱存到银行这才去各个厂门口转。 厂子门口,衣服果然没有之前卖的快了,但包包和卡笼这些单品卖的还挺快的,尤其是塑料耳坠卖的很快。 小小的蓝白四方盒,耳坠2块钱一盒,颜色很鲜艳,是这边从来没见过的款式。 两块钱,可以说是唐元元卖的单品里面最品了,大家抢着买,一共就剩下的十几盒,都没够抢的就没了。 最后,唐元元剩了大半麻袋的衣服又去银行存了一遍钱,照旧只留找零的散钱回了家。 李木围着唐元元的自行车转了半圈:“你今天又卖了两麻袋多?” 唐元元:“嗯。” 李木:“你不是说,衣服这次不会比上次好卖吗,为什么你又卖这么快,是不是又找到好地方了不带我?” 唐元元这次进的三麻袋,只有两麻袋衣服,另外一麻袋,一半是包包,一半是卡笼这些小商品。 今天小商品都消耗光了,衣服批发市场那边消耗了一麻袋,除了余家,厂那边确实都不太卖的动了。 唐元元明天还是去百货大楼那边摆摊试试,顺便再看看房子。 “玉城就这么大,哪有多少好地方?我这次就进了两麻袋衣服,还是在批发市场她们照顾我才卖光的,另外一麻袋是皮包,耳坠这些好吧。” 李木:“那我们今天卖的差不多?” 唐元元点头:“是啊。” 李木满意的搓搓下巴,“我就说,我也不能那么差。” “那你这些衣服怎么办?我明天打算下乡去卖,我这次进的都是便宜货,感觉下乡也卖的快,你要去吗?” 唐元元摇摇头:“我没拿多少便宜衣服,去乡下卖不动。” 李木:“你下次,还是进便宜的衣服吧,咱们就可以一起下乡卖了。” 唐元元今天一天,除去成本挣了小三千块,还是坚定,要赚有钱人的钱。 “不急,我慢慢卖。” “对了,小偷的事,黄婶有说吗?” 李木去灶房做饭一边回:“估计还没问出来,我刚回家的时候,看见她和一群老太太聊天,估计还在问。” 唐元元一边给自己打水洗脸,一边问:“你觉得是谁?” 李木下巴朝院子的方向撇了撇,示意赵家。 唐元元也觉得可能,赵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俩家又有私仇,这个节骨眼上,赵家这对母子锁了门不在家,去向不明。 很难不让人怀疑。 只是不知道,赵顺是伤到脚的那一个,还是昨天晚上及时跑了的那个。 要是警察能抓到人就好了,不然,这觉恐怕都睡不安生。 唐元元照旧去屋里写作业,一会的功夫,黄婶就过来报告结果了,“小木啊,没准不是咱这一片的。” “咱这一片,没人伤了脚,卢大夫说了,没人找他看脚。” “赵东是昨天安葬的,赵顺昨儿个早上脚还好好的。” 这一片,有一个小诊所,就是卢大夫看的,大家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都去他那看。 李木搁下做了一半的饭,去屋里麻袋里翻了一件衣服出来:“黄婶,我给你带的衣服,你穿试试。” 黄婶高兴的手搓着衣服:“还真给我带了呀,这怎么好意思。” “多少钱啊,我去拿给你,我咋能要你一个孩子的。” 李木:“不要钱,你拿去穿吧。” 唐元元朝外头看了一眼,青草色的花裙子。 黄婶人本来就不白,长相又偏老,简直是灾难。 ……到底是什么眼神。 过了一会,黄婶换了裙子,美滋滋的前后转:“小木,好看吗?” 李木:“好看,黄婶,你年轻了十岁。” 唐元元用钢笔敲了敲脑袋,恨不得再去洗洗眼睛。 过了半小时,李木的吼声从灶房传来,饭好了。 唐元元盖上书,跑了两趟,把饭菜端了过来。 李木捏着筷子:“西瓜你怎么不吃啊?” 唐元元:“你自己吃吧。” 李木好笑的笑了一声:“还挺拘谨,我买了一整个,吃不下剩的。” 唐元元就不客气了:“我吃过了饭再吃。” 李木吃过饭去看电视放松,照旧看的还是西游记,李木对着那只猴看的津津有味。 两集看完,也快十点了,李木打了个哈欠,去院子里冲了个凉回来,他洗澡也不烧热水,自来水放两盆水往身上一冲就完事。 “你还不睡啊?” “我再看一会就睡了。” 李木就没管唐元元,自己进了房间,关门睡觉。 唐元元一向要看到十一点才睡,先去灶房用炉子温上洗澡水,这样一会就可以直接洗澡了。 夜色很静,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陆续关灯睡觉了,偶尔有谁家大人训斥小孩睡觉不老实的声音,一个小时无声流淌过去,唐元元把木桶搬到灶房,兑好洗澡水,去客厅关了灯再回灶房抹黑洗澡。 仔细洗干净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打开灶房的门,隐约看见墙角一个黑团似乎是个人影。 “谁!” 唐元元立刻去拽灯线,这个时候的灯泡拉的都是灯线,唐元元在黑暗中失了准头,电线绳晃了两下,再拉到,只看见一闪的人影,墙角那里已经是空的了。 李木穿着一条裤衩子光着脚跑出来,去灶房提了一把菜刀打开院门跑出去,只剩空荡荡的路。 “艹,哪个狗日的,有种你出来!” “看小爷不给你打趴下!” 黄婶拉了灯泡揉着眼睛出来:“又有贼来了?” 唐元元点头:“应该是昨晚那个人。” 黄婶:“妈呀,这也太吓人了,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唐元元头疼的揉揉额角,“是啊,这样没法睡觉了。” 想了想,去把老鼠夹翻出来,都布在墙根。 李木:“怕什么,我就不信,他还真敢不要命,黄婶,你家绳床借给我用用。” 黄婶:“干啥?你不会是要睡院子里吧?” 李木大吼一声:“我就睡院子里,看哪个龟孙子赶来,来一个我砍一个。” 唐元元不赞同这个做法,她光是想想这个场景就头皮发麻,睡的正酣,小偷翻墙进来,一步步靠近:“这样太危险了,你还是去屋里睡。” “就这么定了。” 李木去黄婶家扛了绳床,摆在院子里,菜刀就摆在手边,唐元元担心他翻身给菜刀破开肉。 “你这样,真能睡的着,不害怕吗?” “我躲在屋里,小偷就不敢来了?你傻不傻,我睡在院子里,他们才害怕,才有所忌惮。”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唐元元觉得,要是自己,指定眼睛都不敢睁。 “艹,这死蚊子,也太黑了,”李木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去点个蚊香来。” 唐元元难得良心发现,去点了一盘蚊香来,放在绳床边。 唐元元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跟煎鱼似的,翻了好几个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又做起了噩梦。 梦里,有个凶神恶煞的小偷进来,一步步逼近,手里一把刀砍了下来。 唐元元尖叫一声惊坐起来,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光,趿着鞋子跑出房间,李木拿着一双筷子从灶房出来:“怎么了?” 唐元元:“你没事啊?” 李木没好气的给她一个白眼:“你说呢?” 唐元元吁了一口气,还好,是梦。 隔壁,黄婶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又有小偷了?” 唐元元:“不是,我做噩梦了。” 黄婶扶着心脏:“唉,我也一样,做了半宿的噩梦,这小偷也太缺德了,我这一整夜心惊胆战的,人都不好了。” 李木端着搅鸡蛋的碗出来:“唐元元,你不会是梦见我被人砍了吧?”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行啊,我给你守院子,你梦见我被砍啊!” 唐元元:“我也不想做这种噩梦的。” 黄婶:“是啊小木,我也不想做这种噩梦,实在是,这种被小偷惦记的感觉太吓人了,要是哪天他摸错了门,跑我们家,或者,偷完你家,觉得偷一家也是偷,两家也是偷,唉!” “我都不敢睡觉了。” 李木目光落在唐元元脸上:“你也不敢睡?” 唐元元:“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我一会还是去警察局。” 就算没用,她也要去一趟,求个心理安慰。 还有就是,她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买房。 唐元元去警察局转了一圈回来,就看见,家里多了一只凶神恶煞的大狼狗,脖子上一根狗绳,墙角砸了一根木桩子,狗的锁链就套在上面。 地上很多碎瓷瓶渣,还有一些和好的水泥,李木正踩着梯子在泥院墙顶,一些泥好的院墙上插着碎玻璃碴。 唐元元:“你搁哪买的狗?” 李木:“屠宰场,这狗花了我二十块巨款。” “那我出一半。”唐元元最怕的就是狗了,“它会不会咬人啊?” “废话,不咬人我还不买它,”李木转过半个身子:“要是还有那不长眼的赶来,指定能给它咬成太监,叫他狗日的断子绝孙。” “一水的玻璃碴,我看谁还敢来翻墙,把他手都戳烂。” “怎么样,我这招,比你找警察管用吧?” 唐元元:“还行。” 李木:“明明是超级厉害。” 要是有条尾巴,唐元元怀疑,李木的尾巴都得翘上天。 去灶房,找了半块肉出来,大狗跳起来精准的接进嘴里哼哧嚼起来。 唐元元只敢拿个树枝摸它狗头,心里总算踏实下来:“你夜里好好看贼,我天天给你买肉骨头吃。” 大狼狗欢快的啃着肉,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解决了小偷的事,唐元元安心不少,等太阳稍稍下山,就骑着自行车去看房子,百货大楼旁边有那种自建的统一规划的三层土楼,一楼有几家当成了门市在用,一家开成了小卖部,一家开成了面馆,还有家包子铺,音像店。 包子铺边上,正好就有一家空房子,对方开价三百块钱一个月,唐元元还挺满意的,当即就租了下来。 她总算是有了一家自己的店铺。 唐元元没有装修这方面的人脉,唐元元就找徐小凤帮忙,果然,她这边就有认识的人。 恰好对方手里现在没私活,对方下班骑了自行车就过来,唐元元不太懂装修,但她看了南边的服装店,就想复刻。 玻璃门,灯,地板,白墙,墙上要方便挂衣服,还要留两个试衣服的地方,再放一面镜子,门头上,还要挂一个牌匾。 师傅说,大概要七天左右能装好,全部装修好,大概也要五百块,唐元元爽快的付了钱。 唐元元这边拥有了人生第一家店,砂轮厂,唐爱国却再次出现工作失误,食指擦进了磨具里,半个拇指头切掉了。 他不能上工了。 第40章 唐元元绕去菜场,买了一些肉骨头回家。 李木好笑的抱胸:“唐元元,你行啊,傻狗你都惦记,怎么不记得给我买点肉。” 唐元元给狗丢一根肉骨头:“这跟是给你带的,你吃?” 李木给她一个白眼,“你敢骂我是狗?” 唐元元不明白,这人说话为什么总是夹枪带棒的:“你跟一只动物有什么好比的?” 李木:“我也是动物界的,我是一头英勇的狼!” “…你的意思是,你不是人?” “唐元元,今晚我罢工。” “我做你不挑食就行。” “…我不吃红薯粥。” “我做只有这个。” 李木鼓着脸颊进厨房,边道:“你上辈子一定是一只蟑螂,什么都不挑食。” 幼稚。 唐元元懒的跟他顶嘴,“对了,我店找好了,就在百货大楼边上,边上还有一间空房子,你是打算在批发市场开店,还是去我那边?”李木脑袋转回来:“我就要当老板了?” 唐元元:“…” 李木:“我们老李家祖坟一定是冒青烟了,未成年当老板,我以后指定能腰间BB机,手上大哥大。” 唐元元:“……” 懒的理他,挂好毛巾进屋里翻开书本复习功课。 李木:“唉,唐元元,你翻白眼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啊?” 唐元元:“我是说你目标太小了,以后肯定能开上桑塔纳。” 李木怀疑唐元元在说反话,但他觉得,照现在的收益下去,再过上几年,没准真能开上桑塔纳去上大学。 “唐元元,你就等着吧,我指定开上桑塔纳。” 唐元元翻开书本,自动屏蔽他的话。 李木把豆角端到屋里摘,“我决定了,还是开在你边上,反正我卖男装,跟你也不竞争。” 唐元元在看文言文,不知道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李木不悦的冷哼一声:“唐元元,以后你要是考上大学,也有我一份功劳。” 唐元元抬眼睨了他一眼。 李木:“你看看,现在一天三顿饭都是我包的,说是我抚养你不过份吧?这算不算我的功劳?” 唐元元:“你要是心里不平衡,我可以一天付你一块钱辛苦费。” 李木脑子忽然灵光一闪:“也是,小爷马上都是老板了,为啥还要自己苦哈哈的做饭!” “我可以雇黄婶啊。” 他豁然就站起来,去了隔壁一趟,过了一会,黄婶同他一起过来了。 李木以两块钱一天,把饭包给黄婶了。 于是,李木躺在椅子上,摇着蒲扇,欣赏着灶房的炊烟:“唐元元,我现在有没有地主老财的风范?” 唐元元无语的撇了撇嘴,“有几分周扒皮的影子。” 李木:“你这狗嘴里,真是吐不出我半个好字。” 唐元元懒的理他,高中的文言文太难背了。 李木舒服的晃着摇椅,嘴上话不停:“我爸命可真好,生到我这么出息的儿子,没准在地下都笑活了。” “唐元元,你不来歇歇啊?” “唐元元,你说说你,现在都那么能挣钱了,你还这么拼命做什么?” 李木从躺椅上侧过脑袋,听见唐元元小声背着文言文,无语的撇了撇嘴,起身去灶门上。 “黄婶,热不热?” “做饭哪有不热的,小木你是不是饿了,饭马上就好。” “不急,我还不饿呢,对了,黄婶,我开服装店了。” 黄婶:“真哒?” 李木:“这我还能骗你,等我店装修好了,带你去参观参观。” 黄婶:“成!” 李木又拿起肉骨头,往狗的左边扔:“傻狗!” 狗往左边跳起来,接住骨头,李木觉得挺好玩的,跟狗玩了起来。 “傻狗,以后我就是你爸,你就是我的狗儿子,叫声爹来听听。” 大狼狗欢快的啃着骨头不理他。 李木:“你爸是老板,你就是老板的狗,你现在养在金窝里,你知道吗?” “夜里好好看贼,我天天给你买骨头。” 大狗汪了它两声。 “好狗,真乖。” 豆角烧猪肉,青椒炒茄子,黄婶花了半小时就做完了,比李木的厨艺高出来很多。 两个人正吃着饭,唐安来了,带来了唐爱国手受伤的消息, “自从你当众打了他,爸就不太对劲,总是忘事,工作也老出错,今天更是一只手指头都擦机器上,半个手指头都没了,他也算得到报应了,也知道错了,过去的事就算了吧,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你总住在别人家也不合适,回家去吧。” “唐安,你还真是永远都擅长甩责任。唐爱国自己在班上受伤,也能怪到我头上?” “还有,这件事永远过不去,就算唐爱国现在就去死,也不过是给妈抵罪,更谈不上原谅。” “我跟你们断绝关系了,你们俩的所有事都不用跟我说。” 唐安:“你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谁不知道你是我姐?” “你知道外人怎么说你的吗,别人问我,你是不是不要钱,上门给李木做媳妇了,你一个女孩子,你名声要不要了?” 唐元元:“我没听人这么说,周薇和黄婶都让我安心住着。你这朋友听起来像是嘴脏心也坏的,不过你的事跟我也没关系,你愿意和畜生搅和在一起,是你自己的事,就别朝我身上扯了。” 唐安气结:“你究竟有没有廉耻!” “说什么呢,”李木对着唐安的屁股踹了一脚:“艹,快滚,别来我家吵架。” 唐安气结,瞪了一眼唐元元和李木,转身走了。 家里,唐爱国躺在床上抱着断指哼哼,唐安本来就受了一肚子气回来,现在听这种哼哼更是烦躁不已。 他甩起两个巴掌打在脸上,让自己记住这个教训。 蠢! 太蠢了! 他为什么一次次的,送上门去给唐元元羞辱,为什么一次次的,以为她能回这个家? 她就是个*自私自利的。 谁家姐姐不供弟弟? 一个女人,读那么多书做什么! 不就是辍个学,她却觉得全家都欠了她,撺掇妈妈撂家里的摊子,把爷爷塞给他一个人照顾。 唐元元心里都恨死自己了吧。 他恨爸爸偏爱自己,恨自己能上学。 说李木不是好东西,她自己却跟人合伙做起了生意,把他这个亲弟弟晾在一边。 现在,爸爸成了这个样子,不是挣钱的劳力,是累赘了,她怎么可能回来呢? 她就是想把这个破家扔给他一个人,照顾父母,应该是她这个长姐的责任。 真是好狠的心。 可笑,自己还以为她是因为妈妈的死恨爸爸。 她分明是不想接手爸爸这个包袱,怕他们父子俩花她的钱。 她就是这样一个爱计较的人啊。 他绝对不会再去找唐元元。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他绝对会比唐元元更有出息,一定会让她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唐安!” 门上传来说话声,听声音是周薇。 唐安立刻把眼角的眼泪擦干,又把桌子上的剩碗扔进灶房盆里,把唐爱国身上沾血的衣服换了下来才出去。 “周薇,你怎么来了?” 周薇一下班就听说了唐爱国受伤的事,这个人真是活该,问题是,唐安以后怎么办? 唐安还是个学生呢,以后可怎么办? 周薇很担心,吃了饭匆匆撂下碗筷就来看看了。 “你爸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来看看你。” 唐安扯出来一个笑:“谢谢你,如今,我二叔三叔家都不愿意沾我们家的边,更别说邻居朋友,连我姐都…只有你。” 他的目光笔挺的落在周薇鼓鼓的脸颊上,声音都软了三分:“周薇,你是唯一来看我,和我爸的人。” “谢谢你。” 周薇心头都要被这目光看化了,“唐安,我们是好朋友吗,好朋友当然应该互相帮助。” 唐安:“你坐,我给你倒水喝。” 周薇:“不用麻烦了,我才吃了饭过来的。” 唐安提起水壶,这才发现,里面是空的,窘迫的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我去烧一点。” 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灭了,中午吃剩的碗筷泡在锅里,院子不知道几天没扫过了,掉满了院子,盆里还有一件血衣。 而堂屋里,唐爱国的哀叹哼声不断,好像在喊饿。 这个家,像是落在背光处的树,阴暗又潮湿,要开始长霉了一样的。 周薇:“这么晚了,还没吃晚饭啊?” 唐安:“嗯,在医院回来的晚,我爸想我姐了,想见她,我刚才又去找了她一趟,她,这个家现在这样,她挣了大钱了,已经不需要这个家了。” 周薇:“唐安,别怨你姐。” “她只是太在乎你妈了。” 唐安的目光凝住,过了一会,才道:“是。” 周薇:“你别看她现在挣钱了,我知道的,她这钱挣的很辛苦,她一个人,很不容易的。” 唐安扯起来一个温和儒雅的笑:“你说的对。以前,都是我爷拖累了我姐和我妈,现在,她好不容易能做点自己的事,不应该再被爸拖累,这个家,也应该由我来承担了。” “你放心,我不找她了。” “我会自己养活自己和爸。” 唐安笨拙的刷碗,引煤球,周薇难受的心里一梗,抬起两只手: “算了,我来吧,你去看看你爸去。” 唐安:“这是我家的事。” 周薇:“你又不擅长这个,做个饭而已,没关系的。” 唐安去屋里看了一眼唐爱国,跟他说了几句话,再出来,厨房已经焕然一新,同样是清水煮挂面,她加了一点酱油,汤底有了一点深色,颜色都更好看了。 唐安眼眶微红:“周薇,你怎么这么好。” 周薇面颊微微泛红,“你快吃饭吧。” 又去院子里,放了自来水把衣服洗干净,晾晒起来。 等干完,擦着热汗,一碗水端到了面前:“快喝吧,已经放凉了。” 周薇正渴着,从另一边接过碗,是甜的。 “你加糖了?” 唐安:“好喝吗?” 周薇:“好喝。” 糖水喝进嘴里,好像也流淌过了心脏。 周薇喝完糖水,捏着空碗微微有点尴尬,正不知道要说什么,唐安已经朝她伸手,“给我吧。” 周薇把碗交给了唐安:“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 唐安:“你等我一下。” 唐安去灶房,放下碗,再折回来,手里已经多了个手电筒。 “我送你,外面太黑了。” 周薇不自觉翘起了唇角。 小小的一束光在夜色中捅开一圈光点,夜色中唐安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像不像月亮落在地上?” “像。” “撒谎,一点也不像。” “…” 那束光移动,落在了脸上,周薇右手挡在眼睛上,看见唐安逆着光线的暗影,“真正的月亮,是你。” 周薇都懵了。 唐安:“周薇,你美好的像天上的月亮。” 周薇别过脸,那一截光落在侧边的脸颊,总觉得像白天的太阳一样灼人:“我才不是月亮,我就是个厂妹。” 唐安:“厂妹怎么了?” “你不世俗,人温柔,让我想到出淤泥不染的莲花,又有着丁香一样的芬芳。” “我再没见过比你更好的女孩子了。” 周薇长这么大,还没人这么夸过她,她从小念书就差,两个哥哥笑话她笨,爸妈的口头禅也是,你看人家唐元元,怎么每回都考一百分回家,再看看你。 月亮这样高洁的词,落在她的耳朵里,无异于烟花炸在脑海。 羞涩的她快速就跑了。 直到关上院门,心脏还在噗通噗通跳。 周薇妈:“你怎么了?怎么把院门关这么响?” 周薇:“没,没事。” 周薇妈:“你怎么在唐家待这么久,我正要去找你呢,你现在正是找对象的年纪了,以后少去唐家。他家现在一堆糟心事。” 周薇嘟着嘴巴,“妈,你说什么呢,我才多大,才不要嫁人。” 周薇妈只以为女儿是害羞,之前忙着两个儿子张罗对象,现在都定下来了,也是该给女儿相看对象了。 夜里,李木还是扛了绳床在院子里睡,大狼狗不时叫两声,这叫声却很让人心安,唐元元一夜无梦,早上醒来就伴随着鸡蛋饼的香气。 摊的薄薄的鸡蛋饼,洒了细碎的青葱点缀,两面煎的金黄,米粥的米花炸开,米香味浓郁。 俩人吃了有史以来,最香的一顿早饭。 唐元元:“同样是做饭,你也好意思说你以前辛苦。” 李木:“你好好意思说我,你都把我当猪喂,用红薯粥对付。” 早饭黄婶是在自己家做好了端过来的,只用洗碗,还一人一顿轮着洗,李木感觉,自己的生活都轻松了。 钱真是个好东西。 唐元元把麻袋放上自行车后座:“李木,出发了。” “等一下。” 李木又端了一盆水,把他的破自行车擦拭了也一遍,然后给了屁股坐一个飞吻:“老板李木出行。” 唐元元很想给他屁股一脚。 唐元元的店,师傅已经开始在做基础的装修了,李木花了半小时,跟主家磨了20块钱的价格,以280块租下了房子。 敲定了房子,两人又各自分开去卖衣服。 唐元元把摊子摆在百货大楼路边,天气炎热,没什么客人,唐元元卖的也慢,一天下去,也只卖出去7件衣服,4件精品,3件普通的,挣了258块钱,唐元元心里更有底气了,这店开起来,赚钱是很轻松的事。 只需要再找一个信的过的店员,她在纺织厂这一年很茫然,自然也没心思处朋友,以前学校关系好的几个女生,也都在念高中。 周薇是最合适的。 纺织厂的工资是240,批发市场工人工资是两百块一个月,唐元元准备给她三百块一个月。 没有夜班,也不用时时刻刻都站着,工作也更轻松,她应该也很乐意的。 唐元元准备吃晚饭去找周薇说这事,正要出门,他大舅和舅妈却拎着麦乳精和一包桃酥上门了。 张强搓着手憨笑:“元元,前两天就想来看看你,结果你没在家。” 在唐有山生病之前,大舅二舅都是唐家的常客,后来唐有山生病了,唐家落魄了,俩个舅舅就跟死了一样,看不见人了。 唐元元猜测他有事:“我要急着出去,大舅你有什么事直说吧。” 舅妈的眼泪立刻就来了:“你这孩子,舅舅和舅妈来看看自己的侄女,还要有什么事,你妈走的冤啊,我们寻思来看看你。” 唐元元:“我要出去,那你们看完了,东西留下,就先回去吧。” 舅妈:“……” 舅舅长长叹息一声:“元元哪,这不是,最近生意不好,那么多小商品都卖” 唐元元直接打断他:“你是想卖衣服?” 舅舅:“我是你亲舅舅,你可得帮” 唐元元:“伸手?” 张强下意识伸手,但还是不解的“啊”了一声。 唐元元直接把麦乳精和桃酥往他手里一放:“拿上,走吧。” “不送。” 张强:“你这孩子,你” 唐元元做了个往外扔的动作:“不要,那我给扔出去?” 张强赶忙就接住了麦乳精,舅妈接住了桃酥。 “你这孩子,你可真是” “汪汪汪!” 俩人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大狼狗就咬了过来,俩人吓的被狗追出了门。 李木看戏的吹了口哨,大狼狗就跑了回来。 李木赏了它一根肉骨头。 唐元元:“你悠着点,狗还是不要随便放出来的好,万一真咬到人,人家也要你陪。” 李木:“放心吧,我这是好狗,不然你以为我为啥出20块。” “就是看着凶,不真咬人的,当然,小偷出外,它清楚着呢。” 唐元元一看大钟,已经七点半了,周薇应该已经到家了,拿上手电筒往周家去。 周薇妈:“小薇不是说找你玩去了吗?不会是跟你错开了吧?” 虽然通往李家的路不止一条,但唐元元走的是最近一条路,而且要是路上有人,她没道理没察觉到。 “我没看到她。” 周薇妈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微微变,“瞧我这脑子,她刚是说去找她堂妹小娟了,你找她有事说吗?我去给她叫回来,让她去找你。” 唐元元:“那我去小娟家找她吧。” 周薇妈:“我正好也要去她二叔家,有事和她二婶说,元元你先进来坐着,婶子给你冲麦乳精喝,瞧你现在瘦的,都没形了。” 唐元元不太想进来,周薇俩个哥哥都人高马大的,坐一起很奇怪。 架不住周薇妈力气大,结结实实的舀了三汤匙麦乳精:“这可是好东西,可香着呢。” “你踏实坐着啊,看会电视,我去给小薇叫回来。” 周薇俩个哥哥似乎也很不自在,扯着嘴角点头,唐元元也只能尴尬的点头。 周薇妈一路小跑着跑到唐家,耳朵趴在大门上,果然就听见自己女儿的说话声。 她轻轻扣门,喊了一声:“小薇,给妈开门。” 周薇昨天就注意到唐安的窘迫了,可惜她下班太晚,不能给唐安买些肉菜,要是直接给他钱,又怕伤到他的自尊。 好在,她明天就能转夜班了,能去给唐安买些肉菜。 今天先偷偷买了两份米线过来,扎紧了放在布袋子里,她妈也不知道,刚才匆匆放下碗筷就找了借口出来了。 唐家这院子恐怕自从张兰草走了之后就没扫过,条几什么的也没擦过,她是个勤快的姑娘,拿着抹布就干起来,正扫着院子,冷不丁的就听见她妈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唐安去给开了院门:“周婶。” 周薇妈冷着脸,故意不看唐安,只盯着抱着大笤帚的女儿:“小薇,你大半夜跑人家家里干什么,你是大姑娘了,要知道廉耻,更要考虑自己的名声。” 周薇气的眼睛发红,偏又不知道怎么说。 倒是唐安,像是听不出来周薇妈的阴阳怪气,反而和善的笑着道:“周婶,是我的不是,没考虑到这一层。” 他温柔甜腻的目光犹如粘腻的蛛丝缠在周薇身上,“周薇,我知道你是好心,不过明天别来了,我自己能照顾我爸。” 唐安甚至把母女俩送出门:“周婶,你怎么没拿手电筒?夜色黑,我给你拿一只。” 唐安客客气气的,周薇妈却冷着脸道:“不需要,我家又不是没有。” 两边一对比,周薇觉得自己妈很没礼貌,很是羞愧。 周薇妈却觉得自己女儿上赶子去给唐家做保姆,这唐家可不是什么好人家,看看张兰草的结局就知道了。 “你给我死了这条心,我是不可能同意你和唐安的,他才要去念高一,还有四年大学,七年的时间,变故太大了,他要是有良心娶你还成,要是不娶,他最多被人笑狼心狗肺,可你呢,人家只会笑话你不自量力,一个厂妹想攀大学生,你别说嫁人了,你恐怕都没法待在这里。” “妈,你想什么呢,人家成绩那么好,以后要上大学,成为大学生的,我一个厂妹,怎么配的上。”她又怎么敢肖想呢。 “你还知道你们不配啊,那你还上赶子去照顾人家。” “我就是看他一个人,还要照顾生病的爸爸,太可怜了,想帮他分担一点。” “我没想过图他什么。” 周薇妈更生气! 手指恨铁不成钢的戳在她脑门上:“你是不是死心眼?” “他是个男孩子,他怎么样都不会吃亏,你的名声要是坏了,你还怎么嫁人。” “我不管,反正你别去了,这就给你安排人相亲,嫁人,你趁早给我断了念想。” 想到自己要嫁的人,根本不会那样温柔的注视自己,说自己是月亮,更不知道是不是洗脚都要自己催着才洗,周薇不争气的红了眼眶,即便自己拼了命的擦干净眼角才进门,唐元元还是一眼看出了她的异常。 “周薇,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刚才眼睛进虫子了,揉了半天。” “两只眼睛都进虫子?” “嗯,现在夏天,虫子多。” 周薇妈不想自己女儿的心思露出来,传出去不好嫁人,立刻道:“这夏天,虫子就是多,我刚才眼睛也眯了一只。” 唐元元就不好问了,说了店员的事。 周薇当然愿意:“我没问题,不过,300块是不是太高了?你给我200就成,不用特意照顾我。” 她知道,有些更小一点的厂子,一个月还有150块工资的呢,就卖卖衣服,动动嘴皮子,要300块也太多了。 唐元元坚持给三百块:“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先辞职,到时候我那店也上了正轨了。” 母女俩笑着把唐元元送出了门。 唐元元伴随着狗叫声,安稳的睡过去,很久都没梦见的那个梦,竟然又出现在了梦境中。 梦里,这回死的是她。 她在下夜班的路上,遇见了小流氓抢劫。 她妈抱着她的身体快疯了,不到一年的时间郁郁而终。 唐爱国下岗了,周薇一次次,把自己的工资塞进唐安手里。 等唐安大学毕业,周薇已经苍老了很多,唐安被一个富家千金看上,疯狂追求,唐安却坚定的不为所动。 最后,富家千金找到了周薇面前,周薇深感自己不配,只给唐安留下一封信,一个人远走他乡。 俩人再相见,已经是二十年以后,此时的周薇已经一身病痛,临近膏肓,而唐安,却还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 周薇笑着流下眼泪,像是看见自己最满意的作品,带着最后的眷恋走了。 唐元元扶着心脏醒过来。 唐安,竟然是周薇供养着念完了大学的?! 可是,以前的梦境里,他说是靠自己,他是寒门的奇迹,是多少年轻人的偶像。 不行,她绝不能让周薇走向那么悲惨的结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45 第41章 周薇这半个月是夜班,这个时间应该还在睡觉,唐元元就照常吃饭摆摊去,打算晚上找周薇谈谈。 这边,周薇妈因为发现女儿的心事,已经两个晚上都睡不好了。 脑子里反复循环女儿那句什么都不图。 这不是傻吗! 想她一辈子都把丈夫拿捏在手心,俩个儿子也是孝顺的,没想到,生了个榆木脑袋的女儿。 自己婆婆是个重男轻女的,死抠门还喜欢把钱攥在手里头,周家的亲女儿都没一件好衣裳。 自己是对着丈夫一把眼泪一把眼泪的抹,谋划了两年才把家给分了,工资捏在自己手里,女儿才有的好日子过。 她们这这一代,女子大多数都是当成牲口,给口饭吃就过来的,很多人也这么养女儿,她却不这么想,自己没过上好日子,她要让女儿过的好一点,在这一片巷子,周薇的生活可以说是最好的。 俩个哥哥从来不敢欺负这个妹妹,甚至,她挑的两个儿媳妇,都是好性子的,就怕厉害的以后容不下周薇。 在疼女儿这点上,张兰草和自己最像,于是俩人自然走的最近,两家隔着一条巷子,她却最喜欢带着女儿来唐家玩。 可后来唐家老太太老头子相继生病了,张兰草忙走了老太太,还没喘口气,又忙起了老头子,连女儿的学费都没看住,她看的生气,就不愿意女儿跟他们家多来往了。 她生平最讨厌女人任劳任怨,因为看着生气。 怕女儿看多学傻了。 丈夫儿子不使唤,留着供着的吗? 没想到,女儿竟然看上了唐安! 是她大意了,总觉得自己女儿比唐安大一岁,就没往这上头想。 昨天什么事都不干,就跑亲戚,寻摸合适的青年打算给自己女儿说对象,早点嫁出去,好断了她的心思。 勉强给她寻摸到三个,一个是火车站的司机,一个是供电局的电工,一个是砂轮厂顶了他爸工作的技术工。 也许听起来都不是那么体面,但对他们这种普通工人来说,都是能接触到的,最有体面的资源了。 周薇人长的水灵,性子又好,最重要的是,她妈会整活,这种会整活,并不是张兰草那种老实巴交的好名声,而是把家里管的井井有条。 丈夫儿子都能老实巴交工作,不整花活,不独揽事情,公婆养老四个兄弟轮着来,生病了四个妯娌轮流伺候,谁要是敢偷懒,周薇妈那张嘴能骂叫你三天都抬不起头来见人。 她是爽利人,爱偷奸耍滑占便宜的人她一点也不迁就,现在一家五口都有工资,家里日子蒸蒸日上的,她不管是挑选儿媳妇还是挑选女婿,选择空间都很大。 于是,她一口气给女儿挑选了三个。 至于衣服,就唐元元给女儿的那件裙子就很好看。 稳重又洋气。 周薇都懵了:“相亲?” “三个?” “谁家这么相亲啊?” 周薇妈戳她脑门子:“你个死妮子,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俩个哥哥都是正式工人,爸是组长,家里没有糟心事,你长的水灵,性子也好,有的是人想认你做儿媳妇。” “不是妈吹,就你这条件放出去,这一片的好男人随你挑,你可别上赶子去给唐安当老妈子。” “他唐安以后是有出息,可再有出息他现在也是个娃,他要出人头地,也得十年以后吧?他现在还要人奶,他妈死了,他爸是个蠢的,现在还废了,他姐也不管他了,你要是真跟他好了,你就给他拖累死了。” “你就是戏文里的王宝钏,得吃糠咽菜十八年。” “你可不能糊涂!” 周薇咬着唇瓣,心里慌乱的厉害。 自己真要找个对象吗? 时下相亲,就是男女双方都去媒人家里,对看一眼,要是满意,媒人在中间递话,女方再到男方家里相看一眼家什,要是也满意,两家大人就可以商量着定日子了。 周薇妈把三个相亲对象分别安排在四点,五点,六点。 周薇妈故意带着周薇经过唐家门口,“小鹏他妈,忙啥嘞…我带小薇去相亲…供电局的,吃官家饭…嫁过去人家就能给小薇交工资…” 周薇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看向唐家的方向。 院门打开,唐安就这么站在门上。 隔着好几米的距离,他漆黑的眼眸落在自己身上。 眼睛是难过的,嘴上却扯着笑。 好像要碎了。 周薇心里很难过,只觉得双腿如灌铅,被她妈扯着走。 直到拐弯处,周薇回头,还看见,唐安站在门上,一动不动。 周薇想,她是个势利的人。 周薇很不习惯这种场合,匆匆瞥了一眼,男方和唐安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人白胖白胖的,憨厚的面相,什么都写在脸上。 对方显然是对周薇满意极了,一般这种相亲男女双方是不说话的,更害羞一点的,连对方的长相都不敢看。 男的却大着胆子朝周薇想握手:“你好,同志,我是方石。” 周薇感觉,对方的胳膊比自己的腿都粗,她躲到妈她身后,眼睛就红了。 她不自觉和唐安做对比,对方说话一开口就是没文化的工人味,还同志。唐安就不这么说,唐安会夸她灵动的像是蝴蝶。 她都可以想到,结婚以后,他们的对话,大概就是她妈和她爸的谈话,吃饭,工资,孩子。 一点也不像唐安,长的斯斯文文的不说,说话好听又优美,会念诗也会写诗,一看就是知识分子的样子。 周薇妈笑着打圆场:“你这孩子,咋这大声?我这女儿性子静,没和男生接触过,被你吓到了,在家面对她爸她哥可不这样。” 方石搓着手,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两声:“是我不好,说话太大声了,不关同志的事。” 别人夸女儿都是夸女儿贤惠能吃苦,周薇妈却和平常人不一样。 “我这闺女,会疼人,她爸她哥一回家,她就给冲糖水,打洗脸水,说话甜,两个哥哥也对她好,她是我们全家的心肝宝贝,我们全家都舍不得她干活,自己上个小班就成,她的工资我也不要,以后嫁人了都给她带过去,我还给她办嫁妆,就图个男人能心疼她,多干干家务,可不敢嫁懒汉,以后什么都甩给老婆,这种男人是丧门星,要把一个家败坏的,我们家可不敢招。” 周薇妈也不客气,问方石会不会做家务,以后家里谁管钱,问这些话的时候,余光主要看方石妈的反应,对方和善的笑,和儿子如出一辙,还主动说了儿媳妇过来就当家的口头承诺。 母子俩倒真是像媒人说的那样,都是老实性子。 方石偷偷瞥一眼周薇,脸蛋都红到了脖子根。 周薇妈把态度拿的高高的,给媒人一个眼神,示意今天就到这,然后就带着周薇先离开。 周薇妈注意到,方石的眼睛都粘在女儿身上不收回去,送他们出门,没注意脚下,直接摔到了地上,还出了个大丑。 大家哄堂大笑,方石第一时间紧张的看向周薇的反应。 周薇撅着嘴巴,本来就瞧不上,现在更瞧不上,又往周薇妈身后藏了藏。 三个相亲对象无一例外都对周薇表现出来喜欢,第二个相亲对象是个清瘦的竹竿,五官不够周正,周薇妈再一瞧他妈的面相,嘴巴很薄,下意识王往下抿着的苦相,头也抬的高高的,看见自己儿子紧紧盯着周薇,就本能的做出了这种不屑的微表情。 这一看就是刻薄儿媳妇的那种妈妈,一般儿子也是拧不过老妈的糊涂蛋,坚决不能要,于是连问都不问,直接示意媒婆他们走了。 一看就是过不好日子的男人和妈,跟这种人家,没啥好沟通的。 第三个相亲对象,相看的媒人家,就跟唐家家隔了几家,周薇妈倒也没挑出来什么大毛病,就是感觉男方没有方石来的对女儿热络,明明也满意,就是端着架子。 就怕自己女儿这性子弄不过他。 周薇妈看好方石,唐元元到周家的时候,母女俩正说着这事。 “元元啊,你来的正好,我们方家今天又大喜事,给小薇相看了对象,供电局的正式员工,男方性子好,他妈性子也好,最好的一点是,人家在意小薇啊,两小时之前刚相的亲,转头就去买了这些东西过来,你看这麦乳精,威化饼干,黄桃罐头,果冻,你看,都是好东西,这嫁过去指定享福。” 周薇低着头,咬着嘴巴,显然不太乐意。 唐元元联想到昨天这母女俩奇怪的地方,心里一咯噔:“小薇还这么小,怎么突然相亲了?” 周薇妈:“哪小了,都16了,元元啊,你要念书,你不懂,就现在这个年纪,最好找对象,现在这个时候都是妮子挑男人,等过了几年,那就是男人挑妮子了,我不是说你,你别多心啊。” “像你这种又会念书又能挣钱的,你到什么时候,都是你挑男人。” “小薇要是像你这么拎的清,我就不操这个心了,你帮我劝劝她,错过这个,后面各方面恐怕都要比这个差一点的。” 周薇妈想的很好,自己女儿就是没见过男人,被唐安迷了眼睛,等看到方石的好,指定就把唐安扔到闹后门了。 文化人,文化现在不能化成钱,供周薇吃喝,那文化就是个屁。 工人怎么了,人家吃皇粮的工人就是实在。 等孩子一生,还想什么情啊爱的,盘算的都是怎么把家里的日子过好。 唐元元把周薇把往门外推:“婶子,我跟小薇说说知心话,总之不让她犯糊涂。” 周薇妈:“要不怎么说,这一片这些闺女,婶子就喜欢你呢。” “拎的清。” “婶子去给你冲麦乳精来喝。” 周薇妈冲了满满两碗的麦乳精,一碗黄桃罐头,威化饼干摆了一盘子。 唐元元把门关上,直接开门见山。 “周薇,你不乐意这门亲事,是不是心里还想着唐安?” 周薇一口麦乳精呛到嗓子里,鼻子里,很难受。 手慌乱的擦着嘴巴,虽然嘴上说的是否认的话,但唐元元一下子就明白了。 奇怪,之前的时候,自己说唐安上厕所不洗手,明明她已经断了心思了。 “你怎么又惦记上他了?” 周薇到这里,也就明白了,“一个随身用手绢,倒茶之前都要洗手的男孩子,怎么可能上厕所不洗手?” “元元,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我对你弟的心思,又觉得我一个厂妹配不上他,所以故意撒谎骗我?” “周薇,我虽然厌恶工厂,也觉得当厂妹没前途,但从不会瞧不起工人,就像我心疼我妈扫大街,但不会瞧不起清洁工一样,我只是希望,自己可以过的更好,并不是要瞧不起谁。” “是我小心思了。” “所以,你又喜欢上唐安了?” 周薇紧张的摆摆手:“我只是觉得他现在一个人太难了,还要照顾爸爸,我就伸手帮帮他而已,没想过要跟他有什么结果。” 心疼比喜欢两个字更要命! 唐元元宁愿周薇是看上唐安以后能上大学,有出息。 难怪梦里,富家千金一找上门,周薇自己就退了,还走的一干二净。 这是从最开始,就抱着奉献不求回报的心。 上一个不求回报的是她妈,下场那么惨。 唐元元想,她大概天生是冷血的人,就算以后有自己的骨肉,也不会不求回报。 “周薇,我夜里做了一个梦,梦里,你一直供唐安念到大学毕业,他跟别人结婚了,你只能一个人背井离乡,累的浑身都是病,年纪轻轻就没了。” “那个梦很真实,就好像你的上辈子一样。” “周薇,那种结局很可怕,你不要去走那条路。” 其实道理都差不多。 周薇又不傻,怎么可能不懂呢? 唐安还太小了,她也只是个小女生,也害怕唐爱国那么大一个担子。 更清楚,唐安只要念了大学,他有多耀眼,她就有多碍眼。 “元元,你说的,我妈说的,我知道,都是对的。” “我愿意和方石。” 说完这句话,周薇就抱着脸呜呜哭起来。 唐元元:“你是不是完全不喜欢那个方石啊?” 周薇:“喜欢不喜欢的,有什么重要的,我妈说,能有好日子过最重要。” 唐元元觉得,周薇更像是用这话来说服自己死心的。 “你喜欢唐安什么?” “也没什么意义了。” “为什么没意义?天下又不是只有唐安和方石俩个男人?你不喜欢方石,你就照着自己喜欢的找啊。” “可是,我只是个厂妹,哪个有文化的能看上我。” “所以,其实你是喜欢读书人啊!周薇,那你为什么不自己继续念书啊?” “我不喜欢学习,我也学不好,我特别害怕老师凶我,我一想到念书要被老师骂是笨蛋,我就害怕去学校。” “……” 不喜欢学习,却又崇拜学习好的人。 “周薇,你去念夜大吧,那里的老师不骂人,还不管你学不学,坚持下来*,你也能那个大专文凭,你就不是厂妹了呀,你就可以找个文化人了。” “啊?我?不行不行,我考试都很差的。” “周薇,就是因为学习差,所以才念夜大啊,去那里的,都是和你一样学习差的,我听说,还有只念到小学二年级的大妈去学的呢。” “真的?” “我骗你干嘛呀,你看,我的服装店就白天开,以后晚上你也有时间了,你完全可以提升你自己,像是会计,药剂师,护士,都不需要念大学,我觉得你应该试试,再说自己行不行,这样,明天我们先去夜大看看,你报个名,我现在晚上也有时间,你就跟我一块看书,有不会的,我教你。” “成……可是我妈那里怎么办?她认准了方石,不会同意的。” “我觉得,你妈也不是认准了方石,是怕你在唐安身上陷下去,重要的不是方石,也不是唐安,是你自己是不是犯糊涂,如果你一直做傻事,你妈也只会把希望放在方石身上。” 周薇感觉自己现在很清醒:“我明白了。” 唐元元:“那你证明给我们看,你两手抓,一边抓夜大,一边也和方石认真接触一下看看,等过几天,你有站的住脚的理由,说服我,你妈那边我保证能说服,不会强迫你和方石的。” 要工作,要处对象,还要提升学历上夜大,想必忙碌起来的周薇就没时间惦记唐安了。 周薇点头,“好,两件事,我都同意,明天,你陪我去夜大报名。” 唐元元又是这么和周薇妈传话的:“婶子,周薇同意和方石相处看看,不过她不知道方石是不是真的像表现出来的这么憨厚,觉得还要考察考察,还有就是,她觉得,男人有不如自己有,晚上再去夜大提升自己,学点真本事,你觉得她这个想法对吗?” 周薇妈大喜! 低头娶儿子,抬头嫁闺女,女儿总算开窍了,多拿捏拿捏,淡然稳妥。 “元元啊,还是你有办法,怪道这么小的人,就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好,比那些男人还厉害。” “婶子就没见过比你更机灵的闺女了。” “别走啊,婶子给你露一手,包大肉饺子给你吃。” 唐元元不得不感慨,这母女俩,完全是两个性子。 妈机灵又会来事,周薇却老实的像是个木头。 周薇妈也是在心里这么评价唐元元的,那么老实的妈,生出来个这么厉害的闺女。 唐元元从周家出来,又去了一趟唐家。 唐爱国的手只是简单处理包扎,拿了一些止疼片。 张兰草在的时候,他看起来很年轻,这才十来天的时间,他就变了一副样子。 他瘦了,也黑了,眉宇间深深皱起来,脸上都是苦涩。 以前印象中,总是飘着香味的家,现在又黑又暗,像是被阴处的蘑菇屋,散发着阴冷的湿气。 仔细找源头,是被子多日不见阳光的被子裹着汗臭味和眼泪的咸味,是唐爱国脏污的头发,和断指散发出来的腥臭味。 碗里的饭是清水挂面,别说蛋了,连个青菜叶子也没。 看到唐元元的目光落在挂面上,唐安豁然起身:“你来做什么?来欣赏我们父子俩的笑话?我们俩现在过的落魄了,你是不是特别开心?” 唐元元:“你落魄什么了?” “妈以前过的不是这种日子吗?唐爱国可比爷爷省心多了,唐爱国有拉到过床上吗?爷爷一天要喝三次药,要按摩,妈夜里还要早早起来扫大街,操持一家人的饭菜衣服。” “奶奶三年,爷爷两年,加起来是五年。” “如果你的日子就是落魄,那妈以前过的算是什么日子?” “唐安,你现在知道,妈以前过的有多苦了吗?” 唐安绷着一张脸:“你要不是回来看爸的,就走吧。” “我跟爸都不欢迎你。” 唐元元:“不用你撵我,我说完两句话就走。” “你是唐家人,唐爱国是你自己的责任,你别想着甩给周薇,别拉他进这个火坑。” 唐安:“唐元元,你也唐家人,你身上流着唐家的血,爸是因为被你打了才精神不好,更是你的责任,你凭什么扔给我一个人?” 唐元元:“就凭他花光了我的学费。” “就凭我去年也已经辍过学,担起过家里的责任。” “就凭是你的告密,害的妈留在这里出了意外。” “就凭,我现在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挣的。” “唐安,现在该是你自己担起唐家责任的时候了。” “你要是把唐爱国甩给周薇,用她的钱读书,我会一辈子瞧不上你。” 话说到,唐元元也没有必要多留在这里。 现在的唐家,没有了妈妈的味道,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多待。 唐爱国痛苦的抓着头发:“学费,留的,没花光,有” 唐安捂住唐爱国的嘴巴,目光如刀,狠厉毕现。 “爸,你现在,只剩我了。” “我姐不会回来照顾你的。” “学费的事,你就烂在肚子里吧。” 唐爱国好笑的扯起一个阴冷的笑,他这样的天资,以后注定会功成名就。 洗衣服做饭照顾老人这种事,就该有个女人来做。 而他,只是个学生。 就该有人供他上大学。 以前有,以后,也会有。 万物供养,万民供奉,古往今来的男人都是这么成功的。 而历史,是由成功者书写的。 他才不会拘是男人还是女人供他这种小节。 李家。 李木又给大狼狗开发了新功能,他从晾衣绳上收了衣服叠好,狗就翘着屁股在他脚边蹲下,然后驮着衣服送进卧室。 “老板的狗就是不一样,怪道人家说是狗腿子狗腿子呢。” “唐元元,我这狗厉害吧?” 唐元元:“那你能训练它抓小偷吗?听说狗对气味都很敏感,现在小偷是不敢来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心了。” 李木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牵着狗就往外走,停在赵家门前。 唐元元:“你干嘛呀,黄婶不说说,赵婶和赵顺回娘家去了吗?” 李木目光丈量了一下院墙的高度,扯起一个邪气的笑:“我到是要看看,到底是真的没人,还是伤了脚不敢出来,躲在家里养伤。” 唐元元:“可是黄婶不会说假话,赵顺的脚没伤。” 李木:“谁说做贼的一定是男人,如果是女人呢?” “赵婶可是哭晕了,路都走不了了,一路被人扶着去的墓地,如果伤是在脚上,哭才是为了迷惑人呢?” “那她现在最可能待的地方是哪?” 第42章 唐元元:“我去黄婶家借梯子。” 李木:“这点高度,用什么梯子。” 他盯着院墙,往后退了几步,又快速奔跑跳跃。 …指尖堪堪够到墙顶,没攀上去。 李木:“我刚才是跑太短了。” 这回往后退了十米。 倒是抓到了墙边缘,也没攀上去。 唐元元扶着脑门,“我去黄婶家借梯子。” 李木绷着一张脸,等人进了黄婶家门,斯哈着吹被折到的掌心。 艹。 这破砖头也太硬了! 黄婶跟着唐元元一起来看热闹,李木顺着梯子爬上墙头,又把梯子提起来放到里面,院里什么人也没有,堂屋的门,东西屋子的窗也是关着的,只有赵东生前养的那只猫躺在廊下眯着眼睛睡觉。 看见他爬上梯子,立刻起来,炸着毛,龇着牙。 “蠢猫!” 主人不是东西,连他养的畜生都让人讨厌。 李木厌恶的扔了一颗石子,吓的小猫一下子蹿进灶房里,他穿过院子,推开门,桌上一只空碗,一只暖水壶,他撩开东边屋的布帘子,床铺铺的平整,被子叠的齐整,一双拖鞋对着外面。 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又去西边屋子,也是一样的。 难道自己猜错了? 他又折回堂屋,打开暖水瓶的瓶塞,里面的水还还冒着热气。 李木又掀开东屋的帘子,先是打开柜子,里面都是衣服。 床边蹲下身,对上一双漆黑仇恨的眼睛。 赵婶贴着墙侧躺着,此时光线已经很暗,床下面的暗影很深。 赵婶的衣服颜色又深,几乎要和这片黑暗溶为一色,如果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床底贴墙藏了个人。 不得不说,赵婶很有心机。 匆忙的时间,她记得整理床铺,拖鞋都对外摆好。 李木好笑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导致腿曲着,手肘搭上膝盖。 “可以啊黄婶,差点被你骗过去了。” 赵婶不说话,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好像在用眼神杀他。 李木:“你自己出来,还是叫警察请你出来?” 他扯出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哦,忘了,赵婶伤了脚,不好挪。” “得,我去请警察来帮你。” “我出来,你拉我一把。” 说着话的同时,赵婶一只手伸出来来,掌心向上。 李木把手拿过来却在她手心一寸的地方停住:“赵婶,你不会耍什么花招吧?” “我一个女人,脚还伤了,能耍什么花招?” 李木似乎是没有多想,就把手伸过去,赵婶抓住他手心的一瞬间,眼里的阴暗迸发,嘴角扯起恶毒的笑,一直藏在后背的手,握紧短刀扎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李木的手却睁开,赵婶的手扎穿了自己的手心。 “啊!” 李木扯着笑,欣赏着赵婶疼的死去活来的样子,眼里都是快意,轻轻鼓掌:“自己扎自己,赵婶,你和自己有什么愁怨?” 赵婶疼的手上都是汗,心里比手上更疼,更恨,怎么就没扎死这个小畜生,怨毒的骂道:“小畜生,你不得好死。” 李木看穿了赵婶的想法,愈发轻快了语句:“这样才对吗,我还是听你叫小畜生顺耳。” “你这种字眼,你这种脏嘴是说不出来的。” 赵婶就不光是疼了,是精神都要疯了:“你早就看出来我要扎你,你是故意的?” “不然呢?”李木睨了她一眼,像看蚂蚁:“我的手要是不伸过去,你能自己扎到自己吗?” “那我还怎么欣赏这么一出好戏?” “哈哈哈。” “小畜生,我杀了你!” 赵婶想动,可是手上脚上都有杀,这一扭动,伤处更疼。 李木很可惜的叹息一声:“可惜啊,你儿子不在。” “要是他能亲眼看到这一出画面,那画面肯定更精彩。” “不过也没关系,一会警察应该会通知他,毕竟,还要有人交医药费啊。” 赵婶疯狂的咒骂,又夹杂着无力的哭声。 外面,唐元元听见赵婶的哭声就知道李木猜对了,骑了自行车去警察局,警察一起出警,劈开了锁。 这时候,邻居们已经都知道了消息,就看到赵婶被几个警察架着出巷子,手掌半穿,两只脚上都有见骨的伤。 偏李木这会子又换了一副面孔,抹着眼泪:“赵婶,赵叔死,我也没想到,你不能把仇算在我身上啊,去我家偷钱就算了,你还想用刀扎死我,辛亏我躲的快。” 赵婶理智完全不在了,咬牙切齿的癫狂:“小畜生,为什么没扎死你!” “你就是个丧门星,克死了你爸妈,你还克我丈夫,你就是个丧门星!” 你自己丈夫害了人家孩子爹,命赔给人家不是应该的吗。 还有脸去人家偷东西,还想扎死人家。 活该! 这种人扎到自己,是老天有眼。 大家都愤愤不平的咒骂,赵东这一家都是白眼狼,纷纷安慰李木别哭。 唐元元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睫毛颤了颤,转身回了李家。 被邻居们关心的围在中间的李木不悦的扯了扯嘴角。 自己还要去公安局做笔录,她竟然都不关心。 上一次,自己可是一直等在外面。 李木从公安局回来,不悦的踹开院门,大马金刀的坐下:“唉,唐元元,你到底有没有心?我去做笔录你都不担心我?” “你弟都比你关心我,还知道在局子外面等我。” 唐元元解着题目:“你没扎人,又不会有事,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 李木:“唉,你有没有心啊,上次我可是等到你出来,外面天这么黑,我一个花季少男,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唐元元的声音都不自觉冷了两分:“你不是有小伙伴一起,唐安不是跟你一起去的公安局?” 李木:“我跟你弟现在都不一起玩了。” “刚才我还骂他多管闲事,我一个人回来的。” 唐元元:“你跟谁交朋友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不用跟我交代。” 李木气结:“谁要跟你交代了,咱们俩是合作伙伴,我跟你说一声罢了。” 唐元元一心二用的问:“现在赵顺是什么情况,第二个黑衣人是他吗?” 李木这才交代道,“暂时还不清楚,赵婶拒不承认赵顺也参与这件事,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主意。” “我怀疑她撒谎,不过警察说,要有证据才行,我估计赵顺是关不了的。” 赵婶把赵顺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只说赵顺根本不知道她去偷窃,至于躲在家里,是她心虚,怕进局子,假装让儿子带自己回娘家,半夜又偷跑回来,每天让儿子半夜给自己送饭,再把门从外面锁上,这样谁都不知道,其实她在家养伤,等养好了脚,谁都不会知道,她曾经去偷窃过。 “最重要的一点是,咱家没损失,赵顺没满18岁。” “切,我就知道,指望警察没用。” 唐元元看到李木嘴角不屑的冷笑,说道:“我明天去问问王律师,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就赵婶这精神状态,两家又隔的这么近,从里面出来以后,不知道要怎么闹了。 “李木,你要不要把你家房子卖了,换个地方?” “切,我还怕她?他们母子俩,敢给我惹事,我就要他们好看。”不过李木话锋一转道:“这是我爸留给我的房子,我不会搬走。” “要走也该是赵家走。” 赵婶的手要做手术,这五年,赵东为了抚养李木,家里一分钱存款没落过。 赵家卖房子的事,比李木预料的都早。 是赵顺的外婆来处理的,赵婶的娘家兄弟都嫌弃丢人,没人愿意沾手,只剩头发花白的妈来处理。 医院急着要钱,赵东又是在这个房子里吊死的,赵婶又是贼,即便很多人家都住不开,还是忌讳这里,觉得这间房子风水不好,没准以后还要闹鬼。 赵顺的外婆开价很低,只要了一千块钱,但不赊账,最终,这个房子被胆大的钱家买走了。 不管什么时候,流言都能要人的命。 赵婶就算没被刀子扎到,在这里住着也难受,何况她现在背着个偷东西的名声,不管是她还是儿子,都没人愿意再和他们来往。 李木又推了一把,卖房子就加快了速度。 不到一天的时间,房子就卖了出去,到了下午,赵顺大概是从公安局出来了,来帮外婆一起收拾东西。 他的情绪不高,一张脸绷着,因为是连家具一起卖的,只扛着两个大麻袋背在背上。 赵东生前养的那只猫都没带,那小猫就跟在赵顺身后走了很长一段路。 李木喝着汽水,倚在门上,眼里的恶意和厌恶一点也不遮掩:“像不像丧家犬?” 唐元元扭头,看见李木眼里的恶意,不自觉往后退一步。 赵家到了这个地步,他对赵家人的厌恶和痛恨也没有消散。 以前的赵顺什么样,唐元元印象不深,只有一次印象。 皮球撞在腿上,几个男生都在张牙舞爪的窃笑。 赵顺跑到面前:“你没事吧?对不起起,我们不是故意的。” 唐元元当时也发了脾气:“巷子这么小,你们非要在这踢啊,不能换个地方吗。” 其实这一片的巷子都窄,要宽敞,只有马路。 另一个小孩不悦的道:“哪个地方宽敞啊?我们又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自己不知道绕路走。” 唐元元正要理论,赵顺已经劝着伙伴道:“张涛,别这样跟女生说话,是我们先踢到了人。” “今天就到这,去我家看电视吧。” 唐元元不知道,是赵顺以前的嘴就这么脏,还是后来在矛盾中扭曲的。 “赵叔,我不要你的钱,我要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赵叔,顺子没跟我说什么。” “我要他家破人亡。” 回忆闪现在脑海,现在再品味这句话,这哪里是谦让,分明是威胁。 唐元元下意识又往后退了两步。 十一岁的李木,想要的,是赵东一个人的性命,还是连他的妻儿一起毁掉? 唐元元无从得知,也无法评断这是非。她只知道,她的尾椎漫上一片寒意。 想加快买房子的脚步。 李木不知道她的所想,看她推着自行车:“都这个点了,你要去哪?” 唐元元:“我跟周薇约好了,要去夜大。” 李木:“那你回不回家吃晚饭啊?” 唐元元:“不回来,你自己吃吧。” 唐元元站在门上喊:“周薇,你起来没?” 西屋里,周薇的声音传出来:“就来。” 周薇妈从屋里出来,拉着唐元元的手:“进来,婶子给你倒了糖水,温温的,正好,喝了再走。” 唐元元:“婶子,我喝过水出来的,不急。” 正好周薇从屋里出来了,“走吧。” 周薇妈拍了女儿一下,“我怎么生了个你这么没眼力劲的丫头,人元元现在是你老板,上哪这这么好的老板,操心你工作,还关心你学业,要拿出个招待老板的样。” 唐元元被臊的脸都红了:“婶子,夸张了,我就是开个小店。” 周薇妈硬是把唐元元拉进屋里喝糖水:“管它店大店小,你也是小薇老板,小薇就要拿出个工作的样。” “小薇,你可得好好干,不能偷懒,要好好给元元卖货啊。” 唐元元越咂摸越发现,以前怎么没发现,周婶这么会来事呢。 要是周婶再年轻几岁,唐元元都想连她一起雇了当店员。 她是卖东西发的第一笔财,越来越发现,卖衣服这活,能说会道,会来事很重要。 周薇妈还像接待领导人一样,掺着唐元元给送出门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唐元元才是她亲亲女儿。 又问了他们大概几点回来,要不要回家吃晚饭什么的。 唐元元没去过夜大,也不知道几点能回来,不过她今晚不回家吃饭是准确的,只说俩人在外面吃。 夜大骑了半小时自行车就到了,像周薇这种情况的很乐意招生,还有五花八门的专业可以选择。 妇幼卫生,工艺美术设计,会计,服装设计,国际经济与贸易等等。 唐元元和周薇很多专业都不懂,只能凭着名字感觉专业。 会计厂里就有,做办公室,给他们发工资的。 这里竟然真的可以学! 周薇又问老师服装设计是什么,得知是设计衣服图稿的,也很有兴趣。 没想到,裁缝还可以是一种文凭,她一时间对会计和服装设计师两个专业犹豫不定起来。 唐元元给她拍板,先学服装设计,再学会计,这两样,她店里都能用的上。 周薇就不纠结了,交钱领了书,正好下一轮开班的时间再半个月之后,那时候她纺织厂的工作也结束了。 周薇抱着书本,笑的眼睛弯弯。 她此刻就特别理解唐元元死活要去念高中的感觉了。 她现在再回头看当时的自己,才理解当时的揪扯情绪。 工人子弟都是这样的,不念书,就买个工作去上班,不可能在家闲着。 她学习不好,自然是去工作,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比起在学校被老师骂,纺织厂的工作不用动脑子,手速跟上就行,也没有人会笑话她笨。 她捧着拿到手的工资,麻痹自己说,看,这是你自己挣的钱。 既然念不成书,脚踏实地挺好的。 为什么看到唐元元因为不能念书要做厂妹她会觉得惋惜难受呢? 为什么她会觉得唐安是那么耀眼呢? 是因为她潜意识里就明白,做厂妹,她这一生就能望到头了。 她也不喜欢做厂妹的。 现在,捧着书本,她好像看见了另一只人生,脚步都是轻快的。 “唐元元,原来,我这种笨蛋,也能考上中专,当会计,做设计师啊!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唐元元,我要请你喝汽水,吃米线。” “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请你吃。” “也是,你现在是怎么老板了,老板,奴才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敢笑我,小心我以后扣你工资。” “没有啦,其实我觉得我妈说的对,唐元元,你是跟过去不一样了,你现在是正儿八经的老板!”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起找了一片路边摊,叽叽喳喳的又说又笑。 不过周薇还要去上夜班,两个人也只能早早回去。 巷子口,周薇妈等在路口,手里拿着手电筒:“我就说你,你俩该回来了,我没算错。” 唐元元心里一涩,以前,她下夜班,她妈妈也是在巷子口这样等自己。 她曾经,也许这份幸福。 “周薇,你妈妈也好好啊,仅次于我妈。” 周薇不知道怎么说,她知道,自己妈这是看着她呢。 她妈从昨天就开始了,上班要把她送出巷子口,下班要在巷子口等自己。 怕她又去找唐安。 周薇向天发誓,她没想过要去为唐安奉献一生,不过是一时看唐安太可怜了,鬼使神差的,想尽力去帮帮他而已。 以及,那束意外的光,让她的心不可控制的狂跳了几下。 周薇把书交给她妈,自己就骑车上夜班去了。 没成想,快到纺织厂的地方,突然从小路蹿出来一辆自行车,和她迎面撞过来,周薇就摔到了地上。 “艹,你怎么走路的,朝我自行车上撞?赔钱!” 周薇的小腿都撞破了皮,她气愤的盯着男人,鼓着脸颊:“我在正常行驶,是你突然蹿了出来,撞到了我,你这个人怎么还倒打一耙?要赔钱也应该也是你赔我钱。” “你不赔钱还敢顶嘴!老子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这个小妮子。” 周薇恐惧的扭过脖子闭上眼睛,没听见巴掌声,却听见男人的声音。 睁开眼睛,盛夏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黄光,唐安拽着那男人的手臂,书卷的侧颜迎着男人凶狠的目光:“你敢动她一根手指头试试。” 男人咧嘴一笑:“臭小子,你敢多管闲事,我连你一块揍。” 唐安:“打我可以,打她不行。” 男人的拳头就挥过来:“这可是你自找的。” 男人壮硕,清瘦的唐安根本打不过,不过他紧紧的把周薇护在怀里,咬着牙一声也不吭。 周薇掏出来身上仅有的十块钱:“别打了,钱我给你。” 那汉子就拿了十块钱,满意的快速骑车跑了。 唐安左边的脸上一只拳头的印记,得了自由,立刻上下检查周薇:“周薇,你没事吧?” 周薇感动的已经哭了:“他都没碰到我,我怎么会有事。” “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你有没有事啊?” 唐安就长吁一口气,还对周薇笑了笑:“你没事就好。” 周薇:“你要不要去诊所处理一下啊?” 唐安松开周薇,摇摇头:“我没事。” “你上班时间要到了,快去上班吧。” 唐安从地上起来,一转过身,洗的发白的衣服上,好几个硕大的脚印。 周薇一瞬间心脏纠扯的难受。 “唐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唐安:“我就是随意转转,没想到会看见你遇上这样的事,幸好我遇见了。” 妈妈故意拿话刺她,她也像个缩头乌龟,轻易就愿意跟别人处对象试试,他却还是愿意不顾危险的保护自己。 周薇愧疚极了,觉得自己是个坏女孩。 一点也不配那么美好的词形容自己。 “唐安,对不起。” “我不是个好女孩。” 唐安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周薇,如果你是说,你接受你妈妈的安排,相亲的事,千万别自责,更别怪你妈妈。” “她是为你好。” “现在的我,什么也给不了你,我就是一个火坑,连我姐姐都离开这个家,没道理把你扯进来。” 唐安弯腰,扶起她的自行车,“快上班去吧。” “有人来了,我先走了。” 见周薇不说话,唐安再扶起自己的车走了。 周薇抹着眼泪,布鞋推开支腿,忽然在地上看见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 捡起来,打开,入目是她自己。 铅笔画的,她的画像。 足足有十来张。 她更难受的哭出来,她这样怕吃苦,怕付出,唐安却一点也不计较。 把她画的这么好看,还随身带着。 这要多喜欢啊。 可是,他说自己只是随便转转,说自己什么也给不了。 周薇的内心好纠扯,好像被什么东西撕裂成两瓣。 一半是害怕付出,一半是自责内疚,你怎么能是这么势利的一个人呢,辜负别人的真心。 周薇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只能推着自行车先去上班。 上了一个夜班,推着自行车到家,方石却在自己家院子里,看着她憨厚的笑。 周薇妈帮未来女婿说话道:“这不是小石昨天得了媒人的信,今天就跑来看你,让你好好考察考察。” “这院子都是他扫的,还给你带了鸡蛋糕。” 周薇想起来唐元元的话:“你既然愿意跟人家处试试,你就大大方方的,人家愿意稀罕你是好事,就算你心里不喜欢他这个人,也该尊重人家,就当是普通同事。” 周薇就拿出来和同事相处的样子:“谢谢你来看我。” 方石憨厚的摸摸头发:“周薇同志,明天我能邀请你看电影吗?” 周薇思考了一下:“我可以跟我一个朋友一起去吗?” 她想带的自然是唐元元,她的脑子比自己灵活,也许她有主意。 方石当然没意见,说定了时间,他负责买票,明天直接在电影院门口见。 李家,唐元元今天卖出去3件衣服,一件精品,两件便宜的,一共挣了92块钱,她只觉得自己挣钱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挣到3万块? 她得想个法子,再暴富一下,才能有自己的房子。 她想的太过投入,嘴角沾了米饭粒都不知道。 李木的筷子敲了敲菜盘子:“唉唉唉,吃饭呢,菜都要凉了,想什么呢。” 唐元元回神:“没什么。” 李木就道:“你是不是喜欢那只猫啊?你要想养,可以抱回来养,这样,咱家就猫狗都有了。” 唐元元楞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她回家的路上,看见赵家那只猫在叫,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她喂饭,回来停好自行车,又拿了一些狗骨头出去喂猫,李木说的是那只猫。 “我对养猫没兴趣。” 第43章 批发市场,工人擦着热汗卸货,一大卡车的小商品,工人干的满头大汗。 唐元元盯着这一幕出神。 徐小凤手晃着她的眼睛:“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唐元元:“如果我包一辆车,去边城,进一车货回来,能挣到一套房吗?” 徐小凤理着衣服笑问:“怎么忽然有这个想法?” 唐元元:“我想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徐小凤:“怎么了?和李木产生矛盾了?” 唐元元摇摇头,她也不是对李木有意见,只是这个人的心思太深,手段又毒辣,她不敢深交。 “性别不一样,住着不太方便。” 徐小凤点点头:“是不方便,他到底是大小伙子,不过现在以你的收入,迟早能买的起房。” “但是进小商品这点,我觉得不太可行。她们做这些,已经好几个年头,手里已经有固定的销货渠道,拿货价上也有优势。” “一货车对你来说是拼尽所有,但在批发人的眼里,就是正常的一车货,不会给你多大优惠,包车要钱,你靠自己去零售,只能贱卖,本来小商品的利润就不高,贱卖了还能有多少利润?一货车又得卖到什么时候?况且,你这样一做,就把批发市场这边的商户得罪狠了,你服装店的长久生意还要不要了?” 唐元元鼓着脸颊:“好想要一套房子。” 徐小凤笑:“你还是个小孩,现在一天能挣别人半个月的工资,已经很厉害了,稳扎稳打的挺好,慢慢来,总能买上房子。” 唐元元打起精神帮徐小凤理衣服:“等我买上房子,我就能不急了。” “徐阿姨,这几件衣服,是不是有点老土了?你怎么拿这样的衣服?” 徐小凤摇摇头:“这些衣服不是我要的,我猜是他们档口不好卖的款,或者是陈货。” 这批货,唐元元和李木是背回来的,徐小凤背不动,花钱让他们走火车运输过来的。 唐元元睁大了眼睛:“她们也太过分了吧,做生意,怎么能这么不讲诚信?换你的衣服啊?你有没有打*电话找她们?” 徐小凤:“找过了,口头上说的很漂亮,不过也没承认这件事,找借口呗,说下次给优惠价。” “等你做生意久了就会发现,生意人没几个老实的,她们做批发的陈货比我们的体量大很多,一但那个款卖不出去,就堆在仓库里,她们不可能都自己吃下去,肯定想把损失分出去,控制成本。” “你看着吧,等你打电话订过货就知道了,这做服装,亲自拿货还是必不可少。” “下次,我们仨一起,还是包车,自己运货,不能指望她们。” 唐元元:“成,那这样,反正还没开学,过几天,我去进货,你这十几件我给你带过去,指定给你把货调了。” 徐小凤:“成,寒暑假归你,平时我去拿。” 唐元元又骑着自行车去看了看自己的店铺进展,已经初初有了样子,店铺的牌匾已经做好了,她就用了兰草服装店。 又把衣服挂再路口摆摊子,等到四点钟的时候才收摊,在电影院门口,看见一个白胖白胖的男生,这天气,也不知道在门口待着,顶着大太阳在门外面张望。 衣服看着就是新的,头发应该也是刚洗的,手里拿着一包果脯。 唐元元也不跟他说话,就自己买了瓶汽水,站在电影院门里边观察他。 来来往往的,不时会有年轻的俊男美女出入,方石的目光也不会盯着别的美女看。 等了有快十分钟,周薇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方石的眼睛都亮了,就憨笑着迎上去,“来了?” “热不热?” “渴不渴?” 周薇都要气笑了,全是废话,又不好发作,只是笑了笑。 方石把果脯塞给周薇,跑过来买汽水。 唐元元已经一只手拿了两瓶,嘴里喝着一只:“拿着吧,我钱已经付了。” 方石一脸问号:“你谁啊?” 周薇:“这是我说的朋友唐元元。” 方石脑门上的汗都变的多了,因为唐元元只是浅浅笑了一下,明明是比自己还小三四岁的小孩,给人的压迫感却很强。 还有啊,为啥她给汽水买好了呀?是不是怪自己刚才没买好啊? “怎么能让你一个女生买汽水,我给你钱。” 唐元元:“不用了。” 周薇:“你收起来吧,元元说不要就真的不要。” 方石脑门上的汗又多了。 唐元元:“走吧,进去看电影了。” 周薇坐在中间,唐元元和方石分坐两边。 电影播放的是一部爱情电影《白玫瑰》,唐元元现在满脑子都是挣钱,买房子。 实在不明白恋爱有什么好的。 生活里的爱情,大概就是周薇现在这个步骤,相亲,一起喝个汽水看个电影,觉得差不多了就订亲,然后结婚摆酒,来年再生个孩子。 她很惧怕这种生活。 怕做饭,怕孩子。 还是挣钱有意思。 方石见周薇始终不说话,自然得想办法找话题:“这电影,挺好看。” 这话音落下,就看见,周薇肩上落了个脑袋,舒服的往她肩上蹭了蹭。 唐元元睡着了。 方石:“……” 周薇把肩膀往那边倾斜一点,让唐元元睡的舒服一点。 方石:“你朋友怎么睡着了?” 周薇食指竖在唇瓣上,示意他别说话。 方石只好闭上嘴巴。 这个时候的电影,是一张票可以看一天的,唐元元睡了两个小时,脖子都给睡的疆了。 方石要请客吃晚饭,周薇以要上班为由,要回家给拒了。 方石那个忐忑,委屈的目光目送周薇消失在视线里,还舍不得走开。 周薇请唐元元去吃馄饨,唐元元要了一碗豆腐馅的。 周薇先是关心了一下唐元元的身体,又问:“你觉得方石怎么样?” 唐元元:“还行吧,你妈评价的很对,老实,看起来以后也是个疼老婆的吧。” 周薇听到这个评价有点失落。 具体为什么失落她也不知道。 “你觉得,我应该跟他成婚?” 唐元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觉得这种日子没意思。” “结了婚,不又是你妈你爸的生活吗?区别在于,你们年轻几岁,以后娃小。” 周薇知道刚才那种失落是什么了。 “对,就是一种没意思的生活,可能吃穿不愁,但就是想到要过这种日子,也提不起劲。” “我总觉得,自己都还是孩子呢,为什么忽然就要成家啊,再弄个娃出来,好吓人。” “还是去学服装设计有意思。” “做会计有意思。” 想到自己学成了,自己的衣服成为真正的衣服,穿到人身上,她就油然而生一种成就感。 要是有娃,那比唐爱国还可怕! 她晚上还可能有时间去上学吗? 不可能。 “我妈那意思,还想我跟方石订下来呢。” “我跟你妈说试试。” “成!” 俩人又要一瓶汽水,周薇抢着去结账,“今天小店员要巴结一下老板,还请老板笑纳。” 唐元元捏了捏周薇的脸颊。 就在这个时候,店门口响起来一道让人尴尬至极的声。 “周薇?” “你怎么在这?” 周薇的脸都红了,唐元元赶忙道:“哦,我突然想吃馄饨,就拉着她一块来吃了。” 方石:“不用付钱,这是我大舅的店。” 周薇哪里好意思不付钱,放下钱和唐元元几乎是跑着出去的。 太丢人了! 在人家店里说人家外甥,天啊,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小。 “我以后,再也不在外面说别人了。” 唐元元:“谁能想到,这是方石舅舅的店,刚才,还就我们这两桌客人,指定什么都听进去了,你这婚事,应该是黄了。”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周薇道是松了一口气:“也算是因祸得福,这回,我妈不同意也不行了。” 俩人都没想到,方石听到自己舅舅转述的谈话内容,却并没有放弃。 反而自己也去夜大报名,又怕放周薇回家跟她妈妈回绝这门婚事,又立刻跑到方家,跟周薇妈表示,自己支持周薇念书。 念书是好事,做工人多辛苦,自己以后的妻子可以做办公室,这样的好事,他更应该支持。 等下了夜班,早上回到家,听见自己妈转述的原话,再知道方石为了表示支持自己,竟然也报了电大,以后晚上一起上课,饶是她铁石心肠,也被感动到。 这个人,似乎真的不错。 周薇的心不自觉偏向了方石,可是,她从这一天晚上上班开始,总能看见,身后很远的地方,有个人骑自行车跟着自己。 她总觉得像是唐安,又不敢确认,做服装设计的诱惑太大了。 她一边是对坐办公室的体面生活渴望,一边又唾弃自己,不是个善良的人。 于是她麻痹自己,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应该不是唐安。 唐元元见自己的店装修的也差不多了,两个人的衣服也都卖的差不多了,又和李木一起,和司机去了一趟宁城,这回不坐火车,副驾驶上正好两个座位,就还舒服一些。 李木对开车很有兴趣,跟司机一路聊天,恨不得直接趴方向盘上开一次过瘾,司机休息上厕所的时候,他就会坐过去,转转方向盘,等司机人都回来了,他还要指着零件,一个个跟人确认离合油门刹车。 晚饭的时候,李木早早第一个撂下筷子,唐元元也没当回事,谁知道,这货爬上车,竟然胆大包天的打着了车! 这货胆子还大的很,第一次开车没经验,但是敢把油门踩到底,车子就这么冲了出去,唐元元和师傅都吓出了一声冷汗,因为车子的前方就是屋子,眼看着朝人家屋子直冲出去,在一米的地方,又猛的停住,因为刹车踩的猛,车子都往前冲了冲。 屋子里的一家人都被吓死,出来骂人。 唐元元气炸了,抄起一根棍子就朝李木身上揍。 李木还在没注意,胳膊上就挨了一棍子,下意识往后一退,居然是唐元元抽自己。 “艹,你打我干嘛!” “李木,你以为自己有几条命,要是你撞过去,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救你,车是能开玩笑的东西吗!” 李木楞了一下,盯着唐元元的脸忘记了跑,直到棍子又抽在胳膊上,他这才反应过来,就蹿出去。 “唐元元,我知道错了,你别打了行吗。” “姑奶奶。” “祖宗,我真知道错还不行吗!” 唐元元追着李木抽了两公里,跑到喘不动才停下。 李木直接仰倒在地上喘粗气:“唐元元,你这个母老虎!” “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彪悍的女人。” 唐元元蹲在地上:“你活该。” “下次,你再敢胡来,我抽死你。” 后面,唐元元严防死守,但凡下车吃饭休息,都让司机把车钥匙给拔了。 雇一辆货车单次往返的费用在两千块,三个人平摊下来,要一人六百块,唐元元把徐小凤的货都调了,现在自己雇货车,就使劲拿,足足拿了近四千块的货,一半是夏天的衣服,一半拿最新的秋款来平摊运费成本。 又给徐小凤拿了四千块的衣服,李木也拿了这个数,这样,大家都够卖上好一阵的。 唐元元是算好了时间的,拿完货,正好还有时间,趁着这个机会,又把宁城逛了一遍,这次她又逛到一样特别感兴趣的好东西,水钻卡子。 这次她用了点小计策,说水钻看着不闪,就从老板娘那炸出来,这东西,是外国货,沪市的公司特意从外国订购过来的。 唐元元对这个水钻卡子很感兴趣,隐约觉得,这是一个能让自己赚钱的好机会。 现在周薇还在上班,她肯定要回去弄店的,等周薇能把店看好,她一定要去一趟沪市。 课本里的东方明珠,那应该是个比宁城更发达的地方。 城市的好东西,就是多。 回到玉城,店铺也就装好了,把衣服摆进去,第二天一早,炸了鞭炮,店就这么开张了。 还是徐小凤送了一尊主财的关公过来,才有了一店开业的仪式感。 开店和摆摊又是不一样的生意,之前摆摊,没有运输成本,现在一件衣服的运输成本就掏摊到1,5元,再加上一屋子四千块的货,唐元元自己都感觉到了压力。 之前在摆摊的时候,她逢人就说了自己服装店今天开业的事,她今天就弄了个开业喜庆大酬宾,一件衣服便宜五块钱,第一天的开业成果倒还可观,卖出去了20件的夏季衣服,这其中,还包括左邻右舍的邻居。 晚上关了店,又戴上水钻卡子去了余芳芳家里。 厂房夫人和余芳芳果然对这个都很喜欢,即便这发卡,唐元元给她们的售价高达800元一只,也是眼睛都不眨的买下了。 仅有的四只,全要了! 唐元元又说了自己服装店的地址,邀请她们有空去玩,在店里等了两天,就在她都怀疑,贵妇不愿意登临她的小店的时候,厂长夫人总算是坐着轿车大驾光临了。 她一个人,带了四个贵妇! 唐元元跟余芳芳家里一接触上,就发现,跟自己认知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她生活的那一片巷子,家家户户都差不多,像周薇家里劳力多,算是条件好一点的,也就是天天吃肉的水平。 厂房夫人这四个朋友,都是眼睛不眨的挑最好的衣服拿,都是单件两百块,一件衣服抵得上别人半个月工资的水平,普通人都不敢碰。 唐元元把她们当镇店之宝,她就发现,别人再认识到极好的衣服之后,再买30块的,都会觉得更便宜,掏钱都爽快。 仅有的十几件贵货,就这么被贵夫人们挑走了,唐元元光靠她们几个人,这一天的净利润就达到一千多。 不过,唐元元注意到,自己给厂长夫人准备的茶水,直到临走的时候她一口都没喝。 唐元元怀疑是自己准备的茶叶不好,把人送出门的时候问了这事:“胡厂长,您喜欢喝什么茶?我去进一点,下一次给你泡喜欢的茶喝。” 厂长夫人其实是副厂长,唐元元略过了副字,每次都直接尊称她厂长。 厂长夫人就点了点唐元元:“茶叶是其次的,重要的是喝水的杯子,我平时喝玫瑰花蜂蜜水多,这样更养生。” “我建议你,可以在中间加个沙发,龙凤家具城就有合适的沙发。” 唐元元在柜台的地方,放了两个塑料凳子,平时没有客人的时候就自己坐着,有时候也把塑料袋拿出来招待客人。 唐元元十分庆幸自己问了这一句,自己的观察力还是不够,有钱人处处都讲究。 “胡厂长,那您喜欢什么样的沙发?我年纪小,怕自己挑不好,您给我出出主意呗?” “你这个店,都是浅色,买个颜色鲜艳的红色吧。” “唉!” 唐元元提早一些关了店门,去了龙凤家具城,这时候欧式沙发刚兴起,是正儿八经的高档商品,更何况欧式商品的浅色系本来就抓年轻人的眼球,唐元元都给美到了。 她所幸多逛逛,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席梦思,坐在上面弹啊弹的。 最后挑选了一套红色的迷你小沙发,放店里倒是正好,就是价钱贵,四百块。 舍不得沙发套不着厂长夫人,唐元元果断的买了一套。 她今天冲茶的是那种印花的玻璃杯,唐元元想到厂长夫人家那种细瓷杯子,狠狠心,也去瓷器店买了一套。 至于玫瑰花,她又跑去茶叶店问,总算是买到了,这东西听起来价钱贵,可是一点也不压秤,煮的话放几颗就行,更谈不上成本。 蜂蜜太贵了,她就买了白糖代替,效果也是一样的吗。 厂长夫人来的时候,她再单独给她用蜂蜜。 又过了一天,余芳芳也来了一次店里,她也带了几个朋友。 唐元元震惊,因为,她见到了梦里的那位富家千金。 楚冰。 本地最大的一间饲料厂,就是她父亲开的。 唐安第一份工作,似乎就是这个饲料厂。 唐元元第一次梦里,唐安的成婚对象却不是这个楚冰,也不知道有没有做成厂长女婿,唐元元试图让晚上再做梦,却没能梦到。 一个星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周薇也正式从纺织厂离职,到店里报到了,晚上去上了一趟服装设计,发现,这比数学题简单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里的老师并不骂人,他们不在乎学生愿不愿意学,课教完就走,学不学全是你自己的事。 周薇对上学最深的恐惧就是,数学老师拿着教棍,站在讲台上,把讲桌敲的琵琶作响,“你们都是猪吗,这种题目都能做错,谁做错的站起来!” “来,同学们都看看,这就是猪脑子。” 周薇做梦都害怕数学考试。 这里,老师完全不管,她倒是有浓烈的兴趣,想要自己给学好。 因为太过开心,她不自觉都跟方石说起了话,叽叽喳喳讲了一路,到了家门口她都还意犹未尽。 次日一早,唐元元才见到周薇,就听她说,自己要订婚了,感到十分奇怪:“怎么忽然下定决心要和方石订婚啊?” 周薇笑,因为她看见,自己说要做设计师,方石看着她的眼睛弯弯的,为她高兴,还表示全力支持,可以等过两年再结婚。 周薇觉得,那种眼神,像是自己看唐安。 她在方石的眼里,也是那种闪闪发光的人了。 最重要的是,她支持自己的事业。 她那一刻忽然确定了,事业比爱情重要,至于唐安,她只好对不起了。 方石妈得了这个好消息,当天就朝周薇家跑,订婚的日子,居然就选在这个星期六和星期天。 唐元元原本想去沪市的,但看人家的好日子定的这么快,又往后推迟了两天。 这个年代订婚也很简单,就是男方双方家里各自操办一顿席面,出席的也都是家里的近亲,再朝邻居散点喜糖,就算是订婚了。 方石特意买最好的大白兔奶糖过来,周薇妈带着女婿去给各家发喜糖,下巴抬的高高的。 “……我女婿,供电局的呢,吃皇粮的……” 邻居们围在一起说喜庆话。 忽然,一声刺耳的玻璃破碎声中,周薇回头。 细碎的玻璃渣落在土路上,映花的玻璃渣扎进手心,唐安好像感觉不到疼,目光笔挺浓烈的看着她。 逆着午后的阳光,一双深黑的眼睛里,倒映出泪水。 整个人,像是伴随着玻璃,一起碎了。 第44章 是人都有冲动。 更何况周薇只有十六岁。 92年的大路,风靡全国的电视剧是《青青河边草》,谁不会唱两句“青青河边草,悠悠天不老”。 那个年代,爱情大过生命很流行。 一瞬间,那块扎进唐安手心的玻璃,好像也扎进了周薇的心脏。 唐安,竟然也这样在意自己吗? 她的灵魂好像都被那双破碎的眼睛攫取了,要不顾一切的奔向他。 “周薇。” 周薇随着胳膊被抓住的力道往后退两步,唐元元笑着看向她:“你今晚还要去上服装设计吗?” 人一瞬间的冲动只在一个点。 那个点过了,那股劲就过了。 “去,去啊。” 唐元元拉着她道:“大好的日子,别沾了晦气,你可不能沾血。” 到回到屋里,唐元元使劲掐了掐她:“你疯了?刚才是不是要去关心唐安?” “一点玻璃渣而已,包扎一下而已,又死不了,你那么冲动做什么?” 周薇现在想起来,竟然也是后怕。 她也不明白自己刚才怎么了,一瞬间,就是特别感动。 那双眼睛,好像有一种魔力吸引着她,让她不顾一切,只想奔向唐安。 “元元,还好有你,我刚才要是过去了,那真是对不起方石,更没有脸面对妈妈了。” 周薇后怕的捂住眼睛。 她要是那样做了,现在得是个什么局面。 唐元元也是一阵后怕,幸好,自己昨晚又做了那个梦。 梦里,唐安苦情的拒绝了周薇,眼里写满不舍,嘴上说着绝情的话,将人拒之门外。 即便是周妈的刻薄,他也能大方的不计较。 处处充满了在意,言语上又冰冷无情,周薇很苦闷,在妈妈的施压下,终于哭着同意订婚,就在订婚当天,唐安也是突然出现,捏碎了杯子,周薇不顾一切的扑进唐安怀里。 周薇妈气的当场晕倒,以断绝母女关系为由,要挟周薇,周薇就这样住进了唐家,彻底接下唐爱国和这个家,一边专心供养唐安。 大家笑周薇傻,有的骂她不自量力,一个厂妹竟然去妄想一个大学生。 这个年代,男女之间话都不好多说几句的,婚事也是父母做主,像周薇这种和家里决裂,和一个学生搞在一起,连结婚证都没法扯,受到所有人的鄙夷,她的世界,只剩唐安。 那种日子,比她妈的日子都可怕。 “周薇,你可千万别走上那条路,那种日子会生不如死的。” “元元,你弟上次还救了我,被人揣了好几下,我是不是太势利了?” 周薇脑子里不自觉闪过后背的脚印,不管怎么说,是她对不起唐安。 她害怕吃苦,也害怕托举一个人的日子,她是个坏女孩。 唐元元在梦里没梦见到这件事,但她本来也不能事事都梦到:“他自己愿意救的,你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唐爱国是他爸,又不是你爸,本来就是他自己的责任。” “再说,唐安又不是你儿子,你有什么义务供他上学?你要觉得欠他,就让你妈送点礼品过去,还了那次恩情不就完了。” 周薇一拍脑门,“对哦。” “我怎么完全没想到呢,为什么下意识觉得,自己不供他读书就是欠他呢?我就没想过,其实可以送钱,送东西还清的。” “我怎么这么笨啊。” 唐元元认真思考了一下道:“可能是你自动带入了儿媳妇的角色。” “你看,我爷,我奶,病了都是我妈的责任,你爷你奶生病了,也是你妈和几个婶婶在忙,伺候男人也大家刻入骨子里的想法。” 她很苦恼:“你说,公婆生的是儿子,为啥都是儿媳妇的责任啊?女人结了婚,简直是多了两座大山,不,三座大山。” 周薇现在卸下心里的担子就轻松了:“你说的也对,结婚好可怕,我还是迟点结婚吧。” 唐元元:“还是读书挣钱好。” 两个人躲在房间里说悄悄话,把时间都给忘了。 直到周薇妈来敲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说了一个小时! “我的店,我得回去了!” “我跟你一块去。” 周薇妈一拍女儿屁股:“死妮子,你对象还在呢。” “……”忘了这回事了。 周薇妈等到天黑的时候,揣了五十块钱去唐家。 “小薇今天才跟我说,你救了她的事。” “这件事上,婶子谢谢你,这是我们老两口的一点心意。” 钱,代表着银货两讫。 这哪是酬谢,分明是打他脸。 唐安:“婶子这钱拿走吧,我不需要,不过是顺手的事。” 周薇妈直接把钱放在桌上:“你家现在这情况,小安,你就别推辞了。” 橘黄的灯泡,飞鹅嗡嗡往上扑,唐安踮起脚尖,两只掌心一拍,再打开,那飞鹅扁的只剩一层表皮。 他观察着飞鹅,眼里肆意流淌着不甘。 明明是掌心的飞鹅,却翻出了手心。 都怪唐元元。 自己这个好姐姐,真是好狠的心啊。 把家丢给他,还要坏他的好事。 这哪是姐姐啊。 分明是仇人。 周日,李木的店也开张了。 不同于唐元元的低调,他就搞的很热闹。 大院里能请的人他都给请来了! 从小伙伴到熟悉的婶子叔叔都叫了,弄的那叫一个热闹,他还请大家去馄饨店吃馄饨,这谁好意思啊,于是多少都带一件衣服,反正这衣服本来就比百货大楼卖的便宜,或者是大人买一件,或者是给孩子添件衣服,条件好一点的,还买了两三件。 在做生意这一点上,厚脸皮还是个很好的赚钱之道的。 李木这一天,竟然卖出去52件衣服,赚的盆满钵满。 “唐元元,你也太没良心了,我今天开业,你也不随个礼,我可给你随礼了。” 唐元元都不想理他,拿起那两只铁皮青蛙:“你这也叫随礼?” 李木紧紧发条,青蛙就蹦跳着往前走,还有呱呱声:“这可是现在最流行的玩具!” “这还不叫随礼啊!” “你看,你没客人的时候,学习学累的时候,玩玩青蛙多解闷。” “3块钱一只,两只花了我6块钱,我这辈子,随的最大的礼了,我都没舍得给自己买一只玩玩。” 唐元元:“我谢谢你啊!” 李木手捧着下巴,换上一个乖巧的笑脸:“你准备给我随点啥?不会什么都没有吧,那可配不上你老板的身份。” 唐元元:“没见过你脸皮这么厚的,还有要礼物的。” 李木:“那你现在见过了。” 唐元元从柜台下面,拿了一套茶具出来。 李木:“我要这个干啥!没我的实用。” 唐元元:“你不给顾客烧水喝啊?” 李木:“烧啥水啊,两分钟就走了。” 唐元元:“你顾客都走这么快啊?他们都不试穿的吗?” 李木:“不穿啊,都大老爷们,比一下,差不多就拿走了。” “你让我留的试衣间都没什么用处。” 唐元元嘴角抽了抽,她的顾客有的都要试穿好几件。 为什么男人买衣服都不试穿啊?不担心穿了不好看吗? 不理解。 “那你别要了,十块钱一套呢,我自己留着用。” “要,谁说我不要了,”李木赶紧从唐元元手里抢回去:“十块钱呢,不要白不要。” 唐元元:“你不是说不实用。” 李木:“贵就行。” “留着我自己喝水用。” 怕唐元元反悔,捧着茶具就抱着回了店里。 唐安再次迎上去道:“李木,我给你看店,看到暑假开学成不成?” 李木把茶具放到桌子上,感觉还挺那么回事的,翘着嘴角,心不在焉的回道:“我真不用你,跟你说好几次了,你怎么还问我这话啊,黄婶给我看店就行了。” 唐安:“李木,你也太没良心了,要不是我告诉你我姐去边城的火车,你怎么会跟着做上生意?你让我骗我姐,我也骗了,你却” “你要死啊!”李木赶紧捂住唐安的嘴:“不是说了,让你烂在肚子里。” “你姐就在隔” 然而,已经晚了,因为唐元元站在门上,整个人像是上了一层寒冻。 她似乎又回到了得知张兰草意外去世的那一天,看人的目光像是在嗜血。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李木,心脏都暂停,被攫取了一样。 像十一岁那年,和赵东一起在湖里游泳的那个下午。 “唐元元,”他慌乱的松开唐安的嘴巴起身,朝唐元元走过去:“不是你想的那样。” 唐元元的目光如刀,已经把李木戳了上百刀了:“你还想骗我?” “是我太蠢了。” “我早该想到的,卖凉粉的生意那么小,谁不想自己第一个做上这份生意,你知道了我和我妈要去边城,就忽悠唐安,我们两个女人怎么可能会做的了生意呢?骗子小偷,火车站那么乱,去了就是有去无回,你是不是这么忽悠唐安的?” 李木:“不是,我没这么说过。” 唐元元冷笑一声:“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李木:“我没骗你,唐安是告诉了我你的火车时间,我们都没去过那,谁知道那有没有生意,能不能找到。” “唐元元,你公平一点,这是你现在已经走过那条路,再回头,才知道自己那一步的正确性,当时我们谁都不确定这生意能不能做起来,我怎么可能就会觉得你妨碍我?” “畜生!” 唐元元一巴掌甩在李木脸上。 李木整个人都暴躁起来,仿佛是一头炸毛的狮子:“艹,唐元元,你知不知道,第一个煽我嘴巴子的是赵顺,你知不知道,后来他是什么下场?” 唐元元:“我看到了,他现在像是过街老鼠。” “不觉得我会怕你吗?” 李木:“你不知道,那天,我摁着他的头进水缸里,喘不上气,一缸水都在冒泡,要死的时候我再给他抬起来,喘一口气,再摁进去,这样十几次,他就软着双腿跪在地上,拼命的呕喉咙,像一条狗。” “我们住一起这么久了,你就这么不信我,把我想的那么不堪!” 唐元元:“难道你还是什么好人吗?” “赵家是什么下场,赵东死了,赵婶和赵顺活的像是过街老鼠,难道不是你一步步算计的?” “你这个人,从来都是工于心计,表面却能装的无辜干净。” 李木一双眼睛瞪出红血丝:“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唐元元:“对,我讨厌你,你让我恶心。” “艹!” 李木一拳头打在墙上,手背都是血:“小爷再跟你说最后一次。” “你爱信不信。” “我没有说什么你们做不成生意,更没有让你家人不让你上火车。” 唐元元:“我不信。” “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唐元元扭头,周薇都被吓的愣住了,“元元,你没事吧。” 唐元元:“你看着店,我去收拾行李。” 周薇:“哦哦。” “你骑车慢点啊。” 隔壁,周薇看见,李木骂了句脏话,一脚直接把唐安踹在地上:“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你是不是故意的。” 唐安一个不妨,脑袋撞到了墙上,额头上一个血窟窿。 “李木,以前都是谁照顾你,你竟然敢打我?你究竟有没有心?” 李木甩了几十块钱在他脸上:“对,我就没心,所以别跟我提以前。” “你给我滚。” 唐安擦了擦头上的血,深呼吸一口气,捡起地上的钱,转身出了店里的一刻,翘起唇角。 周薇还没见过这么暴躁的李木,等两人的闹剧收场,感觉心脏都加快了几分。 过了一会才想起来,唐元元十有八九是打算住店里,用店里的座机给方石的班上去了电话,正巧方石这会子方便出去,就让他赶快去李家能不能帮唐元元搬家。 唐元元在李木家的东西不少,书本,从小到大的旧衣物,这些都是她妈给她收着的,她也舍不得丢。 还有就是一些张兰草的旧东西。 好在店后面有一间仓库,这些应该能放下。 估计自己跑两趟应该差不多了,没想到方石却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等东西都绑好,出门的时候,李木却也回来了,站在门上,挡在唐元元车前,左边脸上的五指印鲜红。 “唐元元。” “你就信我一次。” “这辈子,你就用信我这一次。” 唐元元只有两个字:“让开。”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李木扯了个讥讽的笑。 早该想到的,张兰草*就是唐元元的逆鳞,她又怎么可能会信自己。 自取其辱。 周薇没想到,就一个小时的时间,俩个合作伙伴就拆伙了:“元元,你晚上住店里,行吗?” 唐元元蹲在沙发里,情绪不高,“行。” 周薇:“那你明天还要去沪市吗?” 唐元元:“去。” 周薇:“一个人,会不会不太安全啊?要不要我陪你去?” 唐元元深恨自己的懦弱,为什么要依赖李木,和他一起拿货。 这条路,本来就应该是她一个人走的。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周薇还是不太放心:“要不,我让方石,或者我哥请假陪你,总之,你一个人,我真的不太放心。” 唐元元:“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这回要去多久,你们谁都不用陪我。” “没人能骗的了我。” 唐元元拒绝了周薇请她去家里住的邀请,她要是过去了,恐怕周家一家人都不会不太自在,她也会不自在。 在面馆吃了一份素菜面当晚饭,等天黑了,她就去锁门,隔壁的铺子还有光,她也当没看见,直接从里面锁上玻璃门。 后面路上彻底看不到什么人了,这里没有钟表,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应该买一块手表。 又看了一会书,感觉困了,就洗漱睡觉。 这里没有浴盆,她也只能简单洗漱擦一擦,然后关了灯,窝在沙发上睡觉。 她又做起了那个梦。 唐安被人围了起来,李木跟人殊死搏斗,和着血咬着牙杀出一条血路,硬是把唐安带了出去。 拆迁老街区,李木和坐地户斗智斗勇,扯着邪气的笑,硬是把人家给拆了,唐安这才能顺利的动工。 李木分明是唐安的左膀右臂,不那么正派的事都是李木在干,而唐安,是伟光正的大企业家形象。 忽然,一道手电筒的光束照了进来,唐元元从沙发上惊跳起来,拉开电灯线,透明的玻璃窗外,几个蒙面的男人,手里拿着手电筒,棍子。 唐元元反手拎起来凳子怒视着这些人,希望能吓走他们。 可惜,这几个小流氓大概看到她只是个女孩子,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嚣张的用棍子敲碎了玻璃门进来抢货。 “畜生!” 唐元元手里的板凳往对方的脑门上砍:“谁敢抢试试,我跟你们拼命。” “呦,还是个烈性的。” “兄弟们,一起上,我倒是要看看,她能怎么拼命。” 这话音刚落下,说这话的男人就捂着后脑勺尖叫一声。 李木手里一根手臂粗的棍子,闷声砸在这人的脑子上,唐元元拿着板凳也往这些人身上砍,李木顶着五指红手印,下手又准又狠,唐元元虽然比不上他的力气,这时候,这些小流氓才发现,唐元元的力气比的上他们男人,也顾不上没抢到货,就一个比一个的跑的快。 李木绷着一张脸,沉默的往自己店里去。 唐元元:“李木,我妈的事,真的不是你说的?” 李木肩膀抖动了一下,脚尖转了个方向回头:“唐元元,你自己动脑子想想,可能是我吗?” “你弟是轻松就能考680分的人,你凭什么觉得,他是能轻易被人鼓动的人?” “为什么就不能是你弟自己的主意,为什么一定是别人鼓动的?” 唐元元愣住。 她完全没往这个方向想过,唐家三房,就唐爱国最蠢,二房三房想要什么,都能说动他。 而唐安,也口口声声的二叔三叔叫着,三房要钱,二房要房子,唐安也觉得没问题。 唐安也不可能蠢到要把自己家的东西分出去吧。 李木冷笑一声:“那你今天听到的话呢,你真觉得,是意外吗?” “到了现在,你还觉得唐安简单吗?” 唐元元回答不出来了。 李木又道:“你说你弟和你爸一样蠢,跟二房三房关系一样好,有没有可能,他不是真的亲近二房三房,而是他们有共同的目标。” “比如,都讨厌你这个过分有主意的姐姐。” “想把你赶出这个家。” “你真的确定,唐安,想看到你发大财吗?” 一瞬间,唐元元的血阴森森冒着阴冷的寒气。 “谁家的姐姐不供养弟弟,为什么只有你,总是在抱怨,总是觉得全家都欠了你。” “都是你,要不是你挑唆,妈根本不会这么计较。” “妈以前不是这么爱计较的人。” “怪不得二叔三叔他们都不喜欢你,你就是让人讨厌。” 唐安,从来就不喜欢她。 对她的厌恶,一点也不比唐爱国少。 唐元元以为自己不会再为唐家的凉薄感到悲哀,这一刻,还是感到恶心。 一年前,她辍学的时候,安慰自己,还好,唐安还可以念书,他的成绩,肯定能考上大学,以后出人头地,她们都能有好日子过。 原来,牺牲也是不能提的。 即便自己痛到心死,放弃了学业,在纺织厂一天12个小时站下来,双腿肿胀酸疼,热到胸闷气短,供养的亲弟弟,也不能索取一点关爱的。 索取了,就是计较,被讨厌。 原来,作为姐姐,不仅要贡献金钱,还要笑着把钱送给他们,才是“合格”的姐姐。 自己多可笑。 她觉得梦里的周薇傻,自己不是一样的傻吗? 她绝对不会为了做一个“好姐姐”,去牺牲自己的。 她要比唐安更成功。 “对不起。” “艹!” 李木下巴往上抬了抬,委屈巴巴的:“你终于知道,我是冤枉的了。” “我白挨你一巴掌了。” 唐元元:“你也不是完全没骗我,上一次,你就有机会说清楚真相。” 李木:“你自己说说,当时的你,我跟你说真话,你会信吗?” “我除了让唐安跟我一起撒谎,我还能怎么办。” 没想到,因为这个谎,还被唐安那东西给算计了。 唐元元:“那你以后还会和唐安做好兄弟吗?他以前照顾你挺多的。” “屁兄弟,”李木道:“那都是我凭本事骗来的饭,他自己乐” 不对。 自己就是因为总是说自己不好,唐元元才觉得自己不是好人。 看来,以后,他也要像唐安那样,装一装,更像个好人。 “反正,他今天算计我了,我跟他以后就不是兄弟了。” 唐元元:“成,你以后别跟他玩,我带去你沪市发大财去。” 第45章 现在的问题是这帮小流氓。 今天没有抢到货,明天,后天,会不会再来呢? 这个问题,唐元元很头疼。 李木大马金刀的坐到沙发上,一只腿嘚瑟的点着:“你求求我,小爷去给你解决了。” “我知道他们都在哪一片。” 唐元元:“你怎么会知道?” 李木摸摸下巴:“有一阵,我跟他们混过。” 唐元元:“你还当过流氓?” 李木心虚的拇指顶了顶鼻子:“有一阵,我特别想杀了赵顺,让赵东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唐元元:“那你为什么有改主意了?” 李木抓了抓头发:“那些人,和电影里的一点也不一样。” 唐元元:“哪里不一样?” 李木:“电影里□□都很讲义气的,他们不这样。” 十二岁的李木,个子才一米五,想尽办法结实了一个小流氓,那小流氓带着他去见大哥。 大哥问他,为什么想要加入他们的团伙。 十二岁的李木学着电视上的兄弟义气:“大哥,你帮我杀一个人,我这辈子誓死效忠你,为你赴汤蹈” 话还没说完,那大哥一脚把他踹出了门,让他滚远点。 唐元元笑的捂着肚子:“你废话,杀人要吃枪子的,人家只是抢劫,又不想死。” 李木也不好意思的笑,自己那时候,真是傻的可以。 唐元元忽然又正色道:“所以,你又换了策略,激怒赵顺和赵婶,让她们也活在扭曲和仇恨中,把赵家的日子,变的鸡飞狗跳,不让赵东过安生日子?” 李木十分无辜的委屈表情:“艹,你就这么想我?我才没有,是他们自己心里不平衡,觉得我花了他们的钱。” “我刚救了你,你还这么想我,早知道我刚才就不管你了。” 唐元元:“那流氓也不可能只抢我一个店,抢完我的肯定也要抢你的。” “你要是不帮我,你的店也好不到哪去,我们顶多算是并肩作战。” “……唐元元,做人吗,在适当的时候笨一点更招人喜欢,你这样,以后没男人敢娶你。” “巧了,我最不稀罕的就是嫁人。”唐元元正色道:“你别扯开话题,你恨赵东,也恨他的家人,你是一步步,把他们母子两逼疯,走到今天的吧?” “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我太了解你了,凭你的脑子,你想和谁打好关系都不成问题,除非是你不愿意。” 李木好气哦,他想骗谁都能骗到,还没人能把他看这么透,怎么唐元元总能一眼就识别出来,他是装的! 眼睛也太毒了。 “我是不干净,但是他们母子俩也不无辜。” “我多花赵东一分钱,他们就不乐意,给我甩脸子,说难听的话刺我,是我爸换了他爸的命,他们才有人养,我凭什么还要节衣缩食哄着他们?” “他们越不让我花,我就使劲花,让她们心疼肝颤。” “欠了人命债,还想什么都不付出,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我这人就是龇牙必较,我不觉得我有问题。” 唐元元:“那你以后会对我使心眼子吗?” 李木给她一个白痴的眼神:“你又没害我,我干啥要害你。” 旋即又换上一个狠辣的表情,骨折折的咔咔作响,唐元元怀疑,他把自己的手当自己的骨头:“我最讨厌人家打我脸,唐元元,你要是再敢揍我,我可就要让你尝尝我的手段了,我的手段多着呢。” 唐元元一点也不怕,迎着他的目光:“你不惹我,我当然不会打你,你要敢惹我,我也让你尝尝我的手段。” 没劲。 李木打了个哈欠,“困死小爷了,大晚上的还折腾一圈。” 唐元元把玻璃门的碎玻璃碴都扫在门口,这样,谁要是起了歹意,脚上就先遭殃,自己也能睡个安心的觉。 后半夜一夜无梦,睡到天亮,是被隔壁包子铺的尖叫声惊醒。 “哎呀,小唐,你这门,咋成这样了?” 唐元元揉了揉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隙:“哦,半夜有抢店的。” “我再睡一觉。” 说完,埋头又睡过去。 包子店的老板娘倒是给吓的不轻,他们店里可有冰箱,那一台冰箱就2800块买的。 要是昨晚唐元元每睡在店里。 不行,今晚得让她丈夫睡在店里。 一个早上,在包子店老板娘的大嗓门下,这一片的店主都知道昨晚来贼了,谁家店里没点值钱的货,那都是一半家当! 于是,大家纷纷都鼓动,今晚都在夜里睡,要是敢来小偷,得叫他们有去无回。 周薇拍了拍心脏:“亏的你昨晚睡在店里,也是赶巧了。” 唐元元也很庆幸,没想到,和李木吵了一架,意外的把店保住了。 不过这也给她敲响了警钟,玻璃门虽然看着好看,也方便做生意,但直接当门是不行的,外面还得加一层。 直接用那种开合的门是不行了,这时候还没有卷帘门,师傅想了个办法,在地上凿出来缝隙,再做几块木板子插、进去,顶到屋檐上。 于是又叫师傅在外面弄了一道门,李木鼓着脸颊,也给外面加了一扇门。 唐元元照常吃喝卖衣服,一点也不急,等到中午,李木先来她店里。 “唉,唐元元,你还不求我啊?你店不想要了?” 唐元元:“小流氓只要抢我的店,也会抢你的,再说,周薇他爸今晚也来店里看店,反而是你的店,黄婶下班得回家吧?” 李木不悦的鼓着脸颊,他怎么总能给唐元元一个丫头片子给拿住! “那你昨天还打错我了。” “我请你吃包子。” “太敷衍了吧?你知不知道男人的脸有多重要,比膝盖都贵重!” “国营饭店。” “勉强原谅你这一次吧。” “那你什么时候去找那些小流氓?” “不急,先吃饭,那些人日夜颠倒,都要睡到晚上,傍晚才开始活动。” “……”小流氓还没解决,她还得先请这货去吃饭。 虽然说是国营饭店,其实已经承包出去,变成了私营饭店,当然也不收票,其实现在也有一些大国模的饭店,不过在普通老百姓心里,国营饭店依然是大饭店,能在这里吃饭是一种荣光。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来这里,不过两人都是见了世面的,一点也不拘谨。 “艹,抢钱啊!” “一份红烧狮子头要五块钱。” 唐元元在桌子底下踩他一脚。压低声音:“你好好说话,服务生都撇嘴了,指定笑你乡巴佬。” 李木余光果然看见服务生撇嘴,还道:“国营饭店就这价,要是吃不起,出门左转巷子有烧饼,五毛钱一个。” 李木扯出来一个无邪的笑脸:“你在这干服务员多少钱工资?” 服务员骄傲的道:“我一个月两百块。” 李木的脸色忽然就变了,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鄙夷表情:“一天挣一份红烧肉,你自己都吃不去,还有脸笑小爷我?” 服务员一瞬间脸都黑了。 李木又跟唐元元道:“你看,这种人的嘲笑有什么可怕的,她自己才是笑话,你鸟她干啥。” 唐元元:“……” 服务员的脸色更黑了。 李木顿时也没心情吃了:“还是去吃馄饨,馄饨一份才一块钱。小爷现在不乐意给她们挣钱了。” “来都来了,就这么吃吧,省的人家还以为我们吃不起。” 李木扭头在大堂里喊:“领导呢,谁是这里的领导啊。” 李木的声音本来就不小,大家都注意到这边,一个穿着短袖衬衫的男人就走了过来:“抱歉,我是这里的经理。” 李木直接告状道:“你们这服务生素质也太差了,咋还瞧不起人。” 服务生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孩这么难缠,自己不过刺了一句,他们还嘴了不说,还告状。 以前那些乡下来吃饭的,也不是没人嫌弃狮子头贵过,她都是这么说的,几本都是硬着头皮点,证明自己吃的起。 这小孩骂了自己不解气,还告状! “经理,是他们先嫌弃我们的狮子头贵的,还说我们抢钱。” “咋的啦,你家菜卖的贵我还不能说啊。” 经理就道:“抱歉,这位小同学,我们的狮子头,选的是最好的前夹肉,一个三两的大丸子,再经过我们师傅的独门手艺蒸制,是我们这的招牌菜,好的东西才贵。” 李木:“这样说就行了吗,干嘛嘲笑人。” 经理:“抱歉,是我员工的失误。” 又吩咐服务生,让她道歉。 那服务生看李木不好惹,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道歉,还主动给两人倒了杯水。 态度和之前千差万别,活像伺候大领导。 唐元元给自己点了一份素三鲜,也要一块钱一盘,怪到人家都想下馆子,蔬菜也做的好吃。 李木:“唐元元,我建议你尝一尝这个狮子头,我要给吃哭了。” 唐元元已经闻见肉香味了:“不了,蔬菜也挺好吃的。” 李木用筷子戳进狮子头里,_倒拿起来,跟吃糖葫芦一样:“这么好吃的狮子头,你不尝一尝,简直是人生一大遗憾。” 唐元元左右看了看,一屋子也没他这么吃的:“你这么吃,也不怕人家笑话你。” 李木目光斜睨过去:“谁敢笑话我。” “……”还真没有了,那服务生,李木锋利的目光转过去,她人都要颤抖了。 唐元元:“反正不合适,没准一会还要掉地上,你还是放碗里吃吧。” 李木:“我就这么吃,馋死你。” 唐元元:“……”又有点想跟他绝交了! 傍晚时分,该出发去找那些小流氓了,唐元元左思右想,李木还是不应该一个人去,于是也骑着自行车一道去了。 万一有个什么事情,自己也能报警。 在火车站不远处一个已经停产的破厂房钱,李木停住了车。 理了理衣服,摸了一把头发:“在这待着,等我的好消息。” 唐元元就不断的听到里面似乎是打架的动静。 过了二十分钟,李木出来了。 脸上青了两块,衣服都变形了。 李木整了整衣服,下巴抬的高高的:“虽然过程比我想的艰难了一些,不过总算是成功了。” “你放心吧,他这人还是有几分诚信的,说话算话,不会再去偷我们店了。” 唐元元:“你的办法就是来打架啊?” 李木:“挑战他们老大,把他打服,这样他们就没脸去我们店里偷了。” 唐元元忽然想到什么:“你以前,就是这个人揣出来的?” 李木有点后悔,早知道昨晚就不说这事了。 “现在,我把他打趴下了,你知道他有多厉害吗?我打赢他很不容易的。” 唐元元上下看他一眼,“看出来了,的确很不容易。” “走吧,去诊所看看。” 李木:“去什么诊所,我就脸上挨了两拳,我那是一开始让着他,你都不知道,他可惨了,我一个少林连环腿踢过去,他当场就吐血了。” 唐元元:“别废话了,去诊所。” 唐元元把李木摁进了诊所,大夫一扯,这才发现,他衣服下面,身上好多地方都青肿了。 唐元元都要给气笑了:“李木,吹牛很有意思吗?” 李木:“谁吹牛了,我真给他打趴下了。” 他不过就是夸张了一点,对方比他高,比他壮,比他有力气。 他那自己做生意,没有背景没有人脉,这些东西,吃的就是他们这一号的人。 李木猜测,没准之前去自己家的就是这一批人。 现在给人家盯上了,不去拼一场,怎么行啊。 他只能用命拼一场。 唐元元很生气:“我要是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主意,我让你去个屁,打架逗狠,你要是真伤到哪了,你下半辈子该怎么办!” 李木:“我这不是好好出来了吗,你就放心吧,以后,不会有人再骚扰我们店了。” 唐元元:“这是最后一次,你以后要是再敢打架,我把你腿打断。” 李木不屑的哼一声。 唐元元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你是不是以为我管不住你,下一次,再打架试试,看我揍不揍你。” 李木盯着唐元元看了一会,忽然道:“我发现,你跟黄婶还挺像。” 唐元元一口水喷出来:“我看你是想死。” 李木:“黄婶的儿子,孙翔你知道吧,以前他打架,黄婶也是拿棍子,追着他打的,不想上学,也是追着打,后来他就考上大学了。” 唐元元给他一个白眼:“我想当你奶奶。” 唐元元去火车站把车票往后改签了两天。 去沪市的时间更长,火车要28个小时,现在他们都富裕一点,唐元元就买的卧票。 躺着就比坐着好受多了,唐元元大部分时间都闭眼睡觉,白天不睡的时候就看窗外的风景,现在也舍得吃火车上的盒饭,饿了还舍得加餐,用铝饭盒泡方便面吃。 火车是在半夜到的沪市,这时候已经没有公交车了,候车站附近的旅馆不敢住,这种人力的三轮车也是不敢坐的。 问火车站的保安,这附近的正规国营旅店和招待所。 保安随手指着远处硕大的灯牌,“看见那老头没,肯德基边上的就是。” 沪市的大街上灯火通明,跟他们去的任何一个城市都不一样,夜里也像白天一样。 光是看门头,就不会是黑店的那种。 一问价格,最便宜的要65块钱一晚。 李木转身就往外走:“这指定是黑店,不是黑店哪能这么贵,他这房间是金子做的吗?” 宁成的招待所20块钱一晚上唐元元都觉得贵的离谱了,她觉得,30块钱顶天了。 于是俩人又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看,大半夜的,足足走了三里地,看了好几家招待所,30块钱在这里是最便宜的,都挤满了人,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太安全,两个人身上都揣了巨款,也不敢住。 最后发现,还是这种气派的看着安全,咬咬牙,住了一间60块的。 李木盘腿坐在马桶对面,满脸不可思议:“人竟然可以在屋子里拉屎。” “拉的屎还能冲走。” 唐元元摸着卫生间的瓷砖,满脸羡慕:“厕所还能装这么好看。” “比我房子都好看。” “我以为席梦思就是享受了,没想到有钱人是这么过日子的,厕所都比我们那的房子讲究。” “难怪要60块!” 研究完厕所,唐元元又研究窗帘,他们那,窗户就是糊上报纸,从外面看不到就行。 他们挂了一块布,从上面垂下来,这帘子,比玉城很多人的衣服都讲究。 难怪厂长夫人说起沪市的眼神都不一样。 太繁华了。 这里洗澡是不用烧水的,热水器一打开,就能放出来热水。 玉城的房子,窗户都小小的,他们的房子,窗户却很大,从这里看出去,外面的灯火像是星星一样亮。 这那是城市啊,简直是天堂。 沪市都这么繁华了,首都不知道得是什么样子了,唐爱国怎么回去,一点都没说过,大城市这么好啊。 他说的都是,外面都是骗子,多么黑暗。 大城市,明明很好吗。 还有那个灯,玉城的灯都是电线,他们这是叫什么开关,一摁一摁,灯就亮了。 他们的灯也不是玉城那种灯泡,四四方方的灯罩罩在外面,特别大,像是加大版的月亮,唐元元就躺在席梦思上,看着灯,都有点舍不得关。 席梦思的床太过舒服,两个人各自躺在各自的床上,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十分新鲜,以至于很久才睡过去,这一觉醒来都已经接近中午。 夜里开房的时候,服务生就说过,过了12点退房要收第二天的房费,两个人干脆又续了一天的房费。 这房子住的舒服是舒服,肉疼也是真的。 这会子俩人都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这招待所的房费逆天,饭菜也逆天的贵,两个人就出酒店准备吃点馄饨什么之类的。 唐元元拦住一个穿着洋气,披丝巾的老太太问:“奶奶,请问这附近哪里有馄饨店?” 那老太太就朝他伸手:“问路一块钱。” 李木:“艹,你这老太太,看你穿的人模狗样的,抢钱哪。” 老太太:“小赤佬,没钱别问路,哪来的回哪去。” 李木:“嘿,你这死老” “你好好说话会死啊,”唐元元一脚踹在李木屁股上:“这里不是玉城的小巷,假面具带上,咱们在这里人不生地不熟的,别惹事。” 李木鼓着脸颊:“是她先抢钱在先。” 唐元元:“我们问别人不就行了吗,反正她也走了。” 边上一个刚才目睹全程的人过来道:“小伙子,小姑娘,上海这个地方是这样的,问路是要给钱的。” “你别以为我是骗你们的,你再走几圈就知道了。” 李木才不信,要是指路都能挣钱,谁都能发财了,给了唐元元示一个口型:“同伙。” 指定是同伙! 唐元元道了谢,“我们不急,自己转转吧。” 他们随便选了一条巷子,往里走了一些,没看见馄饨店,倒是看到了一家生煎店,一份要3块钱,4只。 唐元元乘机问老板,沪市的批发市场在哪边。 结果老板道:“你们要问路,去问指路人就好了的嘛,问路一块,带路十块的嘛。” 两个人都是一噎。 沪市这个地方,竟然问路真的收费! 俩人往火车站那边一去,发现,这里指路真的是一种职业。 即便是带着红袖箍的工作人员,你要问路,也要给1到2两块不等。 唐元元觉得,既然这里是这个规矩,那就花十块钱,把这里的市场问明白了。 李木:“这什么破地方,问个路都要收费,一点爱心都没有。” 唐元元:“你换个角度想,这里问路都能挣钱,难怪这里的消费这么高,楼这么高,路上这么多车,大家都有钱啊!” “我决定了,以后就考沪市的大学,这里指定更好挣钱。” 李木一想也是,这地方,比玉城那破地方好看了一百倍不止,拉屎都和他们不一样。 要是他选,他也愿意生活在这里。 沪市的批发市场就多了,有玩具批发市场,服装批发市场,有小商品批发市场,古玩批发市场,还有人才市场。 至于高档的商场,那更是有十来个。 但是,指路人也并不知道唐元元说的那种水钻发卡,唐元元猜测,即便在上海,这东西应该也是高档货。 唐元元让对方把地址给写上,又要了一份地图,问明白了公交车路线,俩人先往小商品批发市场去。 再等了三辆公交车都是爆满之后,两个人意识到,这里的公交车恐怕没有不挤的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挤了上去,转了两次车,总算是到了。 唐元元就发现,比起宁城,这里的少商品品类更多,发箍丝巾这些单品都有。 唐元元问了批发价,挺便宜的,但是要是算上自己雇车的运费价格上就没有优势了。 运费啊运费,太贵了! 只能放弃小商品这一块,又往高档的商场去,果然,在玻璃展柜里,看到了水钻发卡。 这里,昂贵的水钻发卡竟然能高达三千,六七百一只的都是便宜的。 李木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贵的东西,谁,谁买啊?” 说话的功夫,那边就有位美丽的女士,买了一只三千多的。 李木:“这里的钱,也太好挣了吧!” 唐元元朝他一笑:“你也这么觉得啊?好巧啊,我也这么觉得。” 李木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唐元元:“李木,你有多少存款了?” 李木捂紧了口袋,感觉像是看到强盗靠近自己,“你想干啥?” 唐元元:“我有一万七的存款,这个钱,做这个水钻生意有点不太够。” 李木又是倒吸一口冷气,为啥他才小五千的存款,唐元元接近他的三倍! 好气人哦。 “你为啥比我挣这么多?” 唐元元:“光靠衣服肯定不够,我卖水晶,卖包包,卖水钻发卡挣的啊。” “李木,你把钱给我,我们把钱都换成水钻发卡回去,挣了钱按比例分。” 李木吞了吞口水,把口袋捂的更紧了,说话都结巴了,这是他全部身家,半夜摸到都要笑醒的巨款:“全,全换成这个啊?” “疯了。” “你太疯了。” “我想回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5-50 第46章 唐元元:“不疯怎么能赚钱呢?” “李木,这真的是个特别好的赚钱机会,要是错过了,以后都不知道有没有。” 李木不自觉挺直了胸膛:“我现在就挺有钱了,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啊?要是赔了,我不是要哭死。” “不行,还是太冒险了。” 唐元元:“玉城没有人售卖这个东西,就咱独家售卖,亏不了,我之前拿的四只,一下子就卖出去了。” 李木:“我衣服25块钱一件还有人还价呢!” “这得多有钱的人才买的起啊,我都不知道要卖给谁。” 唐元元:“你只需要负责给成本,售货的事我来负责,不用你操心。” 李木:“那要是亏了呢?” 唐元元:“货在那,怎么可能亏,货就是钱,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呀,五千我到时候还你八千。” 李木裹紧了衣服:“我不是男人,我只是个男孩。”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唐元元心里有了底气,找到她们店长。 店长微微一笑:“抱歉,女士,我们是高端珠宝店,并没有批发业务这一块,您要是想做这一块的生意,可以去公司办事处问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唐元元就是觉得,这里的店员和店长说话都很温柔,笑容也特别好看。 唐元元拿了办事处地址,紧赶慢赶的往办事处去,办事处却早已经下班了,门关着。 沪市真的太大了,又到处都是高楼,唐元元和李木还摸错了店,再回到招待所,已经快八点了。 第二天早早起来退了房,直奔办事处,却被对方工作人员开出的条件拒之门外。 “我们这是高端珠宝,奥地利进口的,不是批发塑料,只做高端代理,省代理费20万。” 唐元元凑出来两万都是全部身家,别说20万了! 唐元元实在不理解这个思维,怎么会有人不愿意自己的货给批发出去卖呢? 这不是捧着钱不要吗。 “这位同志,我真的是诚心想要,你给我贵一点的批发价也没关系的。” “抱歉,这是公司规定,我也无能为力。” “那你们这规定是谁定的,我能不能跟他谈谈?” “是我们总经理,抱歉,我们总经理很忙,要见面得提前预约上,我们普通职工都见不上。” 唐元元还是不甘心,她来上海,光是食宿路费就已经花了200块了,也不能白买。 李木摸摸心脏,他的老本*保住了。 就道:“要不,我们和以前一样,扛几麻袋小商品回去卖,这样就亏不了本了。” 唐元元:“我再试一次,总要见一见他们总经理,或许有机会。” 沪市的小商店叫做超市,唐元元跑去超市,买了两包烟,塞给了这栋大楼的保安。 很轻易就问了出来,十六层的贸易公司,总经理是一位年轻的留学生,大家尊称一声小沈总。 对方家里生意很大,这个贸易公司是他一手组建的,自从业务上了轨道,就很少过来了,有时候一两个月来一次也是常有的。 唐元元有点失望。 刚才还为这个办法高兴,现在却发现,根本行不通。 此时的她,目光还很窄,思维也停留在最初的卖货思想上,对高端市场并没有概念。 她就是觉得,卖货这种事情吗,肯定是卖的越多越好啊。 但她的运气,终究有那么一点。 就在她失望,准备转战小市场的时候。 忽然,那保安笑道:“小姑娘,你运气好,那好像是小沈总的车。” 唐元元随着保安的目光看过去,入目是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方盒子形状。 从驾驶座位上,下来一个穿短袖衬衫的中年男人,他走到车后座,打开车门,后座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衬衫,打领带的年轻男人,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边眼镜。 李木眼睛都睁圆了,“艹,这车好酷,得多少钱啊!” 唐元元立刻就冲上去:“你好,请问是小沈总吗?” 助理立刻过来隔开唐元元:“抱歉,如果你是业务上的事找我们小沈总,请先和秘书预约,我们小沈总现在有事。” 唐元元:“我找过你们公司员工了,他们让我出什么代理费,我诚心想从你们这进货卖水钻,我很能卖货的,你们能不能批发给我呀?” 助理道:“抱歉,女士,我们这不是批发市场,请你离开。” 唐元元眼睁睁看着对方进了电梯。 就十分不甘心。 李木:“算了吧,这些有钱人眼高于顶,不可能把货批发给你的,我们走吧。” 唐元元:“我要是不跟他说话几句话,争取一下,岂不是对不起我这份好运。” “老天爷既然让我碰上了,说明还是想让我发这笔财的。” 李木:“人家都不见你,你还能怎么办?” 唐元元有办法。 厕所。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沪市的厕所叫卫生间,连办楼里都有的。 这个年代,公司也没有什么门禁,电梯也没智能到可以控制楼层。 唐元元想,自己再试试运气吧。 她早上找电梯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里的每层楼,卫生间的位置都是一样的。 她可以去卫生间等一下,万一,他要上厕所呢? 唐元元就乘坐电梯又上去,她也不进公司跟前台废口舌了,她们是不会让她进去的,直接去卫生间等。 没成想,她今天运气爆棚。 那个身影,不就是什么小沈总吗。 唐元元直接加快脚步进了卫生间,就看到对方背对她站着:“小沈总,你好,我是唐元元。” 沉默了十秒钟。 “这位女士,我提醒你一下,这是男厕。” “我刚才在楼下跟你喊过了,你不跟我说话,我只能用这个办法了,我真的很能卖货,肯定能帮你赚很多钱的。” 又是十秒钟的沉默时间。 “请你在外面等我,可以吗?” “那好吧。” 唐元元见好就收,直接去了外面。 等了一分钟,小沈总就出来了,男人的手摁在泛着金属质感的水龙头下,清亮的水光缓缓流过他修长的手指。 唐元元立刻朝他身边站了站道:“小沈总,我是在一个叫玉城的县城,我们那是人口大省,有两百万人口,市场很大,我是带了存折过来的,不会拖欠你货款,只要你愿意给我供货,我有信心,一年以内,能给你卖出去一千只。” 至于是不是一千只,唐元元不管,先把眼前这两万块钱货拿上嘛。 男人冲干净洗手液,抽了一张纸擦干,转过身。 目光这才落在唐元元身上:“是吗,你带了多少钱?” 唐元元骄傲的道:“我有两万块。” 很久以后,唐元元才知道,自己这两万块是多么可笑。 男人没笑他。 金丝边的眼睛背后,一双眼眸狭长,瞳色深黑:“小同学,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不过,你现在应该是念书的年纪,还是回学校好好学知识吧。” 唐元元:“现在是暑假,等开学,我就去念书了。” “你不用担心,就算开学,也不会影响我售卖发卡。” 男人道:“你知道,什么是奢侈品吗?” 唐元元诚实的摇摇头。 男人道:“奢侈品,是80%的人买不起.10%的人咬着牙买的起,10%的人随便买的精贵物品,买不起,才珍贵,有钱人才愿意为此买单。” “再昂贵的珠宝,在批发市场也贵不起来。” “小同学,好好回去念书吧,念好书,才能做好生意。” 男人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楼下,李木从司机嘴里得知了这车叫奔驰,要五十二万,连着飚了十句脏话。 艹! 也太有本事了! 在玉城,人要是有个大哥大,或者有个桑塔纳,都是很拽的事。 要是同时有两样,那都是可以横着走的级别。 这里,有钱人一辆车竟然五十二万! 他都想象不出来,五十二万是多少张大团结。 看见唐元元站在一家店门口,跟司机道了拜拜,大步跑过来:“唐元元,你知道那孙子,开那车多少钱吗?” “唉!” “唐元元。” 唐元元心不在焉的应着:“多少?” 李木比了5根手指:“五十二万,五十二万。” “唉,五十万二那,你怎么不说话。” 唐元元:“我明白了。” “奢侈品,要有那样高级的商场,要有那样的灯,那样的大楼,别人都用不起,只有我能买的起,才显示出我的尊贵。” 李木:“你在说什么呀?” 唐元元叹息一声:“李木,咱们做不成水钻生意了。” 整个百货大楼,都没有那样漂亮的楼,那样精巧的玻璃,那个环境就透着一股子贵气。 李木高兴的鼓掌,他的存款总算是保住了,今晚又可以抱着存存折睡觉了:“谢天谢地,你是怎么想通的,是不是没见到大款?” 唐元元立刻就明白,李木说的大款是小沈总。 “我见到了,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珠宝我暂时的确没法大规模的做。” 李木就好奇了:“你怎么见到的?那人不是不愿意见你吗?” 唐元元:“我在厕所堵到的。” 李木没喝水,却也感觉自己被呛到了:“男厕?你一个女的,去男厕堵男人?” 唐元元:“谁叫他不见我。” 李木:“唐元元,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唐元元:“你也可以把我当男人看。” 李木:“那那个大款被你看光光了,是什么反应?” 唐元元:“我没看他啊。” “我又没跑他面前去,什么都没看到好吧。” “再说,我又没兴趣看他身体。” 李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方正要是有个女人在他身后,他是尿不出来的。 李木又问:“那咱现在,还去批发小商品?” 唐元元:“不急,我们在看看,现在,去逛商场。” 李木:“啊?咱不是来做生意的吗?那商场有什么好逛的,咱们也没什么好买的。” 唐元元也不知道自己要逛什么,她就是觉得,那种大商场给她的感觉很高端,连服务生都给她一种特别舒服美丽的感觉。 她想去弄明白。 “请问,你往嘴上涂的是什么?” 那个穿着统一制服的女生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口红道:“这个啊?这个叫口红,抹在嘴上,嘴巴好看。” 唐元元一下子就明白了,怪不得,她总觉得,这里的店员都更好看。 原来是涂了东西。 “这个,在哪里可以买到?” “看你要买好的还是便宜的,好的,这商场里就有,50到200的都有,要是买便宜的,批发市场那边,几块钱一只的也有。” 唐元元很快找到了专柜,这才知道了彩妆这种东西。 拿了20套全套的眉笔眼影粉底腮红口红粉底睫毛膏香水,这20套高端化妆品,就花了整一万块。 李木都替她担心:“你还是谨慎一点吧!” “砸手里怎么办。” “挣到点钱,容易吗。” 反正,他是想象不到,什么样的人,会花这么多钱涂在脸上啊。 唐元元一点也不担心,她很清楚,厂长夫人那一圈下来,估计就能走个十来套。 剩下的还有批发市场那边可以消耗呢。 这个年代,化妆品还是中高端消费品,除了沪市这种高端商场对职工有化妆要求,普通人甚至都不知道化妆这一项。 在批发市场,这些东西都还是冷门小众产品,唐元元花了不少时间,跑了好几个地方,找了一下午才找到。 唐元元主要进口红为主,要200只口红,两百只小小的玻璃镜,在这里,她还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塑料耳坠,胳膊一挥就要了500盒。 腮红,粉底睫毛膏各要一百套。 她剩下的七千块自然不够,李木的五千块就贡献了3000块出来。 玉城那个小县城,市面上大部分流通的还是大团结,沪市的交易,却都是一百元面值的人民币。 李木看着用自己存折取出来的3000块,有点舍不得放手。 不是,怎么没做成水钻生意,他的钱还是不保不住啊! “唐元元,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攒出来的一半家当啊!” “你这样,是不是太冒进了。” “咱那破小县城,谁化妆啊!” “人家知道什么是化妆品吗?” 唐元元:“你放心,我有办法卖货。” 李木恐慌的有点想哭:“那你要卖不出,我不得跟着你完蛋啊。” 唐元元:“怕什么,我店在那呢,算我借你的,我赔钱还是赚钱都给你一千块利息行吧,你这点小钱,我还是还得起的。” “拿来吧你。” 李木:“唐元元,你这个人,不诚信啊你。” “之前的时候,你说带我来沪市发财,你也没说是这种发法子啊。” “你这分明是看上了我的存款。” 唐元元:“你当然还有别的用处,从沪市回玉城,二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我一个人也看不了啊。” “再说,我一个人也背不动。” 李木:“……”他就是借钱外加劳力啊! 好过分哦。 一眨眼的功夫,那么多的钱,又变成了一堆货,整齐的排列在纸箱里。 两个人都是大力气的人,分开背化妆品,倒也不算太吃力。 只是带着这些货,根本没法挤公交车,要是弄坏了纸箱子反而得不偿失。 俩人叫了一辆出租车,光是打车费就花了60块,总算是坐上了回玉城的火车。 人躺着就很容易犯困,唐元元和李木就轮流坐着守货,两个人都年轻,好在都容易熬过来。 周薇盼了好几天,总算盼到两个人平安回来了,就看见,两个人抱着好几个纸箱子,往仓库里放。 周薇大眼睛眨巴:“进了什么好东西啊?” 李木:“都是我的命。” 周薇:“……” 唐元元歇歇了一会,等到傍晚的时候,带着化妆品又去了厂长夫人家,唐元元在商场里买了一万块的货,即便在沪市,都是大客户,服务生把她当大款服务,唐元元耗时一个下午,在那边把化妆的技术给学了个精透。 当然,这个时候的妆容也很容易学。 她洗干净手,给厂长夫人化了个妆面,原本已经微微衰老的面容经过修饰,皮肤变的更细腻,睫毛卷翘,眼睛都显的大了一些,有点发黑的唇色都变成了红色。 像电影里的女人。 余芳芳都勾起了对化妆的兴趣。 厂长夫人一高兴,眼睛都不眨的就留了2套。 唐元元也没客气,价格都是三倍的往上翻。 而厂长夫人隔天总觉得自己化的没有唐元元的好,叫上那几个至交好友,又一起去了唐元元的店里, 唐元元用的好的化妆品给她们一个个都化成了大美人,再用便宜的化妆品一对比,每个人都拿了两套好的化妆品。 来自上海的高级化妆品啊,玉城可没地方买,当然要囤货! 于是,唐元元那一半的高档彩妆就消去一半了。 这个方法如法炮制,又去批发市场,先给杨姐化妆。 当然,她先用的是便宜的化妆品。 化妆在这个年代还是新鲜事,批发市场这一块,杨姐的底子最好,本来就漂亮的脸蛋,再画上妆,就更好看了。 女人,谁想在漂亮上输给别人呢。 便宜的化妆品,一套下来100块,送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如果是买单品,单样是25块钱,对普通工人来说,一百块或许很贵,但是对她们来说,唐元元知道,都不够一个上午的营业额的。 贵的化妆品只有这10套,要1500一套。 胡婶带头就要一套1500块的,她挣那么多钱,凭什么不对自己好啊。 让唐元元给她化妆。 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一百块的,有人想还价,唐元元不急着卖,她总觉得,凭着这些化妆品,能把自己店的高端客户再扩大一些,自然的拒绝了还价这个事,贵的陆续又走了4套。 这样唐元元手里还剩下5套贵的。 已经挣了15000回来了,已经空了的存折又变成了正向的数字,把这五天的营业额一起存上,留了四千块还给李木。 李木:“这么好卖?” 唐元元:“废话,不然我能凭空变出来钱啊!” 李木再看自己的男装店,无比清晰的认知到一件事,唐元元怎么这么能挣钱! 跟着唐元元,不愁发财。 “以后你再有这种好事叫上我,我指定不说废话,我的钱,你想怎么用怎么用。” “玉城才多大点的地方,谁知道什么是化妆品啊?万一砸手里可怎么办?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错了,我目光短浅还不行吗,我请你吃馄饨。” 唐元元勉强同意,还把周薇叫上一起蹭饭。 吃完馄饨,周薇也该去上夜大了,周薇爸也骑车来这上夜班了。 上次店里遭小偷,唐元元另外又出了一百块钱给周薇爸,雇他夜里睡在这里看店,省的被有心人惦记。 现在天热,周薇爸都是用绳床睡在外面,凉快还能看星星。 唐元元正准备关店回李家去睡觉,批发市场的吴婶顶着夜色骑着自行车过来了:“算了,唐元元,我还是拿一套1500的吧,不拿一套,我今晚睡不着觉。” “我钱都给你带过来了。” 唐元元:“……” 李木骑着自行车:“你们女人也太奇怪了,一千五百块,买个衣服什么的好歹能穿在身上,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涂在脸上,也不能当饭吃,这不是糟蹋钱吗。” 唐元元:“李木,难怪你挣的少。” 李木:“……” 唐元元:“那是别人口袋里的钱,不是你的,你到底在心疼什么?我只知道,吴婶抱着彩妆走的时候很开心。” 李木想了一会,恍然大悟的一拍大腿。 是啊! 又不是他的钱,他心疼个鸟。 他们做生意,要的不就是别人口袋里的钱掏出来吗。 唐元元又道:“李木,你要是有花不完的钱,你想买什么?” 李木:“买奔驰,那车好霸气!看着就是有本事的男人开的。” 唐元元:“为什么52万的车男人开就是有本事,女人买1500的彩妆就是糟蹋钱?你这个定义不对。” “你喜欢的东西值52万,你要是有钱,你就去买了,这是多少个1500?” “可见,人对自己喜欢的东西,都乐意花钱买,不分贵贱。” “如果你一直抱有实用不实用的想法,你永远发不了大财。” 李木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不由得认真思考起来,他挣的比唐元元少,输的不亏。 唐元元坐在书桌前反复咀嚼这段对话,发现自己又品出了一些道理。 李木今天的问话很典型。 不适用,贵,那一刻的他似乎是站在客户的对立面,总是用自己的思维去揣摩客户,总结出来的结果是,不理解。 在这一点上,和她正好相反。 李木缺的是心眼吗?眼光吗? 不是,是他们判断商品的标准就不一样。 李木现在卖的都是次品尾货,他对商品的定义是便宜实用,老百姓喜欢买便宜的东西。 他的判断定位了他的商品群体。 这当然也有生存空间,但注定了利润不会高。 她忽然更深刻的意识到,她并非徐小凤口中夸赞的天生眼光长远,是妈妈给她养成的理念好。 像邻居王慧,不是大家口中的好媳妇,她喜欢美,喜欢自己打扮。 爷爷奶奶,唐爱国,提起王慧,都是不是过日子的女人。 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啊,衣服有的穿就行了。 这也是大院里的男人女人说的最多的话。 可她妈不这么说。 “等以后日子好了,妈也那么穿。” “元元长的真好看,妈妈要是也识字有好工作就好了,元元穿上好看的裙子,肯定也像小公主。” 唐元元现在再看这些话,只觉得心惊。 她妈分明从没认过这些道理,甚至知道,他们这么说的用意。 为什么,从来不见她反驳过呢? 妈妈虽然身在贫瘠里,活在贫困中,却有一个向往美好的心。 并且,把这种向往美好的心传播给了她。 她看到商品时,想到的不是这玩意实用不实用,而是,美丽,漂亮。 这才让她有了鉴别的能力。 唐爱国念过书,有正式工作,不用做家务,在家里有话语权,有大把的时间接触外面的社会。 可他狭隘又愚蠢。 她妈妈什么资源都没有接触过,很多事却比唐爱国看的更透。 如果她妈有机会念书,如果她妈有机会做生意,唐元元想,只要她妈在,她自己就可以成功,都不需要依靠她。 唐爱国,你知不知道自己多蠢,把一个什么样的人,困在家里。 你又错失了怎样的机会。 次日一早,唐元元又带着彩妆镜子塑料耳环去各个厂门口摆摊,这一万块的货售卖完,她就可以买房子了。 第47章 彩妆这个东西,化在脸上最有效果,其实应该自己化上,再去厂门口一站,那就是个活体广告。 主要的问题是天热,这东西,化好了之后,要是流汗就起了反效果,所以唐元元也没给自己化,依然素面朝天。 她自己不化妆,却也不担心,她在这一片,卖水晶衣服都已经打出了名气,更何况还有掌心镜这个杀手锏。 她在沪市采购化妆品的时候,其实就想过自己回来,高档货要怎么卖,便宜货要怎么卖。 天热,要擦了汗才好试,手绢就要批发一些。 巴掌大的小镜子,镜壳闪闪发光,拿在手里就洋气,随便有个兜就能装上,哪个女生会不喜欢? 买口红送镜子手绢,手绢的批发成本便宜到可以忽略不计,小镜子也可以单卖,3块钱一个。 杨钰莹的海报一挂,扯着嗓子喊:“杨钰莹同款口红,杨钰莹同款口红售卖啦!” 92年,内地人,谁还不知道长的超甜的歌星杨钰莹了。 地方电视台,每天下午,高考学子点歌,杨钰莹的歌是一遍又一遍的播放。 谁家收录机里的磁带,没有一首《风含情水含笑》。 杨钰莹就是那个年代大家心里最漂亮的女人。 两张海报,就足以让大家都聚过来。 “又来新货啦,什么是口红?” “就这样的红嘴唇啊?” “真能涂这么好看?” 唐元元麻利的拆一只口红做试妆,挑一个皮肤白皙的第一个画在她嘴上。 “好看!” “嘴唇都好看了!” 唐元元就笑道:“这可是沪市才有的口红,连房市都没有的,你看电视上那些女的为啥这么好看,她们都要化妆的,这是眉笔,涂眉毛的,这叫粉底,涂在脸上人就显的白,看,我手背都变白了吧?” “这个是睫毛膏,涂上眼睛就大了。” 那女孩没涂过睫毛膏,紧张的眼睛眨巴眨巴,深怕唐元元涂她眼睛里。 脸颊也可以装饰,涂上腮红,就粉粉的了。 单品都25一件,买口红送小镜子和手绢。 要想买一整套彩妆,100块。 之所以买口红送小镜子和手绢,是因为唐元元觉得,工人的工资有限,一大半都要交了养家用,没几个会舍得买整套。 而睫毛膏腮红这些,没有口红效果直观,还最好画。 唐元元猜测,最好卖的应该是口红,所以拿的口红也是最多的。 她的判断很准确,果然,大多数人都是选择要一只口红,送小镜子和手绢,也划算。 另外,塑料耳坠也好卖。 90年代初,塑料才刚刚起步,没后世那么泛滥,况且,这些耳坠子做的款式也好看,长长的,坠在耳朵上,闪着银质的光泽,在这个物质单调的年代,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这单价便宜,才5块钱一盒。 舍不得买口红的,就买盒耳坠,没耳洞?没关系,女人爱美的心是挡不住的。 用黄豆来回碾耳垂,锥子在火上烧了消毒,一戳就有了。 没带钱的都急了,千万要唐元元明天再来。 没几个女人能空手走出唐元元的摊子。 唐元元顺便还推销自己的店,就在百货大楼那边,兰草服饰。 就这样,带过来的100只口红,几个厂子一走就卖光了,耳坠更是卖了二百多盒。 睫毛膏粉底眼影卖的不多,只卖了二十来套。 不过唐元元也不急,她今天主要是打出个彩妆的名头。 没买口红的才会急。 买了口红的又会惦记粉底,好奇腮红,想要睫毛膏。 女人对美丽的追求怎么可能有止境呢? 唐元元傍晚回到店里才知道,仅剩的那几盒高档彩妆也没了。 是厂长夫人的朋友们果然也带着朋友过来了店里,一共来了两拨人。 因为就剩4套贵的,上午就卖走了3套,下午剩的一套,却来了三个人,三个好朋友为此争了起来,还吵架了。 来的时候大家是好朋友,走的时候,脸色都不好看。 总之,好朋友就这么为了一套彩妆翻脸了。 因为周薇说了,唐元元傍晚的时候肯定会回来,没买到彩妆的其中一个女人就跑了过来,让唐元元下次千万给她们带。 为了表示自己肯定要,甚至当场就掏钱。 这个年头,出远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般打工才会出去,因为火车上人多,什么样的人都有,火车上路费都被偷光的人大把都是,再年轻漂亮一点的女孩子,被拐卖了没消息的都有,大巴车也骗人,收了钱随便给你扔在目的地城市,你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是多少早起出去打工人的噩梦。 所以,其实除了打工被迫出门,和做生意的,本地人都不会随便出门的。 唐元元倒是没急着收钱,她要开学了,去一趟沪市,回来得是四五天以后,明天她还要从各个厂子走一遍,最好是能多几个朋友要,她才好特地去一趟。 对方一口就答应了。 第二天傍晚,竟然送了十份的钱过来! 唐元元还有什么好说的,决定再跑! 李木这回二话不说就要跟着,唐元元当然没意见。 李木就道:“你觉得,我自己拿点什么来卖合适?” 唐元元想也不想:“手表,指定好卖。” 李木这回只有一个字,“成”。 在店里说着话的功夫,又有个亲戚上门了,这回是二舅。 二舅和二婶领着表妹张莹一道过来的。 二舅和二舅妈盯着服装店看,眼睛那个亮,撇着嘴咂着舌头:“哎呀,这店开的,还真挺像样的呢,这衣服可真好看。” 二舅妈更是摸着衣服都舍不得撒手。 唐元元喝着娃哈哈,也不接话,等他们自己自爆目的。 倒是张莹,笑咪咪的看着唐元元:“大姐,好久不见啊。” 唐元元:“哦。” 张莹:“大姐,我不念书了,我准备打工去,给我弟挣学费。” 唐元元:“哦。” 二舅妈就过来接话道:“元元啊,你二舅想让你妹妹去南方打工,我觉得太远了,你这店里还要人吗?” 周薇:“……”这是来和自己抢饭碗的! 唐元元:“不要,我有店员了。” 周薇朝唐元元前面一站:“我就是店员。” 二舅妈眼睛一斜,上下审视了一把周薇,并不放在眼里:“元元啊,小莹跟你可是表姊妹,你们俩沾着亲呢。” 唐元元:“要是二婶早点知道这个道理多好啊,我妈去年被她丈夫打的时候,你这弟妹在哪呀?” “我去年交不起学费的时候,二舅妈,你可没想起来,我是你侄女。” 二舅妈就道:“咳,我说我来了这么半天,你这妮子也不想起来叫我一声,合着是在心里记恨我呢。” “我们家这些年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吗,家里是真没钱,我们夫妻俩又没个正式工作,不像你大舅,有钱,二舅妈实在是没钱,要是有钱指定借给大嫂。” 二舅舅家第一胎是个女儿,正好赶上计划生育,不能生二胎,就让怀孕的二舅妈下乡养胎,偷偷生了个儿子,后来这事被人捅出来,告到了上面,二舅的工作就没了。 二舅家的确穷,以前也经常上家里来蹭饭借钱什么的。 可等她妈找他们借点学费,他们却变成了另一种态度,一分钱不说,还说自己是个丫头片子,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她妈被唐爱国打了以后,大舅最多是不愿意帮忙,二舅夫妻却是实打实的站在唐爱国那边。 姐夫性子已经够好了。 不就是一个巴掌吗,谁家夫妻不吵架,这也值当计较。 大姐啊,你就是好日子过惯了,你看张水家,那媳妇天天都挨打,姐夫不赌钱不打人,已经够好了。 唐元元那个时候就发誓,再也不认这个二舅。 “我不会收的,你们回去吧,门在那。” 二舅手指着唐元元脑门:“死妮子,我是你亲舅舅,怎么,你发达了,就能这么跟你舅舅说话啊?你知道不知道什么是长幼尊卑?” 唐元元抄起书照着他的手就砸上去。 还敢指自己,什么东西! “死妮子,”张二舅甩了甩自己的手,瞪着凶狠的目光:“你敢打你二舅,我可就不客气了,今天非要教训教训你不可。” “客气你妈!” 唐元元拿了板凳过去,吼一声:“李木!” 张二舅冷不丁的,屁股上就挨了一脚,人被踹在地上,李木骑在他身上对着他左右开弓:“老不死的。” “为老不尊。” “还敢来这撒野。” 二舅妈想来抓李木,唐元元也把她扑到地上打。 “一巴掌不算什么是吧。” “我今天就让你尝尝一巴掌。” “都是女人,我妈体会你的不容易,还去给你伺候月子,你怎么就不知道体谅我妈!” “狼心狗肺。” “还有脸来找我要工作。” 周薇吞了吞口水,瞪着张莹,握起了拳头,就是细胳膊细腿的没什么震慑力:“你要敢乱动,我可不会跟你客气的。” “我,我也很能打架的。” 张莹摇摇头,一副怕了周薇的样子:“我不打架。” 唐二舅这么多年好吃懒做,根本没干什么力气活,根本不是李木的对手,他原本以为,唐元元没妈了,又和家里决裂了,根本没人撑腰。 他哥说,唐元元做服装生意做的挺像样的,都开起服装店了,他就想,自己先把女儿塞过来,再把店霸占了,一个丫头片子他还不好收拾吗。 他刚才就是故意发火的,一个丫头片子,打一顿以后还不得好好听话。 怎么还有人帮他打架啊。 李木好久没打过这么好打的男人了,张二舅这个怂蛋,没打几下就求饶了。 跟刚才的嚣张判若两人。 这种男人打起来都没劲,李木踩了一脚他的手指,“以后再敢来惹事,你这只手就别想要了。” 张二舅都给疼哭了:“不来了,指定不来了。” 夫妻俩啥也顾不上了,捂着脸就*往外走,结果这时候,周薇爸也到了。 他那钳工的手臂更粗,人也高,声如洪钟说的就是这样身材:“元元,这两人来闹事的?” 张二舅软的腿都跪下来了:“元元,二舅错了,二舅指定不来闹事了。” 二舅妈的头发都给唐元元薅下来一把,这会子也是无声抹眼泪,可怜巴巴的看着唐元元。 唐元元笑着看向张莹:“张莹,你看,这个世道,谁的拳头硬道理就在谁那边,有些人,讲的不是道理,是拳头。” “你要是一直软弱,就一直被人欺负,念不成书,打工养活一家人不说,回家还有干不完的家务活,嘴上还要把你贬低进泥里,丫头片子,赔钱货,以后再拿去换一份彩礼,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为这样的家人,放弃读书,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值不值吧。” 张莹手指在衣服一角扯了扯道,“大姐,你能不能让我来你工作?” 唐元元:“不能。” 张莹朝唐元元点了点头,这才过去扶起她妈,一家三口离开了店里。 这世界上,有的男人靠双手挣下家业,有的男人靠剥削妻子存活,有的女人转头再剥削女儿缓解苦和难。 有的女人在艰苦中把自己当做房屋,愿意为女儿撑起一片天。 唐元元想,她还是幸运的。 她妈留给她的爱,让她足够勇敢,斩断所有的虚假亲情。 她妈妈是个很伟大的人——唐元元在日记里写。 每当想起她妈妈,她便有足够的勇气,去拼搏,去闯荡。 她相信,未来,会更好。 次日傍晚,张莹又来了店里,这回她是一个人。 哭的很是可怜。 “大姐,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想念书,可是家里实在没钱了,爸妈都没工作,弟弟也要念书,我只能工作,你就收我当店员吧,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唐元元:“张莹,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我也不会收你做店员。” “你自己的出路要你自己去挣,你以后挣了工资,是养你爸妈弟弟,一辈子过这样日子,还是攒着继续上学,给自己挣个未来,都是你自己的事。” “我没有义务帮你,你走吧。” 张莹:“大姐,你现在这么有钱,你为什么就不能帮帮我?你就一点亲情都不顾吗?我是你表妹。” 唐元元并不在意这个评价:“我连我弟都不管,表亲算什么?” 张莹面色白了白:“我真是看错你了。” 周薇不被这前后反差给惊到了:“本来我还觉得她有点可怜,父母年纪轻轻的就游手好闲,本来该读书的年纪却要操心挣钱,怎么还怨上你了?她的艰难,是她父母导致的,不去恨父母,来怨恨你?这是什么道理?” 唐元元其实觉得,自己需要再增加一名店员,但这个人她不敢不慎重。 她店里的货太贵了,像张莹这种家庭背景她是万万不敢用的。 “她大概觉得,我现在有很多钱,供她念书,或者给她一份工作都是随手的事吧,她这么难,这么可怜,我有能力竟然不照顾她。” 周薇:“你这钱挣的哪里轻松了,拿货那么累不说,卖货卖的嗓子都哑了,天天顶着大太阳,都晒黑了。前头一边上夜班,下午还去卖凉粉,我都怕你活活累死。” “又是贼又是流氓的,反正我觉得,我经不住这些事,随便遇上一样,我都得哭死。” “就徐大春你知道吧,他也学你们去边城进货了,揣了一千块去的,火车上给小偷偷光了,他妈都要哭死了。” “他那么大个人呢,愣是一千块钱没看住。” “也太没用了。” 唐元元:“你这就是小看小偷了,他们的花招很多,有的小偷很会演,带头哭说自己钱丢了,很多人下意识就会摸自己藏钱的口袋在哪,这就暴露了你装钱的地方,还有装可怜的,耍杂技的,还有让孩子偷的,招多了。” “他们的眼睛也毒,最喜欢朝做生意的下手,都是很正常的。” 周薇:“太吓人了,我是不敢去外地。” 唐元元:“可是,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机会也很多,你看着吧,徐大春的事只能吓住胆子小的,这类人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还会有无数的人出去,迟早,得有服装店开起来,跟我竞争。” 沪市那攒动的人头,大家都是天南海北的人。 都是为了钱啊! 唐元元相信,玉城也会有更多的人往那边涌。 而她,就是要在对手没有来之前,尽可能的多挣。 于是,唐元元先把买发房子的事再往后推一推,在沪市,这次直接配了30套高档商品。 3件高档服装,3件水晶卡子,两盒最高档的珍珠项链,每一颗珍珠都有拇指大。 便宜的口红又补了200支。 之前刚回本的三万块,再加上预收的一万多,又全砸在了货上面。 她又成了个穷光蛋。 李木即便已经见识过唐元元的大胆,还是觉得,自己又被她的大胆震惊到。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厂长夫人给她榨了一轮又一轮,越榨越大啊! “万一她不要,你这货砸手里,你找谁卖去啊?” 唐元元:“我这店刚打进富人圈,现在就是要她们都没见过的高档货才能定位我的店。” “你有没有发现,连沪市这里的有钱人,对逛的起这种大商场都觉得很荣耀?” “你看,穿巴宝莉的多骄傲?这种就是厂长夫人要的尊贵感啊。” 连化妆品都能争起来,那么,来自沪市的巴宝莉呢? 拇指大的珍珠呢? 百货大楼都没有的东西。 哪家服装店,能有这些东西卖?唐元元相信,就算以后自己的边上都是竞争对手,她的店也是最高级的存在。 有机会,自己的店还得往更豪的方向重新装。 唐元元越咂摸,越觉得,那个小沈总的话有大学问。 奢侈品。 如何让自己的店贵,商品贵,让富人为此掏钱,实在是一门大学问。 厂长夫人那一圈朋友是4个人,衣服只有三件,水钻是2件,珍珠项链很是只有2套。 谁没有买到,谁就落了下风,就要争起来。 买到的就要炫耀来自沪市的巴宝莉和珠宝。 这次没买到的就得惦记。 越惦记,自己的店在她们心里地位越高。 这就是奢侈的概念啊! 还得是沪市人会发财啊,人心里的弯弯绕绕都让他们琢磨明白了。 李木扶着心脏,“唐元元,我疯不过你。” “你就是个赌徒。” 他真的服气了,全世界,他就服气唐元元。 一次又一次孤注一掷,李木现在很认同唐元元说的这些道理。 可万一呢? 要是他这么孤注一掷,他晚上恐怕睡都睡不着。 看和人都得当贼一样防着,不抱在怀里睡觉都不安心。 四万块啊! 大多数家庭,连四千块的存款都没有。 就这么砸上去。 不行,想想脑子就乱。 唐元元:“别想了,走吧,给你批发手表去。” 这时候的手表自然也分高中低端手表,李木的店商品摆在那,高端表显然不合适,唐元元觉得,中地端表最合适他。 李木的心跳又又上来了:“都,都换成手表啊?会不会太多了?我要不要先少拿一点回去售卖?万一砸手里呢?我岂不是又要变成穷光蛋?” 唐元元不耐的给他踹了个屁股蹲:“你一个大男人,怕个屁啊!” “这钱你爱挣不挣。” 等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这份钱才叫真不好挣。 李木:“什么脾气啊,我跟你说两句还不行了,拿,这就拿。” 于是,李木的存折也空了,花了五千,换成60盒手表,唐元元也没敢大意,花了65块钱,特意睡了一个饱觉,第二天一早才坐上回玉城的火车,两个人都是休息睡饱的状态,才能撑住夜里看货。 不管是手表还是珠宝,都是足够让贼疯狂的东西,他们照旧还是用不起眼的麻袋装,两个人的打扮也是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一样,不起眼的洗的发白的长衣长裤。 唐元元睡上铺,两个人的货都靠墙堆在里面,人侧躺着,虽然有点挤,但她人瘦,也能睡的下。 白天的时候她尽量也闭着眼睛睡觉休息,这样晚上不容易困的睡着而不自知。 毕竟,这趟货,都是两个人的身家性命。 而李木这边更不敢大意,他睡在下铺,既能更好的观察坏人,男性的力量也更能震慑人。 忽然,两个膀大腰圆的大汉闹了起来。 说他们兄弟的祖传玉佩丢了。 他们一口咬定这里有贼,要查这个车厢所有人的行李。 其中一个堵在这个车厢的门口谁都不让出去,另一个从第一个床位开始,强行查对方的口袋。 唐元元歪过身子,和李木对视一眼,都是一个怀疑。 贼。 借口丢东西,查看财产是真。 他们的东西,绝不能让他们见到。 而第一个床位的男人只有155,还瘦小,争吵的嗓音都变的弱小:“我不是小偷,你怎么能强行翻我的东西?” 那大汉凶神恶煞的,握紧的拳头青筋虬扎:“你不让我翻,是不是你偷了我的玉?你就是小偷。” 李木扯着邪笑,慢悠悠的走过去:“这话就不对了,你说你丢了玉,我还说我丢了黄金,那你的行李给我搜搜?” “你不给我搜,那就是你偷了我的黄金。” 那大汉瞪着眼睛:“你找死是不是?” 李木顶着他的视线就迎上去了:“艹,现在当小偷都能这么嚣张了吗?明目张胆的翻行李。” 狠厉的目光又瞪向乘客:“一个个的,别他们做孬种,给小偷翻行李,一个个的都想光着裤衩回家吗?” 那大汉的拳头就朝李木挥过来,李木也不怵,上去就跟他扭打起来。 守门的那个见有人敢反抗,立刻也想加入战局。 唐元元一看形势不利:“快,从那边跑,叫乘警。” “不能让小偷翻行李。” 最近的一个铺位那人当时就跑了出去,那大汉跑了两步只得回去。 这边,李木吐出一口血沫,恶狠狠瞪着大汉:“艹,小爷我跟你拼了!” 唐元元倒不是不想上去帮忙,而是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能离开床位,随便被人摸去几样货都够他们喝一壶的,于是蹲在床上面鼓动人又喊:“那边没人守着,快跑啊,喊乘警抓贼。” 有时候人懦弱的点就在这里,一群人可能被一个人管住。 另一个大汉手指着所有人:“我看谁敢动?” “臭婆娘,你给我闭嘴,信不信我揍你?” 唐元元仗着自己坐在上铺,从口袋里掏出来火柴盒,一哗啦,点起枕头,往远一点的下铺一扔。 “着火啦!” “着火啦!” 所有人不管不顾都起来往外冲去。 唐元元喊李木:“被子!” “堆上去,能灭火。” 李木快速抱起一床被子摁上去,又抱了一床,再抱了一床,那火瞬间就灭了。 唐元元坐在床上,一步也没动弹,火灭了,乘警也来了。 第48章 兄弟俩却坚持要搜查大家的行李:“那玉佩是我家祖传的,我这丢了,咋和我爸交代?你们既然是警察,是不是应该先帮我们找玉佩,这些人的行李还得搜。” “都不许走。” 李木:“这里这么多人,谁知道哪个是贼,大家的行李搜过了,要是被贼惦记,丢了,这算谁的?” 男子道:“你们丢不丢东西关我什么事,我的玉佩丢了,我得找回来。” 李木:“那你丢的东西关我们什么事,你自己认栽。” 年轻的乘警被吵的头都疼了:“都别吵了,同志,理解一下,他东西丢了,我们身为警察,的确要帮忙找回失物,大家都配合一下。” “我来搜,肯定不会弄丢大家的财务。” 李木都要给气笑了:“人民警察为人民,搞笑的吧,不占老百姓这边,站贼那边,怎么的,怕贼偷不着,帮帮他们啊?” 大汉:“你说谁是贼。” 李木:“你就是贼,你不就是想偷钱吗?装什么妆。” 大汉:“你他妈才是贼。” 李木:“我要是贼就好了,还特妈在这跟你废话。” 警察:“这位同志,我只是在秉公办案,还请你理解,把你们的行李都放到走道这边,让我统一检查。” 唐元元:“警察通知,你是不是应该先检查一下这两个人?” “他们既然说自己丢了玉佩,那是不是应该先把玉佩的颜色,肌理,大小,花纹都化出来,否则,在坐的任何人身上带了玉佩,他们岂不是都能诬赖说成是自己的?” “还有,万一他们要是本身就是贼,不存在什么玉佩,本身弄这出就是为了偷钱,大家的钱丢了,警察通知,你能分几分责任?是不是都应该给个说法。” “最起码,是不是应该核实他们的身份地址工作,确定他们的身份?” 有人跟着起哄,“就是,这小妮子说的有道理,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对啊,就应该先核实他们,看着就不是正经人。” 那大汉急了,道:“俺是正经人,莲花县刘家村的,俺叫刘大胖,我家是杀猪匠,那一片都知道俺。” “那玉佩是俺爷爷留下来的,我们一大家子都知道,警察同志,不信你就打电话去我们乡里问。” 唐元元和李木对视一眼,这两人竟然不是小偷。 警察就检查起大家的行李。 李木气的一张脸成猪肝色,压低声音:“艹,怎么办?” 这么贵的东西,要是叫所有人都看见,后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毕竟,还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 有的小偷甚至会跳火车。 唐元元:“没关系,我有办法。” 很快,乘警搜查到唐元元和李木的麻袋:“麻烦请你们打开。” 唐元元:“抱歉,警察,我们这里面,装的是死人的东西,还是去乘警室打开给你检查吧。” 有人吓道:“靠,不会是死人骨灰吧?” “看麻袋里面好像是盒子,没准还真是。” “也太吓人了。” “艹,看这两人看的这么紧,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这么晦气。” 乘警:“你们也太胡闹了,死人的东西怎么能带上车。” 唐元元:“抱歉,实在是没办法。” 乘警绷着一张脸:“走吧,跟我去乘警室。” 一路上,大家都避开唐元元和李木。 乘警一检查,却发现都是贵重货品:“你们这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唐元元笑着道:“警察通知,我们是倒卖货品的,这些东西,加起来接近五万块,刚才,这些东西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后面能遭遇什么,相比不用我说,你也不能担起我们的损失对吧?” “抱歉,麻烦借用你们的地方了。” 乘警也是没办法了,又严肃教育了一通他们在火车上点火的行为,罚款,唐元元也是利索的交了,面对警察的批评一句也不反驳,全部接着。 只要她们能在这待着,保证货物安全,这点罚款她很乐意交。 后面,两个人一路都在乘警室,在这里虽然没地方躺着,但是人放松,趴在桌子上就能睡个整觉,两个人反而轻松很多。 一路安稳回了玉城。 周薇和李木同款表情,说话都结巴了:“元元,这这,太贵了吧!” 把她卖了,都买不起一样。 面对天价衣服,她小心翼翼的捧着,深怕哪里磕着碰着,深怕损伤到一天。 唐元元看的好笑。 唐元元先给订了化妆品的客户打电话,之后又给厂长夫人家打电话,沪市大商场的巴宝莉,拇指大的极品珍珠。 厂长夫人不过半小时以后就和三个朋友一起到店里了。 正好,几个拿化妆品的客户也到了。 唐元元弄的也很正式,戴着白手套,桌子上特意铺上白布,这才打开珠宝。 拇指大的珍珠,在灯光下闪着晃人眼的光泽,心灵和眼睛都一起被点亮了。 珠宝的贵气,戴在脖子上,被人注视的目光,足以叫人疯狂。 再加上沪市大商场的巴宝莉,玉城两百万的人口,还没有人穿过。 这种优越感,是凌驾在所有人之上的。 于是厂长夫人一个人就要了两件巴宝莉,其实珠宝她两件都爱不释手,都想要,只是另一个好朋友也看上了,于是她只能买了一套,又要了一只水钻发卡。 “小唐,这些,你算算账。” 唐元元飞速报了价格:“要四万六。” 周薇倒吸一口凉气,心都提起来,盯着厂长夫人的嘴,就怕吐出来一个“贵”字。 厂长夫人却微微一笑:“我回去拿个存折,你是想我取现金过来,还是直接你在银行存上?” 唐元元那当然是想要存上,这么多钱放身上多不安全。 另外两件水钻发卡,也被收入囊中。 来拿化妆品的女顾客肉疼的抱着唐元元:“小妮子,你这店有魔力啊,你什么时候再去沪市?那珍珠,有没有稍微便宜一点的?” “还有啥好东西,你给我带,给我打电话!” 她想要! 唐元元近期是去不了沪市了,她还有几天就要开学军训了。 “等国庆吧,国庆我指定去。” “唉,那说好了!”顾客抱着唐元元的胳膊:“一定要去啊,我今晚回去,指定梦里都是大珍珠。” 大家都被逗笑了,厂长夫人的脖子抬的更高了。 唐元元直接让厂长夫人穿着衣服带着珠宝回去,周薇频频在门口张望,“她不会后悔了吧?” “那可是四万六啊!” “要是后悔了可怎么办啊?” “元元啊,我这辈子也做不了你这生意,我要是拿这么贵的货,我连睡觉都没法睡,得一直担心。” 唐元元被她逗笑了:“我给你升职当店长,再找个店员,体会一把当领导怎么样” 周薇:“加人你不得多分一份工资吗?我忙的过来。” 唐元元:“这钱不能省,以后天凉快起来,来化妆的恐怕也会多起来。” 在周薇的提心吊胆中,厂长夫人的小轿车总算是来了。 四个座位,已经都满了,反正银行就在前面一点,唐元元自己骑车过去。 很快,四个人的钱款一转,唐元元憋了的折子又涨起来,变成了六万三千块。 店里,还有一万多块的化妆品。 唐元元揣着存折,找到徐小凤:“徐阿姨,我要买房,应该怎么买啊?” 徐小凤连着说了五个“妈呀”。 谁家孩子能这么挣钱啊! 她一个成人都自愧不如。 但她也知道,虽然唐元元这挣钱速度逆天,但那份辛苦和魄力,谁都没有。 挂上小皮包,就带着唐元元去了售楼处。 售楼员笑容满面的迎上去:“大姐,看房子啊?想买什么样的房子?” 徐小凤小道:“是这位小同学买。” “?” 售楼员满脸问号,毕竟,唐元元看起来其貌不扬,人有点黑。 这小孩分明还是念书的年纪啊,真不是开玩笑嘛? 肯定是开玩笑。 “大姐,你说笑了,你是想给你闺女买嘛?” 徐小凤搂着唐元元大笑,这要是她闺女就好了。 这可是金疙瘩。 唐元元对楼房一无所知,售楼员在报了楼层价格以后,下意识就想选最便宜的顶层。 徐小凤告诉她,商品房金三银四,冬暖夏凉,但是,顶层的阁楼再便宜也不能买,因为热。 晚上热的人睡不着觉那种。 唐元元不死心,去顶楼感受了一把,啊,太热了! 要不选一楼吧,一楼凉快。 徐小凤道:“孩子,房子是一辈子的事,还是选个2楼吧,一口冬天没阳光也很烦,房子上不要将就,住舒服点,冬天能照到太阳,人的心情都不一样。” 唐元元被最后这句话说动了,就买了二楼,不过两室的户型已经没有了,只有三室的大户型,总价是两万两千,于是她又跑了一趟银行。 售楼员直到会计收了钱,还很疑惑,怎么还能有小孩买房的! 这家家长心可真大。 现在的房子,水泥地都是好的,讲究的人家就装修,不讲究的人家也有直接住毛坯的,马桶之类的都是现成的。 唐元元要是没见识过沪市的漂亮房子,对这种毛坯房就会很满意,但是她见识过了,就想让自己的房子漂漂亮亮的。 装修! 给自己装店的师傅手艺还行,人也不是偷奸耍滑的,唐元元就找他干。 这回的工期要三个月,唐元元反正马上住校,等的起。 现在的装修比起后世来,当然工序还是简单,算的上后世的简装,也就是弄水电,铺地板,刮墙涂漆,但在这个年代,别人还在住砖房,这种装修的房子就算是很漂亮的豪宅了,师傅还有两个徒弟一起干,四十天就能全做完,整体花费要两千块。 唐元元反正也交了住宿费,暂时要住校,也不急着住,爽快的付了钱。 唐元元又挑选了周薇大伯家的堂姐来当店员,周丽比周薇大几岁,前两年就结婚了,有了个女儿,是婆婆在带。 她也一直没正式的工作。 之所以选择周丽,是因为周家的家风好,上一辈不糊涂,处事公正,几房的关系也好,周丽爹唐元元也知道,说话在他们那一片很有分量。 家里给选的女婿一家也是靠谱人家,婆媳和睦,男人上进,周丽自己也是明白人,知道唐元元给的工资高,这份工作还轻松,也不会仗着自己年纪大几岁拿樵,学化妆盘货也很认真。 而唐元元预料的不错,这边,她的高档化妆品的确打开了她店的知名度,果然,朋友带着朋友,都是有钱人,做生意的,公务员,还有有钱人的二奶。 唐元元后补的20套贵货,也是陆续有人来买,她怀疑,都不用撑到国庆就得卖光了。 李木的情况却和她完全不一样,回来两天了,他手表还一块没动,他明明已经在店里贴上手表有货的字样,也跟来买衣服的顾客推销了,却没什么效果,焦虑的昨天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着。 唐元元:“你先不要急,只要前头的销路打开了,后面自然就越走越宽了。” 李木:“我能不急吗,我钱都压在上面了,我做不到不急。” 唐元元:“这样,你先去砂轮厂门口摆摊试试,你这货比百货大楼卖的便宜,没道理卖不开,今天肯定能开张。” 李木就骑着自行车去了厂门口摆摊,到天都黑透了才回来。 人更郁闷了。 一块也没卖出去。 他连批发市场都去了。 怎么唐元元的化妆品一千多都那么好卖,到他这,一百五十块的手表卖不出去了! “你说,是不是我卖的贵了呀?要不,明天我再降20,不,我降50块,指定能卖出去了吧?” 唐元元:“那你还挣个屁钱啊?” 李木:“我现在哪还想挣钱啊,我能卖出去回本我就阿弥陀佛了,看来,我是真没卖贵货的命。” “我还是老老实实挣便宜钱吧。” 唐元元:“稳住,明天再试一天,我再帮你想想办法。” 李木:“唐元元,你要是能帮我卖出去,我就真服你,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狮子头。” 唐元元不理解这个逻辑:“你这手表,好好的货,为什么就没人买啊?你有没有把手表摆出去啊?” 百货大楼最便宜的一支表也要卖200块,没道理卖不出去。 李木抓着头发道:“摆了,为了显的好看,我还特意驮了个桌子过去,铺上布,没马虎,看的人不少,都不买,他们担心坏了不好修。” “我说了,我这手表一年以内也管维修,反正还是没人买。” 唐元元想了一下,百货大楼那边的确是有维修的。 她不自觉带入客户,工人一个月就两三百块钱,一块手表就是半个月工资,这是精贵东西,她要是在摊子上买,可能也会担心后面维修的问题,便宜这50块钱,也会衡量,到底值不值。 唐元元起身去李木店里转了一圈,两边货架上摆满的都是衣服,出去再看门头,也是老板服侍字样。 手表被摆在一张长条几上,盒子半开陈列,比起玻璃桌……的确显的不高档。 “李木,把你门头改了,再去卖玻璃的那订购百货大楼那种玻璃桌。” 李木:“我就剩一千块钱了,再弄这些,又得下去两百块,而且,我店里一天就能来那些人。” 唐元元:“你想想,你拿货已经投进去五千了,你想不想回本?” 李木当然想,就是现在手表一块卖不动,还要继续投资,他心慌:“我就怕弄上了还卖不出去,那我不是更亏吗。” 又是这死出。 唐元元:“你打架的时候,比你壮的汉子都不怕,怎么做点生意一天到晚怕这怕那的?” 李木:“打架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拼命,可钱不一样,钱没了就挣不回来了。” 唐元元给他一个白眼:“钱比你命还重要啊?” 李木没有任何犹豫:“那当然。” 唐元元:“李木,做生意没有人能跟你保证赚钱,我只知道,我想卖货,我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去卖货,如果你总是这样想,那你不适合做生意。” 李木抓住唐元元的衣服下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你别不管我。” 唐元元不由得也审视自己的店,她现在的店主营业务不仅是衣服,还有彩妆,为什么不一起亮出来呢,也应该一并改了门头。 还有就是,自己也应该定制一个化妆镜,弄一片正儿八经的化妆地方出来。 唐元远就和李木一起去重新定制了门头,自己又去龙凤家具城看梳妆台,欧式的白色梳妆台,抽屉上都带着个小狮子头,整圆的硕大镜面,放在店里,感觉店都亮堂了起来。 这种老房子,不管是进深还是宽度都足够大,唐元元在店里转了几圈,直接把衣服货架往前面移,梳妆台贴着墙面摆放,再把沙发摆了过来,这种白墙还是不够漂亮,又跑去定制窗帘的地方,后面的墙都定制垂地的布,这样给人一种漂亮的公主房的感觉。 又找目光定制货架,口红眉笔都摆在架子上,比从袋子里拿出来好看多了。 做好这些事,唐元元又想客源的事。 自己的店现在名头打出去,是因为彩妆,那么手表的消费群体怎么定位? 她一时间想不出来,就去百货大楼看看,恰好,一对母子在买手表。 孩子马上要去念大学了,没有手表怎么行呢。 唐元元的思路一下就打开了。 说到底,他们的店比起百货大楼,知道的人还是太少了,有的人根本不注意到这边。 名片! 沪市那边的生意人,都会给她们塞名片,她是不是也可以给老百姓塞名片? 比起工厂,城里住楼房的人才是更富裕的一部分啊。 是她们固定住了思维,厂里人多,就总是朝那边跑。 这一个又一个住楼房的人才是更大的消费群体啊。 这个年代电脑还不普及,更没有随处可见的广告公司,唐元元就拉着李木去印刷厂定制了名片,加急,定制一千份名片。 次日傍晚两人就拿到了名片,去各个小区发! 没人的就插门缝隙里。 名片上写了店地址,唐元元的宣传语就是以化妆为噱头,你想拥有杨钰莹一样的同款妆容吗?兰草服饰彩妆。 李木这边的就是学生凭学生证购买手表,可以便宜10元钱。 次日,果然陆陆续续就有人拿着名片过来。 李木那边售后修手表的工具什么的都摆上了,给人看着就是有保障的,手表也精致的摆在玻璃柜里。 前面还有衣服可以选择,到了晚上下班,这一天就卖出去15只手表。更不用提附带的卖的衣服,营业额也是翻了三倍。 李木笑的嘴巴裂到耳根:“唐元元,还是你有招啊!” “走,去国营饭店,我请你吃大餐。” 不吃白不吃,唐元元当然去。 她现在店里推出来画彩妆3元,今天好多人化妆,之前在厂里没怎么卖的动的睫毛膏和粉底都开始走了,夏天的衣服也带动了很多,三个人今天都忙的手酸腿麻。 唐元元也招呼周薇和周雅一起去,后面她要去上学,这两人的工作恐怕也轻松不了。 李木就把黄婶也叫上了,5个人,凑满了一张桌子。 黄婶满脸都是惊喜:“哎呀妈呀,这工作可太幸福了,跟人说说话就中,还能吃上国营饭店。” 狮子头好好吃啊! 周薇和周丽也是笑,是啊,工资高,说说话,化化妆,还能吃国营饭店。 太满意了! 李木又给黄婶夹了个狮子头,“黄婶,咱也要开始学习了,学习修手表,我先对着书学,学会了教你。” 黄婶:“……” 天哪,她最不会学习了! 李木当然也没指望黄婶能把修手表学*会了,最起码简单的问题得处理,不然他手表这一行可做不长久。 吃了晚饭回到家,李木破天荒的没有看电视,而是翻开手表批发商给的维修书,拆手表,学习。 唐元元这边照旧是看书。 这样,第二天,两个人都去一中报到,军训了。 对许多人来说,军训是个很苦的事,唐元元这一个暑假都在赚钱,不是奔波在火车上,就是去各个厂门口摆摊,军训对她来说,算不上苦。 令她意外的是,唐安竟然跟她分在一个班,倒是李木,他是拖着尾巴进来的,分在隔壁班。 不过,两个人谁也不搭理谁,彼此都当彼此是空气。 在太阳下站了两个小时之后,忽然,唐安昏倒了。 教官都无语了,全班,29个女生都好好的,他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昏倒了,要不是他脸色发白,教练都怀疑他是装的。 “唐安同学,你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抱歉,教官,可能是贫血。” 教官摆摆手,叫唐安在树下歇了歇,免了他的军训,于是全班都知道,唐安有贫血,身体不太好。 唐元元只过自己的日子,白天军训,中午和晚上都去店里,这几天的生意持续都好,衣服也卖的不错。 李木那边手表也以每天十几只的速度在走,这个速度,不到国庆,他的手表就得卖完了。 一转眼,七天军训过去,唐元元总算脱下军训服,正式开学啦! 开学前一天,她特意去百货大楼,给自己重新置办了一套行头。 换了自己的二八大杠,买了漂亮的女士捷安特自行车,书包,方口小皮鞋,白色的蕾丝公主袜。 次日一早,她早早起床,对着镜子,给自己编了个漂亮的头发,再夹上水钻发卡,手腕上一只女士手表,另一只手上是珍珠手链,整个人都洋气了起来。 虽然还是有点偏黑,但是她五官好看,尤其一双眼睛很大,而且这时候大家都不是特别白,也没有特别追求白的概念,并不是一个缺点,所以看起来还是很漂亮,人靠衣装,一点也不错。 李木:“我差点没认出来你。” “你还有这么文静的样子呢。” “……”好想给他一脚。 李木围着捷安特转了三圈:“阔了阔了,这一看,就是老板派头。” 唐元元不理会李木的揶揄。 她这么打扮,一来是为了好看,还有一方面,当然是为了自己的店。 她店里还有不少女孩子的裙子呢,一中的富家女可多,这也是给自己拉生意嘛。 唐元元去的早,领了书本,就挑最前排的位置坐下,果然,就有女生问起了她的裙子。 这种款式还没见过,一般人的裙子领口就一个边,可她的衣服领楼垂在后背像是一块毛巾那么大,滚了蓝色的边,裙摆的褶花也好看,再配上脚上的袜子和皮鞋。 就好洋气啊。 唐元元给她一张名片:“是这家店的衣服啦。” 百货大楼边上,那学校骑车5分钟就到了,一定要去看看,几个同学都看的很喜欢,准备放学了,缠着妈妈带她们去买。 第一天主要是领书,寄宿生分宿舍这些琐事,大家主要是说话聊天来着,唐元元穿的不俗,花又不多,但一开口,就让人很舒服,给人一种很稳重的感觉,所以,很多女生都自然的觉得她家境好,也喜欢和她说话,不管是女生还是男生当中都很欢迎。 倒是唐安,穿的衣服依旧很破,布鞋,即便有高分的成绩加身,是班上仅有的5个免费生之一,还是没引起多大的波兰,因为他的穿着实在是太减分了。 不如那些城里的男同学,回力鞋,合身材的球衣球裤,手里拍着篮球,看起来朝气满满的,他们还开朗。 不过,唐元元见到了老熟人,是余芳芳,不过她的分数不够,是厂长夫人花钱买进来的,学号在班上倒数。 能在这里见到熟人,余芳芳也很开心,就和唐元元做了同桌。 余芳芳不住校,唐元元住校,把自己带过来的被褥放进宿舍铺好,高一的新生活就开始了。 这个时候的住宿条件还不是太好,一个宿舍摆了上下八张高低床,住16个人,到了午饭时间,唐元元也随大流,和同学们一起去食堂吃饭。 她现在有钱,也不亏待自己,像蒸鸡蛋,韭菜炒鸡蛋这些蔬菜都毫不客气的买一份补充营养。 唐安却只打了两个馒头和一份免费的汤。 在一中,少有这种家庭条件的孩子,自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那个唐安军训昏倒,原来是家里穷,吃不起饭啊。” “这家家长都不管他的吗?难怪穿的那么差,连吃饭都吃这么差啊。” 唐元元低头吃饭,全当没听见,却有人不放过他。 “唐元元,你自己吃好穿好的,挣了那么多钱,连你弟弟死活都不管啊?” 是唐安的小伙伴许多。 第49章 众人震惊,这两人竟然是兄妹! 实在是,反差太大了,唐元元穿的像是小公主,唐安穿的像是收破烂人家的孩子。 还有啊,什么叫唐元元挣那么多钱? 她不是个学生吗? 同学们都是张大了嘴巴,分辨着俩人。 唐元元搁下筷子,目光冷冷的盯着许多,“你” “你他妈吃饱了撑的闲的?” 李木一脚踹在许多屁股身后:“唐家的事你不知道啊?唐元元辍学一年供养唐安,最后落的个妈死自己被赶出来的下场。” “就你会打抱不平,人家在纺织厂上班累死累活的时候不见你跳出来,她妈死的时候也没见你见义勇为,还不是她一个女孩子跟凶手拼命,差点死在倒是不见你提。” 许多没防备,一脚直接被踹的趴在地上,捂着屁股起来:“李木,你变了,以前唐安对你多好啊,把他的饭给你,衣服也分给你,你呢,有了媳妇就忘了朋友了,你都不是兄弟了。” “媳妇你妹啊!”李木又给他一脚:“那是看唐元元没地方去,收留她,收留她你听不懂啊!你耳朵是聋的吗!” “够了。”唐安阻止在李木面前,抓住他的胳膊:“李木,你住手。” 李木瞪着唐安:“开学第一天就毁自己亲姐姐的名声,唐安,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心眼子这么多?” 唐安:“我虽然吃着馒头,穿着旧衣服,但我也没找唐元元要过一分钱,李木,你不要血口喷人。” 许多从地上起来:“李木,你不要诬赖唐安,是我自己看不下去,谁家姐姐这么狠心,爸生病了丢给弟弟一个人,只管自己逍遥快活,挣那么多钱,弟弟都饿的晕倒了,自己却吃好的穿好的。” “干的叫什么事。” 唐元元搁下筷子:“许多,你觉得我不干人事?” “那你不如问问唐安自己,做了什么,他跟他的好爸爸对我妈做了什么?” “一年前,我也是辍学打工自己养家的,我一个女孩子都能做到,怎么,唐安你人高马大的却做不到?想逼着我养你吗?” 唐安就道:“我就是饿死,也不会要你的施舍,你放心吧。” 说完这句话,又看向许多道:“别再说了,我跟他们没有任何可以说的。” 许多:“可是你” 唐安:“我说了,不许说,你也别再提。” 李木也坐回去吃饭了。 刚才的信息太多了,同学们的目光不停的几人身上转。 李木右边的男生就道:“艹,李木,你都有媳妇了?” 李木:“滚犊子!” “唐元元那么凶,不是我的菜,要娶我也娶个温柔的。” 唐元元平静的吃着饭菜,仿佛没看见同学们欲言又止的目光,自己吃饱才最重要。 一中很大,比起棉纺厂中学,这里的房子都是砖瓦红墙,很漂亮,操场也大。 唐元元吃完了饭,就慢悠悠走在里面闲看。 这些日子,都在马不停蹄的做生意,没有一天是闲暇的,现在,慢悠悠走在学校里,她觉得很舒服。 如果她妈在,今天不知道要多开心。 不对,她妈现在是幽魂的状态,肯定能看到,她现在过的这么好。 初二暑假的时候,张兰草拿过她手里的奖状,踩着板凳一边贴在墙上一边道: “等明年,你指定能上一中,到时候妈妈给你买件新裙子,去百货大楼买,你就穿着新裙子,走进一中,像那些有人家的小孩子一样,还要喝娃哈哈。” “妈已经在给你攒裙子钱了。” “妈,我上一中了,这就是我的学校,我还给自己买衣服了,买鞋子,买自行车,所有的都是新的。” “你就放心吧,我能把自己的日子过的很好很好的。” 食堂里的一点小插曲,一点也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唐元元很清楚,她的目标就是考大学,把服装店经营好。 同学,合的来的处,合不来,自己一个人也没关系。 操场上,李木也和几个同学在打球,忽然,一只球朝着唐元元飞过去,砸在唐元元脸上。 “艹!” 李木人都飞起来,直接把那个同学踹翻在地上:“你他妈没长眼睛啊。” 李木在那些粗床的成年男人面前打架吃亏,但是在同学面前武力值却是顶配。 那同学都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整个踹在地上。 李木目光凶狠的瞪着他:“去道歉。” 那男生直接被李木的凶狠震慑住,吞了吞口水起来,朝拿着球走过来的唐元元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唐元元也拿着球用足了力气直接砸在那男生脸上:“不长眼,下次就别打球。” 看着那力度就疼,一群男生都震惊到了。 他们打球砸到人是常事,被砸哭了的都有,谁个不是捂着脸说没关系。 李木都帮他揍过了,怎么她还打人呢? “李木,难怪你说她不是你的菜,这也太凶了,谁敢娶啊。” 李木一脚就踹在那男生屁股上:“你他妈说谁凶呢?” “你自己说的啊。” 李木:“我跟她关系好,我能说,你不能说。” “不是,你不是说她不是你媳妇吗?怎么我还不能说了?” 李木瞪她:“她是我生意伙伴,她能带我挣钱,比媳妇还重要呢,你还想说她,你算个球。” 被骂的男生:“……”这人特么是不是有病! 怎么自己说什么都是错。 “唐元元,这是我妈自己做的糯米肠,可好吃了,你要吃吗?” 唐元元回到宿舍,商铺的黄艳就把自己的糯米肠拿一根根她。 唐元元摇摇头:“谢谢,我不吃荤的。” 左边的李静又把话梅递给她一袋:“我刚买的,你尝尝。” 唐元元捏了一颗:“很好吃,谢谢。” 李静就坐过来:“唐元元,你跟李木,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朋友,一起做生意挣钱。” 李静:“做什么生意啊?” 唐元元:“服装店。” 李静绝倒:“……你还是个学生,都能来服装店了?!” 黄艳:“妈呀,唐元元,你太牛了!” 也有人看不过眼。 钱婷婷看上唐元元从头到脚的漂亮衣服就道:“不管怎么说,唐安都是你弟,看你现在穿的挺好的,为什么不能帮助你弟啊?你这样,确实太自私了,一家人就应该守望相助。” “唐元元,做人不能太自私,做姐姐的,就应该照顾弟弟。” 唐元元:“我这人就自私,我不喜欢照顾弟弟,你可以闭嘴了吗?” 钱婷婷都震惊到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说话啊? 愣了足足5秒钟才反应过来:“你,你这个人可真冷血,难怪你亲弟弟都对你那个样子。” 唐元元目光一扫,看到桌子上一个瓷茶缸,里面还有一半水,她拿起来,直接从头顶浇在钱婷婷的头上。 她的动作快,钱婷婷的反应还没反应过来,水已经从头上流了下来。 清凉的水流从头顶刷过眼睛流下来,中间的刘海顿时湿成一团,眼睛也刺的睁不开。 钱婷婷的拳头就挥过来。 唐元元在棉纺厂站了一年的机器不说,一个暑假又扛着几百斤的衣服麻袋奔波,劲不要太大。 她轻松一拽对方的手腕往前一拉,钱婷婷就一个闷哼撞在铁架子床上,腰部感受到一阵针刺一样的痛击。 唐元元:“我这个人,不喜欢别人对我的家事说三道四,我怎么做事也用不上你来评价。” “下次,想多管我的闲事,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钱婷婷捂着撞疼的肋骨,不甘又委屈的瞪着唐元元,但她的气场太强了,这种气场,不是那种凶狠,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震慑,像小鹿面对老虎,感知到一种天然的能力差距。 这是钱婷婷在这个年龄段的女生身上从没见过的气场,于是,她气场上就输了,只敢流着眼泪不甘的瞪着,靠在床上忘记了动。 “让开。” 唐元元冷冷一声,她也只好慢吞吞起来,这才意识到,大家都看着她,丢脸的捂着脸跑了出去。 女生之间,也不是说没有打架的,但是像唐元这样直接动手的实在是没见过。 被震慑住的不止是钱婷婷,一个宿舍的人都屏住呼吸,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唐元元这个当事人最自如,这房间有两张那种课桌,唐元元拉过一张来就翻开书本看题目。 大家面面相觑,小心的做自己的事,足足十分钟,没人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寝室管理员进来,“唉,还是你们这个寝室纪律好啊,别的寝室都叽叽喳喳的,你们这都很安静,还在写作业,一看就是好学生。” 大家都尴尬的面面相觑。 管理员就道:“你们这个宿舍,谁愿意当寝室长的,给你们宿舍排值日表,每天都有学生会的人检查,要记分的。” 没一个人敢吱声。 管理员就随手指了右手边的李静:“既然没人主动当室长,那就你来吧,给你们宿舍的人排个值班表,贴在这里,每天督促大家按时值日就行。” 李静心说自己可真倒霉,但也只能干活。 拿出纸笔,先给自己的上铺的名字写上去,全是第一组,然后偷偷看了两眼唐元元,目光就落到上铺黄艳的脸上:“我跟你一块值日?” 唐元元:“我跟黄艳一组值日,按床铺来吧,不然你不好分。” 李静赶忙摆手,“不用,你不用值日,我,我喜欢扫地。” 唐元元又没打算做校霸:“就这么写吧。” 李静点头如捣蒜,十分客气:“行,那我给你写上。” 大家渐渐说话起来,唐元元觉得有点吵,就拿了书本去教室看书。 到傍晚的时候,又骑车去了店里看了看,今天店的年轻裙子果然比昨天多卖了8件,余芳芳早上还来了一次,买了两件,唐元元猜测,她是从学校领了书以后直接来的,她的思路还是对的。 不过这边又有一家店铺在装修,周薇说她去问了工人,是服装店。 果然,她预料的竞争来了。 周薇有点忧心忡忡,唐元元却一点也不担心。 “这是好事,这里卖衣服的人越多,大家就越知道这里,客人才会越来越多。” 她巴不得这里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最好再来些音像店什么的,每天放点流行歌曲什么的。 批发市场靠马路那家的音像店生意挺好的,唐元元觉得,那个音乐挺招人的。 开学了,一中门口各种五花八门的小吃也摆出来了,唐元元买了几根油炸,发面饼卷在里面,又买了一份八宝粥。 没想到香蕉裹了面糊在油锅里炸出来这么好吃,甜滋滋,香糯糯的,唐元元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李木叼着冰棍从学校里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唐元元,大马金刀的拍在塑料凳子上:“这啥东西,好吃吗?” 唐元元腮帮子鼓着香蕉:“我觉得好吃,香蕉很好吃。” 李木:“我去买尝尝。” 过了两分钟回来了:“我去,一根香蕉一块钱,好贵,比肉都贵。” 唐元元:“贵的才好吃。” 李木搓着下巴:“也是,反正小爷现在是老板,也该改变一下消费习惯。” 唐元元给他一个白眼。 李木又买了一份米线,发面饼涂满了酱汁,卷着油炸放在里面,果然很好吃。 两个人吃完进学校,唐安迎面从食堂出来,手里拎着个塑料袋子,里面是两个馒头。 唐元元面无表情的走过。 李木搓着下巴:“你爸也没失业,黄婶说是去扫地当清洁工了,工资也有一百五,你弟用的着这么惨,顿顿吃馒头,还晕倒吗?” 唐元元:“你是说,他是故意的?” 李木:“有可能,或者,就是不想让你好过?” 唐元元:“他的日子的确应该不好过,他们父子俩都不会做饭,本来就欠着债,还要2个人花,买饭当然贵,他还要交学杂费,家里还有人情往来,衣服什么的也要钱啊,一分钱当成两瓣花,很正常。” “说真话,我可能真的天生冷血吧,我看他只能吃馒头,很高兴,一点也不心疼。” “至于别人怎么看我,我不在乎。” 在纺织厂,她可是喝了一年的免费汤。 这一年多,她妈每天都是盘算着怎么给家里省钱,以前的唐安就是太过心安理得的享受他妈的照顾了。 现在他自己体会这种日子吧。 如果可以,她都想钻进唐安的脑子里看看,现在过这么辛苦,有没有抱怨,后悔。 还像过去那样,张嘴闭嘴做人不要太计较,应该以和为贵吗? 唐元元觉得,他现在的心理活动肯定很精彩,许多不会无缘无故说那些话,总该听到他的一些抱怨了吧? 唐元元去教室看书,李木则是去教室学修手表,宿舍人太多,手表的精细零件也多,少了一个零件就废了,在教室差就正好。 九点高三的下课铃声响起来,唐元元才回宿舍,钱婷婷看她一眼,就缩回了视线。 唐元元拿了热水瓶去打热水,李静看到她在自己身后,就让开了:“你先来。” 唐元元:“我不插队。” 李静:“我还以为你很难说话。” 唐元元:“我是不太好说话。” 李静:“……” 李静给舍友带一壶热水,打了两瓶,就等唐元元打好才一起走。 老式的暖水壶到人的膝盖高,李静细胳膊细腿的,力气本来就不大,还拎两个暖水壶,很快就累了,只好把暖水壶放在地上活动活动手腕。 一只手却拎起了她的暖水壶,她抬头,唐元元没什么表情的脸:“你力气小,拎不动两只,以后不要给人带水了。” 李静不好意思的笑:“都是同学,我不好意思拒绝。” 唐元元就没话了,一路拎着两个暖水壶回了宿舍。 李静又给她一袋唐僧肉:“谢谢你。” 唐元元没要:“一壶水而已,不用给我零食。” 李静不管,塞给唐元元,自己也拿起来一袋:“可好吃了,酸酸甜甜的。” 唐元元见她是真的想给自己分享,她的家境应该也不错,这才接下来,小口吃着。 宿舍十一点熄灯,唐元元吃完就去卫生间刷牙,兑了一盆温水给自己简单擦洗一下,又顺手把衣服搓了晾在阳台。 钱婷婷是从乡村考上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家住校,蒙在被子里就哭了,说是想家了。 大家都想家了,陆续的,也有人跟着哭。 唐元元没什么感觉,她早就没有家了,不对,她的家,在心里。 她妈妈肯定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看着她,保护她。 翻个身就睡过去了。 早上是被一阵窸窣声吵醒的,是钱婷婷,她竟然在刷鞋! 唐元元从枕头下面翻出来手表,才五点。 气的坐起来,“你是不是有病?” 钱婷婷正刷着鞋,冷不丁的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一回头,漆黑的屋子里,一点淡淡的模糊光影中,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吓的直接蹲在地上。 唐元元:“你知不知道几点?你看不见别人在睡觉吗?” 钱婷婷委屈的泪珠子直掉:“我不知道几点,在我们村,都是天亮了就要起床干活了,不然奶奶就要骂人了。” 唐元元:“这不是你们村,回去睡觉,以后别人不起来你不准起来干活。” 钱婷婷“哦”一声,把盆放到床底,又重新爬上床去。 唐元元的高中生活正式开始了。 她很珍惜能学习的机会,刷题,背诵文言文,英语,她都能很专心,和她相反的,余芳芳就完全是来混日子的。 作业能不做就不做,随堂测试就照唐元元的抄,还故意把题目抄错,上课的时候不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就是在桌肚里偷看言情小说,或者像个小松鼠一样偷吃零食。 上课的时候萎靡不振,下课的时候精神抖擞,每天最高兴的事情就是放学。 她对唐元元就很不理解,学习这东西有什么好玩的。 别的走读生都是骑自行车上下学,她家司机每天开车上下学八趟接送,她本人大小姐派头又足,每天都喝牛奶,喜欢炫耀东西,炫耀爸妈,没出三天,全班都知道,余芳芳的爸爸是棉纺厂厂长,妈妈是副厂长。 当然,她本人长的好看,说话声音细细的,又娇气,穿着打扮都很洋气,据她自己说,她从小就学钢琴,于是,大家私下里把她评为班花。 桌肚里,很快就有男生塞情书了。 她很喜欢收情书,不过只是享受男生表白,却一点也不心动,因为她一个也瞧不上。 还让唐元元看,那些诗是从哪里抄的,也指挥那些追求者去小卖部给自己买零食什么的玩。 直到一周后,这天晚自习之前,她从书店里买了言情小说出来,被几个小流氓堵在巷子里,被勒索要钱。 “你们在做什么?” 正在余芳芳害怕,哆嗦着掏钱的时候,唐安出现在巷子里,怒视着两个职高的小流氓。 那小流氓轻蔑的冷笑一声:“多管闲事,不想找死就滚。” 唐安一点也不惧怕,勇敢的走过来,把余芳芳拽到身后:“你快跑,这里有我。” 余芳芳抹着眼泪跑了,去喊了学校保安在回来,唐安已经被人暴揍过一顿,嘴里都是血痕,本来就发白的衣服,还坏了一块。 余芳芳:“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唐安:“不用,我没事。” 余芳芳又从身上掏出来一百块钱:“你的衣服都坏了,我赔给你,你买件新的。” 唐安:“保护女生,见义勇为,本来就是男人的义务,不用赔。” 唐安说了这句话,连看都没看那一百块钱,微微颔首,转过身走了。 余芳芳控制不住的追上去:“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是哪班的?” 唐安没有回答,倒是同学告诉了她:“他是唐元元的弟弟唐安,你不知道啊?” 班上一共有56个学生,余芳芳都没怎么认全,她头一次知道,班上竟然还有这么帅的男生。 唐元元的弟弟,怎么……看起来这么穷啊? 唐元元不是都已经自己挣到一个店了吗? 余芳芳听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言碎语,这才知道,唐元元家里这么复杂呢。 可是,唐安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啊。 他长的好看,人品也好,好像电视剧里的男主哦。 一颗心蠢蠢欲动起来。 怀着一颗雀跃的心走进学校,不过却没看到唐安,估计是去宿舍换衣服了。 他的衣服,刚才都弄破了。 余芳芳:“元元,唐安是你弟弟啊?” 唐元元做着练习册:“我跟他已经断亲了,怎么了?” 余芳芳:“我就是觉得你弟人还挺好的,刚才,他救我都受伤了,衣服也破了,我赔衣服钱给他他却不要。” 唐元元捏着钢笔的手顿住,偏过脸,余芳芳唇角羞涩的翘着,目光看着前面的方向。 她目光再转过去,是唐安从外面回来,才进教室。 唐元元不解,唐安不是和楚冰吗?和余芳芳还有一段? 梦里没有啊。 不是,他真的不是捅了流氓窝了吗?怎么每个跟他有感情纠葛的女生,都要被流氓骚扰,上演一出英雄救美啊? 不过她之前梦里梦见的都是走马灯式的画面,唐安的生活并不详细,也许,是自己没梦见? 要是今晚能梦见,自己能详细知道就好了。 余芳芳要是喜欢唐安,对自己绝不是好事。 唐元元略微思忖了一下,就道:“他的确是很喜欢见义勇为的,上次,他也是从流氓手底下救了一个女孩子,不过据我所知,她父母给了他五十块钱做酬谢,他是收了的。” 余芳芳:“啊?他经常救人吗?” 唐元元:“反正他救的那个女孩子是我们那一片大院的,长的挺漂亮的,是跟我们一块长大的,就在一个月之前。” 余芳芳鼓着嘴巴有点不高兴的“哦”了一声。 唐安被小流氓揍一顿,明显在女生中的口碑好起来了,下了晚自习,唐元元拎着暖水壶,走到宿舍门口,就听见大家的讨论声。 “我感觉唐安人挺好的,一点也不像人品不好的样子。” “对啊,真的很勇敢,衣服都破了,余芳芳要赔他钱,他还不要,好像电视剧里的男主哦。” “而且,自己姐姐这么有钱,却一分钱也不愿给他花,他一个人和爸爸相依为命,很节俭,天天吃馒头喝免费的汤也不抱怨,学习还那么好,人真的很好唉。” “唐元元看着性格就不太好,钱婷婷才说一句她就动手,有问题的,会不会是唐元元啊?” 李静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过来道:“你们别瞎说,唐元元其实就是不太爱说话,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人很好的,我打水拎不动,她还帮我提水。” “我和黄艳分过零食给她,她每次吃零食都分给我们俩。” “而且,她都有认真值日打扫卫生,我感觉,她就是对家里的事敏感,钱婷婷,是你那句话踩到她痛处了吧。” 黄艳:“对,我也觉得唐元元很好,那天,你们都被钱婷婷刷鞋吵醒了吧?你们没一个人说话,还不是唐元元制止了她。” “唐元元虽然对钱婷婷动手了,可她也没欺负别人啊,那天下雨,我问她要不要一起撑伞,她还说,两个人我也会淋湿,自己顶了书在脑袋上回的宿舍,她都不愿意给人添麻烦。” “我觉得,李木那天的话肯定不是撒谎,还是唐安先伤了她的心,他才不管的。” “唐元元挺好的。” 女生总是很细心,更容易感知到一些细微处的细节—— 作者有话说:我新开了个预收:《我老公是年代文大佬?》 村妹唐枝是三林村出了名的好名声,能吃苦,会过日子,年轻轻轻就撑起了家,村里的婆婆争相把她订给自己的儿子,最终花落陈家。 陈婆婆对这个儿媳很满意。 问题在于,成婚前一晚,唐枝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活在一本书里,她的老公陈星洲这本书里的男主,以后会发达,成为首富。 而自己,是他早死的原配,在陈星洲还没有发达前挂了。 女主是穿书的,知道他是未来大佬,抱紧了他的金大腿过上了有老公还不用生娃的幸福日子。 唐枝:……怕死,从今天开始,养生吧。 还操劳个屁! 唐枝开始了风一吹就要喊头晕,要求全家要娇养她的生活。 “老公,我做了个梦,梦见你以后是大款,所以,我想顿顿吃肉没问题吧?” “……” “老公,我梦见以后会操劳早死,你也不想以后孩子没妈吧?这草,还是你去锄吧。” “……” “……” “妈,不是我不想做饭,实在是,梦里我操劳早死,这饭还是你做吧。” “……” “妈,你儿子以后是未来首富啊,补什么衣服,走,咱去买新的,没钱啊,那就先去赊一下。” 怕死热衷娇养自己的另类村妹作精VS温柔好脾气挂男主。 轻松欢乐版乡村作精,甜文,我自己觉得还挺好玩*的,可以去收个藏吗? 第50章 女性的道德感总是很高。 唐元元虽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是也很清楚,自己不顾弟弟的艰难,只管自己逍遥快活,很多人都不会看的惯。 她觉得不管唐安本质上是因为恨,其实也没跳出来世俗的框架,觉得自己不是个好榜样,也没觉得外人会真的理解自己,所以她总是独来独往。 她没有想到,会有人透过一点小事给她这样好的评价。 她总是冻着的心,感受到一点温热。 往后退了两步,咳嗽了一声,里面的讨论声就没了,她这才走进宿舍。 她仿佛没听见大家的讨论,和平常一样刷牙洗脸简单擦洗,然后上床睡觉。 黑暗中,唇角到底还是翘起来了。 她使劲想着余芳芳,睡梦里,果然梦见了余芳芳。 梦里的余芳芳和唐安是同桌,余芳芳和现实里一样派头很足,但也不是很瞧的上唐安。 梦里的唐安有周薇的供养,没有为生活所穷困,但也比不上这位大小姐,余芳芳看不上他的穷酸,总喜欢欺负他。 命令他给自己写作业,喜欢强迫他去小超市给自己买零食,还让他给她念别的男生给她写的情书。 唐安也纵容她的这些小脾气,给她抄作业,给她跑腿,却从来不会像那些男生一样,对余芳芳说喜欢,更不会给她写情书,经常像个大人一样,劝她就算家里富裕,也要好好学习之类的。 余芳芳虽然不喜欢学习,也反驳他,可也会翘着嘴角。 周末他们会一起去游湖之类的,唐安会下意识的照顾余芳芳,负责摇奖这类的苦力活,甚至,在余芳芳自己都还没注意到鞋带开了的时候,他就下意识蹲下身,给她系鞋带。 余芳芳心动了,但却等不到唐安的主动告白。 还是这位大小姐先开口的,她的告白都很强势。 “唉!” “你这个穷小子,你走大运了,本大小姐看上你了,允许你追求我。” 唐安却拒绝了她:“芳芳,我只是把你当同桌。” 余芳芳好生气,更使劲折腾唐安,每节课都支持他给自己去买零食,故意撕了他的作业,在他的练习册上画乌龟。 唐安却永远都没有脾气的包容她,纵容她,甚至,对她更细心了。 大小姐挑食,她吃鱼香肉丝盖浇饭,不吃胡萝卜,不吃青椒丝,唐安就用筷子,把她不吃的东西都挑出来。 余芳芳把他堵在墙角:“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唐安没有看她,只是目光看向别的地方:“芳芳,我跟你不一样,我的家庭很糟糕,我的爸爸只是个普通的下岗工人,他的身体不好,这两年,都是周薇住在我家照顾他。” “芳芳,你是公主,你的双手不沾阳春水,你是应该被人捧在手心的,这些事,你做不来。” “周薇对我恩重如山,我毕业以后会娶她。” “至于你,你永远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会一直帮你抄作业。” 余芳芳放开了唐安,两个人似乎又和过去一样,成为了好同桌,唐安依旧宠溺的照顾余芳芳,直到两人高中毕业,余芳芳家里被查了,爸爸坐牢,余芳芳也跟着消失了。 直到七年以后,她忽然爆红,成为家喻户晓的歌星才重新出现在唐安的视野里。 而此时的唐安已经为人夫,成为了饲料厂的女婿。 余芳芳的再次出现,却也成为唐安和楚冰婚姻破裂的导火索,余芳芳觉得,唐安不应该困在一个小小的玉城,鼓励她去沪市发展。 而小小的一个饲料厂,本来也不可能满足唐安的事业心,可楚冰却是那种满足现状,安于相夫教子,喜欢粘着自己丈夫的人,处处阻挠唐安的生意扩张,又害怕他和余芳芳再续前缘,查他的行踪,甚至,在唐安和余芳芳在餐厅用饭时,不管不顾的冲上去,直接给了余芳芳一耳光。 两个人的婚姻关系降到冰点,楚冰后面幡然悔悟,意识到自己阻碍了唐安的事业,选择放手。 楚冰却在领取结婚证的当晚,伤心的想不开,割断了手腕。 楚冰是独生女,唐安痛苦的流着眼泪,继承了饲料厂。 后面,唐元元就醒了。 她记得,自己第一个梦里,唐安结婚的对象也不是余芳芳。 不过后面再重逢,余芳芳的变化很大,自己旗下已经有十几家公司,更像一个有事业心的女强人。 唐安更像是懂她的知己,聊天都很合的来。 没和唐安走在一起也正常。 从周薇到余芳芳,再是楚冰,最后还有另一个年轻貌美的归宿。 《神雕侠侣》《鹿鼎记》,唐元元忽然意识到,唐安怎么跟这些电视剧里的男主一样,一路都是红粉知己相伴呢? 对,还有李木这个永远重逢在前的生死兄弟。 这……好像是一部电视剧啊? 唐安是男主? 这么说起就通了。 还真是,一路谈情说爱,事业和金钱就来了。 还不断的都是美人投怀送抱。 现在,剧情发生了偏差,她没死,还先一步认识了余芳芳,又和她成为了同桌。 现在,帮她抄作业的是自己,她能不能扭转余芳芳爱上唐安的命运呢? 唐元元决定试试。 不就是对余芳芳好吗,她也会。 同时,她也很好奇,唐安没有这些女孩子的帮助,自己有没有本事成功。 “李静,起床了。” 李静翻了个身,只想继续睡觉。 唐元元从暖水瓶子里倒出来热水兑成温水,把毛巾投进去,拧干,在她脸上一擦。 沾着热水余温的毛巾贴在脸上是一件很舒服的事,这种起床方式很舒服,李静这个每天都最后一个起床的困难户一下子就醒了。 对上唐元元一张脸。 李静打了个哈欠,她的觉总是不够睡的,每天起床对她来说都跟上刑一样,每天拖到最后一个起床,可是依然痛苦。 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还可以这么起床,一点也不难受。 “太舒服了,太舒服了,唐元元,你怎么知道怎么起床的?” 唐元元上小学的时候也总是赖床,她妈就是这么叫她起床的。 李静懒散的抱着被子竖了个懒腰:“你妈妈也太温柔了吧,我妈只会掀我被子,骂我是懒虫,真想跟你交换妈妈呀。” 唐元元翘着嘴角,那是当然。 她妈妈是全天下最好的妈妈。 开学已经快两周了,李静还是第一次吃到食堂的早饭,买了三个大肉包子啃。 唐元元自己买了一份洒了糖霜的小米糕,一块紫薯卷,一根油条一个茶叶蛋,喝一份加糖的豆浆,吃的饱饱的进了教室。 于是,今天余芳芳就成了唯一一个早读迟到的女生。 不过老师也知道,像她这种花钱买进来的差生,也就是来混日子的,根本不和她计较,余芳芳自己也是吃到跟吃饭似的,一点也不觉得丢脸,慢吞吞走到座位上坐下。 唐元元拿出来带的肉包子给她。 余芳芳:“我吃过早饭了。” 唐元元:“啊,你不是迟到了吗?怎么还有时间吃早饭?” 余芳芳照着小镜子检查头发:“我怎么能因为上学这种事情,耽误自己吃早饭呢?” “当然是让学校等我啊。” 唐元元想象了一下大小姐剧中的做派,大概是慢吞吞喝着牛奶,梳着头发,裙子的颜色今天不满意,还要重新找到一件满意的换上,才愿意坐车来学校。 带早餐计划失败。 下了早读课,坐在最后一排的李木习惯性的去走廊上透风,听见一声“李木”。 回头,就看见唐元元的脑袋从她的班级窗户伸出来,手臂往前一抛,他接住了包子。 李木啃着包子走过来:“这么好心,给我带肉包?” 唐元元翻着书:“剩下的,免的浪费。” 李木也不挑剔,大口吃进嘴里。 余芳芳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木,发现长的也挺好看:“这就是你男朋友啊?” 唐元元:“我对弟弟没兴趣。” 余芳芳:“大家都说你们是男女朋友,落难民女,孤苦无依,竹马孤儿毅然接纳,同住一个屋檐下,故事都是这么开始的,女生做饭洗衣,男生久违的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悄悄心动。” 唐元元:“你想错了,他没有毅然接纳,是我自己强行住进去的,我是给房租的,还有我不做饭,他做,天那么热,我讨厌灶房。” 余芳芳想了一下那画面,李木看着有点豪放不羁,却能在厨房顶着满头大汗做饭:“唐元元,你很牛啊,竟然让一位花季少男给你做饭。” “你比我酷多了。” 她还只能驱使男生给她跑腿买点小吃什么的。 能使唤男人的女人才是最牛的。 羡慕的她一脚踢在前排男生凳子腿上:“去给我买两包话梅来。” 下午第三节课是体育课,这是余芳芳最讨厌的课之一,也是最喜欢的课之一,不喜欢是因为要跑步,喜欢是因为不用坐在教室里。 她再一次明目张胆的撂挑子,举手:“老师,我生理期,肚子疼。” 唐元元无语的闭眼,她是不是忘记了,上一节课,上上一节课,都是这个理由,希望老师不记得。 可惜,老师记得清清楚楚的:“余芳芳,你这个月来两次生理期了,你生理期挺多啊?” 余芳芳一点也不脸红:“我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吗?” “那我上次说错了。” 体育老师没见过这么能撒谎的女生:“罚你跑一圈操场。” 余芳芳只感觉天都塌了。 不情不愿的嘟着嘴,只能慢吞吞去跑步。 唐安就出列道:“老师,我陪她一起跑。” 还没等老师答应,他就直接跑了出去。 余芳芳偏头,就看见唐安已经追了上来,和自己一道。 还挺高兴的。 这边,男生女生都窃窃私语起来,实在是,唐安这个动作很出格,女生很迷,男生嫉妒。 唐元元眯着眼睛,一个月之前,唐安不是还对周薇深情不已的吗,现在却又对余芳芳这么关怀。 他还是博爱。 趁着自由活动的功夫,她去小卖部买了一板娃哈哈过来,她跑步快,从小卖部出来,周薇正好一圈也跑完了。 唐安正从口袋里拿出来手绢递给余芳芳,让她擦汗。 冷不丁的唐元元的声音就插了过来:“余芳芳,娃哈哈你喝不喝?” 余芳芳正渴着呢,“喝。” 唐元元顺手就拉着她的胳膊道:“我们去那边树荫吧,那里两块。” 余芳芳没道理在这晒太阳:“好啊。” 余芳芳很长时间没跑过步,才一圈就难受的喘着粗气。 唐元元:“你这么累啊?看起来都要走不动路了。” 余芳芳:“是啊,我最讨厌跑步了,我都不想走路了。” 唐元元就岔开腿蹲下身:“那我背你,你上来。” 余芳芳:“你这么瘦?” 唐元元:“我能背三百斤的衣服,你跳上来试试。” 余芳芳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然后就发现,唐元元竟然真的可以平稳的背着她,走起来还很轻松。 “天哪,你怎么这么大力气!” “练出来的呗。” “唐元元,你好强壮啊。” 这里离树荫两百米的距离,唐元元两分钟就把她背到了树荫下,余芳芳就把唐安给自己陪跑的事忘了个干净。 树荫下,几个女生坐在一起,一边喝娃哈哈,一边聊八卦,玩的可开心了。 唐安阴沉的盯着唐元元的方向,耳边是男生的嘲讽。 余芳芳的追求者们对他都很不高兴。 “有些人真是不自量力,连饭都吃不起,还想追厂长女儿,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军训的时候不是装的挺柔弱的吗?现在,却能陪班花跑步,装货。”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给余芳芳提携都不配。” 唐安回头,瞪着那几个男生。 男生也不惯着他:“怎么的,说实话你还不高兴了啊?” “你瞪什么瞪,也不看看你自己那个穷酸样。” 余芳芳的追求者众多,这六七个人都是恶心他的模样,许多又不在,唐安也只能忍下这口气,一个人独自走开。 他十分确定,唐元元就是故意的。 刚才,差一点,余芳芳就会接自己的手绢,刚才的气氛那么好,只要她接下手绢,他们有了物质的接触,关系就会进一大步。 可是,竟然被唐元元打断了。 她还背着余芳芳去大树底下,这样一来,自己的陪跑显的微不足道。 唐元元为什么总是跟自己作对? 太可恶了。 唐安还不知道,余芳芳的追求者们不只是看他不顺眼,还想揍他一顿,想让他认清楚现实,他那么穷酸,凭什么肖想余芳芳啊。 这就让人很不顺眼。 没有人供养的唐安,吃穿都是最差,即便是学习在班上名列前茅,男生们也看不上他。 几个人就合伙一起欺负他,用水淋湿他的床铺,唐安晚上回到宿舍,看见自己的床都湿了,气不打一处来:“谁干的?” 却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徐明笑着挑衅看他。 唐安:“是不是你?是你弄湿我的床的?” 徐明一个拳头就挥上去,“艹,你还敢冤枉我。” 徐明一动手,宿舍里的五六个男生就全部动手一起上,没有帮手的唐安被几个人摁在床上打,一下都动不了,只能护着自己的头,被迫像是一个娃娃一样任由那些拳头和脚落在身上。 唐安在棉纺厂中学的时候成绩好,李木许多都唯他马首是瞻,何曾受过这种欺负。 一时间,心头都是恨意和屈辱。 他一定会出人头地,把这些屈辱都还回去的。 你们想越是觉得我配不上余芳芳,我越是要拿下她,让她为自己要死要活。 让你们这些人嫉妒到发狂。 李木的宿舍跟唐安的宿舍就隔着两三个,这动静瞒不了他。 第二天早上课间,就把这事告诉了唐元元。 没有了李木的保驾护航,光靠一个没用的许多,唐安也抖不起来了,还任由人欺负。 男人争风吃醋起来,还真是实在,直接动拳头。 唐元元回头,余芳芳对这一切还浑然不知,正驱使徐明去给她买东西。 她当然不会告诉余芳芳。 为了不再给唐安机会,唐元元晚自习之前就和余芳芳一起吃晚饭。 余芳芳走读,早上和中午都是在家里吃,唐安要是想接触她,也只有晚自习之前这一个机会。 自己一直和余芳芳在一起,他不就没机会了? 没有人供养的唐安却已经不像梦里那样有那么多耐心,他选择主动出击。 在食堂买了两个馒头,就着免费的汤喝完,就等在班级的走廊上。 快上课的时候,唐元元和余芳芳手挽手才慢吞吞转过楼梯角。 等到两人快进教室的时候,唐安也装作进教室的样子,把纸条往余芳芳手心一塞。 余芳芳的心顿时怦怦直跳。 不过她这个人高傲惯了,才不喜欢偷偷摸摸的。 更何况,唐安竟然在一个月之前还救过别人,她顿时就觉得没那么美妙了。 她可是厂长的女儿,怎么能跟别人一样呢。 虽然唐安给她一点好感,但是没那么多。 她才不是那么好追的人好吧。 所以,照旧把纸条给唐元元,“你帮我看看,你弟写了什么。” 唐元元展开,规整的一行字:“哦,他约你周六去游湖,看起来像是要正式追求你。” 余芳芳:“啊?” “游湖啊?” 唐元元把纸条还给她,状似无所谓的道:“听说他每顿饭只能吃的起两个馒头,军训的时候还饿的晕倒了,你要是打算赴约的话,记得自己带钱。” “那边划船要付钱的,肯定是你付钱。” “我觉得好别扭啊,你顶着大太阳和他去游湖,却要你一个女生买水租船,好跌份啊。” 余芳芳虽然不在乎自己付钱,她支使男生给自己买零食也都是自己出钱,但是,唐安本来就穷酸,穿的也丢人。 她讨厌穷酸,尤其讨厌穷酸的男人。 要是自己还上赶子付钱,也太跌份了吧。 当即表示道:“我才不去。” 唐元元怕她有变化,于是道:“对了,周六那天是中秋节,你来我店里呗,我给你编头发,再去百货大楼逛逛。” 余芳芳反正在家里也没事,她妈还要催她写作业什么的:“成!” “不过,我不去的事,你也不要跟跟唐安说。” 唐元元不解:“为什么?” 余芳芳当然是大小姐脾气上来了,她既对唐安有点好感,又享受他的主动追求。 可谁叫他这么穷酸。 好气哦。 谁叫他配不上自己,穷酸当然要多吃苦,努力逗她开心啊。 她就是要唐安傻傻的等在那里,被太阳晒,被蚊子咬,然后她再美美的去欣赏一下他的狼狈啊。 男人嘛,这么玩才有意思。 生活多无趣。 “反正我有打算,暂时不告诉你。” 唐元元看见余芳芳眼里的狡黠,好像是在想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为什么不告诉唐安呢? 想到她梦里的做派,隐约明白,她是要耍唐安玩。 对,前面高中两年,她一直都是耍唐安玩的状态。 刁蛮大小姐可不好伺候,唐安居然比梦里出手早那么多。 他……不会是打着让余芳芳供养他念书的念头吧? 梦里的唐安,什么都不缺,虽然不比别的男生富裕,可他现在在物质上比别人差呀。 要是他想朝余芳芳伸手,有了物质金钱上的来往,他们之间的感情还能那么纯粹吗? 更何况,余芳芳也就是现在年龄小,对学习没兴趣,爱情电视剧看多了,对爱情抱有幻想,绝不是个为男人要生要死的蠢蛋。 要是余芳芳见到周薇,知道唐安在一个月之前不仅救了周薇,甚至对她也特别好呢? 大小姐会怎么对唐安? 唐元元都期待了起来。 转眼到了周六,唐元元早上先是去看了一下自己的房子,房子已经装出来大半了,看起来已经很有样子了。 等过了国庆,她这房子大概就能装好了,到时候再买点家具软装,就可以住人了。 国庆节她还要去一趟沪市,店里后拿的20套化妆品已经卖光了。 看完房子,她又骑车去供销社买了八包五仁月饼,桃酥,售货员推销来自首都的稻香村点心看起来很不错,也带一包回去尝尝,一些瓜子糖水果之类的去了店里。 周薇和周丽一人给两包五仁月饼,周薇她爸也是两包,另外两包自己留着吃,瓜子糖水果也分给她们一人一份。 这段时间她们俩把店经营的很好,账目一分钱没错,不管是化妆品还是衣服的销量都很好。 唐元元现在这个老板当的很舒心,当然也想投桃报李。 国营厂发的过节礼物她都给发,还另外一人发了五十块钱过节费,至于周薇爸的,也让他带领了。 这个时候,五仁月饼可是好东西,更别提唐元元买的都是好东西,周薇和周丽开心的脸上的笑都挡不住。 唐元元又把稻香村的点心拆开,三个人一起坐在茶几上。 不愧是首都的大牌点心,做的像是花一样,叫人舍不得下嘴,吃起来更好吃。 李木来串门,就看见没见过的稻香村,一看就是好东西:“唐元元,你个没良心的,有好吃的不叫我。” 唐元元:“这个贵,我当然紧着周薇和周丽,那里还有一盒五仁月饼是给你的。” 周薇和周丽好笑的对视一眼,她们是两盒! 还有糖和水果。 李木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从盒子里拿起来一块吃:“你不叫我,我自己也有鼻子,还不是赶上了。” “哇,太好吃了!” 唐元元看盒子里还有一块,就道:“这块,你拿去给黄婶吃吧。” 不然,他们都吃了,就黄婶一个人没吃,显的把她一个人当外人。 李木:“你自己留着吃吧,我的员工,我自己负责照顾。” 周薇和周丽自然不会没眼色,这么贵的点心,她们俩一人吃两块已经很满足了,把最后一块留给了唐元元。 上午没什么客人,几个人一起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中午,唐元元大手一挥,做主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犒劳自己,也犒劳大家。 在家没什么事的余芳芳吃过午饭就来了服装店。 还给唐元元带了一只醉蟹。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55 第51章 玉城不靠海,只有一条环城河,普通老百姓哪见过螃蟹啊。 唐元元敲了敲螃蟹厚厚的壳:“你说这东西能吃?” 余芳芳把螃蟹壳取下来:“这个叫蟹黄,用小勺子舀出来,特别好吃,这个螃蟹钳也能吃,用剪刀剪开,往嘴里吸就行了。” 勺子唐元元有,但是没有这么小的,于是用了筷子。 挺新鲜的吃食,唐元元觉得还不错,就是吃起来麻烦,又用筷子给周薇和周丽都分着尝了一点。 吃完螃蟹,用肥皂洗了手,总觉得手上面还是有一点淡淡的腥味去不掉,于是又在手上抹了一点雪花膏。 余芳芳的头发很长,平时她就会扎个公主头,辫个麻花辫,再就是马尾辫。 她十分爱美,有个古装梦:“你会不会编电视剧里那种?她们的头发都编的很漂亮。” “我试一下吧。” 唐元元倒是看过一些电视剧,这个年代,古装剧的女演员编发都很漂亮,那种古人的气韵和仪态都很优美,编发也是就地取材,绸花塑料的元素都有,但不会给人一种廉价感。 唐元元想了一下,拆了一只小孩的水红色塑料花,编进四股辫子里,一闪一闪的点缀在发间,余芳芳好喜欢,对着镜子欣赏了半天。 唐元元不由得思索起来,或许,除了化妆,她这里,应该也拓展一下编头发的业务。 这样打扮起来,人才更好看吗。 周丽本身就有个女儿,她就是会编头发的,周薇也是心灵手巧的那种,多练练应该也不难,于是让两个人不忙的时候先给对方编头发慢慢摸索。 这次再去沪市,她也顺便看看,有没有能用在编发上的好一点的东西。 唐元元不着痕迹的把话题引到唐安身上:“对了,你还去游湖吗?唐安这个点,应该已经等在湖边了。” 周薇惊讶的目光转到唐元元和余芳芳身上。 余芳芳把玩着小辫子:“现在不去,让唐安等着,等天黑的时候我,去看看,看看他能等我几个小时。” “他要是连天黑都等不到,哼,他就死定了。” 周薇一时没忍住:“唐安等在湖边什么意思啊?” “哦,”唐元元下巴指了指余芳芳:“唐安看起来打算正式追求余芳芳,前天给她写了纸条,今天约去湖边游湖。” 又慢吞吞补了一句:“周一那天吧,芳芳晚自习之前从书店里出来,被两个小流氓赌上了,是唐安救了她,不对,我这用词不准确,是唐安代替余芳芳,被小流氓揍了一顿。” “毕竟他的拳头比不上小流氓,只有被揍的份。” 周薇:“啊?” 唐元元胳膊肘撞了撞余芳芳:“上次我跟你说,唐安从小流氓手里救的女孩子,就是周薇,我们几个都是大院里一起长大的。” 周薇脸上的惊讶还没收住。 一瞬间,她想到那些画,想到落在自己颈侧手电筒的光。 还有天上的月亮。 只觉得像个笑话。 幸好。 幸好,唐元元拉住了她。 现在,她有服装设计,有服装店的工作,有方石。 余芳芳仔细打量周薇,发现她脸圆圆的,长的又甜又好看。 唐元元又继续道:“说起来,在这件事上周薇真的多亏了唐安,那条路偏僻,附近没有人居住,离我们住的地方也远,要不是唐安突然出现帮了周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周薇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恐怕得吃亏。” 余芳芳眼珠子转了转,在店里玩了玩,又去百货大楼逛了逛,消遣够了,等到天黑了才去湖边,唐安果然还等在那里,胳膊上全是蚊子包。 “芳芳,你总算来了,我都等了你一下午了。” 余芳芳把玩着小辫子道:“你等我一下午怎么了?” “你这么穷酸,又配不上我。” “别说等我一下午了,就是等我一夜都是活该。” 唐安:“……” 大小姐说话太直白,很伤人自尊,好在他心里清楚,他穷只是暂时的。 他生来就知道,自己和大院里那些小孩不一样,长大了注定要做出一番成就的。 “芳芳,我以后一定会考上大学,出人头地,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余芳芳更不高兴了:“你想什么呢?我爸爸是厂长,我妈妈是副厂长,我本来过的就是大小姐的生活,我用的着你出人头地,给我好日子过?” “……” 余芳芳又道:“再说了,我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骗我,是你自己在纸条上写的,不等到我不会走的,我又不是来和你谈恋爱的。” “你现在这么穷酸,根本就配不上我,跟你谈恋爱,我得被人笑话死。” “……” 唐安知道这位大小姐不好伺候,没想到她这么难伺候。 她既不愿意和自己谈恋爱,又要自己在这里吃蚊子等着她。 她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太刁蛮了,一点也比不上周薇的柔顺和贤惠。 就算是攻于心计的唐安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抿着嘴巴不知道要说什么。 余芳芳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小辫子的尾巴:“对了,那天,你为什么会经过小巷子啊?那里那么偏,还恰到好处的救下了我,据我说知,你平时都吃食堂的馒头,根本不需要出校门。” 唐安:“当然是担心你,你不住校不知道,就在你遇上小流氓的前几天,那里也有一个同学被抢,我担心你,所以远远跟着你,发现你总喜欢玩那一片跑。” “我知道你喜欢热闹,不喜欢拘束,就远远跟着,万一有危险,我也能救你,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默默守护,不邀功,还挺感人,”余芳芳眼珠子一转,就朝湖边走去:“你会游泳吗?” 唐安其实会游泳,瑶瑶头:“我不会。” 余芳芳就道:“唐安,你真的喜欢我吗?” 唐安点头:“当然,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 余芳芳歪着脑袋:“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跳下去,跳下去我就相信,你喜欢我。” 唐安没有任何犹豫,就跳进湖里,然后沉到水里面去。 他在水底等了半天,直到氧气都快耗光了,才从水里钻出来,湖水刺的他眼睛微微刺痛。 和他想象的场景一点也不一样。 余芳芳不仅没着急的跳下来,还走了。 岸上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一拳头砸进水面里,他等了一个下午,肚子早就饿了,现在衣服还湿透了。 整个人都糟糕透了。 费力的往岸上游,才刚岸边,之前消失的余芳芳也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 余芳芳满意的把玩着小辫子:“唐安,算你还有点良心,没背后骂我,你要是敢背后骂我,你就死定了。” 唐安:“我怎么会骂你,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余芳芳坏笑的低下脸:“不是不会游泳吗?你骗我啊?” 唐安脸上顶着湿漉漉的脸:“我喜欢讨厌别人对你献殷情,帮你跑腿,我想你看见,我对你有多真心。” 余芳芳:“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 唐安:“那你想怎么惩罚我?” 余芳芳:“你就游个一千米吧。” 唐安二话不说,回头就往湖里游了一千米,再游回来上岸,人已经累成狗。 余芳芳故意道:“本大小姐今天心情好,给你个机会,送我回家。” 唐安就明白了,余芳芳故意让他窘迫:“抱歉,我衣服都湿透了,不能弄脏你的车,没办法送你回家。” 余芳芳看着他湿的贴在身上早就变形了的衣服,“车子那么贵,你衣服湿成那样,我怎么可能让你上车,我是说,你骑车跟在我家车后面跑这种啊。” 徐芳芳坐在车上,胳膊枕在车窗壁上,欣赏着唐安瞪着自行车奋力追的样子,她坏坏的指示司机,一会放慢车速,等唐安要追到的时候,再加速油门,一下子跑出去很远,再放慢车速,看他瞪啊瞪的。 好玩。 余芳芳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唐安,在离家两公里的地方叫停了司机,趴在车窗上,欣赏着唐安骑自行车过来。* 她也不下车,十分傲慢的仰着小脑袋:“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谁都能看出来,大小姐是在耍他。 唐安却一点脾气都没有,目光深邃又欣赏:“芳芳,你玩的开心就好。” 唐安再一路骑车到家,衣服已经嗖的半干了。 唐爱国看唐安久久没回来,自己煮了一锅稀饭,今天是中秋节,他下午去秤了四块月饼。 就两个人,没必要买多,月饼还挺贵的,月饼就着稀饭,比光吃挂面强多了。 前提是,人家没吃肉。 左边飘着鱼香味,右边邻居飘着肉香味,现在日子比起八零年,家家吃喝早就没问题,逢年过节的,每家桌子上都好几盘肉。 像唐家这样,把日子过成这样的,这一片也就唐家大房。 准确的说,也就是这两个月的时间, 以前,张兰草在,家里虽然因为外债问题不太吃的上肉,但家里一日三餐还是正常的,就算是那顿饭只有一只瓠子,她也会切成细细的丝,用盐和胡椒粉酱油调好味,放上鸡蛋和面粉,放在油锅里炸成瓠子饼,吃起来不比肉差,再喝上一碗薄厚均匀的玉米碴子粥,一顿饭吃的倒也舒服。 家里更是干干净净的,被子上有皂角香,晾衣绳上的衣服随风飘荡,天黑之前灭蚊宝就点过,蚊子早就跑了出去,一觉睡醒到天亮,茶壶里有热水,灶上有饭温着。 以前从没把这些放在心上,现在没有了,只觉得这个家每天都是清冷阴沉的。 连唐元元那个口丫头的吵嘴声都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唉。 唐爱国看见唐安骑车进了院子:“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唐安:“没去哪,和同学有点事情。” 唐爱国刚才饿的厉害,已经吃过了,“锅里给你温着饭,去盛了吃吧。” 唐安则没什么话,停好吃,去灶房,先是揭开大灶,里面是空的。 又去揭开炉子上的锅盖,半锅厚底搅不动啊玉米碴子粥,已经贴在钢筋锅上来。 水又当少了,玉米面又放多了,就成了这种滚成一团粥不叫粥,饭不叫饭的状态。 再去桌子上一看,盘子里放了两块月饼,还不是五仁的。 不用说,唐爱国说的晚饭就是这了,他总这样对付,买一块大饼,烧一锅玉米粥,就当做一顿饭对付。 不同的是,今晚的是月饼。 唐安大口喝粥,吃月饼,没法挑,挑了就要饿肚子。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半湿的衣服衣服粘在身上,玉米粥很难喝,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出人头地。 不要在意。 只是一点困难。 李家老宅这边,李木去河边尽情玩了一下午,捉了不少龙虾和泥鳅,黄婶厨艺好,裹了面糊,放足了油盐辣椒,李木让她自己家留一半吃,反正他和唐元元也吃不完。 唐元元今天吃过螃蟹才想起来,她好像开荤了,于是,也吃了两只虾,尝尝味就没动了,吃了两块月饼,喝了点粥,又吃了一个苹果。 没有张兰草的第一个中秋节就这么过去了。 她有点愧疚,只好跪在地上跟她妈上香商量:“不好意思啊,妈,我今天给忘了,吃了螃蟹,还吃了两只龙虾,忘记给你守孝了。” “你不要生气啊,不过我知道,你也不会怪我的。” “我过的可好了,进一中高一了,开了一个服装店,每天都能挣好几百块,我现在想吃什么都买的起。” “我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你在身边,不过,我知道,你会为我高兴的。” 周一,早读课下课。 余芳芳捏着一块钱:“唐安,去给我买包话梅。” 唐安朝徐芳芳温柔的看了一眼,捏着钱就出去了。 总是被余芳芳支使的徐明只觉得天都塌了。 就在两天前,他还是最有希望的追求者,现在,竟然给余芳芳跑腿的荣光没了。 李木看的稀奇,“你弟,竟然给大小姐当起跑腿了?” 余芳芳大小姐派头足,现在整个年级都知道2班这位班花,也给她起外号,就叫大小姐。 唐元元微微点头,“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李木:“他怎么想的呀?大小姐摆明了耍他啊,他不会看不出来吧。” 唐元元:“你觉得他能不知道吗?” 李木:“他还真想吃软饭啊?” 唐元元点头,他不止吃余芳芳这一个软饭,还吃楚冰呢。 给余芳芳跑腿不奇怪,主要都是来混日子的差生给余芳芳跑腿,可唐安不一样。 他是班级前五,年级前50名,以后妥妥的大学生。 他的这个做法,立刻引起全班的关注,都传到了别的班级。 不过唐安本人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宿舍里,当晚他们又闹了一场集体揍他,不过这次唐安有准备,叫许多等在门外,听见打架声就提着棍子进来,唐安这次发了狠,直接把其中一个人打骨折了。 这事就闹到了班主任面前,但因为对方是过错方,唐安反而没事。 余芳芳自然也知道了。 不过她没像第一次那样崇拜欣赏的看着唐安。 而且左右看了看唐安的脸:“他们都欺负你了?” 奖励似的让唐安蹲下来,她满意的摸了摸他脑袋,跟摸狗似的:“不错,现在,勉强有资格给我跑腿了。” 余芳芳没心没肺的支使唐安,不过,和唐元元的关系也没变。 毕竟,唐安那么穷酸,他也就能给他跑跑腿了,连吃饭都吃不到一起。 不像唐元元,自己挣钱,班上,是除她之外,唯二的有钱人。 她们可以,哪家店好吃吃哪家。 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米线店,唐元元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和余芳芳从店里出来,也被人给堵上了。 其中一个,正是很久不见的赵顺。 赵顺头上染了一撮黄毛,扯着一个邪气的笑:“给钱。” 余芳芳:“!!!”她为什么这么倒霉! 唐元元:“你要多少?” 赵顺:“都是熟人,给少了可不好,况且,你还那么有钱,你就给二百吧。” 唐元元二话不说:“行。” 赵顺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满意的扯了个笑,唐元元一只手插进口袋里掏钱,脚步却往后一侧,另一只手同时抓住对方的手腕往前一使劲,一只手摁着他的脑袋狠狠撞在另一个男生的脑袋上。 跟两个西瓜一样,咣当一声,两个人的脑袋惧是晃了一下。 唐元元又连着一脚踢过去,两个人一起跌在地上。 余芳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着跑了。 唐元元却没打算让事情这么结束,被人惦记上,不是什么好事,谁知道下次有没有这样的运气。 那不如先发制人,把他们抓住:“余芳芳,想不想抓小流氓,以后任何人都不敢打你的主意?” 余芳芳眼睛都亮了:“废话,这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太糟糕了,你有什么好玩的法子?” 唐元元:“他们今天没抢到我们,还被打了,肯定不甘心,那我们就做诱饵,来个瓮中捉鳖。” 第二天晚自习之前,唐元元照旧和余芳芳一起来这家吃米线。 余芳芳有点担忧:“你这招数行吗?昨天他们刚抢过,没准今天不来了。” 唐元元搅着里面的豆芽道:“你看,正常人都这么想,如果他们喜欢自作聪明,就会觉得,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来个反其道而行之,没准就来了。” 唐元元和余芳芳故意走进小巷子里,果然,赵顺带着鸭舌帽,连搭档都是昨天那个人。 赵顺一脸怒气:“臭丫头,昨天让你跑了,今天可就没那个好运气了。” 令她出乎意料的,唐元元今天主动掏出来钱,余芳芳也麻利的把口袋里的钱都掏出来。 整整有五百块。 赵顺狐疑:“你不会是有诈吧?” 唐元元:“没炸,没炸,你今天带了刀,当然是命要紧。” 赵顺:“算你识相,反正你和李木挣了那么多,钱也花不完,以后,记得每个星期交两百,我就罩着你,保证不让被人骚扰你。” 唐元元:“成。” 赵顺拿到了钱,也不废话,就跟兄弟一起走,到拐弯口,却被两个壮汉堵住了去路。 再回头,又是两个壮汉。 都是棉纺厂身材最壮实的保安。 余芳芳把玩着小辫子,一脚就踹在赵顺心窝上:“艹,你们一个个的,不给你们点颜色,还以为本小姐好欺负啊。” 反正有保安,余芳芳只管打人,发现这样揍人还挺解气的,给一人踹两脚才满意,然后又吩咐保安:“把他们送公安局吃牢饭去。” 赵顺和小伙伴两个人不过才十五岁,就是手头紧,想弄点钱花花,这怎么才第一回,就要进警察局了,听说牢里很多犯罪分子特别狠,新进去的还要给人端屎端尿,刚才的狠厉和快意都没了,现在只剩恐惧和害怕,腿都软了。 赵顺更是觉得无力,她妈本来就因为盗窃罪入狱了,因为没有实质性的财务损失,只判了三个月。 很快她就能出来,自己却因为抢劫要入狱。 唐元元堵在赵顺面前:“赵顺,你现在知道后悔了吗?” 赵顺心里已经后悔了,却因为唐元元和李木的关系对她不爽,紧紧抿着唇瓣。 但他不自控抖动的唇瓣,惊恐的眼神都出卖了他。 唐元元道:“我知道,现在没有人养你,你家名声也烂了,你的日子不好过。” “可你要是抢了一回,你的下半辈子,就只能不停的进局子,进局子。” “你现在选择好好过日子,去找份工作,你妈出狱了,你能把她接过去,让她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过个五年十年,就没有人记得你妈偷盗的事,时间也会证明,你是好的。” “你告诉我,你想好好过日子,还是想进局子,一辈子做贼,做抢劫犯?做抢劫你爸的那种抢劫犯?” 赵顺:“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元元:“我还记得,十岁那年,你们一起踢足球,踢到了我,他们都不以为意,只有你,给我道歉。” 赵顺惊讶,难以置信,再是眼睛控制不住的弥漫上一片湿润。 他爸爸是恩将仇报的恶人,妈妈是贼。 他好像也不配活在世上了,原本的朋友离他而去,亲戚对他避之不及。 大舅妈一不顺心就掐腰骂他是贼儿子,他吃饭都不敢在桌子上吃。 还有人,记得他曾经也是好孩子。 唐元元:“你要是愿意回头,就点个头,我不送你去警察局。” 赵顺垂着脑袋点了个头。 唐元元就让保安放了他,“这钱你拿着吧,带上它,南下,很多工厂都招人,那里没人知道你的家庭背景,也不会有人对你说三道四,你可以重新开始。” “打工肯定辛苦,身体上也许会劳累,但只要你脑子活泛,以后总能有一条出路。记得,就算再困难,大不了拿个盆要饭,就是不能去偷,更不能去抢。” “我今天愿意帮你一把,是因为当年你的一个善举,也算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赵顺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听到过别人的一句肯定了。 蹲在地上,捏着钱的筋骨泛着白,抱着头,呜呜痛哭。 余芳芳的眼睛都亮了,发现了一个新玩法! 男人,还可以这么用啊! 好像电视上的男主角收小弟啊,可唐元元是个女孩子,居然收到了自己的小弟。 太好玩了! 通常这种情况下,多年以后,对方都很有出息,然后唯她马首是瞻。 还是唐元元牛啊。 她也心动了,要收一个玩玩,这比送去警察局有意思多了。 瞪一眼另一个小流氓:“你呢?知道改邪归正吗?” “我,你能放了我吗?” 余芳芳把玩着小辫子:“那就得看你诚意了。” “我,我的命运其实跟赵顺一样悲惨,我是个孤儿,我肚子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我没想做个坏人呐。” 余芳芳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少卖惨,把你的姓名家庭住址都报上来。” “唉!” 对方麻溜的报上姓名,王二牛,没见过爸也没见过妈,跟着捡破烂的爷爷长大。 余芳芳肚子都给笑疼了,竟然有人叫这名字。 把绑在他身上的绳子改系到他脖子上,扯了扯绳子,牵牛似的牵着玩:“学一声牛叫,把本小姐逗开心了,本大小姐也许考虑能放过你。” 只要能不去警察局,别说学牛叫了,就是学狗叫他也愿意,王二牛扯着嗓子,牛叫声学的惟妙惟肖,余芳芳还挺满意。 她想到了更好玩的主意。 “你以后愿意听本大小姐的话,我就放了你,我还给你安排份工作,让你吃饱肚子。” “唉!” “大小姐,以后你让我干啥我干啥,你就是我姑奶奶。” 余芳芳让保安把王二牛带回去安置,自己则是和唐元元往学校去。 闻讯赶来的李木如一阵风,停在唐元元面前:“艹,我听说有人堵你,那个不长” 说着话的功夫,他看见捏着钱的赵顺,眼睛泛上尖锐的冷意:“艹,找死!” 唐元元拉住他:“算了,让他走吧,他爸爸已经死了,妈妈也不好,让他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吧。” 李木偏过脑袋,目光落在唐元元脸上:“让他重新开始?” “唐元元,你愿意看到你二叔三叔的儿子过好日子吗?” “你会祝福唐安下半辈子过的好吗?” 恨就是这样的一种情绪,他比爱更深刻纠葛,要十倍千百倍的讨要回来,人的心里才会满意。 “我跟唐安一起长大,一直是他照顾我,我才不在乎别人说什么狼心狗肺,我他么就站你。” “你也要站我。” 第52章 李木扯着邪气的冷笑目光落在赵顺身上:“我弄死你。” 唐元元的掌心一弯曲,绷紧,抓住了他的手臂,瞪长赵顺:“你是死的,快跑!” 赵顺这才反应过来,大步跑起来,一边把五百块钱踹进兜里。 唐元元两只手都抱着李木胳膊不让他追:“别追了。” 李木鼓着脸颊,很是不高兴:“唐元元,你竟然站他?” 唐元元:“我没有站他。” “我站你。” 李木:“骗人,你给他钱,还让他走。” 唐元元:“他才15岁,就算送去警察局也关不了几天,很快就会放出来。” “我怕他出来报复我。” 李木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鼓着脸颊,没有说话,却也不再挣脱她的手臂。 唐元元又接着道:“我们俩是一样的人,我才不会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赵顺要学历没学历,要年龄没年龄,出去也只能给人打黑工,勉强吃饱肚子,以后没准连媳妇都娶不上,指定比不上你。” “要是以后再遇上,肯定你开着桑塔纳,手上拿着大哥大,他骑着自行车,晒着大太阳,心里对你的嫉妒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李木:“我现在的目标已经不是桑塔纳了,我要开大奔驰。” 这会子,赵顺都跑没影了,李木就算追也没用了。 唐元元就撒开他手臂,去拉余芳芳走了:“祝你早日实现梦想。” 李木:“…唉,唐元元,我还没听够呢。” “唉,唐元元,你个大骗子,我看你就是可怜赵顺,人才走,你就不理我了。” 好兄弟郑军看李木不高兴的鼓着脸颊:“李木,你这样,好像生媳妇都气,想要媳妇关注你。” 李木给他一脚:“我有屁媳妇啊,你瞎说八道啥!” 郑军:“我说的是唐元元,你好像把唐元元当媳妇了,你几句话就给她哄住了,不哄你还不高兴。” 李木:“滚一边去,唐元元那么彪悍,我怎么可能把她当媳妇。” “我喜欢温柔的,懂吗?” “我那是生气,生气知道吗?” 他兄弟都不要,唐元元还敢怜悯赵顺。 太让他生气了。 她就该跟自己一个鼻孔出气。 哼! 他要一个星期不理唐元元,让她知道,自己有多生气。 于是,他故意每次都像没看见唐元元,却发现,这人照常吃饭念书,生活根本没什么影像。 更生气了。 于是李木又改变了策论,每次都故意都走到唐元元面前,等唐元元问他什么事,他什么也不说,从鼻孔里冷哼出一声,然后什么也不说就就走了。 有时候从他教室经过,都要对着唐元元冷哼一声,然后扭头再走。 唐元元:“……”这人是有什么毛病。 余芳芳下巴搁在脸上:“你们,真的没有谈恋爱吗?” 唐元元:“没有啊。” 余芳芳:“可是,他看起来很紧张你。” 唐元元:“他是怕没有合作伙伴,生意跑了。” “哼。” “哼。” 余芳芳学着李木的冷哼:“谁家合作伙伴是这样式的啊。” 唐元元:“你不懂,他是觉得,我们俩既然是拍档,就应该同仇敌忾,他是气我放跑了赵顺。” 赵顺如果真的进了公安局,就更难有回头路了,跟李木就会不死不休,这不是个好事情。 让他离开玉城是最合适的选择。 “我们俩都对赚钱更有兴趣,对谈恋爱这种事没兴趣,你就不要多想了。” 余芳芳撑着下巴,“唐元元,咱们这些同学,谁发不了财你都得发。” “你以后指定能成大老板。” 唐元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大老板,只知道,她现在得准备去沪市,把买房的钱赚回来了。 去沪市的火车票是最前两天就去找买好吃的的,放假当晚直接出发。 火车上,平时的人已经够多了,国庆更是拥挤到爆,好在两人订的是卧铺,但车上带着小孩妇人很好多,不时想死的孩童声,吵架声,唠嗑声还是很吵,还有啊许多没有买到坐票的人知道这边空间宽敞一点,跑这边躺着,地上到处都是蹲着人,这种情况下,上厕所就会变成一件很困难的事,唐元元只好尽量不喝水。 “小妮子,我孩子生病了,让我儿子坐你床上歇歇中不?” 一个头上扎着毛巾中年妇女舔着笑脸,被他掐着腋下的小男孩有五六岁了,睁着一双无辜又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她。 “姐姐,我好难受,你让我坐一下我吧。” 太伶俐了。 唐元元冷着一张脸:“不行。” 那女人就哀嚎起来:“你这小妮子,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还是你瞧不起咱乡下人?” 唐元元:“我也是病人,你孩子坐过来会传染给他。” 女人看唐元元面红齿白的,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你这人可真能扯谎,人看着好好的,哪像生病的样,我看你就是瞧不起我们乡下人,不想让我孩子坐。” 唐元元:“既然知道就别废话,换个人哭丧去,我不吃你这套。” 女人哀嚎起来:“城里人就是精贵,咱乡下人到哪都搁人嫌弃。” 对面的男人从床上起身,一步跨过来,站在唐元元床前,气愤道:“好贵啥呀你?城里人了不起” “离她远一点,”李木直接从上铺跳下来,横在男人面前,“怎么,想打架?” 李木扯着邪气的笑,一看就是经常打架的那种。 还一步步顶着他往后退。 男人吞了吞口水道:“谁想打架了?是那个女人,她瞧不上我们乡下人。” 李木:“这多简单,你瞧的上,你自己收留那娃不就行了,认他做儿子都没人反对。” 男人:“唉,你这小青年,你怎么说话的呢?” 李木:“我就这么说话的,你爱听不听。” 男人看李木一副流氓做派,顿时也不想惹事了,“算了算了,我不跟你一个小孩计较。” “大婶,你儿子放我床上吧。” “哼,我也是农村人,没什么好丢人的,我爸从小就教我,要做个好人,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大家伙伸个手帮一把都是应该的。” 女人:“世上还是好人多啊,不像有些人,嫌贫爱富。” 李木:“说谁呢?信不信我把你儿子胳膊给折了?” “前两天刚折了一个,小孩胳膊肘断了的声那叫一个脆,我让你也听听?” 这简直就是村头的二赖子。 怎么这么无赖啊。 女人悻悻闭上嘴。 李木掐着腰,转过脸,一副恶霸样:“唉,你这床铺我看上了,拿着包袱滚上去吧你。” 唐元元珉了珉唇瓣,从床上起来,拿了包裹爬上上面的床铺去。 那小男孩在对面男人的床上玩起来,后来要吃的,再后来直接睡在了床铺上。 李木正闭着眼养精神,感觉到裤子窸窸窣窣的,睁开眼睛,原本在对面床上的小屁孩正拿着小木枪,枪头玩着他的裤腿。 “谁叫你过来的?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讨厌小孩子。” 李木坐起来,拉着小孩胳膊用力气,那小孩就嗷嗷哭起来。 女人赶忙扑过来,李木把孩子往后对面一推:“下次再敢过来,别怪我真折了你的胳膊。” 小孩抹着眼泪呜呜哭,好几个人都看不过眼,又是抱又是哄的,又拿糖来哄。 后来母子俩下了火车,抱过他们的三个大人身上的钱全没了。 对面的男人最惨,他在外面打工,攒了三年的钱都没了。 这可是他回家娶媳妇的钱。 他就瞪着李木:“为什么你的钱没被偷?” 李木:“你自己要发善心抱的,还我什么事!” 男人忽然又聪明绝顶起来:“你是故意的,都是你,叫我收留那小孩,我的钱才会被偷。” “你们一定是一伙的!” “你把我的钱还回来。” 李木:“你但凡有点满意,应该还记得,是你先让要让别人收留那小孩,给他们母子俩出头,刚才不是挺威风吗?说自己是好人的时候不是挺爽吗宝贝” “你自己爽完了,想拉我垫背啊?” 男人丢了钱,现在满脑子都是想找回自己的损失,鼓动另外丢钱的两个人。 “他们肯定是一伙的,那你可是咱的血汗钱,不能就这么丢了,得拿回来,他身上指定有的钱” 三个人一起朝李木扑过去,唐元元立刻从上铺跳下来帮忙打架。 “你们现在是在抢劫,要坐牢,知不知道!” 可惜,对穷人来说,钱就是命。 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听不进去。 车里的空间本来就小,三个成年男人一起压过来,李木很吃亏,没有机会发挥自己的拳脚,眼看着李木揣在胸前的存折被人扒了出来,唐元元没有任何犹豫,抄起桌子上的酒瓶子,照着那人的脑袋咣的一下砸了下去。 一瞬间,对方头破血流。 唐元元拿回去存折,“清醒了吗?” “清醒了现在跟我去乘警室,让警察核实我们的学生身份。” 唐元元捏着半碎的玻璃瓶口,又对准另外两个人: “抢劫学生,你们是嫌丢钱不够,还想吃枪子,蹲牢房吗?” 锋利的玻璃碴子顶着,谁也不敢乱动,一时间三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被开瓢的男人一点也不怵,他相信,李木就是小偷,不然他的存折上怎么可能九千块呢? 要知道,他打工三年,省吃俭用,也不过存下来一千二百块。 这笔钱,足够他回来了老家,体面的娶个媳妇,办上一场体面的酒席。 他冷笑一声:“去了就去,你以为我怕你。” “你一个小偷,我就,不信警察不帮忙把我的钱讨回来。” 又跟另外三个男人道:“你们知道吗,他那存折里,有九千块。” 刚才冷静下去的另外两个人眼珠子又红了。 九千块! 他们谁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一个小娃娃,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指定是小偷。 还是当小偷来钱快啊,他们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能存个四五百块钱,日子都是富裕的。 男人一句九千块,犹如水炸出来进了油锅里,引起了所有人的沸腾。 “我说呢,那么瞧不起乡下人,原来自己就是贼。” “难怪火车上那么多贼呢,当贼真挣钱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有人羡慕,有人谴责,但眼神里都是对钱的渴望,睁大眼睛,唐元元和李木一路被人注视着到了乘警室。 乘警:“……”又是这俩人。 “我想你们三位误会了,这两位同学我知道,的确是在做生意,存折有这个数,一点也不奇怪。” 男人却不信:“人家说警察黑,和贼是一窝的,没想到,还真是的,难怪偷东西这么顺利呢。” 唐元元不想和他们掰扯,按流程走,和李木一起报出来学校的地址,姓名,自己服装店的地址信息,后面就是打当地工商局电话,发现一切都对的上。 三个男人皆是难以置信,如果不是小偷,一个15岁的小孩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呢? 警察真是包庇他们吗? “没准那里是贼窝,谁家孩子,十几岁,又是念书又是开店的?这太离谱了,不可能。” 唐元元冷笑一声:“你没见过不代表我们没这个能力。” 她拿出来自己在商场的收货单据:“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这是我的进货清单,九千算什么,还不够我进一次货的。” 三个男人俱是说不出话来了。 唐元元却是道:“警察同志,他们告完了,现在该轮到我了。” “他们三个合伙抢劫,人证物证俱在,请你们按抢劫罪处理,我们不接受和解,如果要有必要,我可以联系律师介入这件案子。” 三人:“……” 他们错了。 这两个人,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自家孩子这个年纪,在警察面前,还瘪不出来一个屁呢。 乘警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按照流程公事公办。 又让唐元元和李木留在这边,等火车到,两个人自然没意见。 唐元元:“那太谢谢你了。” 乘警看了一下左右,小声:“你们做这行,入行容易不?” 唐元元:“……” 年轻的乘警不好意思的扯了个笑:“这不是我未来岳丈总嫌我工资低,还一天到晚不着家,不够娶他闺女的,同时也有辞职下海的,看起来挣的不错,我在琢磨,要不我也辞职下海算了。” 唐元元不好替他拿主意:“你自己决定吧,反正我觉得做生意还是比较赚的。” 乘警也清楚,下海这种事,还是自己才能决定,别人没法替自己拿主意,也就不为难唐元元了。 沪市的公交车到这个时候更是爆满,在第一次没挤上公交车的时候,唐元元和李木就清楚,后面再等多少辆车都上不去,直接选择打车去批发市场。 现在这一片都摸清楚了,两个人直接分开各自拿各自的货。 这一个月的时间,店里又订出去五六只水钻卡子,唐元元这次准备再拿个三十只左右,化妆品也要再拿个几十套,这些都是早就打算好的量,她反而不急着去拿,而是先去批发市场转转。 看到一些编头发的卡子就进了一些,看到一家小黑板上写塑料电子手表到货,抱着好奇的心进去一看,还真让她发现了宝贝。 和动辄两三百的皮手表不同,这手表进货价只要3块钱一只,电子表的外观是塑料凉鞋一样的质感。 “我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天亮了我就要起床干活。” 这东西,大人肯定不会带,太廉价的感觉。 唐元元觉得,学生挺合适的,东西轻也好带,没有任何犹豫,拿了500只。 拿完这些,又去进了些便宜的口红化妆品。 等货拿好,李木的手表早就拿好了,背着麻袋,吃着小豆冰棍等在大门上,看见唐元元背了两个大麻袋出来,把剩余的半根冰棍塞进嘴里,一边伸手拿过一只麻袋放到背上。 “你进了啥东西,这么轻?” “手表。” “啊?唐元元,你不给我活路啊?” “是电子表,3块钱一只的塑料表,质量很差的,你看了就知道,给学生用的,跟你的生意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你要想卖,分你一半。” “你早说啊,差点把我半条命都吓没了。” “有这么夸张吗?” “你不知道你卖货有多恐怖吗!” 他都觉得自己的手表成死路了,结果,那个名片一设计,自己的手表就这么开张了,然后人带人,人带人,他的手表还没过完中秋就卖完了。 那个时候他就想明白了,跟唐元元竞争是自找死路。 幸亏他当初英明神武,决定卖男装和童装。 否则,怕*是店没开成就死在沙滩上。 李木就一个手表,货拿的很快,唐元元这边明天还要跑一趟大商场,今晚必需住一晚,只能明天再走。 唐元元跟前台道:“要两间房。” 李木:“为啥要两间啊?一个标间不就够住了吗?反正是两张床。” 唐元元:“我们俩性别又不一样,现在有条件,当然应该开两间,以后我们都各住各的。” 李木鼓着脸颊:“钱多烧的你,你那么彪悍,比我兄弟还兄弟呢。” 唐元元懒的跟他掰扯,这人神经是有多大条。 她跟他睡一个房间,都不好意思洗澡,也只能穿的严严实实的盖被子。 他一个男人当然方便,穿个大裤衩,三根筋的汗衫,出门都行,可她不行。 一个人进了房间,第一件事唐元元就是舒服的给自己洗个澡,还洗了个头。 穿了一件旧衬衫就行,也不用穿内衣裤子,光着脚丫子。 唐元元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房子是这么舒服! 怪不得有钱人都喜欢买商品房呢,等她回去,可以天天这么住啊。 哼着歌,放松的躺在床上打开电视看。 沪市的电视台都比玉城的电视内容多。 门上却传来敲门声,是李木。 唐元元只好忍着燥热,重新穿上裤子,里面加了一件内衣。 李木:“你干啥呢?这么半天?” 唐元元:“睡着了,什么事?” 李木:“唐元元,你扯谎都不打草稿啊,电视还开车呢。” 唐元元:“看电视看困了,眯着了,你不在你自己房间待着,到底什么事啊?” 李木:“我来看看电子表啊。” 唐元元指了指麻袋,李木就去翻开,确实廉价,是学生消费的起的东西,卖起来应该很快。 李木就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唐元元:“回你自己房间去,我要睡觉了。” 李木:“才八点,你睡什么觉啊?我才坐下五分钟,你撵我干啥呀?我们一起看看电视。” 唐元元:“你自己房间不是有电视吗。” 李木:“一个人多没意思,都没人讨论剧情。” 唐元元直接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扔了出去,这么一会的功夫,身上又闷出汗了,还是光腿舒服。 李木隔着门:“唉,唐元元,你怎么了?怎么还捻我?” 唐元元无语的揉了揉太阳穴,“回去睡你的觉。” 唐元元舒服的一觉睡到天亮,因为火车在明天早上,她今天也不急着拿货,就把货都留在酒店,两个人一起出去闲逛。 沪市的经济发达,人的思想饮食习惯也远远和玉城不一样,很多事都能给她一些思考,直到吃完午饭,她才坐上计程车往商场去拿高档货。 先去拿水钻卡子,施华洛世奇水晶卡子的店长已经认识唐元元了,一看到她来,就亲自迎上去,迎到贵宾区。 “唐女士,这次准备拿几只?” 唐元元惊讶:“你还记得我?” “当然,您是我们的贵宾,我当然记得您。” 唐元元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灰色的土布裤子,洗的发白的蓝色长袖褂子,跟店里这些洋气的女士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不是她特意想扮穷酸,而是火车太不安全了,越低调越好。 这年头,沪市的大街上也没多安全,骑摩托车的飞车党也很多。 她穿这个是最合适的,再拎个麻袋,就是千千万万为生活奔波的穷光蛋,哪个飞车党也想不起来抢她。 当然,这么个穿着的坏处就是,第一次进商场的时候,保安都说:“找保洁工作走后门。” 她差点没进的来门。 去彩妆店也是,店员一开始的态度都很轻慢。 唐元元这才注意到,从最开始,这个水钻店就没轻视过她,嘴角始终是那种得体的笑容,而自己上次只是随口说了自己姓唐,店长就记住了。 这种感觉很舒服。 唐元元:“我这次准备拿三十只左右,还是要平价一些的。” “好,您看看这些。” 店长刚把几款水钻拿出来,忽然,一声尖锐的女性嘶吼声。 “曹兴旺,你对的起我!” “这女人是谁?” “你就是为了她要跟我离婚的是不是?” 一个身材臃肿,不修边幅的女人扯起男人身边的年轻女人就打,男人护着年轻女人,一把将胖女人推倒在地上,又让她别胡闹。 胖女人当然不甘心,又起来往年轻女人扑过去,男人这回直接怒了,和胖女人厮打起来。 刚才胖女人厮打二奶的劲好像消失了,竟然扭着脖子任由男人打,只知道哭了。 在男人的巴掌再次要落到女人身上时,一只手摁住了男人的手腕。 “这位先生,这是别人的店,在这殴打自己的妻子,不合适吧?” 男人偏头,就看见,握着自己手的小女孩,穿的很土,但手劲很大。 目光很冷。 这种目光,竟然看的他心头一窒息。 男人旋即收了脸上的怒气道:“不是我非要打她,是她太粗俗,上来就打人。” 说着,又瞪了地上的胖女人:“你就是泼妇,我不跟你说。” “咱们走。” 男人拉着年轻的女人走了,装水钻的高档盒子刚才在争执中被撕碎,水钻卡子被女人带走了,那结账的单据却掉在地上。 胖女人拿起来一看,2888元! 气的一口气提不上来,憋了一下,直接蹲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的大声嚎哭,拉着唐元元的胳膊:“小妮子,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省吃俭用,累死累活的拉扯两个孩子长大,一分钱不舍得多花,他道好,给二奶买个卡子就好几千块,还要跟我离婚,呜呜呜,丧良心,没天理啊。” “我不想活了!” 唐元元收回手,她觉得女人可怜是真的,不争气也是真的。 男人皮鞋皮包锃亮,显然也是个生意人,不明白,男人能挣钱,为什么她还要节衣缩食? 男人都要离婚了,她还在这哭诉一个卡子。 重点难道不是想办法弄财产吗? 店长和店员说破了嘴皮子,希望她能起来,整理一下情绪,她的耳朵好像是有问题,一直哭诉自己的委屈。 说来说去都是车轱辘话,男人以前穷,都是她卖包子一分钱一分钱挣下来的钱,拿了她的血汗钱做生意,挣了钱就嫌弃她了。 随处可见的陈世美,从古至今都不缺的负心汉。 人要是不想自救,你给她再好的办法也没用。 店长的冷汗直冒,因为她看见,巡店的沈总站在门上,也不知道来了多久了,可女人还在地上哭嚎,高档的珠宝店,弄的跟菜市场一般。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自己今天不会要失业吧? 沈总对员工应急处理这一块很看着,不得不摇着女人的胳膊:“大婶,请你起来,我们店还要营业,您真的不可以在我们这哭了,我送您出去行吗?” 可惜,女人沉浸在她的伤心里,根本听不见。 西装革履的男人看了一下手表,足足三分钟了,他店里六个店员还没处理好。 店里的几位顾客都已经被震耳的哭嚎声吵的不耐烦。 唐元元看见玻璃门口西装革履的小沈总,眉头微微拧着。 而店长和店员一个个急的已经是开口在求了,“大婶,求求您,快起来吧,我们店还有客人,您再蹲在这里,我们要失业了。” 唐元元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看到茶几上透明的水壶里大半瓶水,试了一下,是温的。 直接端起来,浇在女人裤子上:“大婶,你衣服湿了,回家洗把澡去换件衣服吧。” 女人的裤子都湿了,只好抹干眼泪,从地上起来,回家去换衣服。 店里恢复了安静。 第53章 几个店员快速把地拖干,店面总算是恢复了原样。 唐元元也挑选好了自己想要的水钻,正要结账,一道温和的男性声音响起:“各位贵客,抱歉。” “是我们的失误,让大家有了不好的体验感,我们沈总说了,在场的所有顾客,今天购买的所有商品,都可以享受八折。” 唐元元心里一动,八折,能给她省接近四千块。 屋子里的几个顾客刚才还不太高兴,这会子全都喜上眉梢。 年轻的女孩子直接走到小沈总面前:“小沈总,太谢谢你了,我请你喝咖啡啊?” “这个时间,去咖啡厅品上一杯咖啡,的确是消磨下午茶的好主意,可惜,我却是个劳碌命,巡店还没结束,要辜负你的美意了。” “没关系,有时间我们再约。” 唐元元自觉自己和对方没交情,结了帐,把货物装进麻袋,拎着麻袋准备出去。 门上的小沈总往门边上侧了侧,朝唐元元略颔首。 女孩受了他的提醒,也朝边上侧了侧,用奇怪的目光落在唐元元身上,可能是觉得匪夷所思,穿的这么差,却能进这么贵的店。 买了这么好的东西,却装在麻袋里。 唐元元已经习惯了这种不解,注视,甚至连面对别人的轻视也无动于衷。 她知道自己是为了挣钱就对了。 接着又是逛巴宝莉,买高档化张品。 昨天一个上午,在沪市也没有白逛,她就发现,沪市本地人身上都香香的,原来,是用了一种叫做香水的东西。 这东西,厂长夫人肯定喜欢,她又去进了一些大牌香水,于是,带过来的钱,她又全部花光,全部换成了货。 她连房子买家具的钱都花进去了,得尽快卖了货回本了。 全部进完货再打车回酒店,李木今天也去批发市场逛了一圈,进了一些儿童玩具回来。 唐元元用酒店的电话直接把厂长夫人和几个大客户都去了电话,说了香水的事,约了后天下午在店里见,又打店里电话,让周薇后天去供销社买一盒稻香村的点心,煮上玫瑰花蜂蜜水。 唐元元其实觉得带点沪市的精致吃食回去更合适,但是,她的麻袋已经太多了,一点东西都多拿不下了。 回程的火车比来的时候更艰难,因为背的货多,本来就不大的床铺就都给货占据了,只容的下一点侧躺的小空间,好在昨晚在酒店都睡的好,身体也年轻,二十多个小时也就这么撑过去了。 赶到店里,赶忙让周薇和周丽整理货,香水摆出来,唐元元自己则是快速给擦洗一下,换了一件衣服,给自己弄干净了,客人也开始陆续来了。 精致的玻璃瓶子本来就很养眼,往身上一喷,整个人就像是一朵花,从内往外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这香味还能持续在身上多少天都不散。 本来就都是不缺钱的主,花起钱来都不心软,知道唐元元拿的都是高级货,数量有限,要是这次买不着,下一次可就是寒假了。 囤! 都没有人是买一瓶的,直接拿两瓶起,这东西,用出去都有面子。 巴宝莉和水钻发卡珠宝更是一早就订出去的。 于是,唐元元光是这一顿下午茶下来,就回了八万块,店里还有好几万的货慢慢卖。 唐元元这边存折上补上钱,当场给周薇和周莉一个人发了三百块钱奖金,以后每个月的工资也跟着涨到五百,不过这事不能对外说。 周薇和周丽毫无预兆的得了一个月奖金,以后还要涨工资。 五百块,国营厂的工人现在也不过拿二三百块钱一个月。 两个人都跟着高兴疯了,更是珍惜起这份工作。 忙到这会,国庆的假期也就快消耗完了,最后一天假期唐元元也没闲着,又去逛家具城买家具。 现在手里钱充足,买家具也不用手软,书桌餐桌衣柜沙发床书架这些大件都挑好的买不说,还买了一些不实用的东西,比如地毯,花架子,花瓶,没办法,洋人的花瓶实在是太好看了,她没有抵抗力。 订窗帘,买锅碗电视机这些杂事也很琐碎,一天根本买不完,唐元元就不难为自己了,决定周末慢慢添置,反正还要散散油漆味,徐小凤说,油漆对身体不好,要散散味才能住。 唐元元决定等过完年就走读,反正这里离学校也就5分钟的车程,和寄宿也没大区别。 余芳芳这一周过的假期过的十分好玩。 她给王二牛安排的工作是做自己的保镖,这样才更像大小姐吗。 不过,王二牛现在的功夫太烂了,上午安排他去跆拳道馆学功夫,下午和晚上就负责逗自己开心,王二牛太好玩了,以至于,她把唐安都给忘记了,直到唐安用公用电话打电话过来,她才想起来,还有唐安可以玩。 反正这会子爸爸妈妈都不在家,阿姨是不敢把自己的事情说出去的。 “小冰,我今天带你见识个好玩的。” 楚冰今年还在念初二,昨天晚上,爸爸妈妈又吵架了,准确的说,是爸爸发火,嫌弃妈妈做的饭难吃,摔了碗筷,夹着公文包,开车桑塔纳就走了。 爸爸对妈妈生气,妈妈就骂她,打她,把她撵出家门。 妈妈恨她为什么是个女孩子,要是个男孩子,爸爸就不会总是不愿意在家里待,楚家就有后了,爸爸就不会总是打骂她,更不会长年累月不着家。 楚冰大晚上被赶出了门,没有地方去,只能来投奔余芳芳。 胡厂长是她的大姨,余芳芳是她表姐,除了爸爸妈妈,她也就和余芳芳最亲了。 余芳芳本来对余芳芳给自己雇了保镖的事已经很惊讶了,没想到,余芳芳竟然又叫了一个男生来家里玩。 唐安照旧是洗的发白的衬衫,黑色土布裤子,脚上一双布鞋。 但是他的脸棱角分明,瘦长的身高,尤其一张脸,很像电视里的男主角。 他的声音也好听,像物理老师的磁铁自带磁性。 “芳芳呢?” “你是她什么人?” 楚冰才进入青春期,不敢和男生说话,低垂下脑袋,一板一眼的回答:“芳芳还在楼上,我叫楚冰,我妈妈和芳芳妈妈是姐妹,我们是表姊妹。” 她把门开了大一些:“你进来吧。” 唐安走进来边道:“难怪你也漂亮,原来和芳芳是表姊妹,长的挺像。” 楚冰诧异的抬起脑袋:“我和芳芳像吗?” 妈妈说,她像鹌鹑,谁木头,死脑筋,一点也不像芳芳,大大方方的,谁都喜欢。 她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生出自己这么蠢笨的闺女,学习不行就算了,嘴巴还笨,连亲爸的心都拢不住。 她和芳芳怎么像呢? 唐安温和一笑:“像啊,你们的眼睛都很长,眼神明亮,都是很漂亮的类型,不过,她性子更跋扈一些,你更温和,说话声音小小的,更容易相处。” 楚冰的心脏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 还没有人这样夸过她。 他竟然觉得自己好。 她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边放,想起来他是找芳芳的,赶忙转过头去找余芳芳,又想起来,唐安还站着,跑了两步又回来:“你先去沙发坐下,我去给你叫芳芳。” 交代一句,这才转过身,噔噔噔踩着楼梯:“芳芳,你同学来了。” “知道了,灯会来。” 余家住的是两层的小洋楼,屋子里摆放的都是红木的家具,红木的木头香味挥发在空气里,使得这里的空气都比普通人家的好闻。 楚冰听见余芳芳的回应,又从爬了一半的楼梯折回来。 她想起来,都没给唐安倒水喝。 “你要喝麦乳精还是牛奶?或者蜂蜜水?” 唐安摇摇头:“不用忙活,你坐下来吧。” 楚冰就给他拿了娃哈哈。 唐安却放着娃哈哈,并不喝。 楚冰歪着脑袋:“你为什么不喝啊?” 唐安:“娃哈哈这么贵,你们女孩子该多喝点。” 楚冰摆摆手:“娃哈哈不贵啊,你喝吧,芳芳有很多,我家也有很多。” 唐安:“对我来说,很贵重,我家虽然穷,但我是个男人,我妈从小教我,不占别人便宜。” 楚冰的目光不自觉又落到唐安脸上,这才看见,他也注视着自己。 他的眼睛瞳色很黑,目光明亮,让她不自觉想到小猫的猫,落在人脸上,痒痒的。 她控制不住的想挠脸颊。 楚冰小口吸着爽歪歪,窝在沙发里,不知道要说什么,做什么了。 唐安也不再说话,余家虽然好看,但他的眼睛也不乱看,目光随意落在脚尖前的一点地方。 大小姐送算是姗姗来迟。 她手里拿了一根皮鞭子:“唐安,你太过分了,竟然过了这么多天才想起来我,我很生气。” 唐安:“是我的错。” 余芳芳可爱的扯着皮鞭子,“你知道错就好。” 然后她把皮鞭子的尾巴系成活扣,唐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还朝她伸手:“你要做什么?我来给你弄。” 余芳芳的手避开:“这个东西,我要自己亲自系。” 她系好了结扣,朝唐安微微一笑:“把你脑袋低下来。” 唐安目光落在皮鞭子尾巴圈成的圈上,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目光一凝,脑袋并没动。 余芳芳举着皮圈:“怎么,你不愿意啊?” “你不是说了,喜欢我,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 “这么点小事,你就不愿意了?” 唐安:“芳芳,别闹,我是人,没有人会愿意做狗。” 余芳芳:“你不愿意,有的人可愿意。” 她捏着皮鞭起身,慢吞吞去了外面,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喊了一声:“王二牛?” “1,2,3。” 话音落下,只见原本捏着水管在浇花的年轻男孩子放下水管子,就已经到了余芳芳面前。 “大小姐,我来了,您有什么吩咐?” 余芳芳对他的速度很满意:“很好,在三声之内到了我面前,我要奖励你,把脑袋低下来。” “唉!” 王二牛低下脑袋,余芳芳就把绳圈套进去,活节往后推了推,很满意的笑着,然后牵着皮鞭“知道怎么叫吗?” “汪,汪,汪汪。” 余芳芳可满意了,牵着王二牛,慢吞吞溜了两圈。 她玩开心了,这才取下皮鞭,对着唐安,嘴巴是笑着的,眼睛已经带着冷意了:“看,你不愿意做的事,别人却愿意,还做的特别好。” “唐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把脑袋低下来。” “你要是不照做,我可是会生气的呦。” 楚冰捏紧了手心:“芳芳,这么做,不合适吧?你要是想玩,我去把肉肠牵过来给你玩。” 肉肠是余芳芳养的狗。 余芳芳:“玩狗多没意思,我就喜欢玩人。” 唐安的目光不变,依然温柔:“芳芳,我不愿意这么做。” 余芳芳:“不愿意,那你就滚吧。” 大小姐脚尖转了个方向,忽然,唐安手臂一伸,双手捧起她的脸就吻过来。 好在她反应快,脑袋下意识偏了一下,唐安的嘴唇擦着她的脸颊而过。 余芳芳还没被人这么冒犯过。 没有任何犹豫,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气死我了,你竟然敢亲我!” “你真该死!” 唐安看着她的眼睛:“我确实该死,一个巴掌怎么够你解气的。” 他拿过她手里的皮鞭,扯开那个绳还,对着自己的后背就打下去,鞭鞭用力,他一声也不吭,始终盯着余芳芳。 楚冰慌张的拽着余芳芳的胳膊:“芳芳,你快叫他住手吧,真弄出事就不好了。” 余芳芳满不在乎的摇着脑袋:“他自己愿意打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唐安不说话,继续对着自己甩鞭子。 余芳芳看他衣服都破了,后背的皮肤也破了:“算了,你住手吧。” 唐安把辫子甩在地上,板着脸:“我是天下第一号的傻瓜,我明知道你只是玩我,根本不喜欢我,我跟自己说,应该放手,可是,还是没办法不听你的号令,我想着,你玩的开心了,或许会对我有一点真心。” “你今天,玩的开心了吗?” 余芳芳走到唐安身后,看他后背的衣服成了碎布条,晃荡在初秋的风里,露出来的雪白后背,上面有七八道鞭痕,顿时捂着嘴笑出声:“我现在有点高兴了。” “小冰,你去我房间,给我相机拿过来,我要拍个照。” 楚冰:“……”她还以为是要去给唐安拿药。 表姐虽然有时候会捉弄人,但是也没这样子欺负人过啊,表姐为什么要这样对唐安啊? 而唐安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很无奈的口气,“你玩的开心就好”。 好像电视剧里的男主,愿意为女主去死啊。 如果有个男生这样爱自己,她为他去死都愿意。 唐安这么好,为什么表姐对他这么差啊? 楚冰一点也不理解。 踩着楼梯,噔噔噔跑到余芳芳的房间拿了相机,经过客厅,又去余家的药箱里拿了一管药。 趁着余芳芳摆弄相机的功夫,塞进唐安的裤兜里。 余芳芳拿着相机,命令唐安挺直了后背,满意的拍了好几张照片:“好了,你可以走了。” 楚冰目送唐安出了院子,他从来没见到过,一个男生可以这么深情。 他的后背都破了,看他穿的衣服也不好,看起来都不像是能买的起药的,可是,表姐却完全不担心。 “芳芳,你干嘛这么对他啊?我觉得,他对你是真心的。” 余芳芳不在乎的玩着小辫子:“他既然对我是真心的,就应该任由我玩啊。” 楚冰:“……” 唐元元趁着晚自习之前,数了一半电子表拿到宿舍。 黄艳和李静头一个掏钱买了。 她们太需要钱了! 塑料电子表这种东西,对学生来说实在是太有需要了,手里钱足够的同学陆陆续续都抢着来买,临近的几个宿舍同学也都跑过来买,很快就卖出去了几十只。 这东西显然不愁卖。 像钱婷婷这样家境差的同学就只有羡慕的份,她一个星期的生活费才8块钱,全宿舍最低,一天三顿饭都是省着吃的。 钱婷婷没想到,唐元元能喊她,毕竟,除了第一天她们拌嘴之后,第二天她不允许自己早起刷鞋,后来她们就再没说过话。 而钱婷婷也很害怕唐元元,就算在路上遇见了,她都要绕道另一边。 她左右看了看身侧,都没人。 唐元元又喊了她一声:“钱婷婷。” 钱婷婷吞了吞口水:“我没说你家事了。” 唐元元:“你想不想给自己挣点生活费?也给自己买上一只手表?” 钱婷婷:“啊?” 唐元元就道:“我可以给你电子表,你拿着去宿舍推销,或者去学校门口摆摊,六块钱一只,每一只给你5毛钱的提成,先拿货,卖完了再给我交账,不过前提说好了,你自己算错了钱,或者手表数对不上,都要从你的提成里扣钱。” 钱婷婷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她不用出任何钱,直接拿去卖货就行。 唐元元就看她一张呆了的脸半天不说话,于是道:“你不愿意就算了,岳娜,你想不想卖?” 钱婷婷:“我卖!” 岳娜也迫不及待的出声:“我卖!” 宿舍里,好几个乡村的同学都挤到唐元元面前,唐元元就把剩下的货,平均分给了几个人。 几个人当场就拎着手表去宿舍推销,东西是新鲜的好东西,不少学生也消费得起,岳娜第一个就卖完了,交完账,自己还有23块钱! 她竟然这么一会的功夫,挣了23块钱! 两周的生活费。 她今晚可以去食堂买肉吃了:“唐元元,你这手表还有吗?我还想卖。” 唐元元:“还有,不过就还有这一半货了,我下周给你们带来。” 唐元元当然也可以在晚自习之前回店里取,不过她觉得,等一周更合适,这样显的货更紧俏,下周才更好卖。 岳娜现在怎么看唐元元怎么顺眼,太好了! 陆续的,另外几个人也回来了,钱婷婷是最后一个卖完回来的。 捏着钱,都要激动死了,未来三周,她都不用朝奶奶要生活费了…… 妈妈和奶奶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了。 知道下周还有货能卖,高兴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唐元元,我说过你,你为什么还愿意给我挣钱?” 这手表这么好卖,唐元元自己分明就能卖光,这不就是把钱分给她们吗,她不是很讨厌自己吗? 唐元元:“没什么,我只是不想自己跑腿,不过这东西沪市才有,我也拿不了多少,你们也就能卖这一次了。” 钱婷婷:“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唐元元不习惯这么热情:“不用这样,我只是不想自己跑腿罢了。” 她有说:“你们要是想挣点钱,自己也可以去批发市场批发点本子笔什么的,挣点生活费什么的,几个人一起批货,拿到的价钱能低一点。” “要是没有本钱,也可以有偿给人打水什么,收点跑腿费什么的,一壶收个一毛钱两毛钱的,沪市那边的大学生会这么挣生活费。” 岳娜几个人都是若有所思,原来,当学生也可以挣钱啊! 她们决定,等周末的时候去批发市场看看。 晚上,一起去食堂,岳娜几个人都给自己点了一份肉,只有钱婷婷是例外,照旧是一碗米饭,一碗土豆丝,免费的汤。 黄艳就道:“钱婷婷,你今天不是挣钱了吗?怎么不犒劳犒劳自己,吃点好的啊?” 钱婷婷摇摇头:“我奶说了,大人挣钱不容易,供我们读书更不容易,钱要省着点花,要知道体贴大人的不易才是好孩子。” 李静:“你不会没吃过肉吧?” 钱婷婷道:“我家里一个月会吃一次肉,我可以吃两块。” 黄艳:“啊?一个月吃一次,还只能吃两块啊?你家也太穷了吧。” 钱婷婷道:“我是长姐,家里供我读书不容易,我当然要懂事,弟弟还小,爷爷和爸爸挣钱辛苦,我当然要紧着弟弟,爷爷和爸爸,奶奶妈妈。” 唐元元剥着米饭粒道:“你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钱婷婷:“我都15了,算是半个大人了。” 唐元元:“15也是孩子,我妈在的时候,都是紧着我,唐安都越不过我,你就不觉得,你奶奶和妈妈把你排在最后面了吗?” 钱婷婷:“五个手指头都有长有短,我怎么能跟我家里人争这个,那我也太不孝顺了。” 唐元元就不说了。 黄艳不死心的道:“你奶奶和妈妈这叫偏心,你没钱就算了,现在有钱,还是应该对自己好点,给自己点一份肉啊。” 钱婷婷:“奶奶和妈妈那么辛苦,我怎么能自己吃独食?奶奶说了,女孩子,不能馋嘴,贪那两口吃的,那是白眼狼。” 黄艳:“……”总感觉她是在骂自己。 李静也专心吃饭,不想说了,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钱婷婷从来不吃零嘴,看到她买那么多零嘴时候的眼神。 没准就在说,她是个白眼狼。 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喜欢吃,就成了白眼狼。 也不知道钱婷婷到底明不明白,自己一句话,已经把一个宿舍的人大半都骂了,连坐在她边上的岳娜都无声把盘子给挪的离她远一点。 黄艳更是起身:“阿姨给我打的红烧肉也太少了,我要再去给自己打一份宫保鸡丁。” “唐元元,你要不要再添点什么?” 唐元元给了她三毛钱:“你给我带个咸鸭蛋吧。” 因为电子表的事,唐元元的人气在宿舍里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有时候她要是做题晚了回去,岳娜连暖水瓶都给她灌好了。 次日一早,早自习下课,徐明的待遇又恢复了,余芳芳不再叫唐安给自己跑腿,而是支使徐明。 徐明高兴的拿着钱,还特意跑去唐安的书桌前,贱兮兮的扭了个屁股炫耀。 唐安捏着一只笔,看不出来多余的情绪。 唐元元:“你怎么不叫唐安给你跑腿了?” 余芳芳:“他惹我不高兴了,不配我使唤。” 余芳芳是个脑子清楚的,唐元元不担心她,更倾向于她是耍腻了唐安。 她跟楚冰的生活没有交集,不知道楚冰会不会像梦里那样,和唐安发生纠葛,成为她的助力。 严格算起来,楚冰才是唐安人生的第一桶金。 好在现在唐安在她的视线之内,要是和楚冰接触上了,她就能知道了。 余芳芳不叫唐安,他们两个人,一个星期都没说上话。 一个星期转瞬即逝,唐元元周末又把剩下的电子表都带上,等到宿舍,岳娜和钱婷婷几个人都已经望眼欲穿了,拿着电子表,那叫一个高兴的往外奔。 这一个星期,已经不断的有同学来问电子表,她们的订单早就满了,还一扫而空,而岳娜几个人,今天还一起合伙批发了本子和笔来,也无师自通的宣传起自己的本子和笔。 和小卖部一个价,以后不用朝学校外面跑,她们给送货上门,和电子表一起,今天各自都开张了。 只有钱婷婷,什么货都没进,她宣布,自己可以代打水,代打一壶水一毛钱。 她的生意倒也顺利,开张第一天就接了4单。 不过打水是个力气活,还花时间,尤其是她们女生宿舍离暖水房远,要走过小半个学校不说,宿舍楼本身也在四楼,不是个轻快活。 下晚自习就那点时间,她这四桶水打完,再加上还要给自*己打一壶,凉爽的秋天里,累的出了一身的汗。 钱婷婷挣了钱,第二天早上,早饭却还是两个馒头,免费的腌咸菜,都没舍得要一个茶叶蛋。 唐元元剥着茶叶蛋的:“钱婷婷,你现在都能挣钱了,怎么还光吃馒头啊?早上给自己加个鸡蛋,营养才够。” 钱婷婷摇摇头:“我钱不够,我奶奶说了,既然我在学校也有法子挣钱,生活费就自己挣,她们就能把钱攒起来,等我上了大学,学费就不用愁了。” 唐元元手里的鸡蛋差点掉了,好悬滚到桌边给接住了:“你昨天电子表不是刚挣了一些吗?怎么会不够?” 钱婷婷:“那个钱啊,我要交给奶奶的,我上次就挣了24块,奶奶说了,等周五回家,也要都交给她,她已经和人家说好了,周六去抓两只猪仔,等养到过年,今年就能多卖两头猪了。” 唐元元:“……” 第54章 李静忍不住提醒道:“钱婷婷,那是你自己挣的钱唉,你竟然一点都不给自己花。” 钱婷婷:“给我奶奶去抓猪仔,过年我也能多吃肉,我们全家都能花上。” 黄艳:“可是,打水又挣不了多少钱,还是个力气活,你多挣钱了,反而更没钱花,你不觉得这样太辛苦了吗?” 钱婷婷:“哪里辛苦了?我奶以前才叫辛苦,以前都是吃树皮拌猪糠长大的,我妈在二十年前都没吃过白米饭,不能念书,我能吃上白米饭,还能念书,已经很好了。” 唐元元:“现在日子比以前好过,你不应该拿过去的标准衡量现在的生活,现在,没什么人家会克扣孩子的吃食了,再说,你只是个孩子也,也花不了多少钱,青春期要是缺了营养,身体跟不上,影响的是你一辈子,没必要对自己这么苛刻。” 黄艳:“对啊,你看岳娜,也是乡村考上来的,她一个月生活费还有15块,我觉得还是你奶不疼你,她们怎么就不这样要求你弟,还不是重男轻女。” 钱婷婷:“我奶才不是重男轻女,奶和妈也是这样对自己的,奶自己还穿补丁衣服呢,她把剩饭都留给自己。” “你们不能这样说我奶和妈,她们对我已经很好了。” 黄艳端着盘子,直接从钱婷婷身边起来,挪另一个位置。 她都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干嘛要多嘴啊! 李静心比较软,把盘子里没剩的鸡蛋放进钱婷婷的餐盒里:“我买多了,吃不下。” 钱婷婷又把鸡蛋放回李静的盘子里:“那你留着晚上吃吧,我不要别人的吃的。” 李静:“……” 这个年代,节俭的老太太很多,也不乏钱婷婷奶奶这样对自己扣,对家里也扣的,唐元元也不好在说什么了,只让钱婷婷给自己每天打一壶水,先预付了她一个月的水钱。 钱婷婷捏着钱,一个劲的道谢。 唐元元没什么表情的拨着粥:“我就是懒的自己跑腿,省点时间学习。” 黄艳还是不能理解钱婷婷,难免和唐元元说小笑话。 都要憋死了,出了食堂就忍不住了:“天哪,她奶奶是裹小脚的吗,还女的孩子不能贪嘴,吃独食就是白眼狼,理解大人的辛苦。” “自己挣的钱都不能花,这生活还幸福,幸福在哪呀?要是我奶敢这么对我,我能把桌子都给掀了。” 李静:“我觉得钱婷婷好可怜啊。” 工人家庭,虽然也普遍会有一些重男轻女,但了不起也就是从小女孩子要帮大人负责分担家务,但是这个年代还没有说克扣女孩子吃食的,见识到了钱婷婷家,才知道,还有这么离谱的人家。 唐元元不由得想到自己,去年放弃学业的时候。 大概是因为心疼二字。 女生总是更能同情妈妈,奶奶的辛苦,所以更愿意牺牲自我。 越懂事,越吃亏。 像钱婷婷这种家庭,只要愿意懂事,就有吃不完的苦和亏。 唐元元想,如果不是自己最初做了那个梦,没有对唐安寒心,她都不知道要沉浸在那种牺牲里多久。 想当初,班上年纪大的同事也是隐晦的那样提醒自己的,但她总觉得,都是一家人,能怎么办呢? 她不喜欢也得养着,不然那个家得散。 现在自己走出来才发现,家散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唐安和唐爱国也活的好好的吗,无非是现在活的差一点。 她一个人,带着妈妈,反而活的更好了。 但这种事,靠外人也是没用的,或许她有一天会醒。 也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路是自己走的,也只能看她自己。 唐元元不再去想钱婷婷的事,加快脚步去学校上早读课。 余芳芳照旧早读课上了一半才慢吞吞的进了教室,坐到位子上也不读书,拿出来镜子各种照。 早读课的下课铃声响起,唐安顶着一个班上的视线,停在她桌前:“今天想吃什么,话梅还是鸡腿面包?我去给你买。” 余芳芳歪着脑袋想了想:“话梅吧,辛苦你喽。” 徐明给了唐安一个恨不得杀死他的白眼,但唐安没看他,这个白眼没受到什么震慑力。 李静肚子里的馋虫又被勾了出来,问唐元元:“我要去上厕所,顺便再去买个鸡腿面包,你要不要?” 鸡腿面包也不是真的有鸡腿,就是外型像鸡腿,外面一层烤的焦黄,泛着油光,里面一层豆泥陷,很好吃。 唐元元正好要上厕所,她吃的都是素的,饿的快,等下节课吃点面包垫垫也好,于是就和李静手拉手从教室出去了。 不过两个人今天有点背,鸡腿面包就剩最后一个,进去小商店的时候,李木正好在付钱。 李静:“老板,还有没有鸡腿面包了?” 老板:“下午能到货。” 唐元元:“那就买干脆面吃吧。” 李木拿着鸡腿面包:“你也没吃早饭,来买面包吃?” 唐元元:“我吃过了,想着加餐来着。” 李木就把鸡腿面包扔给了唐元元,自己去拿了点干脆面雪饼。 李静艳羡的看着唐元元手里的鸡腿面包,“唐元元,你和李木,真的没有在谈恋爱吗?” 唐元元:“没有。” 李静:“那我可以追他吗?我觉得他长的好帅。” 唐元元怀疑李静眼睛有问题,李木哪长的帅了? 更别提,李木那人又爱装又幼稚。 把学习的时间分出来,浪费在男人身上,一点也不值得。 “我觉得做数学题有意思,挣钱也爽,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你们老想着谈恋爱,有那时间还不如去背几篇文言文。” 李静:“……”这到底是什么脑回路啊! 数学试卷有什么好写的,还有,背文言文好痛苦的好吧。 她还是想追李木,长的好,自己还能挣钱。 挺酷的。 李静摇了摇唐元元胳膊:“我不管,我给他写封情书,你帮我转交,行吗?” 唐元元:“那你请我吃话梅。” 李静:“没问题。” 李静在语文课上就绞尽脑汁,没写出来,最后在一本杂志上,抄了一本情书,装在信封里,让唐元元转交。 唐元元就剩还没上晚自习的功夫,去隔壁班把李木叫了出来。 李木看见粉色的信纸一蹦三尺远,“不会吧?唐元元,你竟然也对我有非分之想了?” “难道我最近真的帅的风流倜傥,人见人晕?” 唐元元:“……你在说什么呀?这是我舍友给你写的。” 李木扶着心脏:“那就好,那就好。” 唐元元:“唉,你脑子里装的什么呀?竟然以为我会给你写情书?” 李木回头去桌肚里拿了七八个信封出来,都是一样的粉色信纸,不过只拆了一封:“你看。” 他现在就烦粉色的信纸。 唐元元诧异的拿起来信封数了数,然后用一种很不理解的目光:“竟然有这么多人眼神不好。” 李木:“……唉,你这话说的,我也是要长相有长相,要财力有财力,怎么看上我的就叫眼神不好了?那恰恰是说明她们有眼光。” 唐元元:“你怎么都不拆啊?就没一个你中意的?” 李木:“找女朋友多麻烦啊,还要给她们花钱,还是一个人好,我的钱都给自己花。” 唐元元果断捏着信封回教室还给李静,她就说,李静眼光不咋的。 李静像一棵焉巴了的小草,一直焉巴到了晚自习下课,总算忍不住了,回宿舍的路上拽着唐元元胳膊:“怎么又给拿回来了?” 唐元元:“他那一桌肚的情书都没拆。” 李静:“那他就没问,是谁给你情书的?” 唐元元干脆一声:“没有,你也不要太难过,他那个人很多臭毛病,没成不用担心学习是好事。” 李静:“我要去小卖部,买好多吃的。” 唐元元:“确实应该奖励一下自己,不用浪费时间了。” 李静:“……” 在钱婷婷的开创下,一中部分贫困家庭的孩子都加入了代打水服务,其中就有唐安。 不知道他是不是想明白了,余芳芳这种大小姐,是不可能和周薇一样,去供养一个男人的。 李木说,唐安也批发本子来卖,不过他人缘不好,没什么生意,倒是打水,光他们宿舍的几个男生都把暖水瓶交给他了,不过羞辱的成分大。 唐安也接着这生意了,唐元元特意去暖水房去看了一下,他一个人,两只手拎着四个暖水瓶,额角的青筋绷出来,鼻梁上一点细密的汗珠。 穿过学校爬楼,来来回回穿梭,一共跑了四五趟,也能赚个一块钱这样。 后面都没有打水的同学了,只剩他一个人在夜色里跑来跑去。 唐元元不知道他做这些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他妈。 曾经,他妈就是半夜起来,一个人忙好了饭菜,再扎进夜色里匆匆去扫大街,一天挣两块钱。 他曾经说,要是没有自己,妈妈还在好好的扫大街。 现在,他也能体会这种辛劳了,不知道他有没有觉得这种日子好。 而宿舍这边,钱芳芳的臂力也练了出来,一次也能提上四壶水了,勉强能吃饱饭,但也更忙了,因为女生不像男生,下了晚自习回宿舍都要洗过脚才上床,很多人不愿意等到十点才用上热水,钱芳芳只能在晚自习之前的半小时就打一趟水。 可晚自习之前,整个的吃饭时间才半小时。 于是她每堂晚自习之前都要请20分钟假,提早去打水。 唐元元提醒她一次,念高中是为了考大学,打水当成增加生活费可以,但如果把重心放在这里,那就是因小失大。 钱婷婷却觉得,跑一趟就有四毛钱挣,这是多好的事,奶奶说了,农家人的力气不值钱,她早上多起来半小时读书,把时间补上就好了嘛。 在一个晚自习,钱婷婷的二婶找到了学校,叫钱婷婷先收拾东西回家。 是爷爷没了。 起因是今天爸爸和爷爷喷洒农药,中午回家歇晌,农药壶就放在院子里,大伯家的小孙子今年才六岁,觉得好玩,背在身上,拿着农药杆子玩下雨,玩到灶房去了,杯盘碗碟米缸都没能幸免,等老太太发现的时候,灶房的所有东西已经祸害了一遍。 杯盘碗碟一套要不少钱不说,米和菜老太太更是舍不得糟践,洗洗不就成了吗? 现在才92年,乡村百姓对农药的认知也不够,只知道这东西能杀虫子,却不知道,水是洗不干净的。 钱家虽然在乡村,规矩却不小,爷爷是一家之主,他向来是第一个动筷子的,没分家,俩家子十几口人生活在一起,女人忙着端饭,从灶房到吃饭的大厅,一趟趟跑,拿筷子,找板凳什么的。 父子三这边吞进肚子里,那边就倒在饭桌上。 哦,男人们下了地回家就没事了,端了碗水喝点糖水歇凉,女人们也是忙着做饭,这大概也是一茬原因。 钱婷婷她爸和大伯因为年轻,送的又及时,捡回了半条命,不过以后都干不了重活了,小孙子还在医院住着。 爷爷当场就没了。 钱婷婷抹着眼泪收拾东西回家,等再回来,就是来扛被褥的。 她要去打工。 唐元元拉住她:“钱芳芳,你家好不起来了,你辍学也没办法彻底解决你家的困境,最多从家里更艰难,变成有点艰难,读书才是你唯一的出路,不要辍学。” 可钱婷婷做不到不管家里人:“那是我妈和我奶,我也不能不管她们啊,那我也太自私了。” 唐元元:“你好好算账,你现在出去打工,一天累死累活干12小时最多能拿两百多块钱一个月,你要是把书念下去,大学生一个月能拿八百块钱,到底哪个划算?” 钱婷婷:“我奶已经给我找了一份工作了,是跟我们同村的小敏,能拿500一个月,我不能看着我爸没药钱活活病死,我弟也可以念书了,以后,他出息了,我们家也就有希望了。” 什么厂打工能拿500块钱一个月? 唐元元:“你觉得自己看着她们把日子过烂了,你可以牺牲自己,不牺牲,你就是白眼狼,狼心狗肺,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却会先放弃你?” 钱婷婷:“怎么可能?” 唐元元:“我跟你赌一次,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看你的家人,对你的爱到底有几分。” 钱婷婷没有回家,在学校才待了一天她奶奶和妈就找了过来。 唐元元总算是见到了这个老太婆,的确,穿的一身补丁,一头白发凌乱的涌毛线扎在脑后,连跟头绳都没舍得用,脚上的布鞋也坏了,脚指头的位置都是后缝的线。 “芳芳,咱不念了,你爸还在床上,等着钱买药吃。” 钱婷婷:“奶奶,我现在可以自己挣生活费,我不花家里的钱,你就让我继续念下去吧。” 奶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孩子,是奶奶对不起你,奶奶原本也想供你上大学的,可家里出了这事,你总不能让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你爸可怎么办呦,我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是奶对不住你,你要怨,就怨我这把老骨头吧,都是我的错,我糊涂,不该心疼那点米和锅碗。” 钱婷婷妈道:“婷婷,妈也给你跪下来了,你就和小敏一起去打工吧,一个月能有500块,有就这500块,你爸就按时吃上药,你弟也能上学,咱一家子都能活下去啊。” “妈给你跪下去了。” 钱婷婷含着眼泪点头,“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钱婷婷妈妈就道:“孩子,你的包袱我都给你收拾好了,你直接跟小敏去火车站吧,蒙给咱家省一趟车费。” 唐元元走过来:“去哪里,什么厂,一个月能有500块?” 老太婆锋利的眼睛瞪着唐元元:“你是谁,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唐元元:“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要让她去做什么工作。” “你就是小敏吧?” “你是在哪个工作单位,一个月能有500块钱的工资?” 女孩看起来比钱婷婷大了有四五岁的样子,身上穿的挺好,但是,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成熟。 小敏:“在沪市,玩具厂。” 唐元元:“巧了,我经常去沪市进货,据我所知,沪市的玩具厂,私人厂子一天干十二个小时也就能拿220这个月,你是什么职位,一个月能拿到500块?” “我就是玩具厂,我们厂子大,老板人好,给的工资比人家厂子高。” 唐元元:“你厂子叫什么名字,在哪条路上,带她过去,是做什么工种的?” 小敏:“你这个人,凭什么问我这么多?” 钱婷婷奶奶拉着钱婷婷就往外走:“婷婷,我们走。” 唐元元拦在三个人面前:“为什么不敢回答我?我一个外人尚且知道要问清楚,你们是自家人,自己孩子的安危也不关心吗?还是你们心里清楚,到底是去做什么工作的,并不在乎她的下半辈子,只在乎她现在能拿多少钱回来?维持你们的安稳日子?” 钱婷婷奶奶:“你个死妮子,小小年纪胡说八道,我看你就是嫉妒我们家婷婷能去挣大钱,你给我让开。” 婆媳俩把钱婷婷一左一右架住,就往学校外面走。 唐元元反而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一步步朝小敏逼迫:“你根本不是去什么玩具厂,你是在洗头房,给人家洗头的洗头妹吧?” 小敏一下子就崩溃了:“我才不是洗头妹,你胡说八道!” “婶子,婷婷我是带不了了,既然你们不相信我,我就自己去上班了。” 小敏走路的脚步都慌张起来,大步往学校外面走,偏唐元元还拦着去路。 钱婷婷奶奶伸手就要给唐元元巴掌,唐元元摁住她的手腕:“你果然清楚,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你自己也知道做这个丢人,那你怎么有脸,让女孙女去的?” 钱婷婷的妈妈还在哄着钱婷婷,说唐元元胡说八道,把她往学校外面拽,一边喊着小敏等等。 钱婷婷拽住唐元元的衣袖子,说的很艰难:“什么是,洗头妹?” 唐元元:“就是妓女,陪男人睡觉的。” “钱婷婷,你看,你家里人放弃你了,要拿你填家里的窟窿。” 宁城边城沪市,都有很多那种洗头发廊。 钱婷婷就哭了,折腿抱膝盖蹲下来,身体发抖。 恶人永远不敢承认自己的恶行,婆媳俩还在嘴硬,嘟囔着,不可能。 小敏是好孩子,怎么可能会去做那种事。 钱婷婷的奶奶蹲下来,抱着钱婷婷:“奶奶要是知道小敏是带你去干这个的,绝不可能答应。” 钱婷婷妈也道:“我们不去沪市了,我去给你表姐去个电话,问她的地址,你去株洲打工,虽然工资低点,也够家里用的。” 唐元元:“钱婷婷,站起来,跟她们说,你要做什么!” 钱婷婷吸了吸鼻子:“妈妈,奶奶,我不辍学,我要念书,等我考上大学,我一定会挣很多钱,好好孝敬你们的。” 钱妈妈:“你不辍学,你爸怎么办,我跟你奶奶吃什么?你弟的学费从哪里来?” 家里的地就那么多,种的粮食也就够吃的,根本赚不了什么钱,一年到头,也就卖猪什么的,都有点进项。 现在,最重要的劳力没了,家里的地都不知道怎么办。 唐元元:“你是没手还是没脚?你也不过三十多岁,完全可以在城里找工作挣钱,一样能保住你老公儿子,女儿也能上学,这难道不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钱妈妈:“我又不识字,城里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我要是出来工作,家里的地怎么办?我丈夫谁照顾,儿子周末回家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光是想想,这件事就不可行。 家里再穷,好歹是她自己的窝,熟悉的人,城里谁都不认识,要是有个什么事,可要怎么办。 唐元元冷笑一声:“你一个大人,连到本县县城谋生都不敢,却要你十五岁的女儿,跟一个不知道底细的同村,去八百里以外的沪市谋生。” “你也配做妈妈!” 钱妈妈:“我就是一个女人家,我大字不识一个,我有什么办法。” “我要是有办法,我也想让你上学啊婷婷,实在是家里需要钱。” 钱婷婷:“妈,我也要念书,我不会去打工的,生活费,学费,我都会想法子自己挣。” 钱奶奶只觉得天都塌了,这是不给她老婆子活路啊! 一个巴掌就甩在钱婷婷脸上:“你这个不孝女!” “奶奶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可怜我一把年纪了,没穿过一件好衣服,没吃过一顿饱饭,养活你多不容易,现在,老了老了还遇上这样的祸事,大重孙子还在医院,医药费没着落,两个儿子躺在床上,见天喝药,唯一的亲孙女却还只想着自己念书,连亲爸都不想管,你还是个人吗!你就是个白眼狼,你狼心狗肺,你个要遭天谴的不孝玩意,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 最恶毒的词汇一个一个从嘴里蹦出来,老太婆今年六十岁了,脸看着沧老,可做了一辈子的农活,手脚利索力气也大,一巴掌,把钱婷婷的嘴巴都破了。 唐元元看她都是能活到九十岁的体格。 钱婷婷脸疼心也疼,捂着脸,委屈铺天盖地:“我就是想读书,为什么我就不是个人了?” “别人都可以读书,我不要你们给生活费,学费也自己挣,为什么我还不是人?” “我从小到大都听话,你说女孩子要多干活,不能吃闲饭,我五岁就踩着板凳做饭,洗衣服刷鞋。” “你说女孩子不能馋,好吃的要紧着弟弟,弟弟能吃糖,我不能吃,弟弟能吃肉,我也不能吃,我都可以做到。” “你前天还夸我懂事,说对不起我,现在,我就成了狼心狗肺,你为什么还觉得我做的不够?” “为什么我永远做的不够?” 唐元元懂这种感受,因为他们对“好孩子”的衡量标准是听话懂事,能不能为他们带来利益,一旦为自己争取,就成了“坏”。 供养钱婷婷念高中,也从来不是为了这个孩子,而是为了这个家。 即便钱婷婷考上大学,以后一辈子也是这个家的养料。 很小的时候,唐元元就看不惯奶奶,爸爸把所有的活都丢给妈,她小小的身板会站在张兰草面前,跟爷爷奶奶对峙,和爸爸叫板。 她口丫头的外号就是唐爱国给取的。 唐元元从来不是唐爱国嘴里的好女儿,永远都是口丫头。 那种夸奖是毒,包裹着一层糖果外衣的毒,让女人从小就知道退让。 每当这个时候,张兰草却总是会把唐元元抱进怀里,亲着她软乎乎的小脸蛋:“我们元元才不是口丫头,是心疼妈妈的好孩子。” “以后元元念书识字,做个有文化的人,就能找个像二叔知道心疼你的人。” 唐元元心里骤然一刺痛,忽然意识到,她妈其实很早就知道这种把戏了。 为什么她还总是默默的干所有的活不抱怨呢? 是因为她清楚,没有用。 人家想的就是把生活的重担甩在她一个人身上,拒绝沟通拒绝道理。 谁会站在张兰草这边呢?她的身后从来就没有人。 所以她不闹不争,清醒的忍让。 却又从小就教她,不要认同唐爱国的价值观。 她没有成为另一个钱婷婷,都是因为妈妈呀。 李静和黄艳小跑着过来,身后是她们叫来的学校保安:“钱婷婷奶奶,钱婷婷妈,你们走吧,钱婷婷要留下念书,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就是,一个卖孙女,一个卖女儿,真丢人。” 两个保安就站在婆媳俩面前:“这里是学校,请你们离开,否则,我们就请你们出去了。” 第55章 恶人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目标,他们会像鬼一样缠着,直到达成自己的目的。 婆媳俩并不甘心就这么走,但保安的力气不是她们能拼过的,另一方就是,钱婷婷不愿意跟她们走。 这中间纠扯的过程不少,老太婆一哭二闹三上吊,一会又是对钱婷婷的恶毒诅咒,婆媳俩闹了好一通,最后还是被保安请出学校的。 唐元元也没忘,把婆媳俩手里的蛇皮袋子拿下来。 黄艳:“她们这么对你,以后,你就不要想她们了,以后,我的水都给你打。” 李静:“我的水也给你打,这种奶奶不要就不要了吧,我们都会照顾你的。” 钱婷婷难受的捂着脸哽咽:“为什么她们要这么对我?我不是她们的孩子吗?” 唐元元看一下时间,她已经翘了一节课了。 “我的理解是,你永远不要去问畜生为什么。” “问了只会让自己难受。” “你可以选择继续蹲在地上哭,也可以选择擦干眼泪进教室去上课,你奶奶和妈妈还没走远,你是选择跟她们走,一辈子都活在淤泥里,还是选择站起来,去学习,决定权在你自己。” 钱婷婷立刻就从地上起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追唐元元,深怕被她落下:“我上课。” 和家人决裂很简单,但生活上的割裂也会带来很多生活上的麻烦。 好在她们原本打算直接让钱婷婷上火车,她的换洗衣服都在里面。 只是天气会渐渐冷,她的被子还是薄的。 光靠打水,真的能给自己挣生活费吗? 和家庭决裂,并不只是情感上的纠葛,还有生活上的,钱婷婷难免忧虑,毕竟她在15岁。 别说她才这个年纪,即便是三四十的成年人,遇到这种事,也难免要慌张,迷茫。 她的情绪还是不可避免的低落,半夜睡觉的时候,总是梦见家里人。 第第二天周五放学以后,钱婷婷弟弟来学校了。 “姐,我肚子饿了,你有没有钱,给我买点吃的?” 钱婷婷:“我也没什么钱,去食堂吃吧。” 钱婷婷弟弟:“能去外边吃吗?我看你们学校外边挺多的吃。” 钱婷婷自己都没吃过外面的小摊,但她疼弟弟疼习惯了,点点头。 米线这一类东西都要一块钱一样,钱婷婷买了一份烧饼夹油条,这个只要六毛钱,炒饼上刷了酱汁,油条炸的脆脆的,也很好吃。 她也只舍得买一份,又从身上套了三块钱出来,自己只留一块钱,都买馒头,应该也够吃两天的。 钱婷婷弟弟还是那句话道:“姐,你跟我一起回家吧?” “奶奶和妈都知道错了,她们已经同意你念书了。” 钱婷婷不敢回去,唐元元跟她说,她的家不能再回去了,回去之后,她就来不了学校了。 她虽然现在慌张,也不知道未来要怎么办,可她隐约知道,听唐元元的没错。 “我不会回去了。” “你自己回家吧。” 钱婷婷把钱塞到弟弟手里,大步进了学校。 周末大部分同学都回家了,也有一些乡镇的同学,为了省车费不回家,两周,三周才回一次家,宿舍里就她一个人,啃着冷馒头,拿书本出来看。 这也是唐元元教给她的,如果觉得难受,就学习,或者干活,去操场跑步,脑子就不会想那些事,想那些事心里就不慌了。 只是她没想到,第二天,弟弟又来了学校。 弟弟带她带来洒了糖霜的小果子,就是面粉放在油锅里炸,外面再裹上一层糖。 只有中秋过年的时候钱婷婷妈妈才会做,是钱婷婷能吃到的仅有的零食,她很喜欢。 “是奶让妈给你做的,她们俩都不知道小敏是做什么的,她们心里也有你,不是诚信骂你的,现在,大伯,爸爸都躺在床上,地里的活都干不来,大宝还在住院,她们就是太急了。” “她们都知道错了。” “奶和妈说了,你想念就接着念,她们不会逼你了。” “姐,回家吧,咱是一家人。” 钱婷婷抹了抹眼泪:“我下周回去,明天又要来上课了,不划算,我下周回去,能省两天的饭钱。” “姐,这才对嘛,我们是一家人,不过,奶和妈都想你,她们让我今天就带你回家。” 钱婷婷摇摇头,来回的公交车要两块钱,待一天太不划算了。 弟弟只好坐了公交车,一个人回去。 孩子,总是对家眷恋的,即便知道,以后念书还是要靠自己,钱婷婷还是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她又有家了。 李静很细心,周末回校,才放下书包,就觉得钱婷婷今天打水都变的有力气了:“你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钱婷婷把小果子和李静分享:“这是我妈做的,我弟拿给我的,他说,我奶和妈已经同意我念书了,不花家里的钱就行,这是我妈特意给我做的。” 李静:*“啊?” 钱婷婷这话又和黄艳分享,和唐元元分享。 唐元元看多了火车上的骗子,也看明白了恶人的套路,他们骗人之前,总要先给点甜头。 去找工作的,就装成大老板,许诺一个月能拿多少钱。 有时候是在火车上玩杂耍,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有时候是赌博,猜杯子的游戏百试不爽,一百块的大票子就摆在桌子上,让你觉得,傻子都能猜对,赢走那一百块钱,只要你参与了,无论如何,你都猜不到玻璃球到底在哪个杯子里。 想赢钱的人反而会输。 唐元元看那小果子,就像摆在桌子上的一百块很像。 “你爸,你大伯都躺在病床上,你妈还有心思给你做吃的?” 钱婷婷眼睛里的光假不了:“她们知道自己错了,特意做给我吃的,我弟都没有。” “唐元元,你吃,很好吃的。” 连最老实的李静都犯嘀咕,“她奶和妈都坏透了,钱婷婷怎么还那么相信啊?我觉得肯定有猫腻。” 黄艳:“现在钱婷婷念书不用她们花钱,周末回家能干活,考上大学了能给家里挣工资,估计是想明白了,钱婷婷念大学对她们更有利吧,这样她们下半辈子都有依靠了。” 李静:“她们也太坏了,我要是钱婷婷,我指定不理她们了。” “要不,我们还是劝劝钱婷婷吧,不要认她奶了。” 唐元元不说话了,因为她清楚,人只有自己看清楚,想明白了,才会彻底不再向对方抱有希望。 唐元元本来也猜测,婆媳俩是看中钱婷婷这张长期饭票,毕竟,钱婷婷已经大了,不需要她们再投资,眼看着就是能成为家里的主要劳力。 婆媳俩只要是有点脑子,都会和钱婷婷大好关系。 但她也没想到,这对婆媳,已经一点人性都没有了。 钱婷婷已经打定主意要继续念书,不可能再去打工,这对婆媳不让她来学校是什么意思? 她忽然想到,唐爱国锁着自己,就是让她嫁人。 她们,不会是要拿钱婷婷换彩礼吧! 对,他们家小重孙子的医药费还没找着落! 唐元元惊出一声冷汗:“余芳芳,你的保安,你家的车,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余芳芳本来对着镜子臭美,听到这话,立刻合上镜子:“又有小流氓要抓吗?” 唐元元:“不是,我怀疑,钱婷婷被留在家里嫁人。” 余芳芳:“这么缺德啊?不过听起来很刺激,走。” 这会子还没到放学时间,唐元元只好用自行车带着余芳芳去了余家。 大小姐脾气大,小小年纪,从家里的保姆到司机,就没有一个敢把她当孩子糊弄的,她说要去哪里,司机都不带多问一句的,也不会给胡厂长告状。 唐元元差点没认出来王二牛。 他那盖着眼睛的黄毛不见了,剪成了三七背头,穿黑色长衫长裤,鼻子上还架一副墨镜,耳朵上打了个耳钉,上面带了金属质感的耳钉。 唐元元:“……大晚上的,这样不影响走路吗?” 余芳芳:“你就说,这样像不像电视剧里的保镖吧?” 唐元元:“像。” 余芳芳满意又嘚瑟的笑了。 唐元元只知道钱婷婷是哪个镇哪个村的,至于怎么走,她完全不知道,司机也只知道镇子的路,至于什么村,这就很难了。 好在还有钱婷婷弟弟,他就在他们的钱集镇子上念初中,念初二,朝同学一打听,就知道钱飞在哪个班级了。 钱飞的眼神闪烁:“我奶就是留我姐在家里照顾我爸,过两天就回学校念书了。” 还真是! 唐元元火气上来了,一觉就踹在他心口:“你也算是人!” “你他妈就是畜生!” “你姐姐饭都省给你吃,你就看着她跳进火坑,十几岁就嫁人,一辈子活在农村,成为农村妇女,跟你妈成为一样的人?” 钱飞的班主任都惊动了,从教室出来:“你们,这样打学生不合适吧?” 余芳芳拍拍唐元元的肩膀,用气音:“忍一忍,骗出去再打,那样打的才爽。” 又朝老师道:“我们不打他了,就问他话,他家在卖姐姐求生呢。” 唐元元的力气一点也小,钱飞疼的要死,可偏偏对方人多,老师也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他,委屈的泛着泪花,捂着心口:“我也不想的,奶奶和妈也不想她嫁人,也想让她念书,我爸怎么办?难道让爸去死吗?奶奶说,给姐找的是好人家,姐嫁过去,只有好日子过,还能帮家里,这样两家都有好日子过。” 唐元元:“你也觉得,你姐应该牺牲自己?” 钱飞:“我没有要牺牲姐姐,以后考上大学,出人头地了,我一定会照顾她,我不是没有良心的人,我会照顾她的后半辈子,让我姐过上更好的生活。” 唐元元:“她自己也能考大学,不需要你的照顾!” “你凭什么觉得,照顾她就是还了她的恩情,是对她的恩赐?” “给我们带路。” 钱飞不愿意。 带路,就意味着,他可能要辍学,没法念书。 余芳芳玩着小辫子:“你跟这种畜生,讲不通道理的。” “与其自己死,不如死别人,他就是这样想的。” 余芳芳从口袋里拿出来二百块钱:“谁愿意帮我带路的?这是酬劳。” 二百块,对乡村的学生来说是巨款,这里的小孩,哪个都很熟悉钱集镇,光是钱飞的同村就有好几个。 几个小孩都争相举手。 余芳芳选了一个小孩,出了学校。 钱飞看人都走了,在学校里也坐不住了,跟老师请了假,骑了自行车出来。 他不知道,一行人就等在门口呢。 大树后面,余芳芳把玩着小辫子:“王二牛,打他!” 王二牛一脚飞出去,钱飞就连着破自行车一起倒在地上,王二牛手脚并用,钱飞的惨叫声就很明显。 余芳芳玩着小辫子,看的很好玩,她最讨厌卖女人的男人了。 活该。 又叫王二牛把人绑上,绳子扣在车子上,让他跟着车在后面跑。 钱家,钱婷婷被锁在屋子里,以绝食相抗。 钱婷婷妈跪在地上给她磕头:“婷婷,你相信妈,对方是个好人家,家里有钱,不像咱家穷。” “你嫁过去,只要生个儿子就能当家做主,顿顿有肉吃,不用在家里受苦是好事,你爸也能有药吃,能活下来。” 可惜,钱婷婷已经对这种话没有反应了。 听了两天了,谁听到这种话,都会麻木,她有的只是心寒。 那个男人她知道,是隔壁村有名的癞子,人长的丑,今年都三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他们这个村的小孩都会笑话她。 为了一千块的彩礼,她奶和妈就把她给卖了。 唐元元说的对,她们根本就不爱她,她们只是把她当做生钱的工具,家里有需要了,就随时可以牺牲。 先是洗头妹,现在,又要拿去换彩礼。 她们说的所有的愧疚都是假的,只要自己没有按照她们希望的那样懂事,牺牲,她就是个白眼狼,她就会被粗暴无情的对待。 她们不是真的愧疚,什么没有办法,这些都是她们安慰自己的借口。 她们不是坏人,她们没有卖女儿,是生活逼迫她们卖掉她。 她们总是说自己没有办法了,可是却能想到让她去做洗头妹,株洲打工,拿她换彩礼。 唐元元带她去看过,城里有农妇挑胆子卖菜,卖水果,有人在私人的小饭馆洗碗,学校门口摆摊卖米线的阿姨不识字,打烧饼的阿姨不识字。 她们都可以挣钱。 不识字也可以挣钱的,可奶奶和妈偏要留在家里种地,说地不能糟蹋了。 原来,地也比她重要! 这个家里,什么都比她重要。 她后悔了,后悔没有听唐元元的话,后悔回来这个家里。 要她嫁给那个癞子,还不如要她去死。 她宁愿死,也不愿意成全她们。 钱婷婷麻木的转开脑袋,一点也不想看见她妈这虚伪的样子:“明天,你们别想我会上车结婚。” 奶奶果然又变了嘴脸,她全身上下都拿都暴怒了,拿了竹竿来抽打:“你个死妮子,天打雷劈的东西,你妈都给你跪下了,你还在这犟,你到底有没有心,你真要看着你爸死吗?” 钱婷婷已经不相信这一套了,唐元元已经跟她分析过了。 农药是大伯的孙子弄的,农药的碗和米是她奶和她给全家用的,真正的源头是她们。 她只是没有拆了自己身上的肉去喂她们。 她没有害死任何人,不应该属于她担的任何责任,都不可以担着。 她咬着牙,“要给爸去挣生活费,你们自己去挣啊,工地上还有女性呢,城里六十岁的老太太也在扫地,奶你这么大力气,为什么自己不去城里挣钱?” “真正自私的是你们!” 钱婷婷奶奶好生气,这个孙女,已经被人蛊惑坏了,连孝顺都不知道了。 “你真是坏了,你就是饿死了,明天,我也会把你的尸体交出去,埋在男方的家里,我们钱家的祖坟,不会埋你这种白眼狼。” 钱婷婷:“你以为我还稀罕钱家的祖坟吗?我恨不得我从来没出生过。” “我恨我自己是钱家人,下辈子,我宁愿做狗做猪,我都不想做你钱家人。” 她愤恨的盯着奶奶,明知道越是这样越激怒她,竹竿抽的越厉害,可她就是僵着脖子,用言语气她,恨她。 她太恨了。 棍子抽打的动作声很大,她们俩都已经歇斯底里了,可躺在床上的爸爸好好像死了一样。 刚才给自己跪下的妈妈,也只在流着眼泪让她别犟,明天好好嫁人。 她恨眼泪,恨自己,恨钱飞,恨这个家的所有人! 两道光桶开夜色,照在院子里,紧接着,是她难以置信的声音。 “钱婷婷,我们来带你回学校。” 是唐元元的声音。 她就像突然出现的,或者像是上天派来的,站在了院子里。 钱婷婷奶奶捏着竹竿出去,“死妮子?你还敢来我家?” 余芳芳:“唉,她可不是一个人呦。” “王二牛,上!” 王二牛一脚一个,钱婷婷奶奶和妈就蹲在了地上。 婆媳俩听见钱飞的声音,再一看,自己大孙子竟然给打成了猪头了,太欺负人了! 可她们家现在只有老弱妇孺,难过的大声哀嚎。 大伯娘还想来拦着,但是看到壮硕的保安站在院子里,吞了吞口水,没敢动。 唐元元去灶房,找了一把菜刀,拇指粗的绳子断了,钱婷婷重新获得了自由,堂屋里,她躺着的爸爸也撑着身体虚弱的起来了。 “婷婷。” 钱婷婷只觉得恶心:“你们谁都不要再跟我说话!” “就当你们没生过我,我也没有你们这样的亲人。” 唐元元忽然想起来:“知道你家户口本在哪吗?” 钱婷婷点头:“我知道。” 唐元元:“高考要用,给你自己那页给拿上。” 钱家重要的东西都被奶奶锁在她房间的柜子里,她拿了砖头砸开锁头,拿走自己的那页户口簿,大步出了院子。 钱婷婷妈:“婷婷,你走了,咱家咋办?彩礼钱一半都你爸买药了,一半给小宝花住院费了,咱家会给王癞子给砸了的。” 钱婷婷:“那就给人家砸了吧,跟我无关。” 钱婷婷弯腰,钻进车里。 她不想哭的,可还是眼泪不断,不停的用袖子抹眼泪,等到学校的时候,两只袖子已经湿的透了,没有一块干的地方。 学校这会子早就放学了,就剩学校门口的大灯还亮着。 李木在校门前来回走,总算看到车,小跑着跑到车前:“艹,唐元元,你总算回来了,我真怕你给人家扣村里回不来了。” 唐元元:“你怎么知道的?” 李木鼓着脸颊,很不高兴:“你那么大活人,位子上没有,我还能看不见吗!” 他扫一眼钱婷婷,更不高兴了。 “深更半夜就跑去乡下,你知不知道,农村有娶不上媳妇买媳妇的,大锁链一锁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人家的事,你多管什么闲事啊,也不怕把自己搭进去。” 唐元元踢了他一脚:“回去睡你的觉吧。” 李木气的不轻:“哼,我在这等你半天,都打算去报警了,算我多管闲事,你是女侠行了吧!” “以后你的破事我才不管。” 他仰着脖子大步往宿舍去。 这会子,学校门口摆摊的都收了大半了,只有几个下了晚自习的走读生,和附近的居民在一家油炸摊子上吃东西。 唐元元:“钱婷婷,我肚子饿了,我要去吃东西。” 钱婷婷已经很感激唐元元来救自己了,“那我先回宿舍了。” 唐元元拉着她的胳膊直接到摊子面前:“我请你吃。” 钱婷婷摇头:“不用了,我不饿。” “你别废话了,”唐元元拿起十几串肉和蔬菜,交给摊主,一边说道:“我可不是免费请你吃的,等你以后挣了钱,你还要还给我的。” 钱婷婷:“那你可能要等很久,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给你。” 唐元元:“钱你不用担心,我有很多货想进来卖,等放了寒假,我继续进电子表给你卖,你给我打工,我带你挣钱,生活费,学费都会有,不过,就是辛苦一些,你到时候不要哭。” 钱婷婷眼泪流的更凶,“我不怕苦的。” 唐元元把十几串肉都给钱婷婷:“我吃素的,这些都是你的。” 钱婷婷从来没有一次吃过这么多的肉,她一个人的。 她小口咬着肉,肉香味混着着油香滚在舌尖,是她从来没吃过的好味道。 可是,她心里更难过,眼泪流的更厉害。 肚子里空空的,饿的没什么力气,可她反而没什么胃口,吞不下去。 她又把肉放下来。 唐元元:“你是不是在问自己,为什么,她们要这么对你?” 钱婷婷:“我想过了,等寒假,暑假我就去做工,给爸爸挣医药费,你说了,大学也能一边读书一边挣钱,我跟她们说了,等上了大学,我就能负责爸爸的医药费,她们只需要辛苦两年半,来城里做工,为什么,为什么就是要把我嫁人换钱?” “我以后可以把挣的所有钱都给她们,都没有关系,为什么就是要卖我?” 唐元元:“因为你是女孩子。” “她们这半辈子都在吃苦,以男人为天,勤俭节约,操持家务,辛苦是真,麻木也是真。” “她们骨子里的意识就是,女人是低于男人的,是随时可以为家里牺牲的,她们这样定位自己,也定位所有的女人。” “她们是可怜人,却更是吸人血的蚂蟥,钻进人的身体,吸干净你的血。” 她拿起来一根肉,塞进钱婷婷手里:“以后,自己给自己买肉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钱婷婷和着眼泪,大口大口把肉塞进嘴里,把十几根肉全部都吃完。 宿舍这边,李静和黄艳,宿舍十几个女孩子都围着宿管:“阿姨,求求你了,还是给警察打个电话吧,万一要是有事怎么办?” 宿管阿姨被吵的头都疼了,没凭没据的,和警察怎么说啊。 看到唐元元和钱婷婷回来,俱是叽叽喳喳围上来。 “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钱婷婷,你没事吧?” 钱婷婷在宿舍谈不上有什么人缘,她的时间不是用来打水就是用来写作业了,还是第一次被所有人都围上来关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5-60 第56章 钱婷婷这一夜到底没睡上好觉,因为她才躺到床上,肚子又剧烈的疼痛起来,跑了两趟厕所都不行,只能跑医院。 急诊科的医生说,是太久没吃肉,一下子吃太多肠胃不适应导致的。 要先过渡,才能慢慢加肉。 开了止泻的药,又拿了养肠胃的药。 钱婷婷觉得养肠胃的药不用买,去食堂喝大米粥,吃馒头就行。 唐元元不跟她说,直接让医生开药,付钱。 钱婷婷把药抱在怀里,贴着身上:“我奶说,农家人,不娇贵,能省就省一点。” 唐元元:“以后你自己挣钱自己花,再也不用记着这些话了,学着把钱都花在自己身上。” 钱婷婷重重点头:“嗯!” 唐元元直接给了她二十块钱:“这是预支给你的工资,每个星期都有,等寒暑假给我打工。” 钱婷婷摇摇头,不愿意接:“我能自己打水,一个星期给我五块就行了。” 唐元元把20块塞进她手心:“给我打工的第一要务,就是听我这个老板的。” “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钱婷婷还是只收了十块钱:“我打水能挣钱,每天也能挣一块多,加上十块,就很宽裕了,我寒假暑假会很努力赚钱的。” 唐元元微微一笑,钱家真是瞎了眼。 能吃苦,又自立,孝顺,只要她们稍微多一点点耐心,钱婷婷能一辈子给家里当牛做马。 可她们却不愿意多付出一点点。 那个钱飞,小小年纪心就那么狠,他能舍弃姐姐,也能舍弃妈和奶,现在给儿子当老黄牛,以后再给孙子当老黄牛。 真正能孝顺她们的人弃之如敝履,非要保那些狼心狗肺的。 十年以后,她们一定会后悔。 “我妈妈跟我说,人工作挣钱,是为了让自己过好日子,不是为了存钱。” “如果没有好日子过,那一定是因为没挣够钱。” “那就努力去挣钱。” “从今天开始,把你妈妈和奶的话忘在身后,学会正常花钱。” 钱婷婷吸着鼻子点头。 早上食堂,她第一次吃到食堂撒了糖霜的米糕,油条。 眼里闪着泪花:“好吃!” 李静笑:“就是,美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人怎么能不喜欢吃呢!” 黄艳:“以后我的水也给你打,你就使劲吃吧。” 钱婷婷又吸着鼻子:“你们太好了,我以为,你们都不喜欢我。” “原来,你们这么好。” 黄艳:“只要你以后,不要张嘴闭嘴说什么女孩子不能馋,我就不讨厌你了。” 钱婷婷额上惊出来冷汗,这才意识到,自己无形当中,成为了另一个奶奶不自知,还试图操控别人的生活。 她真的太蠢了。 难怪大家都不喜欢她。 原来,不是因为她穷,是因为她就是另一个奶奶。 “对不起。” “我以后再也不会说那种话了。” 黄艳:“谁叫我大度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钱婷婷像是个被老师点名的小孩:“我肯定不说了。” “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 李静:“谢天谢地,你总算知道你以前有多离谱了。” 钱婷婷现在再回想过去,也觉得自己荒谬,为什么能那么理直气壮,为什么能那么信奶奶。 现在再看,真的处处都是破绽。 分明四岁的小宝都能吃肉,她的衣服永远是妈妈找舅家的姐姐们要的旧衣服,可是弟弟就不用捡别人旧的,家里,只有她,妈妈和奶奶永远都是穿旧衣服。 以前竟然会觉得骄傲,觉得自己省出来的钱都让家里人过的好了。 她以前,好像一只怪兽。 钱婷婷大口咬一口小米糕,真甜。 “哼!” 李木端着餐盘,坐在唐元元对面,又把她当空气,大口吃肉包子。 唐元元就不客气了,把他盘子里的油条夹过去吃。 李木又从鼻腔里冷哼一声:“唉,这是我买的油条,你凭什么吃啊!” 唐元元:“我以为你坐过来,是要给我油条吃的。” 李木看一眼她盘子里的早饭,也夹了一块小米糕过去。 唐元元:“马上期中考试了,你能考多少分?你不会还在班上倒数吧?我可是要上沪市的大学的,你要是考不上,咱们就得散伙了。” 李木:“谁倒数了,你才倒数呢,你就睁大眼睛看着吧,我指定也考去沪市。” 钱婷婷在学校上课,钱家,却是在一片腥风血雨中。 农村的婚事要办两天,迎亲的王赖子兴高采烈的骑着自行车来接人,得知新娘子跑了,气的当场翻脸。 他只有两个字:“还钱!” 可已经到手的钱,钱奶奶哪舍得再拿出来,她这一辈子视财如命,就要有钱有粮才有安全感。 她是宁可一天吃两饭,穿补丁衣服,也要看着钱和粮一点点变多的人,嚎着嗓子跪下来:“家里遭了难,一家子都是病人,钱都交给医院了,没有钱哪,真的没有了!” “求求你们,放了我,放了我们家吧,以后老婆子给你当牛做马。” 可王赖子才不会同情,婚事是钱家自己找上来的,她能娶个如花似玉的高中生,这两天高兴坏了,一个存的都知道了,彩礼给的爽快,酒席也办的体面,今天,更是叫几个隔房的堂哥堂弟凑了八辆自行车,挂了大红花风风光光来的。 现在跟他说,媳妇不愿意,跑了,这不是打他脸吗? 不还钱,那就砸! 粮食搬。 猪圈里有猪,笼子里的鸡,一样都不给留。 一家子哭天抢地,才出医院的重孙子吓的呜呜大哭。 钱婆子猛然想起来,抓着王赖子: “我孙女就是许给你了!” “彩礼钱都收了,婷婷就是你老婆,你去学校,把人抓回家做媳妇,给你王家传宗接代。” 王赖子有点犹豫:“这成吗?” 钱婷婷奶奶:“怎么不成?” “彩礼收了,婚事办了,这桩婚事就成了,你就是我孙女婿。” “要是你早听我的,前天就把婚事办了,没拖到今天,进了洞房,婷婷成了你的人,那还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 “哪还有什么变故!” 王赖子也是后悔,主要是我现在不兴强办婚事,钱婷婷成绩好,这一片,就她一个人考了一中免费生,谁都知道,以后那是念大学的料。 钱家人找上门来说亲事,王赖子又不傻,一看就是大人的主意,他也没敢觉得这事就能成,哪敢稀里糊涂掏彩礼办酒席,风险太大了,指定得见一下钱婷婷本人啊。 钱婷婷周五下午才放学,到家天都黑了,他是周六才去的钱家。 钱婷婷那时候还不知道家里大人的安排,早上惯常先是起床做早饭,洗衣服,扫院子。 她把这些事都做了,妈妈就能轻松点。 那天家里没让她下地,她做完这些,就复习功课了,在院子里背诵英语书。 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捧着书本,嘴里背的是洋人的话,王赖子这哪见过。 关键是,钱婷婷看见他进院子,还问他:“你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王赖子瞬间就懂了,钱家人没说相看的事。 他鬼使神差的撒谎道:“路过,讨口水喝。” 钱婷婷不明所以,真的去客厅,给他倒了一杯水。 没有笑他的长相,也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你喝了水就走吧。” 王赖子当时就拍板,就娶这个! 虽然他心里也清楚,人家指定也看不上他,就是家里卖给他的。 少女配大叔,骄傲的当然是大叔。 他就要钱婷婷,以后还能教他们的孩子说洋话,念大学,谁还敢笑他是赖子啊! 虽然,前面估计钱婷婷有的折腾,不会真心实意做他老婆,可以后儿子能有出息啊! 他当场就跟钱婆子点头,这婚事他同意,这就回家拿彩礼给送来,办婚事。 再蹬着自行车回来以后,钱婷婷果然被绑在屋子里了。 这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被自己亲妈和亲奶给卖了,她还能讲道理:“妈,奶,你们信我,去城里做工,不用识字,你们都能挣钱。我同学说了,我奶都能去扫大街,一个月能挣60块,妈和大娘可以去小饭馆洗碗,一个月能挣150,两个人就能有300块,爸和大伯的医药费都能挣上来,我在学校也能打水挣钱,以后怎么一天吃两顿,等寒暑假,我同学说了还带我挣钱,我能给自己挣学费,还能给你们挣钱,咱家日子不会差,你们相信我。” 王不像村里那些女人,张嘴就是带器官骂脏话。 这好学生就是不一样。 这一规划,家里一个月就有好几百了。 他这何止是娶了个老婆,还是娶了个赚钱小能手,等以后成婚了,给她当家都成。 王赖子更加坚定,就娶钱芳芳。 掏了彩礼,就去找办酒席的厨子,买菜,通知亲戚参加酒席。 他王癞子要娶高中生媳妇了! 就这么把婚事安排在了周日周一两天。 王癞子摸着下巴思考,“那我去学校抓人,人家能给我把钱婷婷带回家吗?” 人不是在家里,还被同学带走了。 钱婆子一拍膝盖:“你傻呀,当然不能明目张胆去学校讨,你就带上人,在学校门口蹲着,弄个车带回来,我们家给你写婚贴,彩礼钱我们收了的,酒席办了的,婷婷就是你媳妇,谁也不能说出来一个错。你只要带回家,事一成,你就是送婷婷去学校,她也没脸去念书了。” “再生个娃,那还不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 “你还是我的好孙女婿。” 王癞子觉得是这个道理,看钱家这样子,也没钱赔给他了。 他出了一千块彩礼的,钱婷婷就是他媳妇。 但是有个问题,钱婷婷是指定不回钱集镇了,他更不知道钱婷婷什么时候出学校,也不能一直在学校等着啊。 “这样,明天你们去学校,把钱婷婷带出学校,我雇个面包车。” 村长家儿子就买了个面包车个人送货,他明天借用一天。 钱婆子:“我们帮你把婷婷骗出来没问题,主要是,昨儿个夜里,婷婷刚跟家里闹翻的,我们明天就去,她恐怕还在气头上,不一定能骗出来,等几天吧,她那几个同学不好惹,等周六,她那些同学都回家了,好成事。” 王癞子:“成,你先给我写婚书。” 钱婆媳:“好孙女婿,咱家的锅碗就加你给砸了,这,怎么着也要五十块了——” 王癞子给了一百块。 钱婷婷的爸爸识字,写了个婚贴,王癞子把婚贴揣身上,又抓了一只公鸡回去拜堂。 有婚书,有酒席,钱婷婷就是他王癞子的媳妇。 钱婷婷妈有点不忍:“妈,婷婷铁了心要念书,她说的其实也对,这一千块,不够婷婷她爸吃药的,要不,就随了她,给她念吧,家里的地,你担着,我去城里洗碗。” 钱婆子冷笑一声:“怎么,你也想造反?学你那白养狼女儿?把家甩了一身轻?” 钱婷婷妈摇头:“妈,我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婷婷她爸以后的药钱怎么办?我就是想去城里洗碗,婷婷也就这两年多了,挺过去,念了大学就能挣钱了,这不是,不是更多吗?” 钱家大儿媳也道:“妈,我也想去城里洗碗,孩子不能没有爸,我去给他挣药钱。” 钱婆子的眼睛微微一眯,里面的冷意如刀,扫射在俩个儿媳身上。 大儿子三十六,小儿子才三十儿,都是壮劳力,现在废了,下半辈子都要人照顾,儿媳去了城里,这个年纪,见多了外面的野男人,还能看上自己儿子吗?这心要是野了,她两个儿子下半辈子谁照顾? 城里,两个儿媳,都不能去! 不过这话,她是不会跟两个儿媳说的。 她道:“我们是庄稼人,地就是庄稼人的命根子,要是把地丢了,那就是丢了命根子,那是要被人啜着脊梁骨骂,要遭天谴的!” “药钱你们放心,我不会叫两个儿子连药都喝不上,再请人盖两个猪圈,多抓几只猪仔回来,年底一卖,也是一项不小的进项,还有鸡,再多养几十只,平时我们婆媳仨就辛苦一点,把那十几亩地种上,平时吃喝也不用花钱,药钱断不了。” 钱婷婷妈妈只能点头:“妈,家里两口锅碗都坏了,我去买。” 钱婆子算了下碗和锅,给了61块,一毛都没多给,剩下的钱,拿回自己房间。 她平时把重要的吃食都锁在柜子里,但整个钱家,其实死去的钱老头子知道,钱并没藏在柜子里,而是床底的破罐子里。 床底的地砖下面,拿出来一个破罐子,钱都包了一层纸卷在里面,大概有五千多块。 要不是这次出了农药的事,花去了两千块,里面该是有七千多块的。 现在老头子走了,两个儿子也倒下了,她心慌啊! 是的,钱家其实日子很好过,*钱婆子夫妻俩一辈子节俭,平时有个什么小毛病都是扛过来,饭也算着量,地里有三分之一的收成都能卖了换成粮食,衣服也捡人家旧的。 她又擅长拿捏子孙,即便是大房的孙子,不是读书的料,早早辍学结婚,一起和媳妇去南方打工,每年回来都能交给她五百块。 狼心狗肺的东西! 钱婆子心里恨,一个女人,不知道孝顺父母奶奶,有什么资格读书念大学? 这一切,都是钱婷婷的命。 是上天要钱婷婷不要念书了,才让家里遭了这场祸事,否则,为什么人家都没误食农药呢? 女人,就该本分,出格了,天就要惩罚你。 可这个孙女竟然敢违抗自己的命令。 想她小时候吃着猪糠长大,嫁了人又赶上□□,饿的厉害的时候,丈夫连猪糠都只准她一天吃一顿,吊着命就行,敢多吃一口都要挨打。 女人,不就该过这种日子吗,围着丈夫,生儿子,养儿子。 她一辈子都是这种日子,跪的久了,自己都忘记了,年轻时候,面对这些待遇,心里有多难过痛苦。 苦日子过的久了,连自己成了鬼都不知道。 她仿佛看见钱婷婷重复自己的生活,省钱省钱省钱,丈夫儿子,耳光,拳头,做饭洗衣种地养猪。 哈哈哈哈哈! 就是这种日子,扭曲又阴暗的笑浮现在她充满皱纹的脸上。 一个个的,都逃不过。 逃不过。 晚上,唐元元和余芳芳去学校外面吃小摊,她这会子再认出来:“那个不是王二牛?” “他干嘛呀?” 余芳芳傲娇的抬着下巴:“当然是保护我啊。” “怎么样,有没有种真正的大小姐范?” 唐元元:“所以,他其实每天这个点,都默默跟在你身后?” 余芳芳点头:“这才是真正的保镖吗,哼,我看以后,谁还敢打我的主意,本大小姐弄死他。” 唐元元服了,直接给她竖个大拇指。 余芳芳就很有兴致的道:“我妈说,你现在应该也身价不菲了,你要不要给自己也养一个?” “这个我已经很有心得了,你就得弄的神秘一点,就像古装剧里面的暗卫一样。” 还是上次唐元元给她的灵感,影视剧里面,女主有危险,总是男主来救。 她给自己造个保镖,真遇见事了,就不用等着谁来救了吗。 唐元元摇头:“我就算了。” 反正她平时住校,放假的时候做生意也和李木一起,况且,她也没有信任的人可以打造成保镖的。 她的财富也没那么夸张啦。 这一个星期,钱婷婷过了十五年以来,最开心的日子。 她有点像李静了,每天最期待的生活就是下课铃声,冲去食堂的一刹那! 即便她吃完饭,还要匆匆跑到宿舍楼去打水,可她的脚步都比以前轻盈了一些,没见过谁像她这样,给人家打水还笑那么开心的。 唐元元现在给李静带的,也习惯每天晚自习下课去外面吃点东西了,今天又吃的油炸,她给钱婷婷也带了几根肉,回到宿舍,钱婷婷刚好也打完最后一趟水,大口吃油炸油炸肉串,太幸福了! 唐元元泡着脚问:“对了,明天下午又放假了,周末你打算怎么过啊?” 钱婷婷没什么安排:“就在宿舍看看书,写写作业。” 李静:“我要和我妈去唐元元店里逛逛,我要买个厚点的衣服了。” 黄艳:“我周六打算去看电影,你们谁去?” 李静:“我去,我去。” 唐元元自己对电影没什么兴趣,就和钱婷婷道:“你看过电影吗?” 钱婷婷摇头,她连什么是电影都不知道。 唐元元:“那你和黄艳一起去看吧,做生意,要有见识,什么都不懂不行,费用我出了。” 李静听说是和做生意相关的,就点头了:“那成。” 三个人就约定了时间,周六早上九点在电影院门口见。 钱婷婷不太认识县城的路,八点就出门了,而王癞子和钱家人到学校的时候快九点,自然没找到钱婷婷人。 几个人在面包车上,在学校门口蹲了一天,想着,她晚上总会回学校的,黄艳是独生女,和钱婷婷玩了一天,晚上又叫她上家里玩,她家离学校也没多远,晚上就住在了黄家,又一直到周末下午,才和黄艳一起回学校。 王癞子周六白跑了一趟,又换成了周一来。 钱家婆媳俩谎称给钱婷婷送衣服,保安虽然认出来,这两个人是上次要带走做洗头妹的家长,但是毕竟人家是家务事,也没道理不让家长找自家孩子,于是就把俩人放了进去。 找了半天,总算是在教学楼,找到了钱婷婷的班级,这节课正好是自习课:“婷婷!” 钱婷婷回头,就看见,她妈和她奶站在学校的走廊上。 她当没看见,收回视线,继续写作业。 唐元元抱胸:“卖孙女,卖女儿的人,你们还有脸来学校啊?” “钱婷婷已经跟你们断绝关系了,你们回去吧。” 原本安静的教室,同学们叽叽喳喳的就议论起来。 “太恶心了吧,竟然为了一千块赚钱卖女儿。” “警察怎么不把这种人抓起来啊?” 唐安的目光一凝,看了看婆媳俩,不太自在的移开目光。 钱婆子直接走进教室了,班主任起身:“抱歉,这位家长,有什么事你等下课的,学生还在写作业。” 钱婆子道:“老师,是急事,孩子爸又进医院了,医生说,快不行了,我想叫孩子去医院看看,最后一面。” 钱婷婷:“他不是好好喝着药吗,你还想骗我?” 钱婆子的眼泪说来就来,道:“本来是好好的,你逃婚了,王家人没接到人,把家砸了,还打人,你爸本来就大病一场,就,就,唉!” “就在人民医院,好歹是父女一场,你去见见他最后一面吧,他想跟你认个错。” 钱婷婷冷着脸:“我跟你们已经断绝关系了,你走吧。” 班主任道:“这两位家长,钱同学已经说了不去了,请你走吧。” 钱婆子就朝地上一拍哭嚎:“奶奶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大,怎么就养出来你这么狠心的孩子,这是你亲爸啊,亲爸最后一眼都不去看啊!” 唐元元:“既然病的快死了,那你们婆媳俩在这里闹什么?不怕见不到你儿子以后一眼啊?” 钱婷婷本来没想到这一茬,目光更冷,垂下头,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再给她们。 余芳芳撑着下巴:“早知道这对婆媳来,我带生鸡蛋过来就好了,我还没用生鸡蛋砸过人呢。” 唐元元也没鸡蛋,可她有墨水啊,腥臭的墨水直接浇在婆媳俩的身上,“同学们,别手软啊,这可是卖女儿的人!” 黄艳第一个扔了纸团过去:“去死吧!” 李静把早上没吃完的饭团扔过去。 同学们都忍不住了,都甩墨水,扔纸团,还坏坏的把纸团在辣条的袋子里擦一遍红油,往婆媳俩身上扔。 老师都往边上躲了几步:“哎呀,同学们,怎么能打人呢,这可不是好习惯呀。” 婆媳俩连牙齿上都弄的墨汁,实在是招架不住,只好先出去,再商量吧。 同学们刚才都玩住了,教室里一片吵嚷,老师教鞭拍着讲台好几次,都没办法让同学安静下来,当然,她自己嘴角也翘着。 黄艳还是义愤填膺的:“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长辈?要卖自己孙女啊,还有脸来这哭?农村人怎么这样啊?” 唐元元刷着卷子头也不抬:“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只是农村,城里也有这种事,暑假,我也被锁在家里,就为了拿我换一千块钱彩礼,锁我的帮凶,不是好好坐在教室里上课,以后还要考大学?” 突然的一瞬间,教室里整个都静下来,落针可闻。 同学们的目光都落在唐安身上。 第57章 全班,五十几名同学,目光齐刷刷的落在身上。 像是细密的针,刺在皮肤上。 余芳芳把玩着鞭子发梢,眼睛微微眯着,目光玩味。 唐安的血液瞬间就凉了。 他的人缘已经够差了,唐元元这是要彻底毁了自己。 唐安指甲掐在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座位上起身,目光真诚的看向唐元元。 “姐,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你还是不信我。” “我还是跟你解释一次,我不知道爸爸打算让你嫁人的事,我也绝对不会允许爸这么干。” “妈不识字,你也才十几岁,要去边城那么远,火车上那么多骗子,爸差点被骗的回不来,我怎么敢让你们去,我已经失去爷爷,我怕失去你和妈妈。” 说着,他的眼睛湿润,流下悔恨的泪水。 “我也没想到,最后,妈妈会遇上车祸,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后悔。” “你因为这恨我,要跟我断绝关系,我没有怨言。” “我自己也怨我自己,是我没有照顾好妈妈,没有照顾好家,你怨我是对的。” 唐安又说不下去,趴回座位上深深痛哭。 似乎真的很痛苦,内疚。 班主任怎么也没想到,忽然又变成了这一幕,只好深深咳嗽了一下。 “那个,意外的事,谁也不想的,都看开一点,别哭了。” 钱婷婷没想到,原来,唐元元也是因为要被嫁人,跟家里决裂的。 可那个时候,自己还不分青红皂白的去教人家道理,姐姐要照顾弟弟。 难怪唐元元用水浇她。 现在到了自己身上,要是谁来劝她原谅她弟,再照顾她,她砍了对方的心思都有了。 这都是手下留情的。 要是以前,她会很相信唐安,但现在,看他哭,心里说不出的膈应。 听有些心软好骗的同学还安慰唐安,说什么车祸的事,都是意外。 她只觉得刺耳,连带着,看那些同学都不太顺眼了。 “对不起啊,以前我太蠢了。” 唐元元淡淡一声:“都过去了。” 钱婷婷想,虽然唐元元看着总是很冷淡,说话也很冷,其实,内心里肯定特别柔软。 她只希望寒假快点到来,给唐元元打工。 唐元元手上刚才沾了一点墨汁,下了课就搁了笔去洗手,顺便去上了个厕所。 刚从洗手池出来,一双黑色的徒步鞋停在她面前。 是唐安。 钱婷婷挡在唐元元面前:“唐安,你想干什么?” 余芳芳也把玩着小鞭子,看好戏的盯着唐安。 唐安:“姐,我只是想跟你聊几句。” 唐元元:“好啊。” 洗手池边上的教学楼墙体那里没有人,唐安下巴示意那边,走在前面过去。 自从开学以来,这对姐弟都是形同陌路,路上看见对方,眼睛都不带斜视的,还是第一次私下里说话。 同学们都好奇的看过去。 李静:“是不是刚才说开了,唐安还是道歉,想原谅啊?” 钱婷婷:“有可能。” 黄艳:“那他们会不会和好啊?” 余芳芳玩着小辫子,好玩的笑了笑,“一会就知道了。” 唐安顶着哭过的红肿眼睛,温和的看着唐元元,外人看着,好像他依然很爱这个姐姐:“姐,我现在已经过的这么惨了,你还不放过我,这么想彻底毁了我?你知不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唐元元:“比起刚才你哭哭啼啼的样子,还是这个样子看起来更顺眼。” “最起码不是装腔作势,让人作呕。” 唐安:“也就是说,我们还是不能和解?” 唐元元:“想让我放过你,除非妈妈能活过来。” 唐安:“那咱们就各凭本事吧。” 唐元元无声伸出回力鞋,想绊住唐安,他的脚却抬起来,从唐元元的鞋面上滑过:“不好意思啊,我看见了,你的愿望要落空了。” 唐元元:“谁说落空了,换个方式也是一样的。” 她抬起脚,重重踩在唐安的脚趾上,还碾压了碾。 唐安吃痛的嘶声,忍着巨疼才收回脚,他怀疑自己几个脚趾都肿了。 唐元元好笑的扫过他布鞋上的半个脚印:“唉,千万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现在,你是一个对姐姐满腹愧疚的人,不能还手的。” “只要忍着喽。” “对了,有空还是多打几趟水,争取给自己买双回力鞋,布鞋还是太土了。” 学校外面的面包车车上,王癞子不耐的碾碎了烟头:“你们这婆媳俩,到底有什么用,自己孩子都骗不出来!” “你们要是不能把钱婷婷骗出来,就把钱还给我。” 钱婆子:“好孙女婿,我要是有钱,我还用的着卖孙女吗,钱都花在医院了,你就是再把我家砸了,也没钱还你啊。” “别说这丧气话。” “我们骗不出来没关系,婷婷也不可能一直在学校不出来,咱在这守着,总能等到她出来。” “高中生啊,这么好的媳妇,要不是家里摊上大祸事,还轮上你。” “要想娶好媳妇,当然得花点心思。” 这话精准的点在王癞子心窝,确实,钱婷婷不是村里那些村妹能比的。 以往,媒婆给他介绍的不是残疾的,就是没人样的。 跟钱婷婷完全不能比。 “你们可真蠢,连个小丫头都骗不了,要你们有什么用。” 钱婆子默默给他个白眼,心说,也没见你有本事,把人给骗出来。 又默默在心里祈祷,那个死丫头最好今天从学校里出来,一个人出来才好。 反正今天车钱已经出了,王癞子也不想浪费,直接在学校门口等。 他这次没有等太长时间,钱婷婷在食堂吃完饭就和同学们一起出学校了。 中午的休息时间长,很多学生吃完饭也会出校门买点零食吃。 钱婷婷现在也会舍得每天给自己买点零嘴吃一吃,有时候是一毛钱两袋的唐僧肉,有时候是三毛钱一袋的甜汽水,有时候也是跑腿,给人代买零食挣点零花钱。 今天中午也不例外,李静想吃学校对面的山楂条,和辣条,钱婷婷就陪她一起慢悠悠出学校了。 “出来了!” 钱婆子激动的睁大眼睛,隔着玻璃窗指着学校门口的钱婷婷,身边只有一个女孩子,那个最凶的女孩子不在。 简直是上天助她。 王癞子也激动了,“快,车,往前开。” 怕学校保安察觉到异常,他们的面包车没有敢直接停在学校对面,而是往后偏了五百米。 司机就赶忙把车子往路上开去。 钱婷婷还不知道危险在靠近自己,和李静手拉手,等一辆车过去,这才往马路对面去。 “李静!” 两个人回头,是黄艳和唐元元,就站在路边等她们一会。 这个时候,面包车停在她们面前,车门打开,王癞子和他两个堂兄弟从里面出来,伸手就抓着钱婷婷往车上拽。 “救命啊!” 整个事情只在一瞬间,钱婷婷还没看清楚,就被三个男人拽到车上,这才看见,自己奶和妈也在。 所幸,李静还牵着她的手,一只脚抵在门上:“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保安和唐元元都朝这边来了,只要关上门,他们就可以走了。 可是,这个小妮子一只脚放在面包车车上,手还紧紧抓着钱婷婷的手不放。 王癞子冷着脸:“我是钱婷婷的丈夫,放手,不然我,废了你这只手。” 李静都要吐了! 这个老奶人,都要能当钱婷婷的爸了,还这么丑。 他一边说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使劲掰李静的手指。 三个男人一起掰。 李静柔柔弱弱的,胆子也不大,只觉得手指头都要疼死了,她还没受过这种疼,生理性的眼泪都冒出来。 一分一秒都没无限拉长,咬着牙死撑着:“你们不能带走钱婷婷。” “她还要念书。” 王癞子一生气,直接把嘴里的烟拿出来,猛的摁在李静手上,眼睛猩红的扭曲着,嘴巴死死咬着牙齿,本来就丑陋的面目,这时候看着更像恶鬼。 “啊!” 李静尖叫一声,还是死死抓着钱婷婷的手。 可她到底手臂力量有限,三个人折开她的手指,手腕脱离了。 李静却在脱手的一瞬间,扑过去直接抱着钱婷婷的腿。 门还是关不了。 王癞子急了:“先开啊!” 司机当然不敢开! 这要是出事了,他可能得坐牢,为了一天的车费,没必要这么拼,反正又不是他要抢媳妇。 司机叫不动,王癞子三个人只好用力,继续掰李静,钱婆子眼珠子一动,又过来掐李静胳膊,她目光怨毒,一口发黑的老黄牙齿咬在一起,整个嘴唇边上都扭曲变形的怨毒。 李静被推到马路上跌倒的一瞬间,门正要被推上,保安的大手又贴上来摁住了门边:“你们想干嘛!” 两个保安就钻进车里救人,几个人扭打在一起,从车上又到了车下。钱婆子两个人还死死摁住钱婷婷,黄艳把李静扶起来,看见她手背上一个烟烫出来的痕迹,气的眼睛都红了,“你们都是畜生!” 唐元元跳进车里,扯开婆媳,使劲往她们脸上挠,钱婷婷和她一起,也不管什么长辈不长辈了,就是使劲打,挠。 唐元元主要是挠钱婆子,钱婷婷疯狂扑打她妈。 钱婆子干了一辈子农活,年纪虽然大了,可力气一点也不小,唐元元难免也吃亏,脖子上,身上也被挠了几道血痕。 李木赶到的时候,浑身都是冷气,“谁,弄你的?” 唐元元自觉也没手软,老太婆头发都给她薅下来不少,脸上手上也都还了,“死老太婆。” 话音才落下,钱婆子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已经被人给掐住了。 一瞬间,呼吸不上来,脖子都要给勒断了。 唐元元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发展方向,拍着李木的胳膊:“你疯了!” “你掐死她,你也要吃枪子。” “李木!” 唐元元使劲拍李木的胳膊,李木的眼睛就是直勾勾的盯着钱婆子,双手加大了力量,隔着皮肉,骨头似乎都在变形。 唐元元一口咬在李木的手腕上。 钱婆子的瞳孔里,只有李木那一双恶意的冷笑。 像是魔鬼。 脖子剧痛,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成了两截了。 她被老头子打了几十年了,直到儿媳妇进门之后才好些,却从没像现在这样恐惧过。 因为喘不上气,五脏六腑都要炸了,濒死的感觉很痛苦。 她要死了。 她要死了! 她连头发丝都沉浸在恐惧里,就在濒死的最后一刻,那双掐着脖子的巨大铁钳放开了,空气从嘴里吸入脖子,她难受的剧烈咳嗽,呕吐。 唐元元的嘴巴上还沾着李木手臂的血痕,已经气疯了:“你要死啊!” 李木半蹲下膝盖,抓着老太婆的头发往后仰起来:“死老太婆,我可不在乎打女人,你要是再敢动唐元元一根手指头,我送你去阎王殿,知道吗?” 老太婆脖子脸都是粗红的,嘴边挂着呕吐物,呜咽着点头。 她差点就死了。 她才不会再招惹这些人。 李木:“跪下,给她道歉。” 钱婆子立刻就跪下膝盖,听话的犹如一只狗:“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唐元元火气好大,真想立刻手里就有一只棍子抽死李木! 李木的气还没消呢,拉着唐元元就走,唐元元当然没办法走,甩开他的手。 李木火气也上来了:“别人的事,你一天到晚瞎管什么!” “上次翘晚自习,跑村里,现在又弄的一身伤,这种人家里的破事没完没了的,你怎么知道,下次你会不会被搭进去?唐元元,你是不是想死啊?” 唐元元:“你凶什么凶,谁叫你跟我说话这么凶的?” 李木:“我不止凶你,我还想打你!” “要不是看你是女人,我现在指定打你,给我回去,闲事不许管!” 唐元元:“我的事你少管。” 李木咬牙切齿的:“你以为我想管你,要不是跟你合伙做生意,我才不管你的破事。” 唐元元:“现在不是生意上的事,你没资格管我。” 说着,她走到李静身边,看她手腕上的烟烫伤,目光更冷。 李木抽着鼻子冷笑:“叫你们多管闲事,一个个的,还不是都伤成这样。” “不要做好人,做好人没好下场,唐元元,我看你是把我的话忘干净了,哪天被人反咬一口,我看你就老实了。” 钱婷婷就更愧疚了,刚才打架没哭,这会子眼泪刷的流下来:“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你们了。” 唐元元踢了李木一脚:“你少说几句会死啊!” 李木:“你不喜欢听啊?那我就要多说,气死你,被我气死,好过你被人害了。” 黄艳忍不住小声嘟囔:“那个,唐元元也是救人,做好事。” 李木:“哼,谁稀罕她做好人,别人的事跟我无关,我才不关心。” 唐元元怀疑李木给家里的狗咬了,不然怎么见人就咬。 警车总算是来了。 王癞子拿出了婚书,“我是摆了酒席的,钱婷婷就是我老婆,我带她回家天经地义。” 警察义正言辞的板着脸:“胡闹!” “现在是新社会,父母不能包办婚姻,更何况她现在还未成年,根本没到法定年龄,不存在是你媳妇。” “你在学校门口抢人,这是犯法的,这是强抢妇女,按律要判刑坐牢的。” 王癞子腿都软了:“啊!” “我不知道啊!” 警察又训斥钱婆子:“你们这样做,也是犯法的,怎么能私自收钱,还带外人来抢自己孙女,你们也是想犯法坐牢吗?” 钱婆子本来很怕李木的,但从刚才来看,李木根本不想管钱婷婷的事,自己不去招惹唐元元就行。 “警察同志,我一把年纪了,不识字,我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呀。” 警察:“要不是这几位同学给拦着,阻拦了犯罪,你们现在都得进去吃牢饭,不懂法也不行,只要触犯了法律,就要坐牢。” “念在你们是初犯,又没形成犯罪事实,今天不追究你们的责任,人家娃娃没成年,你把彩礼钱推给人家,这桩婚事也不成立。” 钱婆子:“警察同志,我也不想卖孙女啊,可家里遭了难,两个儿子都躺在床上,孙子也要吃药,药钱都不知道从哪来,都花了,哪有钱还啊,这不是叫我们一大家子去死吗?” 警察:“你家困难也不能卖孩子,这是犯法的,你信不信我抓你?总之,没钱可以挣,慢慢还,不能拿孩子抵债。” 又安慰钱婷婷:“孩子,以后谁要是敢抢你回去,就是犯法,你只管抱紧,让他们坐牢。” 钱婷婷吸着鼻子点头:“谢谢警察叔叔。” 事情就这么处理完了,钱听听最后看了一眼婆媳俩: “你们恶心透了!” 拉着李静和唐元元出了警察局。 王癞子撕碎了婚事,媳妇梦算是破了,吩咐司机:“走,去钱家拉猪。” 钱婆子拉住车门:“我还有办法。” 王赖子都要气笑了:“你还想害我坐牢?切,你敢坐我可不敢,还有那个男同学,那人有多狠,你没看见吗?我都以为你要被他掐死,我可不敢惹。” 他刚才腿都软了,一会回家要跨个火盆。 钱婆子道:“那男同学不管婷婷的事,咱们的目标是婷婷。” “你们是办过酒席的,村里那么多没满18的孩子结婚,警察也没来管过。” “要是婷婷已经跟你做了夫妻了呢?她还有脸在学校念下去吗?” 王赖子:“我啥时候跟她做夫妻了?” 钱婆子:“怎么没有?酒席是周日就办的,周六相看的时候,先睡了的,在家里,她胸口有一块花生形状的胎记。” “别人又不知道到底看没看见,你就去学校这么说,婷婷还有脸在学校念下去吗?她念不下去,没有地方去,就只能回去跟你做媳妇。” 王癞子认真审视了一下钱婆子,发现这人是真的狠:“你还真是。” “毒!” “对自己孙女都能下的去这样的死手。” 钱婆子:“你看她,还有把我当成奶奶吗?我也是没办法,她却放着家里不管,只管自己的前程,连家都不要了。” “一个连家都不要的人,就不配有好日子过,等以后她成了你媳妇,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我老婆子可不管。” 王癞子有点犹豫,钱婷婷那几个同学有点邪门:“但是这能行吗?” 钱婆子:“这又不犯法,警察也管不了。” 从公交车上下来,李木不悦的鼓着脸颊,就看着唐元元爬上一棵树了。 李木:“你干啥呀?这会子良心发现啊,不会是想不开吧?” 唐元元不说话,摘了一根树枝跳下来,摘了树叶子扔在地上,然后对着李木的屁股就抽上去。 “我叫你掐人!” “你是不是想吃枪子啊!” 李木跑:“艹,小爷不还是为了你,那死老太婆毒着呢,谁知道后面多少损招,真吃了亏,你哭都哭不出来。” 唐元元拿着树枝边打边追:“我又不是泥涅的,你知不知道她多大了,你给她掐出问题来,你也要吃枪子,你知道不知道多危险!” 李木:“我又不傻,我留着分寸呢,你没看见她好好的呀,以前,我都是这么整赵顺的。” “对付那种人,就得一次让她怕了,你看,赵顺出来宁愿找你也不敢找我,你懂不懂啊?” “切,人善被人骑,你懂个屁。” 唐元元还是追着李木抽:“别跟我搞这套,我不用你掐人。” 李木:“艹,唐元元,我帮你出头,你还打我,你有没有心。” 唐元元:“我没有心,你敢掐人我就揍你,你掐一次我揍你一次。” 李木怀疑自己被追了五公里,他都绕了学校四圈了,一步也不想跑了,喘着粗气,直接朝地上一躺:“唐元元,你究竟是不是女人啊!” 唐元元双手扶着膝盖,头发都湿透了,也是喘着粗气:“我是你祖宗,你最好给我记好了,下次别再掐人了。” 话音落下,上课铃声都响了。 唐元元喘着粗气,实在是没劲了,就迟一会吧,一屁股蹲在地上。 李木扯了个看笑话的贱兮兮的笑:“切,叫你追我,怎么样,要迟到了吧?” 唐元元给他一个白眼,一个字都想多说。 歇了足足五分钟,唐元元才觉得自己有一丝力气,从地上起来。 实在跑不动了,也只能尽力往教室快点走。 李木:“废什么劲啊,迟到超过十分钟,到教室也是罚站。” 唐元元加快了脚步,走到教室门口:“报告老师,我来了。” “哦,唐元元啊,进来吧。” 唐元元回头,好笑的看了一眼李木:“看,这就是好生和差生的区别。” 李木:“……” 第58章 比起偏素淡的食堂,李静晚饭更喜欢在学校外面吃。 钱婷婷今天很愧疚,晚饭特意陪她出来吃晚饭。 王癞子在钱婆子的挑唆下,最终还是心动了。 他本来就是无赖,耍赖就是他最擅长的招数,还能斗不过一个小丫头吗? 再说,现在自己不抢,他就没有犯罪风险,不会进局子。 说几句脏话有什么关系? 这是钱婆子挑唆他的原话,于是就这么叼着草出现了。 一副下三路的流氓样。 大马金刀的往钱婷婷面前一坐,钱婷婷吓的直接起来了,“你要做什么?” “我告诉你,你要再敢胡来,我就找警察,让警察把你抓起来。” 王癞子贱兮兮的笑了笑:“不胡来,别紧张,媳妇。” 钱婷婷给媳妇两个字恶心透了,气的脸也红了:“胡说八道,警察已经说了,卖孩子是违法的,我不是你媳妇。” 王癞子贱兮兮的道:“咱都一起睡过觉了,你怎么不是我媳妇?” “睡过觉的,就是媳妇。” 钱婷婷哪听过这么不要脸的话,“你胡说八道,我没有跟你睡过觉。” 王癞子:“你忘啦?周六相看那天,你奶说了,你就是我的人,先给我验货,你左胸口有块胎记,我还亲过那里。” 钱婷婷这个年纪,正是脸皮最薄的时候,哪里受的了这种污蔑,气的脸都涨红了,受不住哭出声:“你胡说八道,没有,我才没有,没有。” 王癞子一看她哭了,感觉自己用对了招数,于是继续编:“媳妇,我知道你想念书,可咱都睡过了,没准你*肚子里都揣了我的娃了,还是别念了,等我儿子生出来,让儿子上大学一样的。” 钱婷婷捂着耳朵,“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才没有,我没有。” 王癞子看着自己的招数奏效,就越笑的无赖,胡说八道。 唐元元和余芳芳从米线店出来,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为热闹的圈子,王癞子的猥琐笑容,再靠近一些,就听见了钱婷婷的哭声,她流着眼泪,拼命的说自己没有。 李静没处理过这种事,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鼓着脸颊,一脸焦急。 余芳芳眯着眼:“这家人可真脏,什么脏污招数都想的出来,没法抢人,就搞臭,利用女生的羞耻心,要钱婷婷自己念不下去书。” 唐元元在边上扫了一眼,小卖部门口一桶拖地的污水还摆在大树下,她拎起来,在后面,朝王癞子的脖子上泼下来。 本来她是想从头浇的,但是她身高不够,又怕直接泼弄到同学,只好便宜他了。 王癞子顿时感到一身腥臭,气的额角青筋都冒出来:“你干什么!” 一转头,发现是唐元元。 唐元元才不怕他,“叫你胡说八道。” 王癞子怕李木那个疯子啊。 也不敢还手,“唉,同学,这不关你的事啊,你就不要管了吧。” 唐元元折了腿蹲下来,用手绢给钱婷婷擦眼泪:“你要是缩着脖子哭,自己觉得没脸见人,就中了他的奸计了。” “他就是要你觉得丢人,要你哭,要你觉得自己是脏污的,不配念书,回去做他的媳妇。” “钱婷婷,你要顺了这个人的心思,辍学,去给他生孩子,一辈子做农妇吗?” 钱婷婷抽噎着摇头:“不要。” 唐元元:“你就站起来,不要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回去上课。” 那边,王癞子继续道:“都跟我睡过觉了,残花败柳了,在这充当什么好学生啊,还是跟我回家,我养着你,你一辈子都不愁吃喝啊。” 王癞子的嘴巴一张一合,钱婷婷的血一捧一捧往脑子涌,她不会跟生儿子,宁愿死。 旁边的油炸摊子上,割橡胶的弯刀雪亮。 她大步走过去,拿起那刀,照着王癞子就刺过去。 王癞子及时往后退了一步,还是慢了一步,衬衫破裂,一道猩红的血口子,红色的肉翻开来。 钱婷婷:“我杀了你个王八蛋!” 谁不让她念书,她就要了这个人的命! 王癞子没想到钱婷婷这么刚,吓的魂飞魄散,跑。 钱婷婷拿着匕首追:“你个王八蛋,你再来胡说八道,我看到你一次,砍你一次!” 王癞子像一条丧家犬一样跑了。 钱婷婷捏着匕首,只觉得畅快! 原来,他们也知道怕。 他们也会怕。 她再也不会怕他们了,谁再敢来逼迫她,她就和她们胡说八道。 唐元元追上来:“好了,他们走了。” 钱婷婷的手还紧张的捏着匕首,胸口起伏,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亢奋的状态:“唐元元,我不怕她们了。” “谁要再来打我主意,我就砍死她。” “我要让她们害怕我。” “我不会再连累你们了。” 唐元元托起她的手,一根一根的掰开她的手指,把刀拿过来:“放松,人已经走了。” “你放心吧,王癞子应该不敢再来了,谁也不敢再来了。” “你能继续念下去了。” 钱婷婷红着眼眶,目光坚毅:“谁都不能阻挠我念书。” “他们再来,我也不会怕了。” 唐元元把刀擦干净,还给人家,卖油炸的老板差点给吓死,但唐元元是老顾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决定,以后这个刀千万要藏好。 绝对不能随手摆在摊子上了。 唐元元看见,钱婷婷去小卖部,花了一块钱,给自己买了一把匕首揣在身上。 只要钱家人再出现,她一点也不怀疑,钱婷婷会直接跟她们拼命。 她的神经大概都被拉到极限了。 不过她的匕首揣在身上一个星期,也没派上用场,钱家人和王癞子,没有一个人敢再出现。 这学期的期中考试倒是来了。 唐元元进步很大,从班级21名,进步到了15名,倒是唐安,从班级第四名,下滑到了第7名。 李木得意的把试卷拍在唐元元面前:“看见没,小爷总分641!整整提高了30分,班级33名了。” 唐元元:“继续,只要进了班级前五,就有希望考上沪市的大学了。” 李木瞬间黑脸。 学习也太特么枯燥了。 他还要考进班级前五,想死的心都有了。 玉城的天气也更冷起来,周末,徐小凤来唐元元店里,带来了一样好东西:“这个叫羽绒服,里面填充的是家禽的羽毛,穿在身上轻便又暖和,但是进货价很高,最便宜的进货价也要110块,精品的进货价就要190块,你要进吗?” 唐元元穿在身上一试,果然很暖和,比起棉衣,轻便了很多。 “要!” “你全给我进精品的。” 李木现在也不是那个总怕货卖不出去的人了:“我也进,我要一半便宜的,一半精品。” 两个人都凑了大几千给徐小凤,进了羽绒服。 唐元元这边本来就是走高端货的,羽绒服果然很受欢迎,卖的很快,她给自己也挑了两件女生快的羽绒服,比起老土厚重的棉服,同学们果然都很感兴趣,立刻就缠着家长换掉老棉服了。 棉花是可以重复使用的东西,乡村人不会舍得丢,所以钱婷婷没什么旧棉服可以捡,还是前年她妈用旧衣服给她改的,布的颜色陈旧不说,袖子一圈都小了。 李静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件旧棉服:“我个子比你高,我这棉服穿小了,准备要扔了,你要不要啊?” 钱婷婷当然要,穿在身上,比之前的棉服要暖和多了。 黄艳走进宿舍,也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件棉服:“我个子比你高,去年的棉服,小了,打算扔了的,你要不要啊?” 李静:“……” 钱婷婷都笑了,把棉服抱在怀里,这么好的衣服,在家里的时候,从来都轮上她。 “我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你们不用故意这么说,我真的很喜欢的。” 她立刻就把身上那件破棉服脱了,换上新的棉服。 最后是唐元元进来,她拿了半袋子贺卡,一麻袋苹果。 “马上就是圣诞节和元旦节了,你把苹果放这个袋子里面卖,这个叫平安果,搭配贺卡,卖2块钱一份,一份给你提5毛钱。” 钱婷婷:“这能卖出去吗?” 2块钱,都够一天的饭钱了,谁要花钱买这个呀。 唐元元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这和当初的李木一个想法。 有2块钱,钱婷婷只会都花在吃上面,绝不会买这种不实用的东西上面。 岳娜几个乡村上来的,也是一个表情,刚开始见到麻袋的时候很兴奋,看见是贺卡和苹果很失望,现在满脸都写着不解。 唐元元:“钱婷婷,给我打工的第一要务是什么?” 钱婷婷:“我卖!” 她倒不是不想卖,只是苹果一个要三四毛钱呢,这么大一袋子,要不少钱,还有这些贺卡,尤其是这个装苹果的盒子很好看。 应该也很贵吧。 她就是怕自己摆摊了,唐元元也卖不出去。 “那个,我要是卖不出去,你会亏多少钱啊?” 唐元元:“……” 岳娜贼精贼精的:“我先少拿一些卖试试?不过,我要是卖不出去,你别生气啊。” 唐元元:“……” 竟然都不相信她。 算了,唐元元也不解释,指导钱婷婷去找小情侣推销。 就目前他们班来说,已经有四五对早恋的小情侣了,还有很多搞暗恋,不敢表白的。 整个年级,早恋的估计更不少。 唐元元又嘱咐她:“你要告诉她,这个叫平安果,西方人圣诞节都要互送平安果,恋人之间送最合适了。” 钱婷婷:“这就是苹果呀?” 唐元元:“过洋人的节日,就要这么称呼,在圣诞节,就要说平安果。” 钱婷婷只好照做。 把苹果装进盒子里,又带了一张贺卡,隔壁宿舍的陈香好像就谈恋爱了。 她说完了词,对方问多少钱,她颤颤巍巍的举起手,做了一会心里建设:“要2块。” 拿到钱的时候她都恍惚了,竟然真有人花2块钱,买一个苹果? 后面陆陆续续卖出去好几个。 唐元元就指导她在学校门口摆地摊,地上铺了块整洁的布,把盒装的苹果整齐的摆好,再把精美的贺卡摆好。 “圣诞节平安果,圣诞节平安果,送对象,送对象了!” 一个大下午,就卖出去小二十份。 然后,越是逼近圣诞节,一中的学生们都流行起来相互送平安果了。 人对节日的仪式,骨子里就有一种崇尚,更何况女孩子细腻,更在意这些,只要一天的饭钱吗,随便节省一点都出来了。 至于男生,想要追求女朋友的,更不能省这点钱。 到后面,相熟之间的同学也会送一份平安果。 越是靠近圣诞节,生意越好,一天都是能卖出去五六十份,钱婷婷一天挣十几块,一个圣诞节下来,竟然挣了小一百块。 明年的学费都来了! 她自己花钱买了个平安果,放在唐元元桌肚里。 唐元元吃个饭回来,在桌肚里一摸,竟然有五六个苹果盒子和贺卡。 钱婷婷岳娜几个人都送了。 圣诞节,下了晚自习,李木一边啃着苹果,扔一个给唐元元一个。 唐元元:“哪来的苹果,你买的?” 李木:“不是啊,人家塞在我桌肚里的,吃不完。” 唐元元:“……” 看上他的人,真是倒了血霉了。 元旦过后没几天,又是元旦节,每个班都有举行元旦晚会。 不过班上有才艺的没几个,也没几个有胆子唱歌的,倒是余芳芳这个大小姐,坐在椅子上,弹了一首吉他,把班上男生迷的五迷三道的。 令唐元元意外的是,唐安,竟然当众送了一个能发彩色光的小猫彩玻璃灯。 这是学校小卖部最新款的礼品,一个要卖30块钱。 学校里没几个舍得买的。 唐安捧着小猫彩灯:“芳芳,你也知道,我家庭条件不好,这个摆件,是我给人家打水,一毛一毛攒的,希望你喜欢。” 唐安努力这么久,照旧每天吃便宜的饭,穿破衣服旧鞋子,连件衣服都没舍得买,却给余芳芳买了元旦节礼物。 这还是很感人的。 全班同学都好奇的看着余芳芳,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受。 余芳芳懒散的玩着麻花辫,看了一会,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过来。 余芳芳的一众追求者心都碎了一地,连唐安的脸上都带了满足的笑。 余芳芳却把玩着玻璃摆件,漫不经心的道:“一毛钱一毛钱攒的,听起来有点辛苦,还挺用心的?” 唐安想起打水的心酸,也不由得鼻子一酸,那些人,就是为了能使唤他,羞辱他是小工,有时候还故意挑刺,自己把水倒了一些,然后来找茬,说他偷懒,根本就没有打满一壶水,让他重新去打。 更别提,夏天热的要死,冬天寒风刺骨,他每天都要顶着寒风跑好几趟,手上长出了冻疮。 “你喜欢就好,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余芳芳:“还真是感动。” “不过,这东西,我十岁的时候就玩过了,也没什么稀奇的,我扔了的都有十几个了。” “你说,一个我从小就玩腻了的东西,我怎么喜欢的起来啊?” 一瞬间,唐安脸上的笑意褪尽,面色惨白。 余芳芳又笑着道:“不过,你这心意还是不错的。” “加油啊。” “继续多挣钱,我等着你,给我买点配的上我的东西。” 余芳芳的追求者嘲笑道:“你给芳芳买个摆件都要攒好几个月,芳芳可自用名牌,身上随便一件衣服和鞋子都是百货大楼的精品,要是指望你给她买双鞋子,不是得攒几年啊?”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的上芳芳,人家可是厂长千金。” 饶是唐安性格再坚定,当众受这些嘲讽,也觉得受不住,一个人冷遮脸出了教室。 后面的教室很热闹,同学都玩的很开心,他冻的浑身发冷,却还是站在冷风里吹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他在食堂,早餐就吃的丰盛起来。 唐元元看见,他给自己买了一份加火腿肠的卷饭,还买了一根油条。 上完早自习,还不来找余芳芳跑腿,此时,余芳芳正想吃份辣条,这破教室太冷了,她需要暖和一下。 唐元元当然不会放弃告状:“……看来,这回他真的要放弃追你了。” 大小姐好生气! 第一次纡尊降贵,走到唐安的桌子面前:“唐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不主动找我跑腿,遇到这么一点小麻烦,你就要放弃了吗?” “还说什么会永远喜欢我,为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我看你就是骗我的,看上我爸是厂长。” 唐安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她自己玩弄自己,却还不准他放弃。 他现在只要放弃,就成了贪图她厂长身份的人,只能笑着道:“没有啊,我正准备去呢。” 余芳芳有点满意,“那你快去吧,我要两袋辣条,一袋大白兔。” 一个学期就这么过去,寒假也来了。 唐元元的房子味道已经彻底装好了,她还在房间里装了几个暖气片,门窗关上,屋里就很暖和,一点也不冻人。 她装了一间书房,书整齐的码进去,就很好看。 李木鼓着脸颊,盯着卫生间的马桶:“艹,唐元元,你买房,以后拉屎不用冻屁股了,到现在才跟我说!” 唐元元:“我提早说了也没用,你又买不起。” 李木:“好,这算理由,那为什么这个村妹能住你的房子,我却不能?” 钱婷婷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学校放假了,学生不让住宿舍,她没有地方去。 这么好的房子,她也觉得,占了钱婷婷很大的便宜。 唐元元给了李木屁股一脚:“这是我同学,也是我的员工,麻烦你放尊重点。” “她叫钱婷婷,你要是学不会尊重人,就给我滚出去。” 李木很生气:“我们俩一起打拼过来的,你凭什么总是护着她?在你心里,她比我还重要吗?” 唐元元:“第一,不是偏袒她,她是真的没有地方住,而你自己有家。” “第二,是你自己先不尊重我的员工,我不希望再听见你再对她没有礼貌。” 李木就是很讨厌钱婷婷:“那她可以去住我家,我住你这。” 钱婷婷:“我行,只要有地方住就行,李木,你住这边吧。” 唐元元早就受过了跟李木一起住,比住宿舍还不方便。 现在住在一套商品房子里,李木要是住进来,更不方便。 唐元元:“不行。” 李木气的站起来:“你还说你不是护着她!” 唐元元:“李木,你是男生,我是女生,我跟你住一起很不方便,钱婷婷跟我住一起,当然更合适。” 李木:“你少找借口,我们少住一起了?一个暑假都住在一起,我们还开一间宾馆呢,我们早就是兄弟了,我又没把你当女人看,哪有不方便。” 唐元元气极:“对,我也把我自己当男人看,可我不是男人!我坐着撒尿,我穿小衣,我会有月事,你要我跟你讲这些吗?我不讲,是因为我是女的,你是男的,我没法跟你讲,不方便一直存在,不是我不讲!” 李木愣了足足三分钟,下意识看了一眼唐元元。 唰的一下,脸红了,别过去,看向窗外。 沉默了三分钟,他呢喃道:“所以,你不是我兄弟?” 唐元元:“屁话!” 李木:“那她也可以住我家,反正,我都不能住进来,凭什么她能?你说她没地方去,那现在有了。” 唐元元:“不行,你看他哪都不顺眼,她跟你住,不是要被你欺负死。” 钱婷婷:“我愿意。” “你们别吵了。” 唐元元:“不行!” 李木:“就这么办!” 两个人同时出声。 唐元元瞪了一眼李木:“你别在意他的话,他这个人嘴巴就这样,你安心住这。” 钱婷婷瑶瑶头:“老板,我真的没关系的,你这房子太漂亮了,我也不好意思住你这。” 唐元元:“你不能去跟李木住,你一个女孩子,不合适,就住这,不用再说了。” 李木:“那她住我店里,反正我不许别人住你家。” 钱婷婷:“成!” 李木找房东借了张绳床,钱婷婷正好有两床被子,一床铺上,一床用来盖。 唐元元:“这里不像家,什么都没有,你太不方便了吧?” 钱婷婷摇摇头:“这已经很好了!” 她家里的房子是泥和稻草起的,她奶舍不得用砖瓦屋,家里黑黑的,地也是凹凸不平的黑土,这里的墙是白色的,地上这个叫地板,还亮堂堂的,她从来都不知道,房子可以是这么好看的。 李木店里不烧茶水,连个炉子都没有,黄婶喝水都是用的她这边的,唐元元想了想,还是去隔壁杂货店去买个炉子,又买了个钢筋锅。 钱婷婷一个人,也能简单做点饭什么的。 李木盯着钱婷婷:“你家那老婆子心黑的很,鬼主意多,还有那个男人也不是个东西,要是他们打你主意,找到这来,知道怎么做?” 钱婷婷都快忘了这茬了,钱家人已经几个月都没出现了,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他们还会来?” 李木:“谁知道,神出鬼没的。” “总之,万一他们要来了,出去打,不要弄坏我的店。” 钱婷婷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弄坏你的店的。” 李木的眉拧着,对钱婷婷的不悦写在脸上:“还有,要是你和唐元元再遇上的时候,你不要再连累她。” “你要是敢连累她,我弄死你。” 钱婷婷点头:“我就算死,也不会连累元元。” 李木扯起一侧唇:“你发个誓。” 钱婷婷:“我跟你发誓,我就算自己死,也会保护唐元元。” 李木有点满意。 唐元元拎着了个炉子进来,仔细嘱咐钱婷婷:“门缝隙要留个角,不然会有中毒风险,知道吧?” 钱婷婷点头,心里很感动。 唐元元先和李木一起去进衣服,年前再进这一批货就行了,一走就是三四天,钱婷婷每天睡到六七点起床,比在家里还幸福,用钢筋锅给自己煮点早饭,等周薇来了,又跟在她后面学卖衣服,不忙的时候就写寒假作业,没有农活,没有寒风,她今年的手都没长冻疮,三天过去,唐元元也进了衣服回来了,休息了一个晚上,又带着李木和钱婷婷上沪市的火车进货。 第59章 这一次去往沪市的火车上人却不多。 钱婷婷还是第一次坐火车,窗外的风景不断的闪过,有大片的农田,有屋舍,这是她从没见过的视角,很新鲜。 她趴在窗户上看呀看。 做生意,真好玩。 一天一夜就这么过去,火车到站,一行人下车,钱婷婷眼睛都看直了。 沪市的楼房竟然这么高。 公交车比更是饱满,唐元元还是选择直接打车。 钱婷婷从未看过,这么多的车辆。 这么多的人。 难怪大家都要来沪市打工呢。 唐元元教她,“这里比玉城繁华有钱,他们的眼光还是观念都比玉城先进,卖货,卖的就是一个先机,理念。” “沪市有,玉城还没有的东西,带回去就能卖掉,挣到钱。” 钱婷婷:“听起来,也很简单啊,就是拿货回去卖。” 唐元元笑:“对,其实也很简单。” 说着,她看到批发市场的路边,有鲜艳的纸箱子,还有花篮子子,摆上水果,外面罩了一层塑料纸,上面摆的是水果,似乎是卖水果的。 唐元元走过去,老板就笑着招呼了:“要买水果送礼吗?” “这种包装好的水果送出去更有面子,里面搭的都是好水果,你看,有苹果,有香梨,这个是金桔,和普通的橘子不一样的,这个很香,都是放的鲜水果。” 唐元元问:“多少钱一箱?” 对方竖了三个手指头:“十六一箱,要是拿十箱以上,十五一箱,这种果篮,十八一个,送人更漂亮,十篮以上,十七一篮。” 唐元元离开摊子好几步。 问钱婷婷:“你觉得怎么样?” 钱婷婷不解:“什么怎么样?” 李木:“我就是说她不是做生意的料。” 唐元元:“我是问你,你觉得那个水果摊怎么样?” 钱婷婷犯难了:“水果摊,怎么了?” 李木:“我看你是找气受。” 唐元元气的抬脚踹过来,李木往前一侧避开了,看笑话的表情:“我去拿货。” 唐元元重复道:“我是问你,水果那么卖,贵不贵?” 钱婷婷:“太贵了!” 唐元元:“……就这,你再说说,为什么贵?贵在哪里?” 钱婷婷想了一下:“苹果7毛钱一斤,梨5毛一斤,至于橘子,三块钱能买一网兜,更不值钱,那些水果,顶多值六七块钱,就卖15,那个果篮,水果就更少了,太贵了,老板心太黑了。” “傻子才买。” 唐元元:“那你回头看看。” 一个手里夹着皮包的胖男人,递了一张一百的,一张五十面值,一张二十面值的钱,小饭给他搬了十个果篮,搬到了他的后备箱里。 钱婷婷:“……” 唐元元:“你觉得那个老板是傻子吗?” 老板脖子上戴着个大金链子,皮鞋很亮,头发用摩斯梳的一丝不苟,还有车,看着就是有钱的生意人,她们村里的万元户都没这么光鲜,钱婷婷一张脸都涨红了,不安的缩着手脚。 唐元元:“你不要紧张,我不是怪你说错了,我是想教你怎么做生意。” 钱婷婷稍稍放松。 唐元元就耐心的道:“你刚才说的,其实是大部分人的正常想法,明明水果几毛钱一斤,他那些水果,根本不值,卖的确实贵,要是我买,我就自己去水果摊秤,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钱婷婷听到自己的想法被复述,更放松了一些,这才点头。 唐元元:“所以,大部分人都做不成生意,只有做生意的才能赚钱。” 钱婷婷又紧张了:“对不起,我是不是太笨了?你不要不要我,我会努力学的。” 唐元元给她逗笑了:“你的工资我都提前给你花出去了,怎么不要你啊?” “我刚才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有时候人做不成生意,赚不上钱,是自己把自己困死了。” “你要做一个合格的商人,下一次,把自己带入做生意的一方,如果你刚才是那个小贩,你现在什么心情?” 钱婷婷带入自己卖苹果,挣电子表:“应该很开心吧。” 唐元元:“那就对了呀,普通老百姓的思维是,我不买,就是限制了自己发财的路子,你就应该想,他能做,我也能做,去看看纸箱子在那里能买到,水果哪里买便宜,在哪里摆摊合适。” “还要分析你的目标客户,你看,普通老百姓,他们走亲戚,想的就是实惠,我能花最少的钱,买点实惠的礼品,可做生意的人不一样,他们送礼更讲究漂亮,好看,送出去有面子,送礼的人高兴。” “他们要的不是省钱,他们要的是高档。” “你能看破就是商机,看不破,你就挣不上这份钱,沪市人的穿衣打扮,到一言一行,都走在全国的前列,都是商机,要仔细观察。” 钱婷婷脑袋点的很用力:“我知道了。” 年底了,批发市场这里人山人海,进货的人很多,唐元元走的并不快,一路留心商品,看有没有什么新货。 钱婷婷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没见过,看见什么都很激动。 “电子表!” “那个,是你让我们卖的电子表吗?” “要去拿货吗?” 唐元元摇头:“电子表太廉价了,质量也不好,大人是不会用的,现在寒假,拿回去也没人买,而且,学校里不少人都有了。” 钱婷婷急了:“啊?那我卖什么呀?” 唐元元:“马上就过年了,当然是进一点适合过年卖的东西。” 过年是举国都花钱的时刻,从吃穿到衣服送礼,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连小朋友都能有几块钱压岁钱买鞭炮,能卖的东西都数不过来。 任何时代都有嗅觉敏锐的人,显然已经有很多人开拓了思路,每个搞破发的档口都挤满了人头,差点连卖什么商品都要看不出来了。 这年代,化妆品还是偏冷门,档口人比平时多一些,但也比不上别的档口人多。 现在有钱婷婷一起背货,唐元元就比平时多要了一倍的量,很快挑好了自己要的货,要打包了,老板娘喊儿子,儿子却没动。 男孩看起来也就十八九岁,坐在板凳上,手里拿着个金属质感,四方形的小盒子,两边耳朵里塞着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两头还连着黑乎乎的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老板娘气的拽下来孩子耳朵里的东西:“你这孩子,叫你来帮忙的,你倒好,整天带着耳机听歌,信不信我把你这随身听给扔了!” “知道了,知道了。” “哝帮你收着,等干完活了再听。” 小男孩不耐的摘了耳机,按了一个按键,那东西回弹上来,那东西就不转了。 唐元元注意到,这个机器里面转的东西好像是磁带。 看老板娘要收进抽屉,她赶忙问:“老板娘,这是什么东西?能听歌吗?” 唐元元是大主户,老板娘本来是急着装货的,但听到唐元元问,也只好重新拿出来聊两句:“这个叫随身听,在永安百货买的,日本货,很贵的,都是这个败家子,一天到晚,竟是败钱了。” 小男孩这随身听刚买了三天,还在新鲜期,分享欲正是最旺盛的时候:“这个听音乐特别好,装在身上,走哪听哪,很方便,日本货还精细,做工好,音质听着舒服。” 唐元元笑着:“老板娘,给我听一下吧?” 老板娘摁下了按键,递过来两只耳机,唐元元把其中一只放在耳朵里,另一只给钱婷婷。 是张学友的《爱火花》,优美旋律,特有的磁性声音响在耳膜,整个头皮都发麻的那种震撼。 唐元元:“果然很不错。” 小男孩高兴:“是吧!” 老板娘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一只3500,你也好意思说。” 又跟唐元元诉苦:“这孩子,花钱大手大脚的,就这么一个小东西,唉,花了3500,有便宜的,1400的,他愣是要这贵的。” 嘴上都是嫌弃,分明眼睛都是弯的,一点没看出来嫌弃。 唐元元和钱婷婷一人背着一个大麻袋。 唐元元:“是不是很重?” 钱婷婷笑着摇摇头:“不重,我在家里的时候,最多的时候能背二百斤玉米棒子呢,像木穰,我一次能背一跺。” 唐元元笑:“你不嫌拿货辛苦就好。” 钱婷婷:“我觉得特别好玩。” 李木照旧比唐元元先拿好货,等在约定的店门前好一会了。 这市场对面就有一家不错的旅社,三个人背着货走过去。 冬天黑的早,这会子夜色已经有点上来了,透明的发廊里,有女孩子穿着清亮的衣服,大腿,四肢都漏出来,嘴里还吹着烟,路过的男人会看的目不转睛。 钱婷婷拽了拽唐元元的袖子:“那个,就是洗头妹,对吗?” 唐元元点头。 钱婷婷面色白了白,加快了脚步。 现在过年期间涨价,从原来的60块,涨到了90块。 钱婷婷吞了吞口水! 三个人,开了两间房,唐元元和钱婷婷住一间,李木自己住一间。 钱婷婷的眼睛又看不过来了,这里的房子,铺了地板就算了,地上还铺着一层软布,唐元元说这叫地毯。 他们卫生间的墙上都铺地板,玻璃弄成的厕所,还可以洗澡,洗澡的东西不是桶,也是她没见过的东西,有点像向日葵的脑袋,出来的水像雨,能从头顶浇下来。 坐在窗户上,能看到好多灯,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亮。 钱婷婷忍不住感慨:“大城市真好。” 唐元元:“是啊,这里连指路都可以挣钱,所以我决定,以后就念沪市的大学。” 钱婷婷:“那我也考沪市的大学。” 唐元元用酒店的电话拨给余芳芳:“有一种叫随身听的东西*,就是巴掌大的收音机吧,能装在裤兜里,走到哪里都能听歌,不过价钱很贵,你要吗?有三千块的,还有五千块的。” 余芳芳剥着电话线:“听着就很不错,要!我要五千的。” 唐元元:“你能做主吗?那可是五千块的。” 余芳芳:“当然了,我爸一个大哥大都好几万,凭什么他闺女不能用个随身听啊,就要五千的。” 唐元元又和几个店里的有钱顾客分别打了电话,一圈下来,就订出去三个三千的,一个五千的。 钱芳芳:“你三千的随身听,要卖钱芳芳五千啊?” 唐元元:“你是不是在想,都是同学,我竟然加她五千块?” 钱芳芳摇着脑袋:“没有。” 唐元元:“别否认了,我知道你是这么想的。” “你想想我下午跟你说的话。” “我店里的大客户都很清楚,我的货,从沪市背回去要加钱的,做生意,不为了挣钱,我大过年的跑过来干什么,不过,你也不要特意和余芳芳说底价的事,也不要跟任何人说。” “同学都还是孩子,她们理解不了这种商人思维,以后,不管你是自己做生意,还是给我打工,底价这种事,都不要跟任何人说。” 钱芳芳似懂非懂的点头:“我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唐元元带着钱婷婷打车往永安百货拿货,先去找随身听,果然在一口的店铺找到随身听。 在沪市这样的大城市,无论东西多贵,都不缺顾客,店里的客人挺多的。 唐元元穿的破,看起来不像是来买随身听的,像是来蹭歌听的,自然也没售货员理她。 “这位先生,您想要看随身听吗?” “这位女士,您是想要试哪款随身听?” 前面一句话是照顾她身后的男士说的。 后面一句话,是招呼后面的女士说的。 唐元元招招手:“我在这呢,我也要买随声听。” 那服务员就道:“抱歉,女士,我们这里的随声听,不买不能试。” “那你别后悔,”唐元元指了她身边的销售:“我要十台随声听,现在开票。” “……” 女孩都被吓傻了,“那个,你要不要先试试哪个型号?每一款价格都不一样的。” “你分别都给我试一下。” 唐元元要了5台一千四的,三台2700的,两台3500的。 但是,货不够了。 “不好意思,女士,最后一台的T515已经卖出去了,要不您拿T115,这个价格才2700。” 唐元元指向她后面的女孩子:“我没有,那为什么她在我后面还有?你们卖东西都不分先来后到的吗?还是,嗯歧视我是外地人?” 唐元元认出来,这个女孩子,就是上次进货的时候,水钻店里,要和先沈总喝咖啡的女孩子。 “你本来就是外地的乡巴佬吗,”长发女孩子拨了拨头发就道:“买东西,紧着我们本地人买,这不是很正常吗。” “收银员,给我拿货吧。” 唐元元盯着售货员:“你们确实要这么处理吗?” 那售货员不敢看唐元元:“女士,不好意思。” 唐元元就不指望她了,手一伸,直接抢过女生的收货单:“我已经付过钱了,这位女士,你这是抢,你自诩沪市人,却抢我一个穷人的商品,还真是好笑,当然,你要实在想要,那我就让给你吧。” 女孩子面色通红,“谁要你的东西,我才不要你的臭东西。” 唐元元就撕碎了她的单子:“好了,她现在不要了,拿给我吧。” 售货员:“……” 女孩子一张脸都涨红了,偏又辩驳不过,只能“你你你”的跺脚。 然后,她忽然一道颀长的身姿,隔着店门,卓悦的气质碾压性的胜过周围人。 她流着眼泪就跑出去,“小沈总。” 男人顿住脚,目光落在突然冲出来的女孩子身上:“林小姐,怎么了?” “听说现在有日本进口的随声听,我本来想买个最好的送给你,可那个乡巴佬欺负我,抢我的货,亏她上次还沾了我的光,享受了八折,现在还欺负我。” “小沈总,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这商场是你家的产业。你跟他们老板说说,不许把货卖给乡巴佬,这么高端的商场,这种乡巴佬就不应该进来。” 男人回头,就看见,唐元元穿着最普通的花袄棉服,头发也是简单的马尾,一双眼睛清亮。 也冷。 冰冰的看着他。 钱婷婷壮着胆子道:“不是这样的,明明是元元先付钱的,还笑我们是乡巴佬,是她欺负人。” 小沈总转了转中指上的项圈,“林小姐,我奶奶跟我说,你最是善良大度,经常去喂小区里的流浪猫,每年都做善事,捐助山区的孩子衣物钱款。” “这位小姑娘说的话,应该不对吧?” 钱婷婷急的脸都红了:“我才没有撒谎,这里这么多人,不信你可以问嘛。” 美丽温柔的林小姐:“小沈总,你说的对,我怎么可能跟这种人计较,算了,我把货让给她了,你有空吗?我请你喝咖啡。” 小沈总:“好。” 林小姐就跟着小沈总走了。 钱婷婷咬着唇瓣,不太高兴,这都什么人呀。 唐元元接过退回来的钱,拿着随声听出门了,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去拿货。 钱婷婷:“元元,你别不高兴啊,那种人太坏了,还撒谎。” 唐元元:“你已经说了,她不是好人,那我为什么要在意她的话。” 钱婷婷:“啊?你没生气啊?” 唐元元:“我要忙着挣钱,没时间对无关紧要的人生气。” 唐元元去进了高档化妆品,水晶卡子似乎开始在店里走下坡路了,顾客可能还是觉得黄金更实惠,玉城还是太小了,于是这次只拿了十只。 店长笑盈盈的道:“你今天运气真好,刚才我们小沈总巡店,让我们做新年回馈活动,全场八折。” 唐元元这十只,六千多块,也能省一千多了。 上一次进货还是国庆节,店里的香水早就卖完了,唐元元又去大量的进高档香水。 买完货回去旅社,李木还没回来,他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回来,带回来一个坏消息,回去的火车票只有大年三十的了。 也就是说,他们得在这多待六七天。 刚进完衣服,又来沪市进货,唐元元和李木的钱都压在货上了。 李木:“我就剩260了,你还剩多少?” 唐元元捏着眉心,是她大意了,来的时候看火车上人不多,却没想过,沪市都是外地人,这个时候,出沪市的票才紧张:“我情况比你好。” 李木放心的摸摸心脏:“还好,你还能负担一下住宿费。” 唐元元:“我比你多30块。” 他们住宿费一天就要一百八,他们带着这么贵重的货,根本不可能去小旅馆住,这还不包括一天三顿饭,现在沪市的公交车根本挤不上,随便去哪都有打车,过年期间,出租车也加钱,随便去个地方都要十块二十块。 李木:“死了死了!” “这回完蛋了,难不成我要住马路?” 钱婷婷也很担忧:“那我们怎么办呀?” 唐元元:“怕什么,明天就在沪市挣吧。” 天一亮,钱婷婷被摇醒的时候,唐元元已经在用皮筋套马尾辫了,赶忙掀了被子起来洗漱。 “我们真的不要换个便宜点的地方住吗?” 唐元元给自己套袜子:“不能,这些货都是我的身价,这点房费比不上。” 俩人收拾好出门,李木也出来了。 经过前台,俩人又掏出来二百块钱,续了今天的房费,钱婷婷看的心里肉都疼。 这下,俩人身上加起来勉强有三百块钱。 买了三块烧饼当早饭,这个时候,天还是黑的,寒冬凛冽,公交车这会子总算没有特别多的人,还有座位。 转了三站车,到水果批发市场,这里有成箱的水果,也有那种漂亮的纸箱,水果篮单独售卖。 唐元元算了一下账,他们成箱到水果下面不太新鲜,价格还要贵一点,就单独自己买水果,还有纸箱果篮装。 三百块钱,只留了车费。 钱婷婷的心肝都颤了,今天真的不会吃饭都没有吗? 但李木连最后一块钱都掏给唐元元,一句怀疑的话都没有说,而唐元元也是埋头扛着水果,她也只能照做,扛起三筐水果。 这个时候,天也就是才有了点亮色的程度,公交车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好在还没到挤不下的程度。 不过司机的脸色明显都不太好了,说了句下去,公交车不让带货。 李木绷着一张脸,一副不好惹的模样:“你算老几,你说不让带货就不让带货啊。” 司机:“这是公司的规定。” 李木:“什么公司规定,我才没看见,开你的车吧,一个破司机,管这么多闲事呢。” 司机见过不守规矩的,没见过不守规矩还这么不要脸的!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唐元元已经抓紧投了硬币,赶忙拦着司机:“不好意思,他这人就是性子不好,我们一会就下去了,下次不做了。” 李木看着就是不好惹的,随时就能上来给他一脚的凶悍,司机也不想惹事,唐元元拦着这一下,正好给了他台阶下,也就算了。 李木把9箱水果摞在一起,也没占多大地方。 沪市太大了,唐元元所知的信息有限,但是她很确定,这个城市的商机,摆摊的小贩一定是最懂的。 唐元元看见一条道上摆礼品箱摆了十几个,身后是高档住宅,对面是公司高高的写字楼,唐元元记得,这里面很有公司,那个小沈总的进口公司也是在这里,立刻就带着李木钱婷婷下了车。 挑了个尾巴的位置,三人刚把水果摆下,隔壁摊子的夫妻俩,仗着男人粗壮就来赶人:“唉,你们干什么!这里不准摆摊,是我的地盘。” 这种人,就是想要武力赶人,不想有更多的竞争者,唐元元觉得,自己一定是来对了地方。 她直接道:“李木,上去干。” 而她自己,就直接撕箱子,开始干活。 李木也不跟男人废话,直接握紧了拳头,上去就给了男人鼻子一拳头。 钱婷婷眼睛都直了,心口那个跳啊:“咱们不用管李木吗?打起来了?” 这怎么,都不沟通一下,直接打人啊。 人家在这摆摊,他们不想有竞争也正常啊,要是好好说,没准人家就同意了。 唐元元已经拼好了第一个箱子,头也不抬的道:“我知道你怎么想,打架终归不好,和气生财。” “我们是新来的,来了多少会抢人家生意,人家不高兴也正常。” “钱婷婷,我们现在身无分文,这关系到我明天的住宿和货的归属问题,我没有办法替别人考虑那么多,我不允许自己失败。” “这里有十三个卖礼品箱的,如果我们好说话,其它的人会上来一起赶我们,等他们目标一致,我们再想摆就难了,只有让这里的人都明白,我们不好惹,其他人就会掂量,要不要上来帮忙。” “你看,其他人在观望,就是在衡量,懂了吗?” 钱婷婷:“那我要不要去帮李木?” 这会子,李木脸上也挨了一拳,唐元元说:“去摔那家的苹果,其实凶一点,把自己伪装成凶悍的泼妇样子。” “立刻。” 钱婷婷想了想她奶跟人吵架的样子,握紧了拳头,一鼓作气,大步往对方的水果摊前走,女人还以为钱婷婷来吵架的,都已经起身了。 结果,钱婷婷一弯腰,拿起她上面摆样子的大苹果和梨就摔在地上,接着是整箱抱起来,女人早就心疼坏了,这水果可都是钱哪,抱住箱子的一瞬间,心肝都是颤的:“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那边,男人也立刻跟李木住手了,鼻血哗哗流,眼睛青肿,看起来很骇人。 水果摔了,比他被揍了都心疼:“你们到底讲不讲道理?凭什么摔我家东西,还打人?” 女人已经怕了钱婷婷一伙了:“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不要打架,更不能摔东西。” 唐元元直起半蹲的膝盖,从地上起来,顺带捡起那只小水果的弯刀,在手心拍啊拍的,语气微冷,目光坚硬:“本来也没什么冲突,我们三个人,进了这些水果和纸箱,来这就是卖礼品箱的,没人来拦我的生意,我们自然也不惹事。” “但要是想坏我的生意,那我可就不好说话了。” 刚才差点要损失一箱水果,女人可不想惹事,反正这里这么多摊子,立刻狠狠剜了男人一眼:“你回去。” 然后和气的跟唐元元道:“那没事了,刚才我老公说错话了,你们卖吧,卖吧。” 另外十几个摊子也就缩着脑袋不说话了。 李木的脸颊也青一块,唐元元问:“你没事吧?” 李木:“好着呢,我就是大意了,才挨到了一拳头,那孙子都成熊猫眼了,肚子给我踹了三角,我厉害吧?” 唐元元:“回去多练练拳脚,争取下次打架毫发无伤。” 李木:“那是必须得。” 钱婷婷忍不住翘起一丝唇角:“唐元元,你真厉害。” 唐元元只有一句话:“干活。” 三个人快速分拆纸箱,摆水果,装果篮,半个小时左右,水果箱就基本装好了。 唐元元暂时没让用胶带封口,她准备一会给人看实货,卖一箱封一个口,然后就摆好了。 他们这个位置,属于最尾巴的位置,写字楼路口的红绿灯一过来,那边的人就直接在那买了。 钱婷婷忍不住忧虑道:“咱们这个位置好像有点差,能卖出去吗?” 李木盯着唐元元:“靠你了。” 唐元元目光在十几个摊子上都转了一圈,位置确实差。 她想起来铺在地上的麻袋,给从箱底抽了出来,把另一端的线也给拆了,直接套在身上。 李木:“这么丑!” 钱婷婷倒是不躲,自己就往身上套,可是她爱问啊:“咱们好好的衣服,干嘛要这个?” 唐元元:“吸引人啊,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落难的亲生三兄妹,弟弟是智障,我们来沪市是打工给他挣钱看病。” “我们穷啊!穷的穿麻袋。” 钱婷婷:“啊?”这好像是骗人啊。 李木看着那个麻袋都要气笑了:“我反对,可以是给弱智的妹妹看病。” 唐元元下巴指了指钱芳芳:“你觉得她能演好这个弱质妹妹吗?” 李木鼓着脸颊,没好气的抢过去,套在身上。 三个人拿货穿的都是破衣服,外面罩着破麻袋,一点也不违和。 但他们仨本身也成了一道特殊的风景线,让人很难忽视的那种。 写字楼里出来的男人鼻梁上架着眼镜,身上穿西装,一看就文质彬彬的,他一眼看见三个麻袋。 实在是太吸睛了,过了马路就多走了两步。 “你好,我是写字楼里合成律所的采购,要给员工采购一些年货,大概要十二箱,你们这个礼品箱你怎么?” 这年头,很多正规公司的采购暂时也还没那么正规,唐元元一下子就明白了,难怪这里这么多礼品箱。 度面写字楼公司多,这里的白领薪水高,福利也好,公司要发年货,他们自己可能也要送礼,省的他们跑腿,也喜欢这些带包装的水果。 要是遇到几单大公司的采买,那钱就是流水一样哗哗的往口袋里进。 唐元元就道:“我们姐妹是给老板雇的看摊子的,老板说,纸箱十箱以上十五,可以吗?” “能再便宜点吗?这是公司采买的,而且我们一次要这么多。” 唐元元:“抱歉,老板说的就是十五一箱低价,不过能给我们提5毛一箱的提成,那我让你三毛,我拿2毛行吗?我才攒了217块钱,还差一千八才能手术。” “实在是,弟弟脑子不太好,我们姐妹辍学来沪市,就是给他挣医药费看病的。” 对方一看,李木目光呆滞,笑的跟个傻子似的:“看病,吃药药,木木就好啦!” 太可怜了! 难怪穿麻袋呢! 唐元元却不知道,奔驰车上,林小姐远远看见三个麻袋,让司机把车往前开了开,停在路边,一眼认出来、 这不是商场里,昨天跟她挣随身听的女的吗! “小沈总,你看到了吧,这女人就是个骗子,专门骗钱的,我说呢,这人明明穿那么破,却有钱买大牌货,肯定钱都是骗来的。” “你看,你看,这人被他骗到了,掏钱了。” “不行,我要去拆穿她。” 第60章 小沈总摘了鼻梁上的眼镜,漫不经心擦拭:“林小姐。” “你听过卖梳子给和尚的故事吗?” 林菲儿摇摇头。 小沈总目光越过车窗,落在唐元元身上:“是一个关于销售的故事。” “一个销售,一把没卖出去,他以为,和尚没头发,根本不需要梳子。” “第二个销售卖惨缠着和尚半天,和尚同情心发作,买了一把。” “第三个销售注意到拜服的人容易弄乱了头发,建议寺庙的庙堂上摆放一把梳子,方便香客整理鬓发,卖出去了六把。” “第四个销售直接找到主持,他规划了一份弘扬寺庙名声的规划书,在梳子上刻印寺庙名,建议每一位上香的香客赠送一把木梳,如此一来,寺庙的名声必然倍增。” “为了挣钱,包装一下自己的产品,或者自己,也无可厚非,算不得骗人。” 林菲儿道:“小沈总,你就是性子太好了,不愿意把人想的坏。” “这种人,假装可怜,骗了钱又去潇洒,我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你等着,我去揭穿她,看她以后看见我,还嚣不嚣张。” 小沈总:“你不是她的对手,一会,可能要哭鼻子。” 林菲儿:“……才不会。” “小沈总,你不要以为我这么笨啊,一会你就看她哭吧。” 司机把车停在人行道,林菲儿下了车。 她今天穿的纯白的皮草,腿上一双过膝的靴子,贵气又青春,十分惹眼。 钱婷婷吞了吞口水,就看见,她扭着纤细的腰肢,笑盈盈的踩着台阶朝这边走来。 紧张的扯了扯唐元元衣袖示意,完蛋了! 这个人会不会还记着昨天的仇,来报复啊。 唐元元其实比钱婷婷更早看见,小沈总的大奔驰实在是太惹眼了,她很难不注意。 车窗半降,能看到男人的一截下颚线,修长的骨指搭在车窗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扣。 唐元元收回视线,继续封箱子。 林菲儿的高跟鞋鞋尖落在视线之内,她从地上起身:“女士,要买礼品箱吗?箱装15,果篮装18.” 林菲儿:“你刚才跟这位先生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可真能装啊。” 她指着唐元元,和律所的男人道:“你别上她的当,她是骗子,昨天,还在永安百货跟我抢随身听。” “你不要给她骗了,不要在她家买货,你去别人家买吧。” 钱婷婷心里那个慌乱,胶带都找不到口子撕了。 这个人,果然是来报复的。 她们要被人当成骗子围观了吗? 正在这个时候,唐元元的手摁在她手背上,微微凉,指腹还有点粗糙的茧子。 “妹妹,我知道你饿了,一会交了水果,就有钱买烧饼了。” 钱婷婷:“?” 李木拍着手,瞳孔放大,像个傻子的欢乐:“烧饼,烧饼好吃。” 钱婷婷后知后觉的吞了吞口水:“我还能忍,给弟弟攒医药费重要。” 律所的男人看的于心不忍,从皮夹里拿了五块钱出来:“小姑娘,你们要是没吃饭,就先去吃饭,一会吃饱了搬到公司一样的。” 唐元元:“谢谢,我不能要,你能买礼品箱已经很好了。” “我们已经习惯一天吃两顿饭了。” 说着,最后一箱礼品箱也封上,放进了小推车上。 林菲儿:“唉,她们是骗子,你怎么还信她们啊?她们真是装的,她昨天真的在永安商场买随身听。” 旁边摊位的一对夫妻巴不得唐元元被拆穿,走过来:“这位女士说的是真的,他们真是装的,他刚才还打我老公来着。” 唐元元的小刀,切开苹果,“我给你吃苹果,不要再砸我们摊子,行吗?” 借着送苹果的机会,背对着男人,面上已经换了表情,凶狠凌厉,轻声:“这单子要是黄了,信不信,我让你的摊子,今天,明天,过完年都摆不成?” 女人一下子想起来刚才的事,自己家也得在这做生意啊。 心头一跳。 只好拉着他老公:“算了,让他们摆吧,也挺可怜的。” 唐元元把一半苹果塞给女人,剩下的一半塞给林菲儿:“免费给你吃,不要捣乱了,可以了吗?” 林菲儿甩了手,半边苹果掉在地上:“谁要吃的苹果,我才不是为了你的半边苹果冤枉你的。” 唐元元:“抱歉,礼品箱多少,老板都是数好的,我没办法给你一箱。” 林菲儿:“你胡说八道什么,苹果我要多少有多少,我需要讹你的?” 律所的男人一看林菲儿的时候,唐元元就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林菲儿,一落到她脸上,唐元元就用老实无措的目光眼神。 林菲儿:“唉,你看,她根本不老实,她还瞪我。” 男人一看,小姑娘大概没遇见过这种事,都害怕了。 林菲儿:“你还装!” “唉,你看,她又瞪我!” 几个回合下来,林菲儿就跳脚了,偏又找不到证据证明,律所的男人的耐心已经告罄,他已经认定,这女人大概是哪个富人家养坏脾气的大小姐,要全世界都听她的。 跟唐元元道:“走吧,去公司拿钱。” 林菲儿气极,忽然想起来小沈总,“等等。” “小沈总,你刚刚一定都看清楚了,她变脸的样子了吧?” 车窗完全降下来,露出来一张精致的侧脸,“菲儿,上车吧,别耍小姐脾气了。” 林菲儿看一眼唐元元,跺了一脚,只好上车。 唐元元拿下麻袋,顺利跟男人进了公司,从财务那拿到12个礼品箱的钱,整整180块。 “先生,你这个小车,很好用水果,我能不能借用一下?” “水果重,我一次搬不了太多箱,你们什么时候用,我会给还回来的,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给押金押在这里。” 男人道:“这是我们公司中午运盒饭用的,十一点半,公司盒饭会准时到,我要去一楼给拿上来。” 唐元元:“成。” 她又问:“我能去对面的公司推销礼品箱吗?” 男人注意到,小车上还多放了一箱:“你刚才故意多放一箱,已经想好了要过来推销?” 唐元元点头:“嗯。” “我要挣钱,不然没钱吃饭。” 男人自己也是普通家庭考上的大学,才进律所实习半年,现在干的都是杂事:“你去吧,马上过年了,家家都要给员工发礼品,你们就在对面,也好采买。” 对面是一家会计事务所,他和前台还认识,把唐元元带了过去,就这样,“小姑娘挺可怜的,弟弟脑子不太好,还要筹手术费,你去问问吧。” 小姑娘就去问了一下,然后唐元元就又接了六个礼品箱。 唐元元就发现,有时候其实就是有个人去问一下的事,当然,也有人反感这种推销,有的人对贫穷产生的是怜悯,有的人厌恶穷人,还不等她靠近就让她走。 这个时候,就接近午饭时间了。 律所的小打杂正想着小推车也该回来了,唐元元已经从电梯里出来,小推车上是公司的盒饭。 “你还直接给推上来了,谢谢你啊。” “是你人好,先帮了我。” 小推车,唐元元就又明目张胆的使用了,她又去楼下给公司运盒饭,轻易的就能和公司这些边缘化的小打杂说上话了。 毕竟,谁不喜欢有人主动帮忙干活呢。 她原来问五六家,能有一家前台帮她问问的,现在几家办公室的小职员一问,短短一个午饭的时间,她又拿下三个公司的礼品箱,出了三十多箱,加上早上的,已经卖出去五十箱了,已经净赚五百块了。 加上李木和钱婷婷在路边卖的,早上批发的礼品箱已经全部卖光,但这个时候才下午两点半。 钱婷婷和李木直接叫计程车去批发市场,又批发了三百斤过来。 唐元元继续推着小车推销推销,小沈总的进口水晶公司也去。 “你好,员工福利礼品箱,里面都是最新鲜的水果,麻烦你去你们公司人事那问一声可以吗?” 结果,前台却笑盈盈的鞠了个躬;“是唐小姐是吧?” 唐元元意外,这前台记忆力还挺好的,都半年前的事了还记得:“你还记得我?” “你跟我来。” 唐元元还以为她是带自己进人事部,让她自己问。 有的前台不愿意多事,但人也很好,会放她自己进去问。 结果,穿过一片格子间,对方在一扇办公门上敲了敲,过了一息,里面传出一道磁性低沉的声音:“进来。” 门推开,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男人一身鱼骨纹西装,半垂的脸颊精致性感,标志性的金丝边眼镜在鼻梁上投出一小块清亮的光斑。 身后,前台出了办公室。 唐元元拉着小推车,靠近办公桌,把打样的礼品箱搬到桌子上:“你好,这是我卖的礼品箱,十五一箱,里面装的都是最新鲜最好的鲜果,作为员工福利发下去很好。” 男人的钢笔落下最后一捺,铁画银钩。 目光从白纸黑字的文件上抬起,挺直的肩背松弛的靠在椅背上,落在唐元元脸上:“不记得我?” “记得,小沈总。” “不是已经进了货了?不是应该回老家,怎么买起礼品箱?” “买不到回去的火车票,我的钱进货拿光了,我没钱住宾馆了。” 男人一指椅子:“坐。” 前台去而复返,端了两杯黑乎乎的东西进来,又出去,带上了门。 小沈总端起来杯子:“试试。” 唐元元看黑乎乎的东西有点像刷锅水,但上面又有花,喝了一口,又吐回来:“这是什么东西,太难喝了。” 男人没笑,没什么表情的回:“咖啡。” “沪市人都喜欢喝这个。” 唐元元:“谢谢,我不太喝的惯,您要多少礼品箱?” 小沈总道:“沈家名下十几个公司,加上总部,员工大概有四千人。” 唐元元:“需要四千份?” 小沈总:“我有一桩棘手的项目,需要在年前拿下,你若是能帮我办成了,我订你4300份礼品箱。” 唐元元:“你多少钱一份跟我订?” 小沈总:“15.” 那意味着,这一单可以挣67500块。 唐元元有点警惕,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坑:“你的员工应该都是大学生毕业,没人办的了吗?” 小沈总:“你若是不愿意办就算了。” 唐元元:“我试试。” 小沈总:“你出去找范特助,他会告诉你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信息点,在让他给你安排一套房子住下。” 水晶卡子的株洲省代理有一笔坏账,去年下半年的30万的尾款都还欠着,握着代理权的人却遇上车祸发生了意外,儿子和私生子瓜分了财产,谁都不愿意付这笔钱。 对方的代理合同签了三年,现在,更换代理权公司这边又属于违约。 儿子仗着三年的合约,只想再吃一笔钱,既不付货款,也不再经营这桩生意,要是打官司,还要耗费一年多,花钱不说,公司空白的这一年多的株洲市场就会失去,损失预估要在五百万以上。 公司已经去过几拨律师销售谈判,对方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张口就要两百万,一分不让,两百万到账才愿意放弃这代理权。 现在有两个路子,要么劝他好好经营这水钻生意,要么放弃代理权,把40万还上。 唐元元:“这里是沪市,株洲远在海边,我去了啊。” 范特助道:“这二世祖嫌株洲无趣,来沪市玩了,小沈总说了,只要你有需要,任何帮助我们都可以提供。” 唐元元还真有,沪市的交通太难了:“车可以吗?” 范特助:“小范总早就嘱咐了,车,钱都任由你支配调度。” “这是小沈总预支给你的。” 范特助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信封,信封里是50张全新的一百块,还有一个大哥大。 “会用吗?” 唐元元摇摇头,不过她把信封推回去,只拿了大哥大:“这个等事成之后再说,这个,我先拿着。” 范特助又花了三分钟教她,把自己的号码存了进去。 范特助:“现在,你就可以支配我了,先去哪?做哪件事?” 唐元元:“先卖礼品箱。” 范特助:“……”难道不是先去商场换身行头,或者去找哪个二世祖? 卖礼品箱算什么事啊! 这辈*子都没站过街的范特助眉头都快拧成毛毛虫,用大哥大拨了几个电话,很快,这几百箱的礼品箱就来了一辆面包车拉走了。 唐元元给钱婷婷的麻袋拿下来:“下班了,走吃饭。” 钱婷婷:“……” 范特助:“唐女士,要中餐还是西餐,如果是中餐,粤菜湘菜淮扬菜川菜苏菜徽菜闽菜浙菜,你想要吃哪个?小沈总交代了,都算公司支出。” 唐元元:“馄饨。” 范特助:“……” 唐元元看范特助的目光扫过油腻腻的桌子板凳,站着身子,目光四处看又不坐:“范特助,你若是吃不习惯,不用为难自己,去大餐厅吧,一会我吃完了去找你,反正有大哥大。” 范特助笑了笑,在凳子上铺了个手绢:“没事,小范总嘱咐了,这几天都听你的差遣。” 馄饨上来,范特助勉强吃了三颗,就放下了勺子。 钱婷婷不明所以:“这馄饨这么好吃,你怎么不吃啊?” 唐元元踢了一脚钱婷婷:“你踢我干什么?” 唐元元:“……” 李木鼓着脸颊,不悦写在脸上的抢话:“人家是大款,怕是这辈子也没吃过这种地方。” 唐元元:“……”为什么她的两个同伴都这么没脑子。 “不好意思啊,范特助,我们都是小地方的,说话都比较直,不是说你嫌贫爱富,眼高于顶啊。” 范特助:“……唐小姐说话还真是直接,是我的问题,东西是好东西,只是小沈总有洁癖,我是他助理,习惯了精细的环境东西。” 李木砰的把碗磕在桌子上,汤汁溅出来,“老板,再来一碗!” 黑色的羊绒大衣上,袖子上新添了溅出来的几个油点,范特助眉头蹙了蹙。 李木晃着腿,一身痞气:“不是洁癖吗,怎么不把衣服脱了?” 唐元元踩了一脚李木:“李木,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李木鼓着脸颊,不说话了,大口吃馄饨,一口气吃了三碗。 “咱们为什么要帮这个小沈总做事啊?” 唐元元:“六万块,你不要?你不要我自己做。” 李木:“那我也不要住他的房子。” 唐元元晃了晃手里的大哥大:“这一个大哥大就三万块,要是你是老板,你看在自己的视线里,你害怕不害怕,我拿了东西就跑了?” 李木还是不太高兴:“我又不是住不起宾馆,反正我不想去。” 唐元元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你哪来这么多毛病,不用花钱你惹出你这么多废话。” “去收拾东西。” 李木:“你就不能轻点。” 钱婷婷手脚利索的收拾了行囊,其实他们没什么衣服,主要是货。 房子是一套三室两厅的大平层,真皮沙发,波斯地毯,水晶吊灯,唐元元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钱婷婷的都不敢下脚了。 只有李木,鼓着脸颊,浑身上下都写着不屑。 钱婷婷把东西收进卧室,唐元元就直接跟范特助道;“走吧,我们先去看看人。” 李木手插进兜里,也跟着下楼,打开车门弯腰钻了进去。 二世祖名唤刘刚,人在沪市最大的声色场所玩乐,唐元元一行人到的时候,他正抽着雪茄吞云吐雾,左右手都是美女,坐在牌桌前,堵的挺大。 的确是传说中的二世祖,看起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那种。 范特助点了一杯咖啡给唐元元,“拿着” 李木伸手就接了过去,喝了一口吐出来:“她不爱喝,我爱,噗!” “这什么东西,这么苦?刷锅水?” 范特助:“这是我给唐小姐点的咖啡。” 唐元元:“玉城没有咖啡馆,我们都不习惯喝这个东西。” 范特助温和一笑,“是我的错,我应该先问你的意见,汽水行吗?” 唐元元点头:“谢谢。” 范特助又看向李木:“李先生,啤酒可以吗?” 李木:“我也喝汽水。” 范特助:“你有没有什么想法,能劝服他的?” 李木:“打不就行了,我去给他打到认账。” 唐元元:“然后你也进去了,怎么,你要打算去牢里做生意?” 范特助:“小哥,沪市这个地方,讲究律法,要是靠拳头就能做生意,那最后钱的就是□□,可不敢轻易动拳头。” 唐元元:“现成的生意,经营就能挣钱,他为什么不愿意做啊?” 范特助道:“刘刚的父亲在外面有好几个家,私生的儿子女儿有6个,现在在打官司要分老头的遗产,这水晶生意,是老头子的项目,要是一直做,兄弟姊妹7个年年都得份进账,但要是一笔债务,7个姐妹也可以分,刘刚要是能从公司要到200万,这就是他自己的财产,不用跟兄弟姐妹们分。” 唐元元:“要我,我可能也选择不干,谁愿意给私生的兄弟姐妹当牛马。” 范特助:“让人头疼的地方,就在这里。” 李木:“那要怎么说,咱们还干啥,别废时间了,明天还是去卖礼品箱,省的在这废功夫,咱又不是赚不上。” 唐元元瞪他一眼,李木鼓着脸颊闭嘴了。 唐元元围着赌桌转了一圈,问:“你们公司可以造假吗?” 范特助:“……” 听了唐元元的想法,范特助拿着大哥大出去请示了,毕竟他也没听过这么离谱的想法。 李木鼓着脸颊:“沪市人做生意真麻烦,什么都要问律师。” 唐元元:“又犯老毛病了,我看我们得向他们学习,打架毕竟触犯法律,你看这里的人,大家都习惯讲法律条款,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以后等咱们开公司了,也要重视法务这一块。” 过了五分钟,范特助揣着大哥大回来:“可以。” 唐元元:“那你会赌钱吗?” 范特助:“略通一点。” 唐元元看向李木:“知道怎么配合吧?” 李木老老实实点头。 唐元元就走向赌桌,这里的男人西装革履,女人都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漂亮的裙子,唐元元穿着很土的大花棉袄,像是扫大街的误入了这里。 她手撑在赌桌上,问:“范特助,你跟我讲一下,这炸金花的规则吧。” 范特助就道:“好,炸金花共用52张牌,由荷官分发牌,一人三张” 刘刚扯出来一个笑:“范特助,你今天玩的是什么招数?” “原生态啊?” “总不是你们公司叫这么个人来跟我谈生意吧?” 唐元元微微点头:“说对了,刘总,唐元元。” 范特助道:“刘总,这是什么小沈总钦点的,就水晶卡子的代理权来和您谈判的。” “她?就这个村妹?”刘刚狠狠笑了一把:“我说,你们公司是山穷水尽了?沈家好歹在沪市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现在连个销售都顾不起了吗?要找个村姑?” 他从怀里拿出来一百块钱:“小妹妹,你啊,还是别在这搞笑了,这钱你拿着,你给自己买件衣服,买点吃的,别耽误我赌钱啊。” 唐元元:“我又不会赌钱,连规矩都不知道,这样你都不敢跟我堵吗?” 刘刚:“就你,还赌钱?要跟我?你买的起筹码吗?” 唐元元偏头,“范特助,他瞧不上你们公司,能帮我买些筹码来吗?” 范特助:“唐小姐只管放心,小沈总亲口吩咐,整个公司都会站在您身后,您只管放心,用多少筹码都没问题。” 很快,范特助朝赌场的马仔招手,递上一张支票,比刘刚多两倍的筹码就摆在唐元元面前,刘刚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唐元元也落坐在椅子上:“刘总,开始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65 第61章 唐元元:“李木,给我拿汽水。” 李木端着汽水过来,扶着吸管,方便唐元元不用低头,不用弯腰。 “……” 刘刚:“你是我见过,最会享受的村妹,不过,是个好主意。” “你们俩,也喂我喝汽水。” 唐元元:“谁说村妹就一定得是唯唯诺诺,紧张怕人的?” 刘刚:“有道理,能跟我刘刚做到一张桌子上赌牌的,就没有凡人。” 美丽的荷官开始发牌了。 唐元元:“范特助,麻烦你再给我讲一遍规则,我给忘记了。” 刘刚:“……” 唐元元撑着下巴,嘴里叼着汽水管子,不耐烦的听着,漂浪的荷官也发完三张牌了。 刘刚看一眼自己的牌,顺金,JQK。 这个牌很大了。 他就上了一千的筹码。 唐元元连自己的牌都不看,“跟。” 李木就推出了两千的筹码。 刘刚:“……”他觉得应该收回刚才的话,这村妹完全就是胡闹,哪有人赌钱都不看牌,直接跟的。 “范特助,你就这么任由她胡闹啊?” 范特助:“小沈总吩咐了,这件事由唐小姐全面负责,唐小姐的意思,就是我们公司的意思。” 刘刚看笑话一样的眼神摇摇头,只觉得好笑。 但第三轮下来,唐元元继续两倍的跟,他就坐不住了。 这三圈下来,都已经堆成2万的巨款了! 唐元元悠闲的喝着汽水,就知道跟,不分析别人的反应,不猜牌。 这完全是看天意的打法。 他真的怀疑,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这一局现在已经码到多少钱了! 刘刚自认也是个赌场老手,越是这样,刘刚反而不知道要怎么猜唐元元的底牌。 这女人,拿的是筹码是水晶公司的,又不是她的钱,她输起来当然不心疼,自己要是输了,可都是自己的真金白银。 还真是憋气! 刘刚硬着头皮开了一局,结果,唐元元运气爆棚,三个三,豹子。 2万块尽入囊中。 刘刚:“姑娘是第一次赌钱?” 唐元元:“是啊,你没看到,我连规则都不知道。” 有的人,第一次赌钱的时候运气会特别好,你遇上了,也没办法。 唐元元照旧漫不经心的喝着汽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第二局,还是不看牌,关键是,她的筹码这回加到了十倍,一下子上了十万。 刘刚气的直接站起来了:“唉,哪有你这么赌钱的!” 谁家这么赌钱啊! 这是想直接要他的命啊,怎么跟啊。 他是来赌钱的,又不是来堵性命的,这种乱拳的打法,让他很恼火。 唐元元:“刘总不想跟啊?要是不想跟,那咱们就去谈生意啊。” 刘刚:“你们公司,说来说去,无非是那几句话,你要是同意给我200万,倒是有的谈。” 唐元元:“200万现金倒是没有的,但我能有办法,让你那一串糖葫芦兄弟姊妹拿不到钱。” “是在这里赌钱,还是去谈生意,刘总?” 刘刚当然选择谈生意,这一局,他根本不敢跟。 一行人就移步去了包厢。 刘刚混不吝的把自己往沙发里一扔,跟个大爷似的:“说说看,你们有什么好主意。” 唐元元就道:“以前,你不想经营公司,无非是不想给你那一串糖葫芦兄妹当一辈子牛马,这事搁我身上,我也不能干。” “刘总,我觉得,这件事的重点在于,不分钱给糖葫芦,而不是你不经营生意。” 刘刚忽然发现唐元元虽然穿的差,但人还挺顺眼。 以前那些销售,穿的倒是人模狗样,张嘴就要自己以和为贵,为什么到底是一家人,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分点钱就分点钱,家里的生意不能丢! 他爸给他弄一窝的私生子,他凭什么要养那一帮子人啊? 他就咽不下这口气。 宁愿在赌场败光了,赚个自己爽快,也不便宜那帮米虫。 “糖葫芦,这个比喻精准,6个私生子,还真是一串糖葫芦。” “以后我就叫他们糖葫芦。” “那你说,我怎么能又经营生意,又不给他们分钱?” 唐元元:“公司已经给你想到了好办法,重新注册一个公司给你,重新拟一份品牌,直接跟你签订,生意还是做水晶卡子,你只需要换个门头,但是变成了新的公司,跟你爸没关系了,是你自己的生意,那跟你的兄弟姊妹就没关系了。” 刘刚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不过,重新打造一个品牌,也没说你的那么容易,风险很大,万一要是失败了,我也要赔不少钱,那你们得扶持我在株洲,把这个牌子做起来。” 唐元元:“之前那40万的尾款也给你抹掉?” 刘刚:“对对对,小姑娘就是爽快,我越看你越顺眼,虽然你穿的差,但是你说人话啊,刘哥很好看你。” 唐元元:“你想吃屁呢。” 刘刚:“……唉,你这小姑娘,你敢跟我说粗话?” 唐元元:“本来,我还给你想了个主意,让你的兄弟姊妹分不到家产,刘总却只想着狮子大开口,狠狠从公司剜一口肉吃进自己嘴里,那这方法也不用说了,刘总的钱还是均分给那一串糖葫芦吧。” “范特助,我们走。” 刘刚还没见过,一个有求自己的人,说翻脸就翻脸,脾气比自己还大。 问题是,他真的不想把家产分给那一串糖葫芦啊。 他此刻算是明白了,唐元元一点都不好拿捏,跟那些销售一点都不一样。 只能换了个态度:“唉唉唉,做生意嘛,要是嫌我提的条件不合适,咱可以慢慢商量,慢慢谈,急什么呀,坐,坐。” 他给唐元元亲自倒了一杯茶:“小姑娘人不大,脾气还挺大,这就急了。” 唐元元:“刘总,我不喝茶,我喜欢喝汽水。” 刘刚:“……行,有胆色,以前你们那些销售都是伺候我的份,没想到,你都敢支使到我头上了。” “你这胆子很大呀。” 唐元元:“当然是因为,我心中有底牌,才敢这么和刘总说话。” 刘刚就笑了:“行,你是真有胆色,我这就去给你买。” 其实也不用他跑腿,门外就有赌场的侍者,也就开门吩咐一句的事。 但唐元元要的就是他的态度,这种谈判,谁的气场低,谁就要让步。 汽水拿来了,刘刚把汽水放在唐元元面前。 “小姑娘,你说说看,到底怎么样,才能把财产不分给糖葫芦?” 唐元元:“江晶公司可以帮你造出来一笔债务,从四十万的货款,变成一千万的,你父亲如今留下的都是债务,自然就没有遗产跟你的兄弟姊妹分,债务也是要继承的,甚至,你还可以反过来,找你的那串兄弟姊妹讨要财产还债。” 刘刚:“你小小年纪,还挺黑啊。” “你这到底是帮我还是坑我,我是不用跟那串糖葫芦分了,但你们江晶公司起不是捏着我的把柄,你们要是耍赖,起诉我,我不照样要还你们钱?那我损失的更多。” 范特助:“这点刘总可以放心,我们公司对起诉您没兴趣,只想把株洲的水晶生意继续下去,您可以把造假最重要的财务单捏在你手里,江晶公司没有盖你父亲私章的债务原件,怎么起诉你?” 刘刚:“雁过留痕,就算你们这边不留底单,但是有了这么多的债务痕迹,你们一样可以告我,也是有风险的。” 唐元元:“刘总,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江晶公司没有必要告你,他们要的是株洲的水晶市场,代理权捏在你手里,你不做,他们也只能白白丢失这个市场,也有这个数,那他们告你有什么意义?” “这对于你而言,已经是99%稳赚不赔的事,你要是为了那1%的风险怕来怕去,做什么生意啊,回家坐吃山空,老老实实跟那一串糖葫芦分财产吧。” “范特助,我建议您,换个名头,重新在株洲找个代理商,好好策划,我看刘总也不是做生意的料。” 范特助:“我看行。” 刘刚激动了,现在得是自己求人家了:“别生气,别生气,我没说不做。这这不是问问吗,你们到底怎么操作?” 范特助道:“我们财务那边已经给你想好了合理的名头,老刘总拿到代理权之后,我们这边给他的品牌扶持,包括货品到店面员工成本,都可以造出来财务扶持,六百万没问题。” 刘刚:“那成。” 唐元元:“我们算了一下,这操作,能让你少分至少六百万出去,你那四十万的债务?” 刘刚:“我还。” 唐元元:“对了,这才是做生意的态度,江晶公司实力雄厚,关系网强大,刘总其实也清楚,这生意做下去,有的是源源不断的财进口袋,不然,也不会特意跑沪市来赌钱。” “其实刘总也是想继续做这一块生意的,对吧?” 刘刚:“你这小姑娘,懂我,很有几把刷子。” “明天一早,我就去你们公司签合同,签完合同,立刻把四十万给你们账户存上。” 范特助:“刘总,我们的一应合同已经准备好了,这就让他们进来?” 谁知道这孙子,会不会明天头脑发热,再想什么狮子大开口的主意。 刘刚:“你们这是,有备而来啊。” 唐元元:“谈生意吗,当然要做足准备,不然岂不是纸上谈兵。” 刘刚:“行,那我也把我律师叫过来,没问题的话,咱就签。” 后面就是双方律师各自检查条款,这是个耗时间的功夫,其实挺枯燥的,但唐元元还是听的津津有味的,其实小沈总手底下的能人很多,尤其是范特助。 唐元元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精英式的谈判,怪不得人人都要上大学,做知识分子呢,有文化,有内涵,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她全程看完了这场签约过成,总算结束,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她把沙发上的李木踢醒:“走了。” 李木揉着眼睛,一看,包厢里已经只有唐元元和范特助在了。 “结束了?” “嗯。” 唐元元打算自己打车的:“我们自己回去就行,范特助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范特助:“小沈总说了,这几天我供你支配,要是他知道我偷懒,半夜给你们扔在路边打车,我恐怕明天就能拿到人事的离职单了。” 唐元元暗暗惊讶,小沈总这驭下的手段。 果然符合他深藏不漏的性子。 范特助把车停在一家肯德基门口:“唐小姐饿了吧?我们吃点东西再回去。” 唐元元还真饿了:“这店,怎么半夜还做生意?” 范特助:“这是引进的外国连锁店,洋人文化,24小时营业的。” 唐元元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听范特助说,她对不懂的东西都很好奇。 李木的精神蔫蔫的,有点困的样子。 “他们这个菜上的怎么这么快?” 范特助难免就多说几句:“你发现了华点,小沈总说你眼光精准,总是能快速抓住重点,还真是没说错。” 李木瞬间就醒了,语气不善:“你们小沈总为什么要夸她?” 范特助:“……” 李木又看向唐元元:“你什么时候和小沈总很熟了?” 唐元元:“没有很熟。” 范特助暗怪自己大意了,“你上次把那个顾客浇了一身水,快速把她弄走,小沈总很欣赏。” 唐元元:“你刚才说我发现了华点,为什么他们上餐快就是华点?” 话题又绕了回来,范特助道:“还是一种快餐文化,他们先把这些肉腌制成半成品,先炸制一遍,这样顾客在点完单之后,只需要在油锅里复炸两分钟就能完成,这样大大节省了上餐速度,且他们的操作简单,员工易培训,店易复制,小沈总判断,未来十年内,肯德基将会开遍全国所有城市。” 李木鼓着脸颊:“就这胖老头?吹吧你就。” 唐元元拿起一个鸡腿塞进他嘴里:“吃吧你。” 她自己也拿起来尝一个,怪好吃的,尤其是鸡翅。 但是土豆的滋味一般。 范特助撕开番茄酱,淋在薯条上:“唐小姐再试试。” 金黄的薯条沾上番茄酱,好吃多了。 范特助等唐元元吞下了嘴里的薯条才问道:“唐小姐,我有个问题,憋了一晚上了。” 唐元元:“你问。” 范特助:“你是运气好,还是真会赌钱,能压刘总的牌?” 唐元元下巴指了指李木:“是他换的牌。” 李木啃着鸡腿:“我没换,你那牌是真的。” 唐元元都惊讶了:“我今天运气这么好?” 范特助看向李木:“没想到,还是位赌场高手。” 李木下巴抬的高高的:“那是,别以为我是乡巴佬,小爷我拿手绝活多了去了。” 其实是意外,火车上,那种骗子多,就是拿三个碗,卡个球,三个碗转来转去的,猜对了球的位置就给一百块的赌博游戏。 火车长,不能睡觉的时间多,李木就钻研这种手法,打算学会了也能骗点钱,这种骗术其实就是靠手快,外人看不出来,李木总算是给练成了,给唐元元显摆这生财之道,换来唐元元一顿暴打。 不准他干这个。 然后,这就成了一门闲置的手艺,但人对某一行研究下去,就会有兴趣,到后面,李木换牌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在宿舍打牌的时候总能无往不利。 范特助看唐元元和李木吃的差不多了,又去点了一份打包,把他们送到楼下:“这个带给那个小姑娘,万一一直等你还没睡,不用饿肚子,明天早上,我会安排人晚点去送早饭,大概十点,行吗?” 唐元元摇摇头:“不用了,事都了了,我自己去买着吃。” 范特助:“唐小姐客气了,你帮我们公司解决了大麻烦,这是应该的。” “明天,您先来公司拿钱,然后把礼品箱拉倒湘和路96号仓库。” 唐元元本来手里的钱还不够先拿货的,以为还要跟卖水果的费口舌,现在,不用了。 她隐隐觉得,其实小沈总应该也有办法对付刘刚,只是他自己太早出面有点掉价,刘刚只会气焰更嚣张。 他是故意冷着刘刚,不然,刘刚也不用到跑到沪市来赌钱。 她只是缩短了这件事的解决周期。 但不得不说,江晶公司这种,没有用完人就换一副嘴脸的态度还是很让人舒服的。 钱婷婷本来窝在沙发上睡着了,一听见开门声人又醒了。 “你们回来了?事情怎么样了?” 唐元元:“都解决了,明天直接先去公司拿钱,然后去市场搞礼品箱拉过去就行。” 钱婷婷:“这么快啊?” 唐元元:“嗯,我们都吃过了,你要饿了就吃一点再睡。” 钱婷婷困死了:“我明天起来再吃吧。” 唐元元一觉睡到十点,先打了范特助电话,刘刚的四十万已经到账了,事情圆满解决了。 有人送来了早饭。 唐元元拿起一罐透明的玻璃瓶子,里面是一种白色的液体:“这是牛奶吗?” “对,这是奶站早上新送的牛奶,很新鲜。” 唐元元小口喝入一点,甜滋滋的,很爽滑。 不知道玉城好不好买到新鲜的牛奶。 唐元元拿上大哥大,“你们去把货搬到酒店去,然后去批发市场,我们要的水果多,李木,你多砍点价,你身上的钱也够付个定金,你们先装,剩下的我会带钱过来付。” 现在任务完成了,她也不想多占小沈总便宜。 李木就带着钱婷婷搬货,两俩计程车也勉强装的下。 会计给了92500。 “这是不是多了两万五?” 范特助摇摇头:“加上昨天赌场的两万块,这是您凭着运气自己赌回来的,自然是您的。” “小沈总昨天给了您五千预支,作为这次雇佣的花销支出,您没花,这钱自然也是您的。” 唐元元就不客气了。 把大哥大和钥匙都还给范特助。 范特助:“唐小姐,不用客气,小沈总说了,这房子,您可以一直住,到您离开沪市,还有这大哥大,小沈总说了,送您。” 唐元元摇摇头:“不了,我该拿的都拿了,就不占便宜了。” 范特助:“那您给我留个座机好吧,您是个人才,以后或许还有合作的机会。” 唐元元写下自己的座机号。 范特助:“大哥大这事,我做不了主,您能不能等一下,我去问问小沈总。” 唐元元只好等一下。 范特助去办公室,把大哥大钥匙都交给小沈总:“…她说,自己拿的已经够多了,人已经从房子里搬出去了。” 小沈总搁了钢笔,目光落在大哥大上一息。 “叫她来一趟办公室。” 范特助从办公室出去,很快,唐元元就来了。 “小沈总。” 男人今天一身纯黑西服,袖口一截白色的衬衫口滚出来一点边,金属质感的袖口亮着清光。背对着她,身前的落地窗一通到底,大片的日光落进来,从这里远眺,林立的高楼,深蓝色海,半个城的景色尽收眼底。 站在这里,人的野心都要膨胀出来,似乎,世界都在脚下。 “为什么不要?”小沈总皮鞋转了个方向,回过身子:“是谁怠慢了你,让你不舒服了?” 唐元元摇摇头:“没有,范特助很负责,半夜还请我吃肯德基,送我回家。” “大量的文书都是你的团队做的,我不过说了几句话,拿的已经够多了。” 小沈总:“为什么要搬出去?房子住的不舒服?” 唐元元:“一样的道理,我现在有钱住宾馆了。” 小沈总从落地窗前一步步走过来:“伸手。” 唐元元摊开手心,修长的手指上,掌心有薄薄的茧子,算不上漂亮。 是苦和难留下的痕迹。 小沈总在她掌心放了一张名片,纯白的颜色像雪,占满了掌心。 沈昱。 下面是一串号码。 男人的嘴唇很薄,粉红的颜色像是六月的蜜桃尖尖一点红: “有需要,打我电话。” “谢谢,再见。” 唐元元把名片塞进兜里,微微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电梯门最后合上的一瞬间,范特助追了出来,摁住了电梯门,跑了出来。 唐元元:“范特助还有事?” 范特助:“是给你安排了面包车,给你拉礼品箱,身上那么多钱,还要去银行存吧?” 唐元元还真需要:“范特助,你真是大好人。” 范特助道:“是小沈总刚吩咐的。” 出了电梯,范特助又打开桑塔纳的车门:“唐小姐,上来吧,我这也算是完成最后一半岗。” 唐元元就不客气了,司机开了另一辆面包车跟在后面。 行驶到马路上,范特助下巴指向马路对面道:“唐小姐,你看对面。” 昨天那十几个礼品箱的摊子,今天人人身上都罩了一件麻袋。 从远处看,很像一只大萝卜。 有点滑稽。 唐元元珉了珉唇瓣,居然生出了一点尴尬:“我昨天,也穿的这么搞笑?” 范特助反应了过来:“没,唐小姐天姿国色,穿的很可爱。” 唐元元困扰了三分钟就把这事给扔了。 穿都穿了,比起十万块,穿一天麻袋怎么了。 要是天天有十万块,天天穿麻袋都行。 反正她自己又看不到自己的丑样子。 到批发市场的时候,李木和钱婷婷已经装出了一百份。 4500份,这个量,李木已经把苹果谈到了3毛5一斤,橘子2毛一斤,金桔6毛一斤,苹果一箱是7斤,橘子两斤,金桔两斤,纸箱2毛钱一个,一个礼品箱的成本就是4.25,4500份礼品箱的成本就是19125块。 虽然这生意就一次性的,唐元元却没有敷衍对待,品质不好的水果全部扔掉,大概有了300块左右的损耗,唐元元利索的和这些老板结了帐,也低头蹲下去装礼品箱。 今天是个阴天,没太阳,冷风有点大,她利索的装箱子,放水果,封口,三分钟就能装完一个。 范特助让司机帮忙干活,自己也蹲下来干,名贵的羊绒大衣一角坠在地上,唐元元猜他这辈也没做过这种粗活:“范特助,这活你干不来,回去吧。” 范特助:“你不懂,如果我一会不跟你去仓库,到那你还得自己卸货,这也是个力气活。” 唐元元:“这点东西,我们自己卸没问题。” 范特助笑了:“我的职责是陪你干完所有流程,礼品箱也是最后一环。” 唐元元:“那你去找个咖啡厅坐吧,一会我叫你。” 范特助:“没事,我慢点干。” 五个人,四个人都是干活能手,一个小时装一百份没问题,范特助还是觉得自己要累死了,干了一个小时就受不了了,又从仓库叫了两辆面包车过来,先把水果运了回去,十几个工人一起装,又干了4个小时,总算是装完了,范特助从地上起来的时候,差点都晕了。 力气活,太累人了! 唐元元却不喘大气,面色如常,范特助擦了擦头上的汗,有点汗颜。 力气活这顿饭,还真是谁都不能吃的。 唐元元:“范特助帮了大忙了,不然,我得在这干两天估计。” 范特助客气了两句,又给唐元元带到了银行,这才驱车离开。 这一单,挣了,72500,再加上昨天挣的两千是745*00块,唐元元给了钱婷婷一千块。 “连你过年的奖金啊。” 钱婷婷都结巴了:“太,太多了吧!” 市场上的工,5块钱就能雇一天,哪有这个工资啊! 唐元元:“我也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大的单子挣的,有了这笔钱,你可以选择自己进货卖,也可以继续给我做,我当时,是五百块起家的,够你的本钱了。” 钱婷婷没有任何犹豫:“我跟你打工!” 昨天卖礼品箱的,光是那一段就十几家,谁能卖出她这个量啊。 钱婷婷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做这个生意。 唐元元:“随你吧,以后你有单干的想法,再跟我说。” 唐元元给李木分了2万,自己存了5万。 兜里的钱多,唐元元的脚步都轻盈了,隔着棉衣,她都觉得存折烫人。 沪市虽然比玉城缓和很多,但这天气在室外卖东西还是受罪,她有钱了就没必要受这个罪了。 好好玩一玩! 东方明珠塔,这个时候游玩的人还少,路边有小贩卖洞房明珠塔的明信片,3毛钱一张,买的人还不少。 唐元元去印刷厂刷过名片,这东西,其实成本很低,也是个一本万利的生意啊。 其实,明星的明信片,海报,好像也是一个道理啊。 卖明信片,倒是很适合给同学干,挣点零花钱。 剩下的一天又去了外滩玩。 大年三十的早上,三个人背着麻袋打车去了火车站。 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奔驰越野车上,方特助远远硕大的麻袋。 “小沈总,那个,好像是唐小姐。” 小沈总偏头。 三个硕大的麻袋,落在窄瘦的背上像是一座山,整个人几乎要陷在里面,一张脸显的更小了。 标志性的花棉袄被寒风吹翻起一角。 第62章 女孩细长的腿有力的奔走,覆着重物的脚步竟能比过普通的行人,一点阳光斜落在脸上,眼睛星亮又□□。 明明是瘦小的身躯,却似有千斤之力,能扛起生活中所有的困和难。 她像只奋力往上游曳的鱼,越过一重又一重的同类,已经走在很多人的前面。 她穿着破旧,还背着麻袋,其实是狼狈的,使她动人的,是不屈的精神。 93年,这个国家其实很赤贫,大部分都是穷人,却仍然有人坐在咖啡厅消磨时间,或坐在昂贵的汽车里不沾尘埃。 世界在哪个年代都不公,但唐元元,一定是能爬上金字塔尖的那一个。 车窗缓缓升起,那硕大的麻袋,连同行人,巨大的火车站标识一同消失在车窗外,车流中。 摩托车的轰鸣声刺耳。 只一瞬间的功夫,原本带着金链子,夹着黑皮包,一副大老板派头的男人就倒在地上,脖子上的血横流。 飞车党拽他的包和金链子,男人死死拽着对方不撒手,一刀封吼。 人倒在地上,瞪着眼睛,外翻的肉血汩汩往外涌,人一下一下的抽搐。 钱婷婷往后踉跄一步,就二十厘米的距离,男人倒在她面前。 一瞬间,恐惧伴随着血液一捧一捧往脑门涌,四肢像是散了架的不听使唤,大口喘着粗气。 而飞车党已经挎着包,摩托车所过之处都让出一条路来飞驰而去。 “没事了。” “没事了。” 唐元元大步走回来,一把将钱婷婷搂进怀里,脑袋摁在脖子上:“别看了,别看了。” 钱婷婷闭着眼睛,那男人的死却像是被雕刻在脑子里:“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人?” “抢东西就抢吗,为什么要杀人啊?” 这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谁的爸爸,想必家里人还不知他命丧于此,在家里做着美食,盼着火车到站吧。 为什么有些人如魔鬼? 唐元元:“飞车党没有人性的,放心,我们的麻袋外面一层都塞着破衣服,穿的也差,没人会抢我们这样的。” 唐元元带着钱婷婷,绕开尸体,往候车室去。 其实大概只有八米路了,只差八米,男人就可以坐车,回到家。 进入候车室,唐元元剥了一块大白兔塞进钱婷婷嘴里,糖果的甜味冲淡了一点情绪,恢复了一点对现实的感知。 唐元元又去小卖部,买了很多吃的,钱婷婷机械的啃着,完全不是平时吃东西欢喜的样子。 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有时间才能冲淡这种冲击。 等了半个小时,坐上了火车。 即便是大年三十了,这一天的火车依然是前所有为的挤。 不过这个时候大家都穷,站票比卧铺紧张,所幸李木买到的三张都是卧铺票,三个人还能轮流睡觉。 只是钱婷婷的情绪不太好,唐元元不太放心,就只让她看两个装了便宜货的麻袋:“你能行吗?” 钱婷婷点头:“我能,我一定会看好货的。” 唐元元无奈的拍拍她:“多想一些幸福的事,看能不能不想这事了。” 钱婷婷用力点了点头。 唐元元不太放心,但也没有更多的办法了,让钱婷婷睡上铺,能好一点。 正要把麻袋摞在自己的麻袋上,李木伸手接了过去,放在自己床上,麻袋放他那比放自己这里安全,唐元元就不跟他客气了。 午饭买的火车上的盒饭,唐元元推了推上铺的钱婷婷,这才发现,她身上滚烫,艰难挤去医务室,给她买了退烧药回来,倒是立刻退了下去,夜里,唐元元夜里就没敢睡,第三次摸她脑袋,又烧了起来,浑身滚烫,唐元元推她起来吃药,大概是人烧糊涂了,推了也没反应,唐元元只好踩着脚蹬子爬上去。 火车铺子本来就窄,还放了两个麻袋,幸亏钱婷婷也瘦,唐元元勉强放下自己一只膝盖。 钱婷婷一张脸都红了,头发汉湿贴在额头上,人侧躺着,抱着两个大麻袋。 唐元元把她的手从麻袋上往下拿:“钱婷婷,起来吃药了。” 那只抱着麻袋的手却一甩,人忽然坐起来,唐元元一个重心不稳往后面倒仰,慌乱之中,手抓紧了上铺的扶手,李木及时从床上起来从后面接住了她,手的小臂却因为抓着扶手撞在铁架子床上。 闭着眼睛,闷哼忍着疼。 李木剜着一双眼睛瞪向钱婷婷,那目光,都要把她活剥了。 钱婷婷被瞪的心肝都颤:“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李木更来气了:“你除了这个还会说什么!” 唐元元从手臂的剧痛中暂缓过来一点,睁开眼睛:“你又烧了,下来吃药。” 李木放开唐元元,鼓着脸颊很不高兴,“麻烦精。” 唐元元踢了李木一脚,给钱婷婷递一杯温水:“喝吧,别理他。” 钱婷婷很是愧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唐元元:“我看见了,你烧着还紧紧抱着麻袋。” 钱婷婷:“是我胆子太小了,人又笨,我只能给你做这点事了。” 唐元元:“这是很大的优点,已经比很多人都厉害了。” 钱婷婷觉得,唐元元一定是安慰自己的,不过,她还是很开心。 唐元元撑到天亮,看钱婷婷没事了,才自己合上眼补一觉。 火车回到玉城的时候已经是初一后半夜了,没有公交车,也没有三蹦子,背着麻袋走到店里的时候,天边已尽有了一丝亮光。 唐元元把货锁到仓库里,剩下的,等周薇和周丽上班就能整理好。 唐元元让周薇爸继续睡觉,怕钱婷婷再烧,也一并带回家。 累的一点也不想动了,简单洗了脸脚,裹进被子里就睡了过去。 一觉睡醒已经是初二下午了,厨房里传来一阵香味。 钱婷婷包了韭菜鸡蛋陷的饺子,炒了一盘土豆丝,一盘猪肉炖粉条。 唐元元正好饿的前胸贴后背,刷了牙,脸都顾不上洗就先吃了起来。 “你好了没?还有没有做噩梦?” “我好了,现在壮的像一头牛。” “虽然我不吃肉,下次你也可以给你自己做肉吃。” 唐元元心里惦记着店里,大口吃着饭,7分钟一碗饭就吃下肚了,顶着寒风骑车去店里,周薇和周丽已经出了不少货了,正在处理大客户吃剩的茶店,连余芳芳都来过店里,拿了随声听走了。 唐元元安心不少,周薇和周丽已经完全能独当一面,她只需要进货就行了。 自己又骑车,去徐小凤店里送了她一瓶香水,然后又骑车去百货大楼,把过年没买的员工福利补上,每个人又发了三百块钱过节费。 过年大家都要走亲戚,唐元元让周丽和周薇后面各自轮着一天一天的休,正好她也能顶上。 过年生意最好的是吃和玩,但玉城这个小县城,能玩的项目实在是少,这里一条街半年的时间已经又开了四五家女装店,来逛的人还不少,出手比平时更阔绰,生意也还挺忙的,一直到天有点黑上来,店里才彻底没人。 周薇爸和她妈也骑着自行车过来了,铝制的饭盒子里,装了两盒饺子一盒汤圆,都是周薇妈亲手包的。 还有一大包菜肉,油炸的肉丸子,包子又分装了一包,要今晚给她房子暖房。 周薇妈,“买房子是大好事,暖房给房子添人气,今年交好运。” 唐元元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又把黄婶和李木钱婷婷叫上,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新房。 周薇妈也不让唐元元沾手,和黄婶在灶房忙和。 周薇和周丽显然一开始就知道她妈的计划,都花重金买了流行的发光摆件。 唐元元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连瓜子花生都没买一点,不然,大家至少能嗑瓜子。 可惜这个时候,批发市场卖年货的摊子都收了,要买也来不及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上又传来敲门声,原来徐小凤也想到暖房这一层,提了礼物过来。 得知唐元元家里什么都没有,就用唐元元家里电话给自己家打了个电话,让他老公送了一些汽水瓜子烟花鞭炮之类的过来。 一屋子十来口人,十分的热闹,等开饭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唐元元家就一套餐具配4个碗,筷子都不够。 唐元元知道自己家楼上有人住,敲门借碗筷。 开门的是个中年女性,很知性。 唐元元:“实在不好意思,我是这么晚了,没地方买了,我花钱买也行。” 对方温和笑了笑,从柜子里最下面一层拿了一套崭新的碗筷出来:“暖房是喜事,远亲不如近邻,这一套碗筷是新的,没用过,算是我送你的暖房贺礼。” 唐元元见她是真心的,只好受了。 大家吃完了又去外面放鞭炮。 都是勤快的女人,周薇妈和黄婶甚至把碗筷都收拾干净了,唐元元连跟手指头都没伸。 “妈,虽然我倒霉,生在唐家这样的人家,亲人都让人憎恶,可也遇见这么多人都很好。” “我活的太好了。” “就是没有你在身边,有点遗憾。” 第二天清早,唐元元下楼,楼上知性的季婶在单元楼的小铁盒里取了三个瓶子。 “婶子,你这是牛奶吗?” “是啊,这是送奶员早上新鲜送的。 唐元元正想每天喝牛奶呢:“这个怎么买啊?” “你可以去牛奶站自己订,跟送牛奶的自己订也行,她早上六点半准时送过来。” 唐元元不想多跑,第二天早上就特意早起,果然等到了牛奶员,给了钱,第二天早上,下了楼,在201的牛奶箱里,果然放着一瓶纯白的牛奶。 她也牛奶了。 唐元元幸福的玩了一会牛奶瓶子才去店里。 店里刚忙了两拨客人,来了个不速之客,唐二叔提着麦乳精和威化饼干。 “元元,你这店,好啊!” “听说,你还自己买房子了?还装修的很漂亮?一个小女娃,自己做生意,买上大房子了,厉害啊。” “你现在不回城春巷,你都不知道,大家都夸你呢,咱老唐家的女娃子就是有出息。” 唐元元:“二叔,我都好奇,你这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 “你还记得吗,就在半年前,你说我是大逆不道,口丫头,撺掇唐爱国把我的房子给你儿子,撺掇着把我嫁出去,导致我妈没和我一起去边城,遇上了车祸,你是杀人凶手,你不会忘记了吧?” 唐二叔一拍大腿,“元元哪,我是糊涂,想要那间房子不假,但是你妈真不是我害死的,我没让你爸锁你妈,我都不知道你们要出去的事啊。” 唐元元根本不信唐家人的任何鬼话。 “拿上你的东西,滚吧。” 唐二叔就道:“元元,二叔也不指望你信我,总之,这东西是二叔的一点心意,我这就走,这就走。” 唐元元一点也不想要唐二叔的东西,扔在路边,很快就给清洁工捡走了。 唐元元本来不知道唐二叔打的什么主意,又过了一天,唐三叔也上门,带了礼品,也是一样的话。 唐元元照旧把东西扔在路边,被清洁工捡走,但过了一会,一个肥壮的男人进店要买女士衣服,说是给自己买的,唐元元就起疑心了。 因为这个男人正好开一辆货车停在门口。 唐三婶曾经打她主意的那个娘家侄子,就是开货车的。 这个男人,说是来买衣服的,可眼睛一直往她身上喵,今天是周丽和她搭班,明明周丽跟他推荐衣服,他却总是找机会和自己说话。 最后,更是当面邀请道:“外面停的就是我的货车,我一个月光工资就有一千块,我想和你处对象,一起去看个电影?”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木正好过来串门。 他那暴脾气,一脚就踹了过来:“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癞□□吃天鹅肉!” 肥壮的男人没防备,一个屁股蹲蹲在地上,反应过来就要起来还手。 唐元元:“李木,出去外面打。” 李木转身跑了出去。 男人从地上起来追出去,他原本看李木比自己瘦的多,以为自己一身肥肉压也能把李木压死,但他本来就胖,做司机以后又每天坐在方向盘前面,一身肥肉就更木了,李木灵活的揣了他好几脚。 男人给揍哭了! 他不就问了问吗,怎么还打人啊。 他不处这对象了还不行吗。 唐元元用脚摁住他货车门:“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啊?” 他还以为自己没戏了呢,没想到唐元元果然看上自己了,他就说,他这么优越的条件,一个月一千块的工资呢。 “我叫吕华。” 唐元元:“吕金花是你姑姑?” “你怎么知道的?” 男人抓着头发,满脸都是疑惑,不是说,这层关系,先不叫唐元元知道,先跟她处对象,让她爱上自己再说的吗。 唐元元都要给气笑了,“二婶也安排了自己的侄子要跟我处对象?” 吕华:“好像是的。” 不过吕华和唐二婶的侄子隔的太远,吕华也就是听唐三婶说了一嘴,让他好好表现,千万不能错过唐元元这个好媳妇。 恁大一个店,还在城里买了大房子! 这得是多少钱啊。 唐元元大概已经猜到是谁了,因为昨天唐二叔走了以后不就,店里也是来了一个男人,也是说给自己妈买衣服,和她说话脸还红。 周薇昨天还打趣,那男的好像是看上她了,一直在偷喵她。 唐元元猜测,对方今天还会来,果然,吕华才走了一会,那男人又来了,这次又说给姐姐买衣服。 然后红着脸,也给唐元元掏了一张电影票:“能请你看个电影吗?” 唐元元看个屁。 一杯水浇在他脸上,直接把男人揣了出去。 蹬着自行车就往城春巷子去。 二房正在吃午饭呢,唐元元直接掀了他们的桌子。 “你们真是叫我恶心透了,这就是恶心我的下场。” 唐元元一棍子,又砸了彩电,唐二叔和唐二婶心疼的直抽抽。 “元元,你这是干啥呀,二叔也是好心哪。” “你一个女人家,经营一个店也不容易,迟早都是要嫁人的,我想着,我岳母家侄子有文化,是中专生,他能帮你打理店,你一个人又念书又做生意的,太辛苦了呀,想给你找个靠山,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明明是惦记她的钱和店,非要编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嫌恶心。 唐元元太恶心了,所有又把他家锅砸了。 去三房,也是如法炮制。 唐元元走出春城巷的时候,和一辆自行车迎面撞上。 “你是那个唐元元吧?” “王主任,您还记得我?” “我想不记得都难啊,”王主任从自行车上下来:“那会子,你是不是跟你妈来我这咨询摆摊挣学费的事?” “对,您记性真好,都记得。” “我最近听你名字很多啊,听说你挣的不错,自己开上店,还买了房了,你已经是这一片有名的万元户了。” “过奖了,没那么夸张。” “唉,可惜了,”王主任叹息道:“你妈妈差一点就能跟你享福了,那时候,她还跟我咨询离婚的事呢。” “我妈跟你咨询离婚的事?谁要离婚?” “当然是你妈想离婚的呀。” 唐元元心脏重重一沉:“我妈是什么时候问你离婚的事的?她的原话是什么?” “具体哪一天我不记得了,反正那天她头上缠着纱布,自行车后座绑着笼屉,两边还有塑料桶,里面还剩一点绿豆汤还送我了。” “她就问我,怎么办离婚,是不是离婚了,你爸就管不了你的婚事了。” 她妈准备要跟唐爱国离婚了,怎么还会天天回去做饭? 这父子俩从来没跟她提过她妈要离婚的事。 这中间一定有事,唐爱国没本事让她妈打消念头,一定是唐安。 唐元元调转车头,就往唐家的老房子去。 可是唐家的院门锁着,唐爱国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唐元元知道,父子俩根本没有别的地方去,一定会回来,找了块砖头砸了锁,等在房子里。 唐爱国没在家,是被唐安安排在批发市场摆摊卖烟花。 唐安自己也在百货大楼这边摆摊卖烟花。 现在唐爱国一个月就150块钱,还经常不能准时发,他实在是太穷了,现在也只能自食其力。 他就不信,唐元元卖凉粉都能挣到钱开上店,他相信自己也行,年前去二叔三叔家,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借到一百块钱,进了一些烟花卖还没卖完,这几天只能继续卖。 楚冰拽了拽余芳芳的衣袖:“芳芳,那个,是不是追求你的同学啊?” 唐安给她的印象太深刻了,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余芳芳玩着小辫子,还真是。 她的玩心瞬间就起来了。 “喂,唐安,一个寒假你都不找我玩,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唐安从椅子上起来,把唯一的小板凳给余芳芳,神秘一笑:“你先坐着,等我一下。” 说着,他去旁边的小吃食摊子上,买了两块梅花糕回来。 献宝一样的给余芳芳:“我过年卖烟花,挣了不少,有十几块了,芳芳,你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为了证明自己挣到钱了,他从口袋里一掏出来一把钱,一毛两毛五分的零零散散一把。 因为风吹日晒的关系,他原本白皙的脸硬,粗糙了一些,嘴巴被寒风吹的干裂,手上更是几个明显的冻疮。 余芳芳楞了一会,表情有点怪异的接过梅花糕,随便舔了一口,又不高兴的扔了:“难吃死了,一点也不好吃。” 唐安却把那块梅花糕从地上捡起来,剥去落了灰的地方,自己吃起来:“这么好的东西,不能糟践了。” 然后,他把另一只干净的梅花糕递给楚冰:“楚冰同学,你吃。” 楚冰还以为他把自己给忘记了,没想到他连自己的名字都记得。 他给自己干净的。 心尖不可控的颤了颤。 “不了,你自己吃吧。” 唐安却把梅花糕塞进她手心:“你吃吧,甜甜的,很好吃。” 唐安转过目光,看向余芳芳:“芳芳,你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余芳芳:“你恶不恶心啊,掉在地上的你都吃。” 唐安宠溺的道:“你是大小姐,我跟你不一样,我妈最讨厌人糟蹋粮食,从小就教育我要节约粮食,不能浪费。” “真的很好吃。” “你喜欢喝汽水,我去给你买汽水。” 玉城的梅花糕算是这里的特色小吃,铁板磨具弄成花瓣的形状,米浆上面撒了红绿丝糖霜装饰,做出来的糕像梅花,也要5毛钱一个,2个就是一块。 汽水要5毛钱一瓶,他眼睛都不眨的买了2瓶,又买了泡米桶,爆米花,油炸这些东西过来,足足花了六块多。 卖烟花的血汗钱,下去一半了。 “芳芳,我都买过来了,你想吃哪个?” 一堆零食,捧在怀里,被寒风吹列的冻疮口子往外翻着一点干裂的肉。 余芳芳吞了吞口水:“你的手又脏又丑,我一点胃口都没有,才不要吃你这些破东西,我要回家吃蛋糕。” “小冰,我们回家,我要回家看电视。” 楚冰捏着梅花糕,一步三回头,看见唐安捧着那些零食,人比寒风寥落。 芳芳怎么忍心,辜负这么痴情的男生啊。 两姊妹上了轿车,唐安把泡米桶塞进嘴里,眼睛微微眯着,眼里是势在必得的坚定信念。 跟他斗! 太嫩了。 第63章 “你这些烟花,怎么卖的?” 楚冰缩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有点紧张。 唐安:“你怎么又回来了?是芳芳让你回来的?” 楚冰心里酸酸涩涩的,芳芳回家吃蛋糕看电视去了,她骗余芳芳回家,其实自己是一路走过来的。 可是唐安心里却只有芳芳。 “嗯,是芳芳让我来买的,可是,她那个人你知道的,你不要当面问她。” 楚冰到底小,才年初二, “我知道了。” 唐安就把那些烟花都装起来,递过来。 楚冰问:“多少钱?” “不要钱。” 这么多的烟花,看起来要有十几块,楚冰就放了20块钱塞进他兜里,转身就跑了。 但才跑了几步,就被唐安追了上来,隔着轻薄的羽绒服,被攥住了手腕。 “你等我一下,天马上要黑了,你一个人走路不安全。” 楚冰看着唐安麻利的收了麻袋,小板凳,然后推了一辆有点破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 他个子高,那么大的自行车,一下子就跨在上面,单腿支在地上,把自行车歪斜着放低了一点:“你坐后面。” 楚冰拽了拽衣角,慢吞吞走过去,她个子很矮,想侧坐,但很困难,一下没跳上去。 唐安低低的轻笑了一声,楚冰有点恼,脸都红了。 “我不坐了,我自己回家。” 唐安:“好了,是我错了,不笑你了,上来吧。” 他声音很温柔,听着像是哄人。 楚冰已经很久没被爸妈哄过了,每次被骂出门,都是去余芳芳家里住两天,再回去,她妈好像从来都没意识到,她是被骂出家里的,她妈还是那个样子,一天到晚围着她爸转,小心翼翼的伺候她爸。 眼里从来就没她。 楚冰小心的扶着自行车后座,再试了一次才跳上去。 楚冰家离余芳芳家不不远,住的也是两层的小洋楼,门口有花园。 这房子只比余家更高调,毕竟棉纺厂是国营单位,余家虽然内里过的奢侈,但还是有所顾忌,但楚家不一样,是自己的厂子,现在国家正大力发展饲料和化肥扶助农业,这生意听起来或许不够高端,但现在正是风口,是发大财的好生意。 论起来,其实楚家才是真正有钱的那一个。 楚冰没敢让唐安停到家门口。 “谢谢你,我到了。” 唐安往她兜里塞了什么,她掏出来,是刚才的二十块钱。 “你?” 微弱的灯光下,唐安的面颊清俊,漾起好看的笑脸:“我知道,是你来买的,要是你姐让你来的,怎么可能让你走过来。” “还有,这也不是芳芳的家。” 楚冰慌张的扯着衣角。 又听唐安道:“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想让我吹冷风。” “上次,你偷偷塞给我药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人特别热心的小姑娘。” 楚冰不慌了,心里又弥漫上委屈。 唐安:“天太冷了,你快回家吧。” 楚冰机械的抱着那些烟花,快步跑回家,等进了院子,回头,看见唐安还推着自行车,站在雪地里。 她又跑出来:“你怎么还不回家?” 唐安:“看你进屋,我能安心点。” 楚冰心尖犹如奶油融化了,又听见唐安道:“你是芳芳的表妹,我当然要照顾好你。” “快回去吧,别冻坏了。” 一句话,楚冰又犹如坠入地狱。 抱着烟花,跑进院子里,一口气冲到门上,回头,看见唐安还推着自行车站在那里,又控制不住的高兴起来。 偷偷站在门上,一直看着唐安调转车头,骑车离开。 “你看什么呢!” 楚冰吓了一跳,回头,对上她妈不耐烦的脸。 “没,没看什么。” “你瞧瞧你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楚冰妈看着楚冰揪着衣角缩着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手指戳她脑门:“你看看芳芳,也是丫头片子,她爸就跟疼眼珠子是的疼她,你再看看你,你爸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 “你就不能跟芳芳学学,多哄哄你爸,你就是个木头。” 楚冰鼓着脸颊跑回自己房间,委屈的直掉眼泪。 唐爱国回到家,看见院门开车,还以为是唐安先回来了,提着剩下的小半袋烟花,边朝屋里走边喊:“小安?” “今晚吃啥?” 冷不丁的,却是唐元元突然站在门上:“我妈生前,是不是跟你提了离婚?” 唐爱国吓了一跳,“你怎么回来了?” 唐元元:“你不用管我是怎么回来的,我妈临走之前,是不是要跟你离婚?” 唐爱国摇摇头:“胡说八道,你妈没说过要离婚的事。” “你妈她一个扫大街的,字都不识一个,怎么可能跟我离婚,跟我离婚,连饭都吃不上。” 唐元元:“你别想骗我,我都知道了,我妈去问过王主任,就在车祸前两天,我妈想跟你离婚。” “你要是愿意告诉我实话,我给你二百块钱。” 唐爱国:“我真没听你妈说过离婚。” “你妈性子最好了,最听我的话,从来都不跟我吵架,怎么可能跟我离婚。” 唐爱国才短短半年时间,头发半白了,这会子,被寒风吹皱的脸上,竟然有了一种深深的怀念。 唐元元觉得好笑,以前她妈在的时候,唐爱国跟个皇帝似的,那馍烙的火候大了,他都要不高兴的刺一句:“这么大个人了,连个馍都烙不好,你说你能做成个什么?” 她妈的厨艺已经很好了,可他从来没有夸的时候,总是说她不如这个不如那个,谁家的女人都比妈妈好,他比挣钱,比文化,比穿衣,比嘴巴甜,她妈好像是谁都比不上的杂草。 现在,却怀念起她妈的好了。 唐元元:“我妈这么好,你还不是为了五千块,要原谅杀害她的凶手,你也配怀念我妈。” 棍子,纸屑,唐元元冰冷的脸,邻居的窃窃私语审判,膝盖。 唐爱国脑子轰轰的,一边喘着粗气,手抱着脑袋,压住耳朵,“没有,没有,我才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他犹如一个疯子,跑进了房间,把被子蒙在自己头上。 那被子都被抖的起伏。 唐爱国这是怎么了? “唐爱国,唐爱国?” “爸,没事了。”唐安还在门上就听见了他爸的哀嚎恐惧声,停好自行车,大步流星进了房间,隔着被子安抚着唐爱国。 好一会,唐爱国才渐渐镇定下来,在被子里睡着了。 唐安蹑手蹑脚关上门。 还真个大孝子。 唐元元:“他怎么了?” 唐安声音硬邦邦的:“还不是拜你所赐,你也配做人女儿,你当众逼他下跪,他怎么受的了,从那之后,就不能提起来那件事了,记忆错乱,他浑浑噩噩的,又被机器切断了一跟手指,现在只能在厂里做清洁工,你知道多少人笑话他吗?” 唐元元越是成功,那些人越是笑话他们。 女儿是个金疙瘩,那么大的房子和*店,唐家人有眼无珠,那么好的女儿赶了出去,自己在家吃糠咽菜,不是傻子是什么。 他们父子俩,已经成了整个春城巷的笑话。 “爸如今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唐安是真正的唐家人,满口仁义道德,其实内里阴毒又会给人扣帽子。 唐元元拿拿出来一块沉旧的破布。 “我刚才在家里翻找,看到了这个,忽然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你小的时候特别喜欢要人抱,总是不喜欢自己走路,唐爱国不耐烦你哭闹,可妈是个疼孩子的,我还记得,你五岁之前,都是趴在妈妈背上的。” “妈用一块布把你绑在身后,做饭背着你,洗衣服背着你,你就是在妈妈背上长大的。” “就是这块布。” “唐爱国除了出生活费,管过这个家里什么啊?你跟我都是妈妈一手带大的,我真是不明白,你怎么就这么向着唐爱国呢,唐爱国为了五千块就要给凶手写谅解书,你倒是只字不提,我骂他几句打他两下你倒是心疼坏了,你的良心真是给狗吃了。” 唐安:“男人挣钱,女人养孩子做家务天经地义,谁家妈妈不抱自己的孩子,都是各自的本分,没什么可说的,妈辛苦,爸的工作也不容易。” 唐元元:“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你觉得她是妈妈,为孩子活天经地义。” “所以,妈妈都要准备和唐爱国离婚了,是你阻止了她,你是跟她说了什么,让她又甘心回到家,伺候你们父子的?” 唐安避开唐元元的目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唐元元:“你知道,我今天遇见王主任了,妈妈带着伤去问她怎么离婚。” “我走之前,妈妈就不管唐爱国了,都准备离婚了更不可能想着伺候他,怎么会急着回来做饭,一定是你,你跟她说了什么?” 唐安:“妈没有跟我说过要离婚的事,我也不知道。” 唐元元:“唐安,你不是一直想我回家吗,只要你告诉我,我就回家,我继续供养你上学。” 唐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下。 “我跟妈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这件事告诉爸,妈,你以后只管做生意,想做什么都行,家里的事,我做就行。” “说完了,学费给我。” 唐元元抬手就往他的脸上煽,可唐安早就有所准备,抓住她的手腕:“当我是傻子,这么好骗?” 唐元元没有任何耽搁,左手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下他没躲过。 “我要的是真话。” “唐元元,我说真话了,怎么,打算耍赖啊?” “你可真够不要脸的!”唐元元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一定是劝她,劝她不要离婚,唐爱国知道错了。” “唐安,你才是害死妈的真正凶手!” 唐安用那种你拿我没办法的嚣张语气挑衅:“你要觉得是我害的,你就去报警,让警察来抓我啊。” 唐元元抄起桌子上的劣质二锅头就往唐安的脑袋砸下去。 酒瓶子碎裂,劣质的一点酒瓶子底淹没在破裂的伤口上,痛感暴增,神经都粗大了。 是你先对我动手。 打斗间,不小心脑袋摔在碎玻璃渣上,可就不能怪他了。 都是你自己命不好。 刺痛的神经下,唐安看着一地的碎玻璃,计算着角度,就疯了一样的朝唐元元扑打过来。 可唐元元的力气元元比他想的大。 他一下子没扑倒,就改拽她的头发,这样一倒下,只要一个反手,就可以把太阳穴对着玻璃渣摁下。 就在这个时候,门上又有人来了。 “唐元元!” 李木直接丢了自行车,看见唐安竟然揪着唐元元的头发,如疯狗一样跑过来,一脚就把唐安揣在地上,唐安的两只手跌进碎玻璃渣里。 唐安“啊”的刺疼尖叫。 他的手整个都痉挛了,每一节手指都在颤抖。 可李木还是抬起脚,猛的一脚踩下来,碎渣全部扎进肉里。 唐安“啊”的尖叫一声,手同通得了帕金森一般的抖啊抖。 李木屈膝半蹲下来,双目凶狠:“记得这个滋味。” “要是再敢动你姐一根手指头,下次,你这十根手指再遭一次这个罪。” 唐爱国从床上滚下来的,冲到客厅就看见儿子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双手抖动。 “小安!” “小安!” “你,你敢打我儿子?!” 唐元元走过来,“都是不小心,又不是故意打的,这是赔你的医药费。” 她扔了一百块钱在地上,转身拉着李木走。 唐安死死盯着那一百块,双目赤红:“李木,我们从小就一起长大,我给你饭给你衣服,我当你是最好的兄弟,你就这么对我?” 李木:“那没办法,你只能排在你姐后面。” “所以,放聪明点,下次别惹她。” 唐安抖着淋漓的血手,拿起那一百块钱哈哈大笑! 他的妈妈,他的兄弟,都为了唐元元不要自己! 他落到这幅境地,都是因为唐元元。 他一定不会让唐元元好过。 唐元元,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李木骑着自行车跟唐元元并排:“你怎么跟唐安打起来了?你没事跑这来干什么?” 唐元元:“我今天遇见王主任了,她说我妈生前跟她咨询离婚的事,可唐爱国却不知道这个事,我觉得是唐安说了什么,想问问他。” 李木:“那你问到结果了?” 唐元元摇摇头,“他嘴巴很严。” 李木:“劝和无非就是那些话吧,也没什么好问的,以后别单独找他了,我看他刚才想弄死你。” 唐元元也是这么分析的,可是,她的直觉告诉她,可能还有别的事。 如果唐安仅仅是劝她妈别离婚,那她妈没必要还急着回去做饭。 但唐安是不可能告诉她实话的,这事还得需要个契机。 李木又道:“你弟变毒了,他以前不这样。” 唐元元:“以前,家里什么事他都不用管,只需要念书,现在,他要挣钱,没有得体的衣服,受人嘲笑,还要照顾唐爱国,余芳芳又追不上,心境哪能像以前,我看他这样心里高兴。” “以前,我辍学,我心里不平衡,我提一句父子俩就说我计较,现在轮到他了,他自己也知道那种滋味了,知道妈一个人管着家有多累心了。” “凭什么他总是高高在上的,说一句一家人,计较什么。” “我还没吃饭,要吃饭。” 钱婷婷大概在家给她做了晚饭了,可她现在太饿了,不想委屈自己,于是就去馄饨店里吃了一份小份的豆腐馄饨。 虽然是豆腐的,但陷用葱末调的很香,吃起来一点也不差。 吃完饭,离家也不远了,唐元元让李木回去,她自己就回家就行,李木还是给她送到了小区门口才折返回去。 钱婷婷正在餐桌上写寒假作业,听见开门声就搁了笔,去厨房热饭。 屋子里有暖气片,在家里穿个毛衣就好了,不像外面冰天雪地的,人要里三层三外层裹的严严实实的,唐元元把军大衣挂到墙上:“你吃了吗?” 钱婷婷:“没呢,等你一起。” 唐元元:“下次我要是回来晚了,你就自己吃,不用等我,我会在外面买着吃。” 钱婷婷:“知道了。” 两个素菜,一叠咸菜,白米粥,还有馒头,很丰盛了。 唐元元洗了手坐下吃饭:“辛苦你了,不过做饭太花时间了,你作业也还没写完呢,抓紧时间写作业吧,我买着吃也行。” 这学期的寒假作业很多,但假期已经没几天了。 钱婷婷:“做饭才花多少时间?你给我的钱,三年的学费都花不完,我也就能给你做这点小事了。” 唐元元:“一天三顿饭,很费事了,一点也不少。” 钱婷婷:“我在家里的时候,除了一天要做三顿饭,还要喂猪喂鸡,猪食一天要烧好几大桶,一家子衣服,农忙的时候还要下地,你这饭,都不用搂草烧火,这个灶一下就能打着,一点也不麻烦,我这日子,简直是神仙日子。” 唐元元没好意思说,钱婷婷做饭挺难吃的,不过唐元元大部分时候都对吃的没要求,要她自己做,也是一天三顿红薯粥,所以她也没什么要求,能填饱肚子就行。 吃完了饭,钱婷婷又麻利的去把手脚洗了。 唐元元:“你就留在这睡吧,店里太冷了,明天做早饭跑来跑去的还麻烦。” 钱婷婷摇摇头,她不想做麻烦精,李木已经够讨厌她了,自己多做点,他就能少讨厌自己一点。 收了作业,店就隔着一个红绿灯,一点也不远,乡下的风,比城里野多了,她一点也不觉得冷。 店里已经是那么好的住处了,不像家里的房子,窗户和门都透风,门一关很暖和,她很知足。 一个年市,衣服意外的火爆,年前进的货,竟然销去了一半,过了元宵节就要开学,唐元元于是和李木又赶在年前去了一趟宁城进一趟货,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这个元宵节又是在路上度过的。 好在第二天只是领书本,也没什么正式的课,唐元元还有几张卷子没做完,疯狂的补作业。 余芳芳对着镜子梳着刘海,一边耳朵里塞着耳机:“唐元元,我这种差生没做完就算了,你怎么还补起作业来了?怎么,你是想像我看齐啊。” 唐元元:“时间不够,都在路上。” 余芳芳:“那我这些作业,你还能抄的了吗?要不我叫别人给我抄吧。” 唐元元:“抄简单,我就还剩两页了,能抄完。” 她这边话音落下,唐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们桌前的,“芳芳,你作业给我,我给你抄。” 余芳芳随便看了唐安一眼,踢了踢前面的徐明:“给我作业抄一下。” 徐明大喜,余芳芳已经很久不使唤他了:“芳芳,能给你抄作业是我的荣幸,就是,我的字不太好看,你不会生气吧?” 余芳芳:“无所谓,反正老师也知道,我是让别人抄的。” 被无视的唐安:“芳芳,我给你抄。” 余芳芳:“不用给我抄,以后我的事你都不用管了,回去吧。” 唐安:“是不是我上次没给你买到喜欢的吃的,不高兴了?” “这个,你吃。” 唐安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是两块巧克力,小卖部现在最贵的零食,一块就要三块钱。 可他的手上十几处伤痕,一半是冻伤,一半是玻璃渣扎的。 余芳芳捏着把那巧克力拿起来,塞回他口袋里。 “我的事你都不用管了,你听不明白吗?” “唐安,你穷的要死,我爸是厂长,你能给我的这些,都是我不费力随手就能买的东西,你不要觉得,这点破零食就能感动到我。” “你根本配不上我,我之前都是玩你的,从来没想过要跟你在一起,懂了吗?” 唐安苦涩的笑了下,看起来很受伤:“我懂了。” 然后转身出了教室。 唐元元搁了笔,转过脸,看向余芳芳:“怎么改性子了?” “这不像你的性子。” 余芳芳刚才那个盛气凌人的大小姐脾气没了,换了一副小女孩好玩的样子。 “唐元元,你别跟我装,你从来就不喜欢我跟唐安有瓜葛,更怕我喜欢上他。” 唐元元:“你说的没错。” “我还是好奇,他干了什么事了,你连使唤都不想使唤他了。” 余芳芳想起来那块掉在地上的梅花糕,头皮发麻: “我是想明白了。” “你说的对,你弟那个人,心思深沉,我不是他的对手,我认怂,我不跟他玩了。” “还是王二牛好玩。” 跟唐安这种人玩太累了。 去年中秋节,余芳芳很不高兴,唐安竟然想拿自己做青云梯,于是就决定报复他一把,要钓着他。 唐元元:“芳芳,唐安那个人,心机深沉,不是你能碰的,我现在说这话你可能不信,但我敢跟你打个赌。” “你玩不过他,迟早会被他玩进去。” “如果你感觉到危险了,记得早点抽身,别把自己陷进泥里爬不上来才后悔。” 余芳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唐安这种人太危险了。 还是不要沾的好。 结果,她又听见,唐元元道:“楚冰是你表妹吧?” 第64章 余芳芳给随身听换了一盒磁带:“怎么说起她?” 唐元元:“你不是拿了两个随身听,另一个是给她买的?” 余芳芳:“是啊,随身听听歌方便,她也喜欢听歌。” 唐元元:“她学习怎么样?也喜欢玩吗?” 余芳芳摇头:“她跟我不一样,是个特别乖的孩子,学习虽然不像你这样名列前茅,但也能好好写完作业,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跟个小白兔是的。” “你下次再给我多带点新的磁带,最好有小虎队的,港台那边的明星有的都带,玉城这破地方太小了,连小虎队都买不到。” 唐元元:“我挑一挑。” 唐元元当然也不是随便提起来楚冰的,楚冰还在念初二,和唐安并没什么交集。 刚才,如果她没看错,唐安脚上的雪地靴是最新的款式。 他哪来钱买的起雪地靴的? 余芳芳厌恶她都来不及,不可能给她买的,他那双雪地靴可是最好的款式,要五十块一双,是百货大楼的款式。 要注意唐安的动向,这事自然是找李木帮忙合适。 “……要是他自己买的,批发市场的更便宜,你店里的鞋更实惠,为什么要买百货大楼的,这实在不像是他自己的手笔。” “听说他这个寒假一直在外面摆摊卖烟花,好几个同学都看见了,估计也能挣几十块。” “唐安现在这个情况,几十块对他来说是弥足珍贵的,他不会花在华而不实上,只会把钱花在刀刃上,这鞋,肯定不是他自己买的,我跟男生不太熟悉,你想个办法,帮我注意一下。” “包在我身上。” 唐元元自己也观察唐安的生活,发现他跟之前的生活并没什么不同,还是馒头喝汤的时候多,偶尔给自己买一盘肉,晚上依然要打水挣生活费。 不过现在找他打水的人也少了,他的生意不太好,以前是为了羞辱他,现在,余芳芳都彻底和他掰了,男生好像也意识到,没必要给他送钱了。 更何况,男生花钱本身就比女生厉害,有钱宁愿去玩老虎机,没几天时间,直接没人要他打水了。 唐安中午和晚自习之前,又在学校门口摆摊卖起了苹果。 和他的人缘一样,生意很差,一天赚的钱有限。 星期五放学,唐元元跑去印刷厂,订了一些明星海报,周日的时候装了一麻袋,走进了宿舍。 “有没有小虎队的!” 李静都激动了。 唐元元年三十的时候在火车上度过的,后来也没时间看重播的春晚,根本不知道小虎队录播春晚的事。 “……让我鼓起所有勇气,向你说声新年快乐……” 李静一说,发现大家都会唱这个歌。 “我喜欢小虎队。” “我也好喜欢。” “要是能买到他们的磁带就好了。” 看着大家痴迷的样子,唐元元若有所思,好像余芳芳也说过,要她带小虎队的磁带:“你们都喜欢?” “是!” 全宿舍十几个人都异口同声。 唐元元隐约意识到春晚明星的力量,自己的口红,就是杨钰莹给她打开名气的。 印刷厂那边,好像是有一张底胶片就能刷出来。 范特助人脉挺广,不知道有没有这方面的资源。 唐元元吃了晚饭,就骑车去店里,试着拨通了范特助的电话。 沪市这边,范特助正按照沈昱的意思,在记录一份商业合同,忽然,他放在桌子上的大哥大就响了起来。 大哥大并不能存储号码,沈昱只好停下,接了电话。 “范特助,你好,我是唐元元。” 范特助很意外,看了一眼沈昱,看见他点了头,这是示意他接电话的意思:“唐小姐,你好。” “我是想问一下,你有认识做明星海报胶片这一块的人脉吗?我想弄一些小虎队的胶片。” 海报胶片? 这么小的生意? 范特助刚想说没有,沈昱放了一张纸在他面前,上面是一个问号。 范特助:“你要这个做什么用?” 隔着电话线,唐元元的声音骨感又清晰:“这个组合挺火的,大家都喜欢他们在春晚唱的歌,我想刷一些他们的明信片出来,同学能挣点生活费,生活能轻松点。” “答应她。” 范特助听见声音的沈昱的声音,就复述了一遍:“成,我弄到了给你寄过去。” 唐元元知道,印刷厂的胶片都是在上级城市买的:“多少钱?你给我账户,我给你打过去。” 范特助又看向沈昱,就看见他摇了一下头,立刻就会意了。 “我一个朋友就是印刷厂的,不要钱,说一声的事,你把地址给我,我拿到了给你寄挂号信。” 唐元元又不傻,就算不要钱,也是要人情的,人家给了底片,你不给点好处,不是让人家少了朋友吗。 “你先说你的账号,你先说了,我再说。” 范特助又看向沈昱,看到他点头,只好报了自己的个人账号,然后唐元元才报了自己的挂号信地址。 范特助:“我没有印刷厂的朋友啊?您认识这方面的人?” 沈昱挥了一下手,示意范特助起来,自己坐到电脑面前打文件,边道:“你去找我们陈总,我们的广告都是包给他的,这事,他能办好。” 范特助:“这合同?” 沈昱:“你去吧,我自己做。” 范特助:“估计唐小姐会打钱过来,那这钱?” 沈昱给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范特助立马会意,他真是傻了,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小沈总,您对唐小姐的事,怎么这么上心?您是看中她的才华?先结个善缘?” 沈昱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电脑屏幕光映在他清亮的镜片上:“好人好事。” 过了四五天,唐元元就收到了来自沪市的挂号信。 差不多有20张胶片,其中一半都是小虎队的胶片,另外几张胶片都是港台大明星的,都是《射雕英雄传》,《沙雕英雄传》这种大热门的明星剧照。 这些胶片落到印刷厂手里,自己根本控制不了他们的刷量,况且,这东西就和磁带的母带一样,肯定是源源不断的能印出来很多货。 但具体这些胶片的价值值多少她也不知道,于是先拿到印刷厂卖,对方开口就出了两千块。 唐元元:“六千。” 反正使劲往上抬价就对了,要的低了他们不会表现出来高兴,但要的高了,生气的情绪是压不住的。 “一张胶片,顶天了200块,小姑娘,你到底懂不懂行情,一张300块,这是漫天要价了。” 唐元元才不急,自己手里有胶片,他们比自己更想做这笔生意。 “那我去市里印刷厂看看吧,他们应该也要。” 印刷厂的主人就赶忙拦住唐元元的去路:“小妮子,做生意不是你这么做的,五千块,顶天了。” 唐元元感觉自己赌对了,六千块没问题。 “我要六千,另外,你们刷好的海报,我的拿货价要一毛钱一张,我要两千张,两天之内就要要货。” 这样卖三毛,她自己留一毛,同学留一毛就行。 主人忍痛:“成!” 唐元元拿到六千块,给范特助的账上打了四千,自己只留了两千块。 提了货,交给钱婷婷打理就行,钱婷婷一张可以提五毛,零售的也各自提5毛。 这回,李静和黄都心动了,毕竟零花钱越多越好嘛,然后,整个宿舍全部加入了卖海报的行列。 唐元元这个大老板倒是什么都不用管,埋头写作业。 唐安扭头,左边是给唐元元卖海报的,右边还是,气的收了苹果摊,回宿舍,结果,最精的岳娜在男生宿舍篓下面卖冯程程的海报,男同学是围了左三层右三层。 宿舍里,几个男生正在商议,怎么找唐元元:“我们班女生都拿了唐元元海报卖了,一张能提5毛钱,一天轻轻松松就能赚十块钱。” “钱婷婷你知道吧,都没家了,人家给唐元元打工,学费挣到了不说,现在吃的都比我都好。” “为啥咱们男生里就没人能带咱们挣钱呢,我听说,唐元元已经带她们挣了好几次钱了,加起来都有小一百了,唐元元宿舍的那些女孩子,各个都是小富婆。” “都是姐弟,你们说,唐元元这么有路子,怎么唐安就这么蠢,卖个苹果都卖不好,一天挣那块儿八毛的,也好意思。” 唐安一张脸更黑了,唐元元一定是故意的。 她就是故意让同学挣钱恶心自己。 宿舍也待不下去了,整个学校这么大,他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地,气的去外面吹冷风。 到了三月里,王律师那边带来了好消息,这个月底,她妈的案子就要开庭了,他说,这个案子,主犯判死刑的几率很大。 唐元元还是不安,夜里整宿整宿的睡不着,陷的恐惧里,祈祷能让吴闯判死刑。 没两天,她的眼下就一片乌青,像是蔫巴了的小树,整天都没什么精神。 余芳芳:“唐元元,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啊?你是也要做差生啊?” 唐元元啃着鸡腿面包,“我妈的案子要开庭了,我睡不着。” 余芳芳分她一只耳机:“听听音乐,放松一下,你不是已经找了最好的律师了吗,没问题的。” 唐元元放松不了,她听不进去音乐,也听不进去课,连吃饭都没什么胃口,只希望日子过的快一点,快一点。 可是,怎么度日如年呢?不过还有两个星期的时间,怎么觉得15天是那么漫长呢? 连倒杯水都走神,杯子满了都不知道,热水已经溢出到外面,还是钱婷婷提醒她,她才看见水已经满了,赶忙放下水壶,又空手去拿玻璃杯,指尖都热水烫到,好在面积小,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几分钟才没事。 钱婷婷已经帮她把桌子收拾好了:“你不要担心我,凶手那么坏,肯定会被判死刑的。” 李静和一个宿舍的人都上来关心,但这个时候唐元元反而不愿意没精力说话,去操场吹了吹冷风。 李木:“你别担心了,律师都说了会判死刑的,肯定没事,我翻跟斗给你看。” 李木翻的挺搞笑,但是唐元元没心情看,她没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夜里总是做噩梦,日子一天一天熬着,越是临近开庭,她越是紧张害怕,精神越差,反复陷入恶性循环,周末在家里看着书就窝在沙发上睡过去,又在噩梦里醒来。 她总是梦见吴闯当庭释放的画面,梦见她妈一个人无助的躺在血泊里。 此时外面正好天色黑下来,她的灵魂都要出窍,跟这个世界剥离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难受,犹如濒死一般。 她赶忙从沙发上起来,打开灯,看到茶几上的电话,她忽然想起了范特助。 抱着电话座机趴到沙发上。 沪市,范特助刚和沈昱在高尔夫球场打完了球,正换了一套衣服,手提电话响起来。 “唐小姐。” “范特助,不好意思,我想再麻烦你一件事。” “唐小姐不用客气,你直接说。” “我想咨询你们的律师,问一桩车祸案子。” “车祸?”范特助没忍住重复了一遍:“唐小姐,谁发生了车祸?” 唐元元捏着电话线,声音哽咽,大半年了,她还是没有办法毫无障碍的说出来。 为什么是她妈妈呢? 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 她妈前半生为娘家活,后半生为子女活。 一天好日子没过上。 “唐小姐,唐” 范特助感觉到肩膀被人戳了一下,侧过头,沈昱从他手里拿走了电话。 “你去外面,照应一下孙总,我晚点过去。” 范特助出去,带上了门。 沈昱把电话贴上耳朵,电话线另一端,唐元元的抽泣声还没止住。 连日来的精神压力都压在这一刻,随着哽在喉头,却怎么也说不出的“我妈妈”三个字,如洪流倾泻。 是她妈妈。 她没有妈妈了。 说不出来,抱着电话,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 一开始是小声抽噎,后面是崩溃嚎啕大哭。 很长一段时间里,电话都是哭声。 总算是勉强止住了:“我,还,在吗?” “是我,沈昱。” 唐元元吸着鼻子:“小沈总?” “你遇到什么难事了?你说,我在听着。” “我妈妈的案子要开庭了,我想要凶手死,我害怕,我不知道律师能不能做到,你们的律师是不是更厉害一点?” “什么时候开庭?” “下周一,后天。” “这个时候换律师来不及了,你律师怎么说?是律师不专业吗?还是他判断案子不乐观?” “我问了好多人了,已经是我们这最好的律师了,说凶手可以判死刑,我怕判不了,我妈就白死了,我总是梦到她,一个人躺在血里。” “你冷静一下,把案子跟我说说。” 唐元元吸吸鼻子,点了点头,心头的酸涩疼痛缓解了一下,一开始有点语无伦次,还伴随着哭的抽噎声,后来逻辑才清楚起来。 沈昱道:“你这案子不难,凶手判死刑的几率很大。” 唐元元已经冷静下来了,刚才是自己冲动了,大家都这么说了,其实不应该为无关紧要的事打扰别人:“大家都这么说,不好意思,小沈总,是我麻烦你了。” “先别挂电话,”沈昱道:“你这是心病,你是实干派的,要你把最重要的事完全交给别人,轻飘飘的相信一句概率很大就袖手旁观,你的心不会安宁,你去找律师,把他们的辩护案本要一份,你自己看了,心里有了底气,就没那么慌了。” “理由也很好找,你是受害者家属,要以受害人身份出庭作证的,律师会给你,你看过的资料越多,越好配合,你心里的底气也足。” “我合作的律所里,有车祸案这方面的专业律师,程业,你把所有的案本看一遍,他能给你律师指导不足,给更专业的意见。” “我这样安排,行吗?” 唐元元慌张乱跳的心就踏实下来:“谢谢你,小沈总。” 沈昱:“我说过,你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不论大小事。” 唐元元:“谢谢。” 沈昱:“我的名片还在吗?” 唐元元翻出来本子,名片还夹在里面:“在。” 沈昱:“明天早上十一点,你打我手提,律师会准时等你。” 唐元元:“谢谢,再见。” 沈昱:“再见。” 唐元元先挂了电话,直接就打了律所的电话,好在前台还有半小时下班,唐元元让她等自己一会,立刻就冲出去,赶在最后一分钟到了律所。 王律师今天也在律所加班,唐元元按照沈昱的说辞,看到她哭的红肿的眼睛,叹息一声,就把案本给她看了,还跟她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 比起轻飘飘的一句凶手判死刑的概率很大,这种专业的分析,依据的法律条款,这些就让人安心很多。 唐元元:“我,我有一个沪市的朋友,认识成程业律师,可以看一下这个案子,您会不会介意?” 王律师:“程业律师?这可是业界泰斗啊!你朋友真认识啊?” 唐元元点点头,王律师脸上的惊喜不似作假,这一行,似乎很看中名气,尤其是大律师。 王律师:“我当然没问题了,这是大好事。”跟他能交流上,这是荣幸啊! 唐元元:“那我明天再来您这,我们和他对一下,要多占用您的时间,我可以再加律师费。” 王律师;“这么好的事,我加什么律师费,明天说定了,你过来。” 唐元元就拿着案本回去,她自己从头看了一遍。 人心里有底气,就不会慌,半个月以来,唐元元第一次踏实的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她吃的饱饱的去了律所。 “小沈总?” “是我,我在程律办公室,案子大概已经了解过了,现在,你们聊。” “谢谢你,沈总。” 唐元元把电话给了王律师,其实这案子王律师打就绰绰有余,但一些大律师,对法官的引导性经验更足,王律师也学到了一些新得,这是他永远也接触不到的层级,也很高兴。 “小姑娘,你放心吧,你这案子,只要没有谅解书,对方死定了。” 唐元元就安心了:“谢谢你,程律师。” “那就这样了,再见。” 唐元元还想对小沈总说一声谢谢,可程律师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还是等案子判了,自己再打电话给小沈总道谢吧。 虽然听起来,道谢并不是什*么值钱的话,但自己也做不了别的了。 唐元元在周五的时候就请了假,一大早吃过早饭,就往法院那边去。 李木原本正在包子店吃早饭,看见她骑车经过店门口,也顾不上吃了,匆匆跑出店里骑车追上来。 “唐元元,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去这么早,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庭。” “我睡了,我睡的很好。” “那你吃早饭没?” “我吃了,还喝了一瓶牛奶。” 李木就把给她带的素菜包子自己嚼了,他实在不擅长安慰人,就沉默的陪她一起等。 钱婷婷是从学校跑过来的,热的一头的汗。 余芳芳也坐了自家的车过来,“我正好不想上课,来这逃课。” 过了一会,唐安和唐爱国,唐家两个兄弟也一起来了。 唐元元和他们无话可说,把他们当空气。 后面,吴婆子婆媳也来了,吴闯媳妇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看起来很快就要生了。 唐元元跟着律师去了后台,李木就去了听审席。 王律师这边压倒性的胜利,案子清晰,陪审团没有任何疑虑的地方,当场就判了吴闯死刑,连那个听从命令的工人也一起判了死刑。 吴闯媳妇当场就软了腿倒在地上。 吴闯疯了,去年有多嚣张戾气,现在就有多恐惧可怜,“妈妈,救我,救我!花多少钱都要救我,我还不想死!” “给我上诉!” 吴婆子没办法,噗通一声跪在唐元元面前,这一回,没有任何算计,只是一个母亲对儿子一条求生路的期盼:“求求你了,我就这一个儿子,你给他一条活路吧,我把我们家所有的钱财都给你,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唐元元:“你还有机会给你儿子求一命,我妈去年就已经埋在地里了,我连见她最后一次的机会都没有。” “你儿子现在去死,叫活该。” “你养出来狼心狗肺的儿子,活该白发人送黑发人,无人送终,都是你的报应。” 吴婆子瘫在地上嚎啕大哭。 唐二叔大概是对巴结唐元元还是没死心,于是又说着漂亮话道:“元元啊,你妈这案子,总算是了了,凶手也得到了该有的惩罚,这是你妈在天上保佑你们呢。” “案子赢了,这是好事,一起走,上咱家去,我做点菜,庆祝一下。” 唐元元的眼睛都要能杀人了:“我不觉得有什么好庆祝的,这是我妈的命换来的,你有什么好庆祝的?你想庆祝什么?” 唐二叔被她瞪的一步步往后退:“二叔说错了,是没什么好庆祝的。” 唐元元根本就不想看见唐家人:“你们唐家人都滚,你们根本就不配提我妈。” 唐二叔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本来还想着,自己跑过来听审,能缓和一点跟唐元元的关系,没想到,说错话了,反而弄的自己一身腥,下不来台。 怎么就说起这个话了! 现在,侄女这么有出息,自己却一点也沾不上,气人啊。 他这人没皮没脸惯了,“是二叔说错话了,你别生二叔的气,二叔这就回去,不碍你的眼。” 唐三叔也道:“元元哪,你好好的,记得好好照顾自己,三叔回去了。” 一副好长辈的样子,谁能想到,就在大半年前,这两个长辈,对唐元元的评价都是口丫头呢。 反倒是唐爱国这个亲生父亲,很惧怕唐元元,一句话没说,被唐安扶着走了。 唐元元去了一趟墓地,给她妈烧纸,说了一会话才回家,到家天都黑了。 唐元元打了沈昱的电话,却是范特助的声音。 “我是打错了电话了吗?” “唐小姐,没错,小沈总有急事处理,出国了,手提电话在国外用不了,我拿着,以防有什么业务电话错过了。” 的确,比如自己,要是自己打两次电话都不通,大概她会以为对方不想接自己电话。 唐元元就道:“没事,我就是想跟你们道谢的。” “不用客气,上次您也帮了我们。” 唐元元挂了电话,范特助合上大哥大的听话筒,和餐桌对面的律师道:“程律,这件事,麻烦你了,知道您时间宝贵,小沈总本来想亲自同你吃饭,实在是有急事,只好我来陪您。” “谁不知道,范总就能代表小沈总,外面人都称呼您一声范总,不用客气,再说,那案子本来赢面就大,那律师也不是个讼棍,是有经验的老手,根本不需要我出面,我就说了几句话,没起多大作用,小沈总应该也清楚,怎么过问这么小的事?对方是有什么来头?” “是一个很有才华的晚辈,小沈总惜才,顺手就想帮一把吧。” 第65章 吴家这边,婆媳俩只觉得天都塌了。 儿子怎么会判死刑呢? 开庭之前,律师分明说,张兰草是死在医院的,到医院的时候还有一点微弱的心跳,医院抢救了一下,没抢救过来的。 她们付了足足五千块的律师,这律师跟她们保证,不会死刑,就是坐牢的时间会长一点。 这婆媳俩找律师其实也算是用心,找了不少律师,因为很多律师说的都是实话,他儿子这个案子不容乐观,有死刑的可能,婆媳俩就非要找一个能保证自己儿子不死刑的。 在这点上,主要是因为婆媳俩都吃了没文化的亏,没有法律思维,还自以为精明,却不知道,律师这个行业,讲究的就是说话谨慎,在吴婆子看来,那就是没本事。 既然有条款,能不死刑,那还是律师没本事吗。 但,讼棍敢吹啊! 这律师把婆媳俩哄的一愣一愣的,坚称这案子没问题,就算没有谅解书,他也能保下吴闯的命,他的那点法律知识,哄两个没文化的婆媳俩当然简单,弄的婆媳俩以为他是高人。 毕竟,别的律师代理费才要一千,律所最好的律师才要两千,他却敢要五千。 五千的律师,指定比两千的律师好吧? 比起儿子的命,这五千块钱算什么。 然后这案子,就给了这个律师代理。 吴婆子这会子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律师,疯了一样的往律师脸上招呼:“你不是说我儿子不会有事吗,最多判个八九年,怎么会是死刑!” 那律师躲避着一边辩解:“这法官不按条款来判,我也没办法啊,现在还能补救,上诉,拿到谅解书就能改判。” 吴婆子这会子也回过味来了,唐元元找的那个律师才是真的行。 最早她也去找过,但因为对方不肯按着她的话说,给百分之百的保证,也不太愿意接这个案子,她就觉得不牢靠,但今天,明显所有人都自发对他很恭敬。 别人的闲聊话里,那律师的官司至今没有败绩。 她就后悔,自己当初应该好好求求人家,让他打这个官司。 吴婆子气的又抓了一把他的脸:“我要是能拿到谅解书,还用的着你说,他们家根本不要。” “你花钱去买,五千不行一万,一万不行两万,我就不信,面对这么多钱,他们家人还能不心动,不心动就是钱不够,不够就继续加,钱能砸出来一条命。” 吴婆子恨不得剜下这破律师的肉:“我会想想办法试试,我儿子要是有事,你也别想好过!” 那修理厂,除了房子也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吴闯出事以后不久,吴婆子就给卖了,一共卖了三千块,好在儿子前几年挣的不少,掏光存款,勉强能凑出两万块钱。 揣上这些钱,她再次来了唐家。 唐安:“你又来做什么?我们家不欢迎你。” 吴婆子:“你先看看我的东西,再说欢迎不欢迎。” 她直接关上院门,走进屋里,从棉衣里拿出布包,土布包了里三层外三层,打开,里面是一搭一搭的百元大钞,九张横叠一张,足足二十搭。 蓝绿色的一百块,堆在一起那么厚,刺激着眼球,两万块,普通老百姓谁家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吴婆子道:“只要你们给我谅解书,这两万块,都是你们的。” “这些钱,足够你们换个房子,再娶一个老婆也好,念大学也好,做什么都够了,一辈子都不愁吃喝。” 吴婆子朝地上一跪:“我求你们留我儿子一命。” 唐爱国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又想起来纷飞的纸屑,眉心前的棍子,他跪在地上。 “口丫头,口丫头要来打我了……”他浑身抽搐,跑到屋里,撞上门,插上插销,人躲进被子里:“不要打我,我没卖你妈的命,没卖,没卖……” 吴婆子:“你爸怎么了?” 唐安:“还不是拜你们所赐,上次因为那五千块,我姐当众打了他,他受不住,后来就再也不能提这件事了。” 吴婆子道:“小兄弟,你爸不签,你签也行,你看看你,看看你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我儿子死了,你妈也活不过来,你家日子还是这么差。” “不如换两万块钱实惠,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能整天吃肉,买新衣服,你有好日子过,我儿子也能留下一条命,我们两家都能得好处。” 橘黄的定光映着唐安的瞳孔,那泛着光的钱,好像带着一种魔力,让他一时间移不开。 唐家的大门上传来砸门声。 “大家快来看哪,吴家那个杀人犯的婆娘又来了,唐家父子又把大门关上了,不会是又想拿凶手的钱,买自己妈的命吧?” “有可能,上次不就是给凶手签字了,要不是元元发现的及时,那字条就给人拿走,钱自己花上了。” “真在里面吗?怎么不出声?是不是看错了?” “没看错,我看的真真的,就是那个杀人犯的妈,偷偷摸摸进来的。” “指定拿钱过来了,想藏着呢。” 唐安浑然回神,后脊渗出一片冷汗。 他目光从那批钱上移开,把吴婆子的布包扣上:“你走吧。” 吴婆子:“小兄弟,钱你拿着,你就给我签一个,我等人走了,我再走,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唐安冷笑一声,他当自己像他爸一样好骗。 案子上诉之后还要再判一次,只要出示谅解书,法庭上就会亮相,他就会重复唐爱国的路。 这钱,有命拿,花了得被人戳脊梁骨倒死,他书都念不下去。 “两万块钱,或许对别人来说,够买他的一辈子。” “绝对买不到我的一辈子。” 他还要做大老板,把唐元元踩在脚底下,绝不能折在这里。 唐安摔了地上的碗,立刻大声道:“你滚!” “你别想买我妈的命,我是不会卖我妈的命的。” 吴婆子清楚,人言可畏,这件事现在没法办了,抓着唐安的衣袖子:“小兄弟,晚上十一点,我再来给你送钱,两万块都给你!” 唐安冷冷抽回自己的手,大步出了房间,推开插销,打开了院门。 吴婆子已经藏好了钱,大步流星往外面走。 唐安绷着一张脸,一副势不两立的语气道:“以后你都不要来了,我绝对不会要你的脏钱,我只想给我妈一个公道。” “各位父老乡亲只管放心,虽然我唐安比不上我姐富裕,连上学都是勉强,但我穷的有骨气,绝对不会拿我妈的卖命钱,大家只管放心。” 王慧就道:“小安,这才像样子吗,卖命钱可不能拿。” “好在这家两个孩子都是懂事的,元元她妈也算是有福,没白死。” “唐安,你最好说到做到,可别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想着拿妈的卖命钱给自己换好衣服好饭,做畜生不如的事。” 人群自发让开一条路,唐元元从人后走了过来,修长的脖颈微微扬起,目光笔挺落在唐安身上。 她头发上别着的水晶卡子闪着星星一样的亮光,黑色的大衣,修身牛仔裤,黑色的靴子到小腿,像哪个有钱人家的小公主,把唐安称的像是哪个山村里出来的。 唐安温声,“姐姐,你把心放到肚子里,我就算饿死,也不会拿吴家一分钱。” 唐元元微微翘起唇角,讽刺的笑:“我也觉得,你不至于做那么下流的事,毕竟,你能考上大学,以后前程还大着呢。” 她咬着“前程”两个字,加重了音量,“要是别人知道,你拿了妈的卖命钱,以后大概也没单位要这种人,你应该不会这么鼠目寸光。” 唐安:“当然不会。” “姐,好久不见你回来,吃饭了吗?我做饭给你吃?” 他忍着心里的怒气,笑的乖巧,语气平常,外人看,好像他这个弟弟真的想姐姐,谁都想不到,就在一个月前,两个人都想弄死对方打了一架。 到现在这个地步,姐弟俩其实早就是水火不容的地步。 唐元元窥见了他笑容背后的压抑,心里得呕成什么样,才能对她这么关切的说话呀。 唐元元才不想吃他做的饭。 “对着一个卖老婆命的人,我吃不下,你自己跟他吃吧。” “对了,下次那对婆媳要是来,最好不要让她们进门,更不要关门,容易让人误会,你想要钱。” 唐安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拼命才维持住笑容:“姐姐说的对,我下次不会了。” 王慧是个会来事的,就拉着唐元元道:“元元呐,婶子好久没见你了,走,上我家吃点饭去。” 唐元元就跟着去了,徐小鹏还周到的把唐元元的自行车推到院子里,不用她亲自动手。 唐元元能跟王慧过来,也不是为了这口饭,她是兑现诺言,给钱。 唐元元已经吃过一次亏,上次要不是自己去的巧了,吴婆子就拿到谅解书了,她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所以其实唐家的左右邻居都给她买通了,只要那对婆媳过来,就给她打电话,巷子口就有公用电话亭,打起来也很方便。 平时注意一下,打个电话就能有五百块的报酬,谁不愿意干呢。 所以,其实王慧和几个邻居都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唐家门口的,唐元元刚才在电话里指挥她们,砸门,把唐安架上去。 甚至,连吴婆子找的律师,其实她也出了五千块。 两头吃,那讼棍里外里就挣了一万块,当然乐意这么做。 弱化了谅解书的重要性,毕竟这对婆媳一直缠着也不是事,这大半年的时间,的确没给唐元元出幺蛾子。 现在,吴婆子再次对谅解书执着起来,她其实还是担心。 唐家人就不能让她放心。 虽然已经知道,经过今天这一晚,吴婆子更不可能拿到谅解书,可她还是不能彻底安心。 那讼棍说,老太婆家底颇为殷实,要把两万块钱家当全部砸上。 在这个年代,两万块是不少钱,吴闯一天不枪毙,她就没法彻底安心。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怕吴婆子真给吴闯砸出一条生路。 “我估计,那老太婆还会重新找律师,万一对方是个厉害的,能说服唐爱国和唐安,还是不行,你帮我找个人,跟着老太婆,我一定要知道她的新律师。” “花多少钱都行。” 她就是用钱砸,也要把吴闯的上诉路给彻底砸死。 拼钱,她拼的过。 李木:“我会办好的,你先吃饭吧,别自己吓自己,玉城最厉害的律师是王律,你爸早就吓破了胆,不敢签,至于唐安,更不会签。” 唐元元:“这些我清楚,我就是不敢赌那个万一,一审已经判死刑了,我是一定要他死的,吴婆子现在也是疯魔的状态,手里又有钱,要是她们没钱就好了,没钱才翻不起浪花。” 李木夹着馄饨的手一顿:“你说的也对,归根结底,还是她手里的钱。” 唐元元搁了筷子:“都说好人有好报,我看,是有钱有好报。” 李木:“别想那么多了,你先吃饭吧,这事也没那么糟。” 唐元元:“我还不饿,你自己吃吧,我先回去了。” 李木:“那你明天上不上学啊?” 唐元元:“过两天吧,等我弄清楚吴婆子的动向的。” 李木搁了筷子,一碗馄饨,唐元元就吃了一个。 另一边,吴婆子是一天也耽搁不了了,一想到自己儿子要吃枪子,她连眼睛都闭不上。 早知道要被抓住,她那天就该让儿子回去,把人给送到医院去。 其实,那天出了事之后,吴闯回过一趟家拿衣服,把带血的衣服交给她处理了,换了干净衣服走的,儿子孝顺,瞒着警察,说自己烧了,她倒是没被牵连进去。 她问过儿子,这样会不会出事,到底是一条人命。 吴闯就道:“这不是我的车,要是车主知道了,以后谁还上我这修车?厂子得黄,只能自己赔。两条腿断了,要是送到医院,先不说医药费,光是赔偿金,这几年赚的都要搭进去。” “要是对方家里不好说话,一辈子都得赖上咱。” 她当时就犹豫了:“可要是真出事了,你会不会有事?” 吴闯拿了衣服边往外走边道:“也不看看你儿子是干啥的,死无对证,谁都不会知道。” 后悔! 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当时为啥要心疼钱,要是人没死,儿子最多判个几年,怎么就鬼迷心窍了。 现在,捧着钱买不回一条命。 就是拼上这条老命,她也得拿到谅解书,给儿子挣回来一条命。 睁着眼睛,看着家里的大钟指向十点,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关了灯,只偶尔听见两声狗叫。 那些人,肯定想不到,她能杀个回马枪,今天晚上她看的分明,唐安对那些钱心动了。 她揣上钱,嘱咐儿媳妇关好门就出发了。 这条普通的小路没有路灯,夜色本就浓酽,树影叠下来,更是什么都看不见,风一吹,如同一重一重鬼影在晃。 手电筒微弱照出来一点路况,吴婆子加快了脚步。 忽然,夜色中似乎是有一道人影闪过,手电筒就掉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人也被扑倒在地上,拽走了她棉衣里的小包袱。 那是她儿子的救命钱! 吴婆子死死拽着对方的手腕:“求求你,这是我儿子的救命钱,你不能拿。” 可惜,对方并不为所动,还是抢走了她的钱。 那黑影在夜色里如鬼魅一般闪烁了几个影子,人就彻底消失不见。 吴婆子彻底绝望了。 她一瞬间想要直接跳河,可儿媳妇送她到门上的身影在眼前,大孙子刚才隔着肚皮踢了一脚,这是要亲近她呢。 她不能让自己儿子绝后! 她呕着心头的血,又从河里爬了上来。 她眼珠子一转,还是摸黑去找了唐安,或许可以骗到? 他又不知道自己的钱丢了。 小声拍了好一会门,总算是等到唐安来。 “小哥,我给你拿钱来了,你开门。” 唐安这次却门都不开,隔着门道:“你死心吧,别说两万,就是20万,我也不会要你的钱的。” “滚!” 吴婆子软了腿脚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儿子没了,钱也没了,以后的日子可咋过。 一路哭着就跑去了公安局。 得到吴婆子丢了钱消息的时候,唐元元正在墓地,给她妈一边烧纸,一边说话。 “……妈,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些方向了,跟着吴婆子的行踪,给律师砸钱,你一定会保佑我,让吴闯给你抵命的,对不对?” 李木骑着二八大杠:“总算是找到你了,唐元元,我跟你说,吴婆子的钱被人抢了。” 唐元元;“你说什么?” 李木:“千真万确,吴婆子的钱,昨天夜里被人抢了,现在还在公安局要死要活的,一定要公安局抓住凶手。” 唐元元亲了一下她妈的墓碑:“妈,我就知道,你会保佑我。” 她又骑车跑了一趟公安局,吴婆子似乎都去了半条命,赖在公安局不走,但也没人搭理她。 在张兰草出车祸的地方,吴婆子给她儿子的买命钱被抢了。 还真是因果报应。 唐元元仰头看天,或许,老天有眼。 吴婆子连凶手什么样都没看到,这钱基本是打水漂了。 唐元元彻底放下心,安心返回学校上课,一头扎进学校里。 到了四月里,又收到范特助发过来的挂号信,里面是热门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的明星海报。 这部电视剧才在央视首播完,大家正沉迷在兴头上,唐元元跑了一趟印刷厂转手又挣了两千,四千存进了范特助的账号,自己又拎了两千张海报分给同学卖,她也不用花时间。 只是,这回班上很多男生都想挣钱,来和她套近乎,唐元元竟然还收到了一些情书。 唐元元对谈恋爱没兴趣,直接扔进了垃圾桶,期中考试,又进步了三名,已经到第十名了。 忙过了期中考试,天气彻底暖和起来,五一的假期也到了,唐元元一放假,照旧踏上去沪市的火车。 对比去年十一,今年五一的火车客流量明显又增加了很多。 唐元元这回学聪明了,到站就直接把回去的火车票买了。 这一回,沪市的地铁开通了,唐元元惊讶的发现,车子竟然可以行驶在地下,跑起来比地面上的出租车都快。 玉城还是太小了,现在彩妆和水晶卡子的销路都明显降了下来,唐元元觉得,自己还是得找新产品。 她把产品放在永安百货进口的护肤套装上,试用了一下,比起几块钱一瓶的大宝,这里的护肤品分水乳霜,很高档,是那些大客户喜欢的东西,果断的拿货。 又在商场买了两只一模一样的钢笔,准备分别给小沈总和范特助,表达一下感谢,他们那个身份,大概什么也不缺,所以她选择买钢笔,中规中矩的,不出错就行。 和钱婷婷一起把货拿回酒店,她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裳,然后就坐地铁去了写字楼,赶在下班之前到了江晶公司。 范特助:“唐小姐,小沈总去相亲了,不在公司。” 唐元元一点也不意外,好像小沈总一直都不常来公司:“去年国庆,店里那个很漂亮,找沈总说话的女孩子,不是她对象吗?” 范特助:“您说的是林小姐吧?” “那是小沈总的追求者之一,不过,她已经放弃追求小沈总了。” 唐元元:“追求者之一?” 范特助笑:“小沈总人长的好,家世背景好,人也绅士,桃花运一直很好,沪市很多公司千金都很属意小沈总,不过小沈总不太关心风花雪月,一直都单着,他奶奶在给张罗合适的联姻对象,今天就是家里的安排。” 唐元元:“您和小沈总都帮了我大忙,我明天就回去了,麻烦你转交一下,这个钢笔是我的一点心意。” 范特助:“唐小姐太客气了。” 唐元元辞别了范特助,坐地铁回到酒店,也是晚饭时间了。 沪市这边的小吃天南海北的都有,选择性特别多,三个人慢悠悠转了一圈,选了一家叫做麻辣烫的店。 排队的人挺多的,估计应该很好吃。 而一家写着烤鸭店的卤菜店前,一种从未闻过的香味飘在整个空气中,李木就去烤鸭店那边排队。 好不容易排到他了,他的前面忽然来了个人插队,而这,正好是最后一只烤鸭。 李木哪能吃这个亏,“你还想插小爷的队?” 对方是沪市本地人,最讨厌的就是外地人:“哝就□□队怎么了,你们这些外地人,乡巴佬,穷光蛋,都是你们,老子买个烤鸭还要排这么长的队,你们这些乡巴佬都滚!” 脸上是不屑的鄙视表情,还啐了一口痰在李木的鞋上:“再废话,老子吐你脸上。” 李木哪是个被人欺负不敢吱声的主,他才不会忍,一脚就踹了上去。 那男人家就是这里的,兄弟姊妹加上邻居都上,唐元元看见打架了,搁了筷子就冲出来帮忙,加上钱婷婷他们也不过才三个人。 这个年代,沪市的排外性很强,本地人的优越感很足,但对方人太多了,三个人都吃了大亏,唐元元脸上被一个女人抓出了三道血痕。 李木打架凶啊,怒极之下,直接夺了烤鸭店主的肉刀,肉刀一挥舞,那男人胳膊鲜血横流,那些帮手就尖叫着四处逃窜。 李木一脚把抓着唐元元头发的女人踹在地上:“你他妈是不是找死,信不信我砍了你?” 刚才还凶悍的女人,冒着油光的刀贴在脸上,吓的直接尿了裤子求饶。 警车的鸣笛声刺耳,李木作为唯一持刀的凶手,就成了重犯。 唐元元只觉得胸腔都要气炸了:“是李木先动手的,可是他们先欺负人在先,你不能全听他们的。” 警察:“那也不能打架!还动刀,你们这是犯法,还把人砍伤了。” 唐元元:“他们十几个人打他一个,他不找把刀,要被他们打死了,他们那么多人欺负我们三个人,你怎么不说他们要打死人?那你告诉我,被那么多人打,他应该怎么保全自己?” 这年头警察办案有很多不规范的地方,甚至,这个警察本身排外性就很强:“现在在说你们的问题,不要扯东扯西的,你们这是危害公共安全,行为极其恶劣,按刑法,你们应该拘留七天,信不信我拘留你?” 唐元元脑子的血一捧一捧往上涌,这明显是偏帮本地人,被那么多人打还要成为主犯,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唐元元:“我要找律师来跟你沟通。” 警察没想到,唐元元穿的破烂,竟然还知道找律师。 她能出的起律师费吗? 唐元元还记得范特助的大哥大。 “唐小姐,您放心,一会律师就过去。” 唐元元很不好意思麻烦范特助,但现在没有别的选择:“麻烦你了范特助。” 唐元元不知道范特助是怎么沟通的,在看守所等了一个小时,总算是有个警察来开了门。 “唐元元,钱婷婷是吧,有人来保你们了。” “你们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唐元元:“那李木呢?” “他伤了人,情况特殊,暂时还不能走。” 唐元元只能先签了字,是一个戴眼镜,不认识的穿西装男人办的手续:“小沈总派我过来的,小沈总人在外面等您。” 唐元元走到房子外面,隔着派出所的院子,就看见那辆标志性的大奔驰四方越野车。 男人侧身半倚在车门,白色的烟雾从鼻腔,嘴里缓缓冒出来。 白色衬衫,黑色背心勾勒出劲瘦的腰肢,指尖一截猩红的光点,在夜色中闪烁。 看到唐元元,他扔了雪茄,黑色皮鞋碾压,那一截光点也灭了。 唐元元不解,自己打的是范特助的手提电话,怎么是小沈总过来。 他不是去相亲了吗? 她小跑着出去:“麻烦你了,小沈总。” 沈昱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的三道暗红血痂上。 “谁弄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5-70 第66章 唐元元摸了摸脸颊,有点尴尬,无奈的笑了笑。 “小沈总,我朋友他能放出来吗?他不能判刑,花钱能捞出来吗?我有钱花,您不用给我省。” “放心吧,这件事,你朋友并不全是完全是过错方,严格算起来是自卫反击,对方也有辱人罪在先,一会就能出来了。” “真的吗?” “我没有骗小孩的习惯。” 刚才那个警察只论他们这边的过错,现在,前因后果这么一串,李木就成了自保,有没有罪,全看当事人的背景。 如果没有小沈总斡旋,他们大概就要成为主犯,赔钱拘留。 难怪李木从来不信警察,脱下那身衣服,他们也是百样人,有正直的,也有弄权的,有秉公办案的,也有徇私报复的。 “太谢谢你了,小沈总。” 麻烦人家很多,唐元元却不知道自己能回报什么:“你们公司还有不付钱的麻烦事吗?我可以给您干活。” “……倒也没有那么多敢欠我钱的。” “……”也是,她这话说的,好像盼着人家公司有事似的,小沈总也不是那种管不好公司的,怎么可能总是有不敢付钱的,懊恼的拍了拍脑门。 小沈总问:“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唐元元摇摇头:“我要等李木出来一起回去。” “住在哪?” “我住在酒店,酒店很好,本来明天早上该回去的,我们明早能回去吗?” “推迟一下吧,明天上午十点,你再过来一趟这边公安局。” 唐元元还以为是案子没有结束,表示自己知道了:“……小沈总,怎么是你过来啊?我有没有打扰你相亲吧?” “不会。” 唐元元狗腿的道:“那祝您和对象早日喜结连理。” “谢谢。” “……”他就不能多说两个字吗? 又安静下来,唐元元觉得,话不多的人,本身可能也不喜欢吵的环境,于是也不找话题,闭着嘴巴不说话。 她也是话不多的人,*所以也不觉得不自在,钱婷婷却受不住这么安静的画面,尤其是,这个小沈总气场太强了,她觉得很拘束,呼吸都不敢放开了。 但是她又不敢开口说话,于是频繁做着扯衣角,抠指甲盖这些小动作。 好在等了五分钟左右,李木总算是出来了。 他面色不太好,脸上有好几处青紫。 “你有没有事?”唐元元问:“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 李木把指节曲的咔咔作响:“我能有什么事,我还没打够呢,这帮王八羔子,就是欠揍。” 唐元元也是败给他这个性子了。 “都是小沈总保我们出来的,不然我们今天都出不来,还要成为这个案子的主犯。” 李木这才看见小沈总,锃亮的皮鞋不染一尘,整个人清贵又俊雅。 他鼓着脸颊,嘴巴抿成一条线,就这么打量小沈总。 沈昱同唐元元道:“司机会送你们回去,我先走了。” 唐元元十分不好意思,一脚踹在李木屁股上:“人家捞我们出来,道谢。” 李木没防备,被一脚踹的往前走了两下,真是,他一个男人不要面子的吗! 鼓着脸颊,硬邦邦的,跟谁掐了他脖子似的:“谢谢。” 一点都不诚心,眼睛还是看沈昱很不爽的样子。 唐元元也是服了他了,他怎么一天到晚看谁都不顺眼。 他是大炮吗,看谁都想轰死人家的眼神。 唐元元都给弄的不好意思了:“小沈总,不好意思,我这朋友就这性子。” 沈昱也没计较:“年轻气盛桀骜不驯,有几分野性,挺好的,再见。” 司机打开车门,沈昱弯腰进了车里,司机一脚油门,豪车的轰鸣声震耳,车子已经蹿出去很远。 本来这个点是很不好打车的,但是因为沈昱安排的这个车,他们十五分钟以后就到了酒店。 唐元元谢过司机三个人下了车,司机掉头离开。 李木盯着远走的车,“他为啥对咱这么好,给咱捞出来,还给咱安排车?他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唐元元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人家能图什么,你是不是不想出来,想在局子里待着啊。” 李木跳开:“唉,唐元元,你能不能别总是揣我屁股,我是男人,我也要面子的好吧。” 唐元元:“下次好好跟人家说话,人家到底帮了我们。” 李木悄悄在后面瞪了唐元元一眼,不高兴的嘀咕,“我好好说个屁,看着就不像好人。” 唐元元:“你说什么,大声点。” 李木:“小爷要饿死了。” 唐元元:“饿死你活该。” 这话一提醒,她想起来自己也没正儿八经的吃晚饭,旁边的巷子里就有夜市,于是带头调转了方向去吃了个晚饭才折回酒店。 钱婷婷趴在自己的床上小心的问:“元元,那个小沈总是什么人啊?” 唐元元:“大老板,反正家里好像都是做生意的。” 钱婷婷还没见过,一个男人是这样的,就感觉他走路都跟人家不一样,“他长的真好看。” 比电视上的男明星都好看,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就莫名的想让人听从他的指令。 唐元元抱着软乎乎的雪白被子:“好看吗?” 钱婷婷:“当然啊。” 唐元元:“我觉得他的钱好看,要是我也能有这么多钱就好了。” 钱婷婷:“买你礼品箱的是他吗?” 唐元元有点困了,“嗯”一声。 钱婷婷:“小沈总好像对你特别好,他跟你买礼品箱,还亲自来捞咱们,他好厉害。” 唐元元迷迷糊糊“哦”一声,吃饱喝足,她已经睡过去了。 钱婷婷却在床上翻过好几个身,脑子里都是小沈总的样子,后面半睡半醒的,以至于第二天起来的很晚,还是没什么精神。 唐元元都已经做完一张卷子了,正好李木也改签完火车票回来了,这个时候时间有点赶了,三个人匆匆吃了一点早饭就赶去公安局。 范特助今天也在。 而昨天,十几个盛气凌人的打人者,今天全部换了一副态度,昨天他们集体往李木身上泼脏水,今天全部说了实话。 那个薅唐元元头发的女人甚至给唐元元道歉:“小姑娘,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抓你的头发,求求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起诉我们,我家里还有孩子,孩子才五岁,离不开妈妈,我不想坐牢。” 唐元元看向范特助,对方略颔首道:“律师已经研究过,这桩案子的性质完全符合有预谋的群殴至人伤亡,起诉的案件已经整理好,唐小姐,您完全可以告他们,赔偿您的精神损失费,这桩案子,全权交给律师代理,您本人不用出面也行。” 这些人不过是沪市最底层的老百姓,祖孙三代蜗居在几平米的房子里,却在外乡人面前找到了优越感,自封为上层人,一听说惹上官司,一个个的都慌了。 况且,今天审理这桩案子的警察也换了,完全不是昨天那个人,他们这种群殴的做法还上升到了犯罪层面,一整夜,他们十几个人都被关在这边,看守所的滋味太难受了。 唐元元一点也不同情这个女人。 她很清楚,这个女人不是知道错了,是知道害怕了。 如果今天,她还是一个举目无亲的外向打工人,今天,被关在这里的就是她们。 沪市这个地方很繁华,但这种本地人的歧视无处不在,她很恶心。 她宁愿花钱也要买这口气。 唐元元没有任何犹豫:“行,不过律师费我自己出。” 范特助被逗笑了:“果然跟小沈总预料的一样,您还真是一分钱人情都不愿意多欠。” 唐元元:“你们帮我找律师已经是帮了很大的忙了,没道理还花你们的钱,多少钱,我去银行取给你。” 范特助:“这只是个小案子,一千块而已。” 唐元元可太乐意了:“才这么点?行,我这就去取给您。” 那些肇事者眼睛都直了,这三个外乡人不是穿的很破吗,一千块,他们本地人都会觉得肉疼,怎么她还愿意出这么大一笔钱打这劳什子的官司啊。 而且,怎么一千块她还不放在眼里啊? 不就打了一架吗,还是他们这边人受伤了呢,没听说谁打了一架就要打官司的,真是有钱没处花了。 更离谱的是,为什么他们一个外乡人,能认识这么大的人物啊,能换警察,还有这个什么范特助,看起来就是写字楼里的精英人士。 他们都看不懂外乡人了。 本来警察还说,给他们一次调解的机会,什么都没调成,他们都道歉了,还是要拘留打官司。 要拘留七天,想死的心都有了! 辞别了范特助,唐元元又多逗留了一个白天,傍晚的时候就退房坐上了回玉城的火车。 三张卧铺票,只有一张是上铺的,唐元元照旧让钱婷婷睡上铺,找了好几个人,三个人才勉强换到一个车厢,但三个人的铺位都不是挨着的,都隔着了两张床。 “小姑娘,是你是干啥的一个人抱两个麻袋?” 对面下铺的女人好奇的问道。 钱婷婷努力让自己绷着一张脸,唐元元说了,火车上不要跟人多说话,多说话就意味着破绽,因为你不知道哪个是骗子,哪个是小偷拐子,话入了有心人的耳朵,就意味着危险。 要是将货品暴露在小偷眼里,人也跟着危险。 绷着一张脸,就意味着不想说话。 “没什么,衣服铺盖。” 从外面看,的确都是铺盖,人穿的也破,是全国各地到处都可见的打工人。 “你是搁哪打工回来的?还是要出去打工的?” 钱婷婷直接不回话了,那女人就道:“小姑娘,你这人咋这样,跟你说话还当没听见,没礼貌。” 钱婷婷只当自己没听见。 那女人转头,跟另一个座位上的女人说话:“妹子,你这是去哪呀?” “哦,我要去打工,供我孩子读书,我男人身子骨不好,孩子给她奶照顾了,出来挣点,家里能富裕点。” “那你工作找好了没啊,打算做啥啊?” “有个表妹,玩具厂,一个月能挣二百块工资,准备去那看看。” “一个月才二百啊,活还重,那你不如跟我去,”那女人道:“我家邻居,自己开了个丝袜厂,叫我去给她看看货,一个月给四百块,活还轻松,就看看货,管着工人干活别偷懒就行。” “真的?” 女人听的声都激动了。 钱婷婷忍不住伸过去脑袋打量,唐元元给她分析过,火车上好心给你找工作的都是骗子,什么高薪,活轻松,都是这种套路。 这女人怎么看都像是骗子,偏生那女人好像信以为真,还从包里拿出来自家瓜子过去,跟女人坐一起攀谈起来了。 要是只被骗钱还好,要是那种拐卖妇女的,或者是被卖到山里,或者是被卖了当小姐,都是很惨的事。 钱婷婷没想到自己今天会这么近距离的遇上骗子。 要看着这个女人被人骗吗?那家里的孩子也太可怜了。 她想了想,踩着脚蹬子下去,跑到唐元元床上,附耳和她说悄悄话:“我对面床下铺,好像是你说的那种女骗子。” 唐元元还是很不习惯火车里这种气味,心口有点犯恶心,用被子靠在墙上,人半躺着,低声道:“你要是害怕,我跟你换一下,你来我这边。” 钱婷婷道:“我不跟她说话,有个孩子妈妈好像受骗了。” 那女人二十六七岁左右的年纪,是个成熟的少妇,讲话利索有条理。 唐元元其实余光也关注到了,直接道:“不要多管闲事,那女人不是个蠢的,还知道拿瓜子去攀关系,她愿意相信,是她被钱迷住了眼睛,你管了没有好结果。” 这种类型的诈骗案子,能帮的只是那种涉世不深,一时没把人往坏了想的人,唐元元曾经帮过那种女孩一把,在对方的口袋里塞了一张纸条,提醒她是骗子,女孩果然就没敢再搭理骗子,还无声换了个车厢再没敢回来。 今天这个女人,显然是自己有独立思考能力的。 钱婷婷却没扭过自己的良心,她带入自己,要不是唐元元帮她一把,她现在已经在火坑里。 自己好心提醒一下,就能救了一个女人的下半辈子,孩子也不至于没了妈妈。 正好,她看见女人上厕所,就跟上了过去。 悄悄在她耳边道:“阿姨,那个女人是人贩子,专门拐卖女人的,你不要相信她说的话。” “你怎么知道她是人贩子?” “反正火车上这种说招人的都是人贩子,她们都用这招,你小心吧。” “谢谢你啊,你真是好人。” 钱婷婷脸颊一红,这是她第一次违背唐元元的意思,她刚才差点就要放弃了。 一句话的事,实在是应该能帮帮就帮帮。 她回了自己的床铺,踩着脚蹬子爬上去,却不知道,这个女人返回来,又坐回女骗子的床上:“大姐,你不会是人贩子,卖人到山里的吧?” 女人端着茶杯的手一顿,仅仅是0.01秒的时间,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了好一会。 “你这笑话也太好笑了,我怎么会是人贩子。” “我就说,你也不能是。” “你怎么想起来的,怀疑我是人贩子?” “哦,”少妇下巴往上抬了抬道:“就是上铺那小姑娘,说你是人贩子,叫我小心点,我说哪能啊。” “你要是怀疑就不要跟我去,去你表妹那当工人就成,无非是工资低一点,活类一点。” “去去去去,我才不怀疑你,那小姑娘肯定是嫉妒我,遇到这么好的人,能有这么好的工作。” 钱婷婷还不知道自己给对方卖了,但已经够她眼睛直了的,因为,少妇和女人说话更亲密了。 为啥呀? 刚才不是还谢自己的吗?难道说她根本就没信吗? 也可能是跟女人说不去了吧,对,应该是这样的。 没道理已经知道她是骗子,还和骗子搅合在一起,肯定是不好意思直接说不去,悄悄说的。 唐元元睡上半夜,上半夜要好熬一些,钱婷婷就拿出来书来背。 广播里播到站的站点,钱婷婷从卧铺上垂下来的脚踝忽然感觉到一阵刺痛,抬起来,脚脖子上一道匕首割出来的血痕,蜿蜒了半边血痕。 好在对方是快速划了一刀就收手的,伤口不深。 等她反应过来,再朝下看,只有几个下车的背影堵在车门上。 她都不知道是谁划的。 门一开,几个人瞬间都下了车, 唐元元还在睡觉,钱婷婷用手绢捂住脚踝上的伤口止血,默默流眼泪。 等唐元元睡醒了她眼睛已经哭肿了,“你怎么了?是不是又病了?” 钱婷婷捂着脚脖子:“不是,脚。” 手绢一拿开,贯穿半个脚脖子的刀痕。 唐元元倒吸一口凉气:“那个女骗子干的?” 钱婷婷又点头又摇头:“应该是吧。” 唐元元一看,床铺早就换了个人,也顾不上先追究事情,穿过几节车厢去医务室买了药回来给她上上。 唐元元路上就想明白了,她指定管那个女人了:“你提醒那个女人了?” 钱婷婷点点头。 唐元元又想骂她又同情她,好在这回是白天到玉城,不然,她这脚都没办法回去。 到底钱婷婷和李木那个厚脸皮不一样。 “不是所有的闲事都能管,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救。” 钱婷婷:“可是,她跟我道谢了,她很感激我,应该不是她。” 唐元元:“那我问你,你提醒之后,她是怎么做的?” 钱婷婷低下头:“她就捂着嘴巴跟那个人贩子说话了。” 唐元元无情的戳破她的天真:“她把你卖了,就是人贩子干的。” 钱婷婷反驳不出来,她知道,应该就是这样的,难受极了,自己帮了她,这个人怎么还出卖自己。 “对不起,我不应该多事,幸好,幸好她们没打货的主意。” 唐元元又好气又好笑,她脚脖子都给人家划了,还庆幸上了。 钱婷婷这个脚不适合走路,唐元元等天亮,打了徐小凤店里电话,只好麻烦一下她老公了。 钱婷婷这个脚也不好搬麻袋,唐元元让她先上车里。李木鼓着脸颊,让唐元元看着麻袋,自己多跑了两三趟才搬齐,很不高兴:“麻烦精。” 钱婷婷牙齿咬着唇瓣,原本就苍白的面色更透明了。 唐元元瞪了一眼李木:“你少说两句。” 李木又瞪了一眼钱婷婷,用眼睛说麻烦精。 唐安这个五一节又在批发市场这边摆摊卖苹果,节假日人流量多,一天倒也能挣个几块钱。 这会子正好没客人,他用小刀把苹果的皮削了,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递给楚冰:“拿着吃,解渴。” 楚冰伸手接过来:“谢谢。” 唐元元坐在车后座,一眼看见,这不是楚冰吗? 看来,唐安还真是换目标了。 不用说,他的雪地靴,肯定是楚冰的手笔,那就不奇怪了。 现在很多事情变了,没想到,唐安和楚冰的接触变的这么早了。 唐元元把货交给周薇和周丽处理,自己就骑了自行车出来,果然,楚冰还没走,唐元元也没靠的太近,又给自己带了一顶帽子遮住了脸,只远远看着。 唐安去给楚冰买了一瓶汽水过来。 楚冰摇摇头:“你自己喝吧,我今天在家喝过了。” 唐安把汽水塞进她手里:“这是小孩喝的,我已经是大人了,大人不喝这个。” 楚冰心里头高兴:“对了,怎么不见你找芳芳玩了?” 唐安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姐她看不上我。” 楚冰一点也不意外,“那你还喜欢我姐吗?” 唐安:“她不喜欢我是她的事,我只喜欢她,会一直一直喜欢。” 楚冰感动又羡慕。 唐安这会子也该收摊了,今天苹果卖的不错,还剩小半麻袋。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楚冰:“是因为我是芳芳的表妹,所以你才对我这么好的吗?” 唐安笑道:“我对你哪好了,你才是好孩子,送我药膏,还送我靴子,再说,你还是芳芳的表妹,我当然应该照顾你。” 楚冰就跳上了他的自行车后座。 唐元元赶快跑到公用电话亭,余芳芳很适合亲眼看到这一幕。 第67章 楚冰照旧在路口就让唐安停了车,自己从自行车后座跳下来。 “等一下,这个拿回去,下次不要买了。” 唐安把袋子放回楚冰的手里,里面是一套她买的衣服。 楚冰:“我特意给你买的,你为什么不要啊?” 唐安:“我自己能挣钱,我是一个男人,怎么能要你一个小孩子给我买衣服,你自己的钱自己花,给自己买衣服。” 楚冰:“可是,这个我已经买看了,你不要,我也只能扔了,那也太浪费了。” 唐安笑:“上次你用的就是这招,拿去给你爸穿,或者送给你家亲戚,总之,我是男人,不能花你的钱。” 楚冰看唐安穿的旧衣服心里很不舒服,她也没想要做什么,反正她零花钱多,刚才逛百货大楼,看到这身球衣,就觉得唐安跟他很配,班上很多男生都穿这个,她觉得,唐安穿起来肯定很好看。 晃了晃手里的汽水瓶子:“你也给我花钱了,这有什么关系啊,我们是好朋友吗。” 唐安:“这不一样,你是芳芳的妹妹,我给你花钱是应该的。” “总之,以后都不许给我买东西,我是绝对不会要的。” 楚冰没什么兴致的“哦”一声:“你回去吧,我也回家了。” “等一下,”唐安从怀里里拿出来一个笔记本:“你上次说数学很难,这是我初二初三的笔记,你拿去看。” 楚冰伸手接过,很普通的软皮面本子,不知道上面是不是带着他的体温,灼人的厉害。她上次只是随口说的,没想到唐安还记得:“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唐安笑:“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就是带在身上,想着,万一今天能碰见你呢?” 楚冰:“你每天都带在身上?” 唐安点头:“你记得看,要是有不会的,都抄在一个本子上,我看看你的弱点在哪一块,给你挑专项练习写。” 楚冰抿着唇瓣,点头,抱着本子像是一只欢乐的小鸟跑回家。 关上铁艺的大门,看见唐安还站在那里,不自觉弯起眼睛,飞快的跑进了家里。 唐安又站了一分钟,这才调转车头,骑上自己的破自行车回家。 唐元元躲在墙后面,听见自行车远去的声音才出来。 虽然余芳芳没接到她电话,不过,依着唐安这个尿性,他只会对楚冰更主动出击。 才初二的小女生,利用人家的天真和善良。 他也才16岁,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心机?他还真是不要脸到极致啊。 嘴上说着最伟光正的话,心思却龌龊到如阴沟里的污水。 同是妈妈的孩子,怎么会这么恶毒? 她妈要是还在,不知道要多失望了。 唐元元很久都没管过店里的事,趁着最后一天假期,把大客户都约了过来店里吃茶点,顺便卖卖护肤品。 比起简单的大宝,果然这些进口化妆品大家都喜欢,一共拿回来二十盒,大家都知道她店里的好东西紧俏,纷纷眼睛都不眨的买光了。 剩下的时间,唐元元全部用来补作业,五一的假期也就这么过去了。 余芳芳玩着小辫子:“阿姨说你前天找我来着,什么事啊?” 唐元元:“有件好玩的事,想让你亲眼看一下,还是等下次吧。” 余芳芳:“什么好玩的事?” 唐元元:“暂时先保密,等下次再让你亲眼看看喽,你应该会大跌眼镜。” 余芳芳:“到底什么事啊,神秘兮兮的?” 唐元元决定暂时先不说。 或许是老天都帮唐元元,这话才说完,下午体育课,机会就来了。 今天的体育课是跳远,跳完之后的同学就可以随意活动了,余芳芳随便蹦了一下就去边上听歌了,她最近迷随身听迷的厉害,尤其是唐元元从沪市给她挑的磁带都是她喜欢的风格,完全沉浸在音乐里。 完全没注意到,几个男生疯跑玩玩闹,其中一个撞了过来,余芳芳跌在地上,脚给扭了。 唐安就冲过来要背她。 余芳芳才不要她背:“你滚,我才不要你抱。” 唐安强势把她抱起来,“芳芳,我知道你嫌弃我穷,没有关系,你一直都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我不能不管你的。” 医务还在学校两公里的地方,唐安就这么抱着余芳芳奋力往学校跑。 这深情的模样,唐元元都佩服,谁能想到,这人一边对余芳芳掏心掏肺,一边还撩拨她表妹呢? 那自己就助攻一把吧。 唐元元叫来钱婷婷:“你骑我自行车,去怀文初中,把初二六班的楚冰叫到医院去,告诉她芳芳脚扭了。” 钱婷婷就告假,骑着唐元元自行车跑了一趟。 余芳芳这边的骨头有点歪到了,这个时候会正骨的医生还是很多的,就是那一瞬间疼的厉害,医生又给开了一瓶红花油。 余芳芳蹲在医院的椅子上,那只脚脖子微微红肿的脚垂在地上,神情痛苦。 唐安在回来手里多了一只酒瓶子,一只碗,拆开酒倒了一碗,火柴一擦,碗里升起蓝色的火焰。 “死唐安,你要烫死我啊!” 余芳芳话才说完,脚底心被捧在手心,唐安一只手往火里拨,带着火焰的酒落在脚踝上,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火热湿润,整个脚踝都舒服了。 楚冰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唐安一只腿跪在地上,捧着余芳芳微肿的脚踝,那火焰在他的手指和余芳芳的脚踝上跳跃。 “芳芳,你脚怎么样?” 余芳芳不太想说废话,享受着唐安周道的服务,别说,这样搞还真挺舒服的,好学生跟差生还是不一样,懂的就是多一点:“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唐安给她揉了好一会。 又细心的帮把她公主袜套上,弄完这些,他才去走廊尽头卫生间洗手。 之后又再返回来,司机的车已经到了。 唐元元太想亲眼看到唐安倒霉,于是也蹭车一起去了余家。 余芳芳爸妈都不在家,唐安把余芳芳背到二楼的房间里,照顾余芳芳的保姆是从小就看着余芳芳长大的,很是心疼:“哎呦,芳芳,你这腿怎么摔成这个样子?太可怜了。” 唐安累的一脸都是汗,没人关注下,默默下楼,只有楚冰注意到,叫住了人,拿了水在楼下招待唐安:“里面加了蜂蜜,你喝。” 唐安点头:“小冰,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细心的女孩子。” 楚冰看他脸上都是汗,掏出口袋里的手绢:“你擦擦汗吧。” 唐安:“我脸上脏,把你的手绢用脏了。” 楚冰:“我有很多手绢,没关系的,这个也不值钱。” 唐安这才用楚冰的手绢擦了脸上的汗,然后把手绢装进衣服胸前里面的口袋,楚冰的脸颊忍不住微微红。 唐安又道:“对了,上次让你做错题,你写了吗?” 楚冰:“我写了一些了,我今天没带,下次拿给你。” 唐安宠溺的朝她一笑:“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楚冰被她如水的目光注视的脸颊更红了,慌张的拿过桌子上的果冻吃,上面的一层膜一下子却没撕开来。 唐安从她的指尖捏着果冻拿过来,轻易的撕掉上面的膜才递过来。 楚冰不接,自己又拿了一个:“你自己吃吧。” 唐安却乘她说话的功夫,直接把果冻塞进她嘴里了。 楚冰咬着果冻,有点奇怪:“你怎么喂我吃果冻啊?” 唐安笑:“你是芳芳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叫声哥哥来听。” 楚冰抿着嘴巴,叫不出来。 头顶,余芳芳的声音倒是落在唐安耳朵里:“哥哥?什么哥哥,情哥哥?” 唐安抬头,余芳芳人趴在栏杆扶手上,漂亮的脸上,是讥讽的笑。 一瞬间,唐安浑身的血液都僵直了。 余芳芳不是在房间,保姆在跟她说话吗? 余芳芳身后,唐元元微微仰起的一点浅笑,唐安瞬间明白了。 是唐元元。 她又知道什么了。 唐安迅速掐了一下拇指,让自己冷静下来:“芳芳,你怎么起来了?你的脚好一些没有?” 楚冰愣愣的,不知道余芳芳刚才为什么说那种话,现在,为什么很生气的样子啊。 结果,余芳芳后面的话让她大跌眼镜。 “唐安,你好本事,一边一副对我余情未了的样子,一边又勾引我妹妹,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楚冰脸一下子就烧起来了:“芳芳,没有,你误会” “没你的事!”余芳芳厉声呵断了楚冰的话,楚冰不明白,她可太明白了,唐安这是想借自己表妹这架青云梯呢:“王二牛!” “唉!” 王二牛大步从外面跑了进来:“大小姐,什么事?” “给我打这个畜生。” 王二牛抓了抓头发:“打哪个呀?” 余芳芳要被他笨死了:“当然是打男的,你还想打我妹妹啊。” “好嘞。” 王二牛一脚踹过来,唐安就连着椅子一块摔倒了。 余芳芳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出去打,不许弄坏我家东西。” 唐安这个王八蛋不值得。 战场从屋里转移到了外面,为了方便余芳芳看热闹,唐元元轻松把她抱到了屋子外面。 唐安根本不还手,任由王二牛打,看起来依旧是想走苦情路线。 余芳芳和唐元元都看明白了,可是楚冰看不明白,毕竟,唐安现在像个破布娃娃似的被王二牛连环踢。 楚冰紧紧抓着余芳芳的袖子:“芳芳,你真的误会了,唐安只是关心我学习,再打下去要打坏了,你让王二牛住手吧。” 余芳芳都要给楚冰气死了,怎么她这么聪明,表妹这么笨呢? 戳戳她不争气的脑门:“你有点脑子好不好,他一穷二白的,没图你什么,凭什么在你身上花心思花时间关心你学习?” “人家给你卖了,你还要帮人家数钱呢。” “你是姑父唯一的女儿,你有钱,你家里有钱,你就是个闪着金光的金疙瘩。” “你的这个身份就值得别人图谋你。” 楚冰听的一脸茫然,她哪里就是金疙瘩了,只是个丫头片子,爸爸不喜欢她,妈妈也不喜欢她。 余芳芳看的更来气,恨不得亲手打死唐安。 小孩都骗,这人根本不是东西! 于是,又让王二牛多打了一会。 唐安抹了嘴脸的血:“芳芳,我不知道是谁跟你说了什么,但是我对你的心不变,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只是把小冰当成妹妹。” 余芳芳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恶心透的瞎话他都能深情款款,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 唐安真是把不要脸做到了极致,她算是看明白了,男人这种生物,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承认自己的卑鄙的。 想到自己差点给这种人当成了踏脚石,她都要恶心头了。 难怪唐元元这个亲姐姐都恶心透了唐安,这人实在是坏透了。 “滚!” “你他妈以后不要出现在我三米距离以内。” 余芳芳没忍住,还是给了他一巴掌。 唐安彻底暴露了,余芳芳明显是要教妹妹,唐元元也不多留,直接告辞。 唐元元心情不错,心情好的时候她就会有食欲,去了一家路边摊喝八宝粥。 隔着两个摊子,唐安在吃炒饭,他吃的很大口,顶着一张青肿的脸,眼泪包在眼睛里。 王二牛打的巧,都是往他身上能打的地方打,不会打坏,又能看出来被人揍了。 唐元元撑着下巴,一边喝八宝粥,一边欣赏,她也不避讳,目光看着他的伤,谁都能看出来,她在幸灾乐祸。 唐安砰的一声搁了碗,起身,在唐元元对面坐下来:“为什么一定要毁我?” 唐元元:“楚冰才14岁,初二,一个小孩子,你也好意思去打她的主意?” 唐安:“我有学识有能力,只是命差,生在卑贱之家,连上个学都这么艰难,我这么辛苦,我想找点依靠怎么了?” “你做生意又完全靠你自己吗?没有李木给你拼命,没有徐小凤给你照顾,你能有今天吗?” “你能靠别人,我也能,这不可耻,我要念书,我要成功,我要作出一番事业,当然需要人的帮助,天地万物,只要对我有利,我都可以用,你没资格置喙我。” 所以梦里的楚冰对你的事业造成了阻碍,他立刻就甩了楚冰。利用人当然可以,但人最起码得有底线,楚冰是他最重要的贵人,可死都被他利用上了,连离婚都成了过错方,配不上的那一个。 幸好,现实生活里的楚冰不用走上这条路了。 唐元元微微笑:“你现在用不上了。” “看来,你只能靠自己了。” 唐安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唐元元,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我会让你求我的。” 唐元元一点也不怕,穷光蛋的一点狠话有什么好怕的,笑的更灿烂:“悠着点,别把后槽牙咬坏*了,咬坏了你可没钱去医院。” 唐元元这边是轻松看好戏,唐安这边却是气的心头血都要呕出来。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摊子上离开的。 唐元元有一点说的对,他很穷。 为什么唐元元做生意那么简单,到他这里这么难?连原始的资金都赚不到?只能打水卖苹果,一毛钱一毛钱的挣。 为什么自己刚才不谨慎一点,要在余家招惹楚冰,他就应该水都不喝直接走。 他气的狠狠打自己,骂自己没用,然后又踢墙打树,狠狠发泄了一通,发现伤害到的只是自己。 他还是那个卑微又穷的唐安。 一向坚强的唐安这回难得的沮丧起来。 余家这边,余芳芳顶着一向凶巴巴的脸,听完了楚冰的话。 楚冰是老实孩子,一共见了几次面,给唐安买过一双雪地靴,一身没送出去的衣服都交代了出来。 余芳芳气不打一处来:“你有钱没处花啊,还敢给他买东西?” 楚冰:“他没要,我是看他太可怜了,大冬天,连双雪地靴都没有,还要顶着寒风卖烟花挣生活费,他人真的不坏,还给我笔记,关心我学习。” 余芳芳:“你还敢说他好,他一边做着对我深情不移的样子,一边吊着你,以后你不许在跟他见面。” 楚冰不解:“芳芳,我觉得,你真的想多了,你长的好看人也讨喜,唐安只喜欢你一个人,他照顾我,都是因为我是你表妹,他才没有你说的那个想法。” 虽然他很羡慕唐安这么喜欢余芳芳,有时候因为唐安对余芳芳这么好,心里头还有点酸酸的,不舒服的感觉,可她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和唐安发生什么。 他说话好听,又会关心他,偶尔跟他说话她就很满足了。 余芳芳差点要撅倒! 她捏起楚冰两边的脸颊:“为什么我生的这么坏,你生的这么傻啊?小姨是生你的时候把你脑子忘在肚子里没生出来吗?” “阿姨,给我去买十斤核桃来,剥给她吃。” 楚冰:“……” 余芳芳心都累了,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妹这么好骗呢? 也是,唐安这个人,心机深沉世间少有,这小傻子被骗到也正常。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和唐安处对象吗?” “你看不上他穷。” “……他穷只是一方面,这个人,心机太深了,他对自己太狠了,辛苦十几天挣十几块钱,转手就敢为我花一半,这太可怕了。” 余芳芳:“…这不是他在意你吗?他对你多好啊。” 余芳芳给她脑袋一个暴击:“浪漫个屁,好个鬼,那不是钱,是他的命,他付出了自己的命,就得找你索取这么多。” “小冰,你相信我,这种好要不起,太重了,弄不好得搭上自己的命。” “情情爱爱,生生死死的,电视剧看看就得了,别当真,搭上命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 “听我的话,他这个人太危险了,哪个女人沾上哪个女人倒霉,你这个小白兔,更不是他对手,要是沾上了,能被他算计的连骨头渣子都吃了。” 余芳芳拎着楚冰的耳朵耳提面命:“趁你还没陷进去,以后,看见他就绕道走,一句话也别说,你跟我保证。” 楚冰:“你说的好可怕,我知道了,我不再见他就是。” 余芳芳满意的捏捏她脸颊:“这才像我妹妹,我们这样的人家,要什么有什么,日子多好过,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我们更要珍惜,不能糟蹋了这样的好命,怎么开心怎么来,不能自找苦吃,远离危险任务,寻找自己的乐子。” 原本,很多同学都猜测,本来余芳芳都已经揣了唐安了,现在,他今天这么一表现,不知道余芳芳会不会被他感动。 唐安今天的强势很有力量,不少女生都有被帅到,然后,第二天,她们就看见,唐安鼻青脸肿的来了学校。 李静跟唐元元求证:“怎么回事啊?不是刷满了分吗?谁揍的?” 唐元元当然不介意败坏一下唐安的名誉,最好是绝了他吃软饭的路:“他想脚踩两只船,对芳芳的亲戚一个方式巴结,给芳芳撞的正着,芳芳就让保安揍了他一顿。”!!! 天哪! 唐安平时说话都透着一股子伟光正,更是对余芳芳痴心不改,怎么还干出这样的事? 唐元元又补了一句:“芳芳的亲戚家也很有钱。” 好印象碎了一地。 唐安怎么是这样的人,不对,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差点拿自己亲姐姐换彩礼。 可真能演啊。 余芳芳上学之后,更是对唐安比如蛇蝎,证实了唐元元的话,本来名声就存疑不好的唐安就更臭名昭著了,男生女生都对他退避三舍。 唐安身边,也就是差班,从小到大的好兄弟许多才跟他说说话,在宿舍里,在班级都被排挤,谁不待见他,都没有人愿意跟他做同桌。 对此,唐安也只能受着,他的心境似乎也受到了影响,期末考试,竟然破天荒的考到了15名,而唐元元,考到了班级第八,进了年级前50名了。 这学期结束,暑假来临,唐元元在动身沪市之前,接到了范特助的电话。 厂子有一批没有达标的次品水晶卡子货,数量还不少。 “直接低价售卖容易拉低水晶饰品的高端市场,唐小姐,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唐元元捏着水晶卡子在阳光下仔细看了看,“好像,没有店里的亮?这不是进口货?” 范特助点头:“哪能一直依赖进口,小沈总自然也想打造属于自己的品牌,若是能掌握这项技术,我们就能做自己的水晶产业链,从水晶饰品到水晶灯,能延伸出几十个品类,其中的利益不可估量。” “不过这个切割技术,暂时略逊色于国外,所以这批货才为难。” “唐小姐,这批货价值五十万,您要是有办法处理了,可以给您抽百分之十做佣金。” 五十万的百分之十,就是五万块。 唐元元;“你这活,我接了。” 第68章 唐元元;“不过,我也需要您的帮助,永安百货里,你有没有熟悉的化妆品牌子,可以给进货价的?” 范特助道:“这里面的几个进口品牌都是小沈总的产业,您是想问哪个?” 唐元元好嫉妒啊:“都是?” 范特助:“小沈总有留学背景,回国之后主要就做起了进出口创业。” 唐元元:“这只是他创业做出来的生意?” 范特助:“是啊。” 人比人气死人,人家创业的生意,其中一项就是几百万的生意,还真是……让人嫉妒。 不过,这样倒是更方便了。 唐元元:“我的建议是这样的,让这批水晶饰品成为赠品,这样就可以模糊水钻的价格,护肤品分类为水乳套装这些,比起一瓶单纯的大宝,这个就很新颖。” “最好还是找一个便宜的品牌,花一样钱,让消费者买到两样东西,成为普通人的奢侈品,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范特助:“你这脑瓜子,真的很灵光。” 他们之前的销售部,所有人围绕着到底是降价零售还是当成次货处理掉两个方案吵了一个星期的架,但大家默认的售货法子都是这批货要降价处理的,后面的隐患就很大。 但这个捆绑销售的法子就很绝妙,完美的避开了后面的隐患。 “还有什么想法,继续说。” 唐元元:“这批货太多了,要是一次性全部消化掉,那就得想办法举行一次大型的活动。” “要不,你们做一个内地版的水晶展览,就是请这些漂亮的女孩子走T台,展览江晶公司的饰品,再用化妆品品牌赞助,买化妆品送水晶饰品,大家一看江晶公司的水晶饰品这么好看,虽然次品比不上正品,但是送的,也就能接受了。有钱的客户不贪图便宜,还是愿意买正品。” 范特助:“是个很好的主意,我组织公司人员开个会,再细化一下细节。” 范特助的效率很高,再回电话过来,已经确定了方案,不过他们有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要重新打造一个中低端化妆品品牌,赞助这次活动。 “唐小姐,水晶展,品牌打造的这些事情,我们公司全权负责,水晶展期间,柜台的销售事宜,小沈总希望你能参与进来,负责这一块,可以吗?” 整个展览期计划持续半个月,店里衣服唐元元也进过了,她正好有时间,这对她来说也是一次很好的锻炼机会,又有钱拿,唐元元当然乐意,一口应下。 “不过,我要先回去一趟,把货送回玉城再过来。” 范特助:“没关系,这事筹备起来也要一个星期,准备工作我们公司来做就好,等您再回来,跟我们销售团队磨合一下就好。” 唐元元有心带钱婷婷历练一下,她比起周薇和周丽,她要钝很多。 李木却鼓着脸颊不干了:“我才是你拍档,凭什么你带这个村妹抖不带我?我不干。” 唐元元头疼的揉着额角:“你自己有店,暑假你不多放点心思在自己店里啊?” 李木:“不用你操心,黄婶做的很好,我这个跷脚老板当的很舒服。” 唐元元:“那卖的都是女人的化妆品,你确定你想干这事?” 李木:“反正我也要去。” 唐元元没好气道:“行,随你。” 要回了一趟玉城,又连轴回了沪市,范特助安排的公寓正好就在永安百货边上,上班很方便,腿着去都行。 水晶展的事情已经筹备好了,唐元元在地铁站,看到大大的广告牌,还有铺天盖地的宣传单页。 这回要到百货公司上班,唐元元就特地带了衣服过来,考虑到自己年纪小,特意带了一些偏成熟的衣服穿,换上衣服她这才去了商场。 范特助亲自在现场盯着,舞台已经弄好了,美女模特们在彩排,销售的柜台之类的也弄好了。 唐元元也看到了这个新的化妆品牌子,“东方美”,这个名字简单又好记,主打的是天然植物草本成分,买点包装。 几个销售看起来也是专门培训过的,气质型美人,往那一站就是活招牌,第二天,唐元元就和钱婷婷准时上岗了。 施华洛世奇的高端银水晶系列,花瓶,水晶盘,在灯下闪着银质地的光,果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观看的人络绎不绝,那边的,但东方美这边的专柜却没什么人关注。 钱婷婷:“元元,怎么办啊?她们都不过来,没人注意这边啊。” 唐元元猜测,可能是她们这个柜台离水晶展台有点远,想了一下,让每个人都拆了一个卡子别在头上,又去叫钱婷婷去买东西过来:“你去外面小商店,买红纸和墨水过来。” 钱婷婷照做,很快买了红纸和墨水过来,唐元元直接在红纸上写:“买化妆品,送水晶饰品,只要388元。” 对比前面六七百一只的高端水晶,这个价格就便宜的很直观。 一个眼尖的女顾客直接读了出来,然后就走了过来。 “你们送的什么水晶饰品啊?我能看看吗?” 唐元元从柜台里拿出来好几个,“选择性很多,有水晶卡子,水晶项链,您要是喜欢编头发,这个水晶卡子很方便,你看,我头上带的这个就是。” 女顾客撇了撇嘴:“你这个明显没有那边的亮,好看啊。” 唐元元:“那当然,水晶是按等级来卖的,那边最便宜的都要在五六百一件,要花三四个月工资,买一个多肉疼啊,我们这边的不一样,化妆品能护肤,饰品又能一直佩戴,多划算啊。” 顾客却道:“什么化妆品,一套要388元啊,这也太贵了。” 唐元元:“你看,大宝只是一瓶,这个是一套,分为水乳霜,对皮肤更好。” 女人却不买账:“我觉得大宝跟蛤蜊油就很好用,你这个太贵了,饰品又没人家的好,我才不买。” 她这么一说,柜台上其她几位看客也没兴致了,似乎认同了她的话。 李木鼓着脸颊,真想骂人,又要东西好,又要东西便宜,你怎么不上天呢。 不过估计着唐元元的性子,还是生生憋住了。 唐元元:“这位女士,你的眉毛很久都没修理过了,我给你修个眉毛吧,不收钱。” 女人眉毛瞪起来:“我眉毛好好的,哪有问题。” 唐元元就明白了,这位就是喜欢跟人唱反调的性子,直接举起柜台上的小镜子对着她:“你看,你眉毛很杂,眉毛要修出来个形状,人的脸型都会跟着不一样的。” “你再看我的眉毛。” 女人这才注意到,镜子里,自己的眉毛又杂又乱,不像唐元元的,弯弯的,像是两只月牙。 她还真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我可不是为了贪你这个便宜哦。” 唐元元微笑服务:“是我主动要给你修的。” 钱婷婷又跑腿,去外面多买了几只修眉刀过来,唐元元几下就把对方的眉毛修好了,粗犷的快要连在一起的眉毛成了两只月牙,人的眼睛似乎都变的大了一些。 唐元元又让钱婷婷拆了一套化妆品,分别用水乳霜抹在她脸上,“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这个人都水润了一些?” 镜子里白里透红的脸蛋骗不了人,再加上商场的灯光,整个人都像一只发光的瓷瓶子。 的确是不一样。 唐元元顺手又给她松散的马尾拆了,简单编了一只四股辫,水晶卡子一别上,整个人都更有气质了一些。 打扮了和没打扮当然不一样。 “那我就拿一套吧。” 这单一开,一些看客就跟着也想买了:“我也要一套。” “我也要一套。” 唐元元又在红纸上加了一行字:“免费修眉。” 客流量明显多了一些,但一天下来,也就勉强走了50套,要是按照这个速度,等水晶展结束,这批货勉强能卖一半。 买高端水晶的那些小姑娘都在兴奋的交流成交量,比着成绩和提成,倒是她们这边…… 唐元元吃饭都没什么胃口了,筷子一根根挑着米饭粒吃。 范特助:“唐小姐,盒饭不合您胃口?” 唐元元:“我在想,或许我没法帮你把这批货走完。” 范特助:“本来就是次品货,按最坏的打算,能有这个销量已经很不错了,您不要有太大压力。” 唐元元觉得没有被安慰到,还有一个小时就要有T台表演了,现在人还没有上午多,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看。 勉强吃了几口饭就去柜台,接过同事的修眉刀,换她去吃饭,让自己忙起来。 “小沈总。” 唐元元忙着给人修眉,也没抬头,听见有人道:“这些都是小沈总给你们带的蛋糕,拿去吃吧。” “谢谢小沈总。” “小沈总太好了。” 唐元元侧头看过了一眼,还真是蛋糕,水红色的塑料盒子,里面像云朵一样雪白绵软的蛋糕。 大概有十几盒,足够每个人都有一盒了。 唐元元忙完了手里的客人,大家也都回来,去后面吃饭,就剩李木一个人在那坐着,面前是两盒蛋糕。 唐元元:“还有谁没吃吗?怎么还多了一盒?” 李木:“都吃了,本来就有余量。” 唐元元就不客气的把两盒蛋糕都拆开来吃,又甜又软,她很喜欢。 正吃着最后一口蛋糕呢,那边骚动起来,有个模特闹肚子不舒服了,现在缺个人。 范特助扶着脑门,一个头两个大,这个时间点,根本来不及找人了。 “唐小姐,你上。” 唐元元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我?我不会啊。” 沈昱:“这里的每个人都不会,但能有勇气取代模特的,我觉得只有你能做到。” “来个人,教她走个位。” 唐元元:“……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是不是应该问她一下啊? 范特助:“唐小姐,你跟着她们俩,学个十分钟。” 唐元元:“……” 时间指向七点,激昂的音乐震耳,前面的模特走上T台,人群就爆发出一片欢呼声,果然很受欢迎。 模特一个一个接着上去,唐元元即便是最后一个,也很快就到了。 她踩着高跟鞋,把底下的人全部当成萝卜白菜,目光清冷,闪着银光的裙子和明亮的灯光撞击出惹人眼球的亮丽色,大家的尖叫声更是推向了高潮。 唐元元忽然灵光一动,下了台之后,直接去柜台,果然带动了很多人来这边买化妆品。 直接把销量拉到了八十套。 但是唐元元还是不太满意,她不清楚,明天还能不能有这么多人,这么多销量。 对着镜子心不在焉的卸妆。 钱婷婷:“元元,其实你很漂亮,刚才像仙女,所有人都看你呢,连小沈总都目不转睛的。” 唐元元:“他那是关心他生意,想早点卖掉存货呢,还想把这个化妆品的牌子做起来。” 钱婷婷:“那走在T台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呀?又漂亮又威风。” 唐元元走进浴室:“没感觉,我就想着怎么卖货了。” 洗完澡再出来,钱婷婷正在看电视,里面是市港小姐选拔的转播。 唐元元脑子灵光一闪:“钱婷婷,你想走T台吗?” 钱婷婷:“啊?” “我就是个村妹,怎么可能走T台,我就是羡慕你,没想自己走。” 唐元元:“我不是问你这个,你记不记得,今晚好几个顾客也是一脸的羡慕,错了,这事弄错了!” 钱婷婷:“什么错了啊?” 唐元元拿起座机拨通了范特助的手提电话:“……这个展览,能不能改成选美比赛,就是模仿港市小姐那种,让普通人都参与进来,买东方美的化妆片可以参加选美比赛?” 范特助:“内地没办过这样的比赛,比起港市,内地这边保守很多,不一定办的起来,这样一来,就要找电视台方面的关系,成本会增加很多,也有一定的风险,您稍等,我得问一下。” 唐元元:“奖金,入选的冠军得主可以得到奖金,况且,我觉得人的本性都会喜欢舞台,喜欢被人注视,港市的人喜欢,没道理大陆的人就不喜欢,我觉得心。” 沈昱曲着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答应她。” 范特助连夜和广告公司开会,就变了宣传方向,等沪市这边的电视台广告一播出,这边的化妆品直接排队卖了起来,十天的时间就销售一空,即便后面没有水晶饰品赠送,大家还是争相购买,而东方美作为平价化妆品,这个牌子也被带热了起来,很快就有人找上门愿意做经销商。 唐元元顺利完成自己的任务,又进账五万块,拿了钱告辞,离开的前一晚,沈昱请她吃饭。 唐元元头一次知道,素菜还能做出这么多花样,以至于,小蛋糕都失宠了,当然,也可能是最近每天的盒饭都有小蛋糕,她吃的多了,就没之前那么新鲜了。 沈昱竟然又拿出来一个精美的盒子,上面还包装了花。 唐元元摆摆手:“小沈总,你给我的已经很多了,这份礼物,我不能收。” 沈昱转着中指上的素圈:“你先看一下里面是什么再说。” 唐元元拆开盒子,是五本练习册。 沈昱:“这是名师推荐的练习册,里面的题目很有针对性,记得做完。” 唐元元:“……” 第69章 八月初,车祸案会再次开庭,只剩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了。 不知道吴婆子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知道了兰草服饰彩妆是唐元元的店,大热的夏天,噗通一声跪在店门口,脑袋磕在地砖上。 短短五个月的时间,吴家婆媳俩的变化很大,尤其是吴婆子,她本来头发乌黑的,现在已经是一头白发。 “我老婆子替我儿子跟你认错。” “我错了。” “求你留我儿子一命。” “求你留我儿子一命。” 吴婆子说一声,磕一个头,脑袋直挺挺的磕在地砖上,脑门上的青肿擦上痕迹很重,引的围观的人一片同情。 周薇苦恼的道:“已经五天了,每天这个点都来,我骗她说这店跟你没关系,可她已经知道底细了,还是每天都来。” 唐元元从店里出去,吴婆子用跪着的膝盖一下一下走到唐元元面前,拽着她的衣摆:“闺女,求求你!” “我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我儿子,我孙子都给你当牛做马,求求你,放我儿子一条生路吧。” 唐元元:“我不会给你谅解书的,你做梦去吧。” 吴婆子直接从怀里掏出来一瓶百草枯:“你要是不给我谅解书,我就死在你店门口,我说的是真的。” 唐元元:“这里房租三百块钱一个月,你死在这,我换个地方开店就行了,正好,政府在规划服装市场,我正好想搬过去。” “你儿媳妇应该已经生了吧,你要是死在这里,你儿媳妇还那么年轻,不知道愿不愿意带着拖油瓶,毕竟,再带个孩子不容易嫁人,尤其是男孩子。” “你死在这里,杀的不止是你自己,是你吴家的香火。” “当然,这是你吴家的香火,我并不关心,你们过的越惨我越高兴。” “我这个人心硬的很,你这些伎俩是打动不了我的,”她喊了周薇一声,搬了一把椅子出来,唐元元嫌她放的位置不正,自己拎着椅子摆在吴婆子面前,坐了上去:“来,要磕头还是喝药,对着我,我看着,等过几天开庭了,我跟你儿子详细描述一下,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他悔恨的泪水。” “要是他也能给我磕一个,我大概能安慰一点,好好跟我妈说说。” “你!” 吴闯儿媳妇直接扔了吴婆子手里的农药:“妈,我们走,这种人,根本没有同情心。” 吴婆子像是失了魂魄,机械的任由儿媳妇拉着回了家。 唐元元把那瓶农药倒干净,怕有小孩子乱拿玩出事,直接连瓶子都烧了。 所谓名声这个东西,你不当回事,其实就感觉不到。 人群就这么散了,其实在城里,也没那么多人关心人家的事,更何况,都是在这做生意的,要忙着挣钱,看完热闹也就算了,还要跟唐元元打声招呼的。 第二天,婆媳俩果然就没出现。 再见到,就是复开庭的日子。 吴婆子一双眼睛里都是血丝,看起来像是三天三夜没合眼生生熬出来的。 吴闯媳妇怀里抱着个两个月左右的小男孩,在妈妈的怀里睡的很香。 吴婆子又是朝唐元元面前一跪:“闺女,你就看在我外孙的份上,求求你,放我儿子一命吧,我们全家都知道错了。” 唐元元依旧不为所动:“你愿意拿你的命,换你儿子的命,我也是一样的。” “我妈活不过来,所以他也必须死。” 她不在乎做个恶人,只要能给她妈报仇,可以冷眼看待这一切。 毫无悬念的,吴闯再次判了死刑。 九月初,执行的枪决。 唐元元那天请假,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裳去观刑,看吴闯和那个修理工中弹倒在地上,一双眼睛因为恐惧睁的很大。 “妈。”唐元元扶着墓碑:“我没能见到你最后一面,我送凶手赔你命了。” “如果有下辈子,我做妈妈,你做女儿吧。” “让我照顾你一次。” 到了十月里,李木又带来一个消息,砂轮厂倒闭,唐爱国成为第一批下岗职工。 唐家连一百五十块的固定收入也没有了。 唐爱国现在骑着三轮车卖苹果,唐元元远远看到过一次,他衣服穿的邋遢,又是一脸苦相,人家问一句他答一句,苹果不知道是卖了几天的,表皮都皱巴巴的,生意很差。 她妈卖凉粉包子,那么辛苦的情况下,连鞋帮子都是干干净净的,对人也能笑出来,很和蔼。 唐元元只觉得好笑,唐爱国如今才39岁,没有老人没有孩子要照顾,只是抚养一个上高中的儿子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过去却总是高高在上,总是处处贬损她妈,到底谁才是没用的那个? 唐安的日子也跟着更落魄下来,上半年靠着卖苹果还能给自己加餐,现在又是馒头和免费的汤对付了,他总要等同学吃过了,再自己去食堂吃,人也愈发沉默起来,不复一年前的风光。 都期末考试,连他引以为傲的成绩都滑到了20名以外。 唐元元这大半年的时间每天一瓶鲜牛奶,虽然吃素,但是每天都吃的很丰盛,还长高了三厘米,人也长了一些肉,前年晒黑的皮肤都跟着养白了不少。 成绩也稳定的考到了班级第五,年级31名。 这次寒假再去沪市,唐元元学聪明了,打了范特助的电话,拜托他给自己买几张回来的卧铺,然后范特助自然的就知道了唐元元来沪市的火车时间,表示要亲自来接她。 唐元元哪好意思麻烦人家这么大的人物,这一年,范特助每隔两个月就给他寄一次底片,已经很感激了:“不用,我到了沪市之后,自己去江晶公司拿,你要是忙,就把火车票放前台那。” 范特助道:“江晶公司已经给小沈总卖了,小沈总最近要订婚,我倒是难得清闲,我过去接你。”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范特助又给了唐元元两把公寓钥匙:“你只管放心住,那本来就是员工宿舍,你上次帮了我大忙,东方美这个牌子做起来不说,连高档水晶饰品这一块的业务都卖出了天价,小沈总说,你有大功,只管安心住着,钥匙就不收了,我今年的年终奖拿的也很厚。” 那个选美唐元元后来也有关注,虽然没有像港市的选美小姐那么火,但关注度也还可以,连玉城的报纸都有报道。 唐元元惊讶的是,小沈总竟然把水晶饰品这一块的业务给卖了! “那个不是很挣钱吗?怎么给卖了呀?” 范特特助道:“因为小沈总现在自己就能做出来水钻了,那个成本太低了,以后高档水晶饰品这一块的市场肯定会受到冲击,小沈总去国外考察了一下,更看好铂金这一块的市场,正好因为选美比赛,高档水晶这一块的市场打开了,卖起来抢手价钱又高,现在只留了水钻这一块的厂子业务,其它的都卖了,现在店刚开起来。” 唐元元只知道金子:“铂金是什么?” 范特助带唐元元去店里参观。 标志性的花棉袄,林菲儿一眼就看见唐元元,还有身侧的范特助,气不打一处来。 “范总,你怎么跟这个骗子在一起?” 范特助:“林小姐,这是小沈总的座上宾,唐小姐,小沈总特意请过来,看看店里有没有不妥的。” 说着,范特助又跟店里的员工介绍:“这位是唐小姐,她是小沈总的贵客,不管什么时候过来,都不得怠慢。” 销售员道:“明白了,范总。” 林菲儿很生气。 沈昱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是被这个村妹迷上了吧! 暑假的时候让她在站台打工,还让她走T台,还让自己的助手对她这么客气。 范特助对她都没这么好,有说有笑的。 这个村妹算是个什么东西,坑蒙拐骗,她堂堂林家千金都追不上沈昱,凭什么这个村妹得到她亲眼。 太生气了。 “她一个小地方的村妹,能懂什么做生意,小沈总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哼,我们走。” 林菲儿恨恨的瞪了一眼唐元元,挽紧了男朋友,大步离开金店。 唐元元没把这个插曲当回事,她一眼扫到铂金,的确更亮,原本觉得水晶已经很贵了,再看这个铂金,是按克卖的,一克售价就高达一万块。 小沈总可真会赚钱啊。 显的她这些生意,就像过家家。 唐元元忍不住问:“范特助,小沈总,到底有多少钱啊?” “……创业这一年多,几个亿有了吧。” 唐元元:“……”太叫人酸了。 范特助又邀请道:“唐小姐,晚上有空吗?一起留下吃个饭可方便?” 唐元元以为他是特地要招待自己,摆摆手:“范特助不用客气,你是大忙人,不用特意招待我。” 范特助:“不是,我今天过生日,小沈总给了我一天假。” “也没有旁的人,我家人都在国外,至于生意场上的人,我今天就懒的在今天应付了。” 唐元元就不推辞了,又去买了两支钢笔,一只给范特助做生日礼物,一只让范特助转交给小沈总,祝贺他订婚愉快。 范特助拿着钢笔,犹豫了好一会,还是提醒道:“你记不记得,春天的时候,你让我转交的也是钢笔。” 唐元元:“我记得啊。” 范特助:“……” 唐元元:“你不觉得这个特别实用吗?而且不会出错,*我的想法不好吗?” 范特助:“……”要怎么说,他是头一次,见人给小沈总送礼物这么不上心的。 要说完全不上心也不对,一千块一支的钢笔,他相信,唐元元自己是不会舍得用这么贵的钢笔的。 仔细想想,好像也合理,这的确是他们都能用的上的东西。 第二天,范特助就把其中一支钢笔转交给了小沈总。 “唐小姐让我转交的,说是给您的订婚贺礼。” 沈昱手停止敲击键盘,目光从电脑的文件上移开,拆开包装盒,抽出办公桌最上面的抽屉,拿出来包装盒里的钢笔,两只一模一样,连型号都没变,嘴角抽了抽:“这钢笔,是买多了有批发价?” 范特助掏出来自己的钢笔:“倒也不是,她给我的生日礼物也是这个,昨天现买的,说是钢笔实用,不会出错。” 沈昱捏着钢笔沉默了一秒:“我看起来很可怕?” 对人有怕,才会力求不出错。 范特助:“您怎么会可怕,大概是您太有钱了,给人一种距离感,唐小姐又是高中生。” 沈昱轻轻笑了一声,到底是小孩子,的确是,从没主动给她打过电话。 “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都帮她办了。” “我跟唐小姐很谈得来,不敢怠慢她,就是没有您这话,我也会处理。” 沈昱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起身去酒店。 范特助的手提电话响了,面色很不对劲:“……你人在哪?我这就过来。” 沈昱:“怎么了?” 范特助:“唐小姐出事了,货被人抢了,人也受伤了。” 沈昱:“走。” “开我车。” 范特助等钻进车里,忽然想起来:“小沈总,您应该去酒店订婚呀,唐小姐这边,我去处理就行。” 沈昱看一眼腕上手表:“我去看一眼,时间还早。” 这边,马路上,唐元元顶着血窟窿,再第二次被拒载之后,直接站在马路中央,张来双臂,一辆出租车紧急停在她身前半米的地方。 “找死啊你!” 唐元元直接甩出一千块钱:“你帮我们载到最近的医院,这些都是你的。” 出租车司机一看,地上躺着一个男孩子,浑身是血,一个女孩子扶着她,身上也有伤。 洗车也不过3块钱,一千块很赚。 “这人没死吧?” “没有,他就是受伤了。” “那成。” 三个人一起上车,但这会子是晚高峰,车子堵,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唐元元也顾不得自己的伤,撑着一口气一路从医院门口背着李木跑进医院放推车上。 “唐小姐。” 唐元元回头,小沈总从医院川流的人群中大步跑了过来,黑色的羊绒大衣被风鼓起来,范特助跟在他身后一点的地方。 女孩脑门上一个血包,血汩汩往下流,蜿蜒在脑袋上。 她似乎是用光了最后的力气,软软倒了下来,他一伸手,下意识单膝跪地,接住了她倒地的身子。 第70章 病床上,唐元元的眼皮动了动,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就对上病床边的小沈总。 沈昱:“躺下去,医生说,你的脑袋需要静养,有轻微脑震荡。” 唐元元:“我的两个朋友呢?” 沈昱:“都没有大事,那个男孩子伤的稍微重一点,还在昏迷,不过休息两天就没事了,另一个女孩子也是皮外伤,都在隔壁房间静养着。” 唐元元松了一口气,他们俩没事就好。 要不是李木护着她,挡了一棍子,现在昏迷的就是她,或者,也可能死了。 沈昱问:“你一向小心,说说你的猜测分析。” 唐元元:“突然一群小流氓从巷子里蹿了出来,抢货还打人,他们人太多了,有摩托车,有武器,我很小心,用的是麻袋,外面用的破衣服包在外面一层,应该是早就有人盯上我,知道我的麻袋里是货,不可能是陌生人抢的。” 她侧过身,目光紧紧盯着沈昱:“警察能抓到他们吗?” 这一次,她丢了快十万的货。 沈昱垂下眼皮:“沪市一天,大概要发生20到30起飞车党抢劫案,年关返乡潮,这种案子更多。” 唐元元:“我明白了,谢谢你,小沈总。” 沈昱道:“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没有?还是你怀疑是去年那帮欺负你的本地人?” 唐元元:“我没得罪谁,这次来都没打架,只是昨天在商场遇见了林菲儿这一个熟人,她好像很恨我,会是她吗?” 沈昱:“我会让警察尽力,但能不能查到,我没法保证。” 唐元元:“如果是林菲儿,你告诉我,不要瞒着我。” 沈昱:“不会瞒你,你先好好休息。” 门上传来叩门声,是之前给唐元元送过早饭那个文婶,左右两手都提着保温桶。 沈昱道:“这几天,文婶会照顾你,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再出院。” 唐元元:“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买饭吃。” 沈昱:“听话。” “你等我消息。” 沈昱出了病房,一脸的寒气。 歌舞厅,林菲儿正在好在高兴的跳舞,忽然,其他人都被赶了出去,沈昱从包厢门口缓缓走进来,门被人从外面带上了。 林菲儿惊喜的迎上来:“小沈总,你怎么找到我在这的?你今天不是订婚吗?” 沈昱:“你平日的娱乐无非也就是咖啡厅歌舞厅,要找你并不难。卷入杀人案,警察在找凶手,你还有心情在这玩?” “啊?”林菲儿诧异:“什么杀人啊?我才没卷入什么杀人案。” 沈昱:“你男朋友,周强,是你让他教训那个外乡女孩的?他们的摩托车撞到了人,其中一个男孩当场去世了,你不知道吗?” 林菲儿的面色就白了:“周强没说啊,我就是让她教训教训那个村妹,出一口气,他怎么把人撞死了?” 沈昱豁的起身:“真是你做的?” 林菲儿:“小沈总,我没有让周强撞人,我就是气那个村妹勾引你,让他教训教训那个村妹,死人的事跟我没关系啊。” “那就难办了,”沈昱又坐回了沙发,转着中指上的素戒指:“其中一个人死了,有个小弟没跑掉,当场被抓到了,那个人,估计很快会供出周强,要是牵连到你,说你是主犯,你就该摊上人命官司了。” 林菲儿就急哭了,她本来也看不上周强,就是个混□□的小流氓,会哄人开心,追了沈昱小半年他都不为所动,她觉得很丢面子,勉强让周强这个小混混陪自己开心,没想到能惹出来这么大的事。 那孙子肯定会把她供出来的。 “小沈总,我怎么办啊?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沈昱:“我警察局的关系还行,要不,你去自首,指认周强,把这个罪名摁在他身上,你就没关系了。” 林菲儿:“这样行吗?我会不会坐牢啊?” 沈昱温声道:“有我在,你不用担心,人是小流氓撞的,你只是想让对方吃点教训,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林菲儿还是怕:“小沈总,真的能保证我没事吗?” 沈昱:“我跟你保证,走吧,我亲自带你过去。” 林菲儿这会子是真的知道怕了,她这个人头脑简单,也不敢和家里人说,就跟着沈昱去了警察局,指出了周强。 周强做梦也没想到,唐元元这一行人,穿的这么破烂,竟然能买的起这么好的大牌货,还真是跟林菲儿说的一样,这几个人买的都是好东西。 他只想着快点出货,都没功夫去找林菲儿邀功,这些货走光了,他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没想到一帮警察就这么上门了:“周先生,有人指正你拦路抢劫,涉案金额高达八万元,这是搜查令,” 周强:“……”他货都还没出呢! 沈昱把从林菲儿手上拿来的镯子交给范特助,“你去一趟林家,告诉他们,人是我送进去的,要算账,我奉陪到底。” 林家人还不知道自己女儿已经进了警察局,就接到了范特助这个不速之客。 林家人是很想跟沈家有更多合作的,尤其是欣赏沈昱这么年轻却这么有魄力,可惜对方看不上自己那个没脑子的女儿,还以为是合作的事有眉目,周道的接待范特助,范特助却并不坐,把镯子放在桌子上,转述了小沈总的话。 “小沈总这个人护短,如果让他知道,有人只想挑软柿子捏,那就是要跟他作对,他不介意奉陪到底。” 林父林母气的倒仰! 他们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啊,这是干了什么。 但人已经送进去了,也没的后悔,好在她本人没参与抢劫案。 “本来就是我们菲儿伤人在先,不敢追求,还请小沈总高抬贵手,她才20岁,小孩子不懂事。” 范特助道:“小沈总的意思是,这案子肯定要告的,至于原谅不原谅,当事人说了算。” 夫妻俩准备了厚礼来医院,唐元元和解个屁! 她差点就死了。 林母道:“小姑娘,这是二十万,有了个二十万,你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你好好想想,这是20万,就是一条人命,现在也不过五万块,何况你也没受重伤,我们这可是四倍。” 吴闯的母亲觉得,2万能买到自己儿子的命。 林菲儿的母亲,觉得20万能买到她的命。 人命,在她们的眼里,都是钱可以买到的。 唐元元把那二十万的存折撕的粉碎,扔在他们脸上:“我唐元元的命,别说20万,就是两百万,两千万,我都不会卖!” 林母原本以为,这件事必定很好解决,毕竟,普通老百姓,听到20万这个巨款,哪有不激动的。 她从来没想过拿不下来:“呵,两千万,你以为你的命是金子做的?两千万还买不到?口气不小。” “我觉得她的命两个亿都值,”沈昱从病房外走进来:“林夫人,你有意见?” 林母吞了吞口水:“小沈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女儿小,年轻不懂事,犯点错也正常,还是要给她改过的机会的,都是熟人,你也不能看着她坐牢是不是?只要你们肯放我女儿这一马,生意上的事都好说。” 沈昱直接送客:“伯母,你走吧,这事,没法好好谈了。” 林父扯了扯太太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朝沈昱颔首,拽了妻子离开病房。 唐元元看着自己鞋尖:“小沈总,我是不是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 沈昱坐到沙发上:“想多了,是林家要求我,有没有他们,我的生意都不受影响。” 唐元元不太信。 沈昱:“你不会是在愧疚吧?” 唐元元:“有点,但不多,我没法说服自己拿这个钱。” “我不想这么廉价。” 被人打的滋味太难受了,她宁愿自己去挣这20万。 沈昱:“你这样很好。” 唐元元抬头,撞上沈昱的眼睛:“凶手是你帮我找的,我很渺小,也抗争不过林家,其实是你在得罪林家,我这样做,其实很自私。” 沈昱被她逗的轻笑一声,仰着后背靠在沙发上,说不出来的矜贵松弛:“是什么导致你有这种错觉,你觉得,我连个林家都怕?” 唐元元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这回连谢谢都觉得轻飘飘的。 沈昱转着中指上的素圈:“安心养伤,别想那么多。” “我给你联系了一个江州商场的朋友,以后你的货和他们的车队一起带过去就行,能发到你们市里,你就出你们市到你们县城的运费就行,估计两百块足够了,你那些货已经替你运回去了,记得给你店里打电话。” 唐元元:“还能这样?” 沈昱:“你不信?” 唐元元摇摇头,“是太好了,我在想要怎么谢你。” 沈昱:“钢笔吧。” 唐元元点头:“行,我也觉得钢笔实惠。” 沈昱:“……成绩怎么样,有没有想过,考沪市的大学?” 唐元元:“能考上这边大学的。” 沈昱:“你收拾一下,换个医院,免的林菲儿父母再来。” 唐元元:“不麻烦了。” 沈昱:“你怕我?你好像,从没主动给我打过电话,总是打范特助电话。” 沈昱这种级别的有钱人唐元元没接触过,再说,总是要人家帮忙,这不是很厚脸皮吗。 唐元元正在绞尽脑汁,怎么样编个理由合适一点,就听见沈昱道:“算了,你要是觉得更范特助说没压力,就打给他,别杵着了,有人会帮你办理转院。” 唐元元还是问了李木和钱婷婷的意见:“反正,我不想要他们的钱,你们怎么想?” 李木鼓着脸颊:“老子自己又不是不能挣钱,我要他的钱,滚!” 钱婷婷也摇摇头,很明显,20万,人家分明是因为小沈总护着唐元元,跟她没有关系。 又过了两天,唐元元能出院了,回家养着就行,范特助拿了三张机票出来:“你们那个地方太小,没有飞机场,这是离你们最近的机场,下了飞机再坐大巴或者火车都行。” 唐元元也就不客气了,这个时候,春运太夸张了,确实也买不到火车票。 自己下次再来沪市,又是半年以后了,“对了,小沈总是不是应该很快就结婚了,我买好钢笔,放你这,等他成婚的时候,你替我送一下行吗?” 范特助:“不用准备了,小沈总的婚事成不了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75 第71章 范特助摇摇头,他也不清楚原因。 他只知道,宋小姐找上门来,高档的皮草一扯,雪白的后背如雪,垫起脚尖就朝沈昱吻上去。 小沈总偏过头,避开,捡起地上的皮草给她遮上:“……别做掉价的事。” 反正,那么个大美人,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大美人,就让他给推开了。 “我只知道,小沈总表和女方完成了订婚,仪式之后,就对外亲友宣布和平分手,只说彼此性子不合。” 唐元元觉得,对象跑了这种事还是挺可怜的,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看他:“那我方便去看看他吗?” 范特助:“我给您问一下吧。” 唐元元点头。 五分钟过后,唐元元坐上了范特助的车,来到了一幢小洋楼。 沈昱提着个洒水壶,在一个全玻璃的透明暖房里给花浇水,硕大的花瓣明艳叠丽,层层堆叠。 都是她没见过的花,唐元元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花园,折了腿蹲下来闻花香。 沈昱:“这花是白荔枝,因为香味酷似荔枝得名,花能开很大。” 唐元元仔细闻了闻,只觉得很清甜,没吃过荔枝,不知道像不像荔枝,但是外型挺好看的。 沈昱放下了小喷壶,走两步,在喷壶上坐下来,提起藤椅上的白玉茶壶倒了两杯茶。 唐元元还以为是茶叶,她这个年纪,喝不来茶叶,只觉得苦涩,所以也没动。 沈昱道:“这事果茶,阿姨用柚子和蜂蜜做的,你尝尝,应该会喜欢。” 唐元元也没吃过柚子,“什么是柚子?” 沈昱指了指桌子上水果盘里的一瓣白色水果,“白色的是柚子,红色的是火龙果,绿色的是猕猴桃,这个红色的小果子是车厘子,你尝尝。” 桌子上一盘小蛋糕,一盘坚果盘,一盘糖果,还有一盘水果,水果盘里,五颜六色的,都是唐元元没见过的水果,拿起来一瓣柚子,酸酸甜甜的,意外的好吃。 再喝一口柚子茶,又是另一种酸甜。 她喜欢。 每一种水果都很好吃。 至于坚果,硬邦邦的,她不太喜欢,尝了一口就不太吃了,只有那个开心果勉强还行。 不过沈昱倒是不时捏起一颗坚果吃,她就好意思吃了,不然一个人吃就很奇怪,一盘水果,光进了她的肚子。 “小沈总,听说您婚事没了?” “嗯。” “也不要太难过,”唐元元觉得好尴尬,但人家帮她这么多,还是应该安慰一下人家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您肯定还能找到对象的。” 沈昱端着茶杯,仰在藤椅背上,目光落在唐元元脸上:“是吗?” 唐元元:“应该吧。” 沈昱:“你从哪看出来,我还能再找到对象的?” 唐元元:“您有钱呀。” 沈昱搁了茶杯,修长的手指撑着下巴:“你的意思是,看上我的,都是因为我的钱?” 唐元元摆手:“我没有这么说,我的意思是,您有钱这个优点特别突出。” 沈昱又换了一只手撑下巴,“除了钱,我就一无是处?” 唐元元觉得小沈总今天有点幼稚,这种讲话风格和之前还真不一样。 看来是被前任伤到了。 难道前任就是因为这个踹了他的? 这事,好像真挺打击人的。 “也不是,您长的也挺好。” 沈昱:“怎么个好法?” 唐元元:“我一起的那个好朋友,你见过的吧,她见第一面,就说您长的好看,她都不敢跟您说话。” 沈昱:“……这是什么逻辑,长的好看,所以不敢说话?” 唐元元:“就像天上的月亮,仰望,敬仰。” 沈昱:“你的意思是,我就适合挂在天上,摆在供桌,嵌在橱窗玻璃里?” 唐元元差点一口茶喷出来,这是给伤成什么样了。 还怀疑人生起来了。 唐元元:“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说您特别好,一般人配不上您。” “大丈夫,何患无妻,何患无妻。” 她尴尬的呵呵笑,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刚才为啥要安慰他啊? 她就不会安慰人。 沈昱垂下眼睫,唤了一声:“毛球。” 一只通身雪白的小狗就跑了过来,竖起身子,两只狗爪伸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求抱抱。 沈昱提起它的狗爪,抱在腿上,摆弄它的毛发玩。 唐元元还没见过这么可爱的狗,小小的,看起来很呆萌:“这狗怪好看的,是您养的吗?” 沈昱把狗抱起来:“这是比熊,大多数时间都是阿姨照顾。” “要不要玩?” 唐元元:“它咬人吗?” 沈昱:“这是宠物狗,不咬人。” 唐元元伸手,沈昱提着两只狗前爪递过去,唐元元借着它的狗身子抱过来,很轻,也很小。 小狗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狗眼看她,更萌了。 唐元元玩的爱不释手。 然后听见沈昱道:“你跟我来。” 唐元元就把毛球抱在怀里,一步一步跟在沈昱身后,进了一间书房。 他拿了几张卷子:“这是你们省去年的高考卷,你做看看。” “……” 沈昱道:“我是资本,资本不做亏本的事,我少了一个友商,我得确保你能考上沪市的大学,给我挣钱。” “你之前说的成绩,没水份吧?” 唐元元摇头,她成绩现在很稳定好吧。 结果,这份试卷一做,她发现自己很多东西都不会,沈昱捏着红笔在上面钩钩划划的,英语得分最低,只有97分,数学也只有107分。 唐元元也不好意思辩解,自己做学校的卷子,数学能得130,英语也能有120分往上。 她尴尬的咬了咬唇瓣,怀疑沈昱在心里笑话她吹牛,结果,沈昱修长的手指搭在卷子上,轻轻敲着分数道:“比我想的好,你们那个地方还是太小了,师资力量有限,这成绩在你们那还行,放在沪市会逊色一些,不过沪市和你们那的卷子不一样,我也无能为力,你回去,记得给自己请个好点的家教,这个钱不能省。” 唐元元点头,“我知道了。” 沈昱又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些英语磁带,用纸袋装上:“这些你拿回去,平时多听听,英语最重要的是语感。” 唐元元点头,拎着纸袋,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来一只钢笔。 沈昱捏着钢笔把玩:“这是什么名头?” 唐元元:“本来想着送您的新婚贺礼。” “现在就当是提前送的吧,祝您早日新找到另一半。” 沈昱憋了一会:“范特助也有一只?” 唐元元点头。 沈昱:“我应该谢谢你?” 唐元元感觉这局应该是个陈述句,不明白他怎么说成了疑问句,又不好纠结这个,礼貌的道:“我该回去了,小沈总,今天麻烦你这么长时间。” 沈昱深深看她一眼,扯了个无奈的笑容,迈开腿走在前面带路。 唐元元目光在一口客厅找一圈,又在院子里看一圈,都没看见那只狗,没注意到前面的沈昱忽然顿住了脚,差点撞上去,赶忙往后退一步。 沈昱问:“你是在找毛球?” 唐元元:“我能再抱抱它吗?” 沈昱轻笑一声:“你倒是会惦记一只狗。” 唐元元:“您的狗太可爱了。” 沈昱看一眼腕上的手表:“这个点,阿姨带它出去遛弯了,下次你什么时候过来?还是在这里等一会?” 唐元元:“我五一再过来看它吧。” 沈昱喊了司机过来:“你下午要不要去哪玩,好好看看沪市,司机知道景点,你玩起来方便。” 唐元元摇摇头,她始终不好意思总是用沈昱的东西。 无缘无故的,更不好霸占人家司机。 “不用了,我不玩,我自己打车回去,前面就是马路了。” “再见。” 摆摆手,说着,鞋子转了个方向就跑了。 李木鼓着腮帮子,等在公寓楼下:“你怎么去了这么半天?他留你吃饭了?” 唐元元摇摇头,“小沈总家的狗好可爱,我玩狗玩住了。” 李木:“我也有狗,能有我的狗好吗?” 唐元元不耐烦的应道:“不是一个类型的,他的狗很小,说让宠物狗,很可爱。” 李木不高兴了:“我的狗也很可爱,全天下最可爱。” 唐元元无语:“是,你的狗最可爱。” 李木高兴了:“走,吃饭去。” 唐元元其实不太饿,她吃了一盘水果,一个小蛋糕,不过还有半天,难得这么清闲,确实应该在沪市逛一下。 唐元元选择去外滩看看黄浦江。 好死不死的,江边的咖啡厅露台上,那个好像是小沈总? 唐元元掉头就走,结果,李木喊了一声:“唐元元,你去哪?” “……” 第72章 唐元元把李木的嘴堵上。 不过已尽迟了,露台上,小沈总已经注意到这一边,目光越过咸湿的风看了过来。 唐元元松开李木的嘴,扯了个大方的笑,顶着沈昱的视线走了过来。 “小沈总,好巧,我来看看黄浦江,没想到你也在这边。” 反正都是随口一说,也许他中午也是客气一下的呢?根本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也是有可能的吗。 小沈总端起咖啡杯,目光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李木:“是很巧。” 唐元元:“您是在这谈事?” 小沈总对面坐了个穿羊绒大衣的男人,手里一杯咖啡,朝唐元元点了点头。 “那您忙,我去看看浪花。” 沈昱略颔首。 唐元元就自己去玩了,冬天的沪市虽然没那么冷,但也不好下水,她就吹吹风看看浪花,李木从沙滩里捡到一只蝼蛄虾,突然蹿到唐元元面前,发出吓唬人的声音。 唐元元给吓了一跳,李木得意的哈哈大笑,唐元元反应过来就追人揍:“李木,你想死啊!” 多大的人了,这么幼稚。 钱婷婷就捡了大海螺和贝壳,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吗,李木就光翻虫子丑东西这些吓唬人,唐元元总感觉自己忍不住想骂他。 钱婷婷拍干大海螺身上的土,放在唐元元耳朵上,“你听听,有声音唉。” 唐元元也惊奇:“是唉,怪好听的,好像海螺的声音离开水边了还会有。” 唐元元也加入捡贝壳海螺行列,在沙滩里翻找一会,找到了好几只漂亮的白色大海螺。 想着要不要分一只给小沈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已尽走了,咖啡杯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服务生收走了,只有空荡荡的椅子。 估计这么小孩子的东西他也不喜欢,吹够了风就打车回了公寓,晚饭挑了一家沪市菜馆,味道很不错,三个人吃的都很满意。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就直奔飞机场。 钱婷婷有点紧张的拽着唐元元的衣袖:“我还没坐过飞机呢,那不是云层就在手边啊?能不能抓到手里玩啊?” 唐元元也没坐过,这机票上面1680块的标价很贵,她自己是舍不得坐的:“一会抓看看,不知道跟棉花糖一样不一样。” 他们三都没行李,就是跟着指示安检走通道,这过成大概花去了二十分钟时间。 广播里播放一些坐飞机的注意事项,唐元元检察了一下窗户,发现这跟火车的窗户不一样,打不开,低声道:“好像打不开,这个窗户是死的,看来我们摸不到云彩了。” 钱婷婷还是很兴奋:“不知道窗户旁边会不会有小鸟。” 穿着制服的空姐画着淡妆很漂亮,一切都让人兴奋又新鲜,即便是飞机起飞的轰鸣声都不觉得刺耳,飞机飞上天空,正好穿破厚厚的云层,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窗,云朵就在眼前。 还有免费的饮料可以喝,不喝白不喝,唐元元学着别人摁了铃,很快空姐就拿了饮料过来。 “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 钱婷婷没忍住壮着胆子问:“请问,窗户能打开,抓云吗?” 空乘楞了一下,旋即礼貌道:“抱歉,飞机的整个舱室都是密封的,高空飞行风阻的力量很大,飞机若是漏风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唐元元一拍脑门,把风阻这事给忘了,物理白学了。 好在这空姐没笑话她们。 两个小时飞机就落地江省,机场这边有免费的大巴,又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车,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坐飞机这么一转,四个小时就搞定了。 唐元元看着车票上的数字,贵果然有贵的道理。 反正以后都不用自己背货了,要不,她以后也坐飞机? 火车时间长是一方面,主要还是不够安全,骗子太多了。 有钱没道理还要委屈自己。 唐元元惦记着学习的事,骑了自行车去找了徐小凤,她果然有这方面的老师,不过收费要贵一点,一节课要收十块钱的补课费,唐元元太舍得了,数学和物理化学都补,让她只管给自己找。 第二天除夕,李木一大早拎了一条鱼和几样肉菜过来:“来你家过年。” 唐元元没有意见,钢笔指了指厨房:“你负责做饭就行。” 钱婷婷摸着围裙:“我做。” 李木乐的多甩手掌柜,打开电视机看电视,等钱婷婷做完鱼,发现厨房都没有香味,拿筷子尝了一口。 也就是熟了的水平。 “你出去,别糟蹋我的肉。” 钱婷婷:“那我摘菜。” 唐元元优哉游哉的在厨房写作业,听英语磁带,李木花了两个小时做了五菜一汤。 唐元元意外,酸菜牛肉里的白菜竟然又甜又脆,酸辣土豆丝竟然切的细细的,酸脆掌握的很好,干煸豆芽粉丝,油豆腐都炒的很好吃。 “你什么时候学做菜了?我记得你以前炒菜挺烂的。” 李木:“小爷我现在会很多技能,优秀的很。” 唐元元:“……” 至于钱婷婷烧的鱼,就她自己吃:“我烧的菜很难吃吗?” 唐元元:“你总算意识到了。” 钱婷婷:“……” 李木又在这赖到吃过晚饭,去外面玩过烟花才骑车回去,唐元元一边看着春晚,一边写作业,遇见不感兴趣的就写作业,感兴趣的比如赵本山的小品之类的就会停下来看。 以前,她妈最喜欢的就是赵本山的小品,是她为数不多的乐子之一。 唐元元猜,这首《涛声依旧》会火。 过了十二点,鞭炮声很响,唐元元照旧跪在地上跟她妈聊天: “妈,我十八岁了吗,成年了。” “我现在存款已经有57万了,今年特别好,昨天还坐飞机了,离你特别近。” “妈,明年我会更好,会考上大学,你等我好消息。” 春节还没过去,到了初十,唐元元就收到范特助的挂号信,里面果然有毛宁的底片。 唐元元卖了底片,自己又提了两千张,钱婷婷在批发市场那边摆摊,到了元宵节就全部卖了出去,开学之后,唐元元又去印了两千张分给同学。 唐元元养成习惯,每天早上起床一边洗漱一边听磁带,周末的时间都用来补课,到了其中考试,成绩提升很明显,她进了年级前15名! 唐元元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希望在期末考试的时候能进年级前十。 李木听说坐飞机去,一蹦三尺远:“太贵了吧!火车多划*算啊,30块钱一张,有坐飞机的钱,我能买多少好吃的呀,不行,还是坐火车划算。” 唐元元:“可是坐飞机安全啊,你忘记了,上次我们差点死了,我们一年来回坐四趟火车,你怎么知道,就没有小偷记住我们?” “再说,你现在应该也有十来万存款吧,咱们挣钱不就是为了花的吗?” 李木:“太贵了呀,那是一千多块呢。” 唐元元:“反正我坐飞机,你要是坐火车就自己去吧。” 李木能怎么办:“你行啊唐元元,你还会拿捏我了。” 唐元元:“你就说你坐不坐飞机吧。” 李木一阵肉疼,没好气道:“我坐飞机还不成吗。” 唐元元有点满意,给了他一块大白兔:“这才像话吗,有钱就是要花的。” 李木很嫌弃:“我要一千多块,你就一块大白兔打发我啊?” 唐元元:“你爱要不要。” 李木抢过糖吃进嘴里:“我要。” 要坐飞机,现在货也有人运输,唐元元就不用穿那么破烂,但是也不敢招摇,就是挑了正常的衣服裙子带了两身去沪市。 早上的飞机,中午就到了沪市,唐元元先租了一辆那种给人运货的面包车,她发现这样连出租车的费用都省了,其实很划算,去批发市场转一圈,再去百货商场转一圈,货就齐了,然后送到了小沈总的仓库这边,正好运输公司在装货,唐元元报了名字,他们就一块装了。 唐元元怕弄坏了货,还特意给师傅一人买了两包香烟,嘱咐他们小心一点。 师傅笑着道:“放心吧,我们都是老司机了,公司也有规章制度,不会弄坏顾客的货。” 唐元元这才知道,他们是那种很正规的物流公司,并不是她和徐小凤雇的那种散车,规章制度条款什么的都很清晰。 唐元元忙完这些,这才用共用电话打了沈昱的手提,她想去看看那只小狗。 “你过去吧。” 唐元元拒绝这话的意思,猜测他可能不在家,人可能是在外面,于是坐上面包车过去,意外的,沈昱坐在花园里,那只狗正在他腿上。 他目光扫一眼唐元元的方格裙子,又垂下眼睫:“什么时候到的?” 唐元元:“中午到的。” 沈昱又问:“坐飞机来的?” 唐元元点头:“飞机方便。” 沈昱满意的点点头,捏着狗腿递了过来,唐元元伸手接过来,明显不高兴的偏头,看了看沈昱,汪汪汪的叫。 好像不满意沈昱把它交给陌生人。 唐元元:“它好像不喜欢我。” 沈昱递过来一包包装精美的狗粮:“它爱吃这个,你喂它几回它就喜欢你了。” 唐元元坐在藤椅上,把小狗放在腿上,先看了一眼狗粮的外包装……她一度以为是饼干的包装。 再看配料,这狗,比她以前的伙食都好,忍不住笑了笑。 沈昱:“想到什么好笑的事?” 唐元元把狗粮倒在手心一边喂狗,一边道:“就是看到里面有生骨肉,蛋黄鱼油,我以前比它吃的差。” 沈昱:“你以前吃什么?” 唐元元:“有一阵我爷爷生病了,那段日子我们家比较艰难,每天主食吃面条,就是批发市场2块钱一袋的土豆,连着吃了有三个月吧,每天中午吃一顿土豆丝是有菜的,其它时间都是吃擀面条。” “不过我妈做饭好吃,虽然只是一碗擀面条,她也会呛一点辣椒红油,拌在碗里,也很好吃。” 唐元元以前觉得那段日子很难受,可是现在想起来那一碗又一碗泼着红油的手擀面,唇角还是不自觉翘起来。 其实真的很好吃,她忽然就特别想吃油泼面了。 可是,再也吃不到了。 她脑袋低垂,眼睛不自觉有点酸涩,一颗泪珠子要掉不掉的挂在眼尾。 沈昱的手不自觉抬起来,一瞬间,想擦去她眼角的泪。 他又缩了回来。 拿出背心口袋里的帕子,细白修长的手指,捏着帕子一角,递了过来。 唐元元却没接,用手一抹:“抱歉,我没事了。” 沈昱把帕子放回口袋,声音不自觉的有点低哑:“进来。” 唐元元一向不问,就抱着小狗在怀里,还不忘记拿上狗粮。 沈昱在餐厅落座,桌子上已经摆了不少菜,还有两碗饭,唐元元会意,就放下狗,先去洗了个手,顺便用冷水洗了脸才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桌子很多菜,唐元元忽然就没什么胃口,勉强撑着精神,吃了几样蔬菜,连小蛋糕都没什么兴致了。 沈昱镜片后漆黑的瞳仁微微轻颤,搁下了筷子:“想起你妈,吃不下?” 唐元元:“您不用管我,我缓一会就好了。” 明亮的欧式水晶灯在黑色的大理石餐桌上投射出明亮的光点。 沈昱清雅的眉眼上浸润着水晶一般的柔和光泽:“不用在我面前伪装情绪。” 阿姨从厨房端了一碗油泼面出来。 手指宽的手擀面,上面只有一层红油。 唐元元看着这碗油皮面愣住。 沈昱的声音轻慢的像是温和的水,柔软又包容:“我刚才让阿姨做的,想着你或许会想这一口。” “你先尝尝看,要是哪里味道不对,再让阿姨给你做。” 唐元元眼角不自觉泛上一点红,敛着一点苦涩的情绪,“谢谢。” 她拿起筷子,夹起面吃进嘴里,她妈妈做的辣椒油偏辣一点,这个似乎带了一点甘甜,但是面的清香和劲道都有点像。 她大口吃起来,好像,这样就能回到她妈妈还在家里的日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平常不太想起这件事,更多时候,都还能对着天上的月亮星星和她妈温和的聊天。 在这样一个时刻,心口忽然像是有一块破洞,那洞扎的她流血生疼。 她不自觉和着眼泪,把一碗面都吃的干净,嘴角被辣的微微红肿。 大概是她的难过太深,沈昱深黑的瞳仁像是雨水的湿润竟然过。 “你跟你妈妈的感情很深,她一定带你很好。” 唐元元点头:“我是女孩子,我爷爷奶奶爸爸都是那种重男轻女的家长,就我妈妈喜欢我,对我比对我弟都好。” “甚至,连她会出车祸,都是因为我想的主意卖凉粉挣钱。” “如果我还在厂里做厂妹,我没那么想继续念书,她大概还会好好活着。” “她是很好的妈妈,我却不是一个好女儿。” “我一辈子都欠她的。” 唐元元恨唐家人,其实又何尝不恨自己。 她要是拦着她妈妈一些,不让她卖了包子又卖凉粉,或者,当时强势一点,改天再去。 为什么要那么懦弱呢? 为什么不能再做的好一点呢。 心疼的情绪在镜片后的眼底处浮动,他修长的指节,扒着桌檐:“不要苛责自己。”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唐元元眼泡里鼓着眼泪,吸吸鼻子:“我该做的更好,她或许不会遇上车祸。” 沈昱:“没有人能预料到,也没有人能永远谨慎不出错,你这是在苛责自己,不要这样,你妈妈若是泉下有知,只想让你活的快乐。” 唐元元:“可是我现在日子这样好,我妈妈却一天福都没有享过,我总是不能安心。” 沈昱:“所以,这就是你一直吃素的原因?” 唐元元点点头。 沈昱:“人这一辈子,都在失去,或是亲人,或是名利,或是康健,最后总会轮到自己,百年以后,你有的是时间陪她去,现在,你得让她的牺牲有价值,好好活好这一生,而不是沉湎在自责里。” 道理唐元元都懂,就是在某一个瞬间,因为某一个点,和过去重合,她会突然疼痛不止,一觉睡过去,又痊愈,重新轻装上阵。 沈昱也清楚,言语这个东西,其实是很难真的安慰到一个人。 叫阿姨拿了一盒巧克力过来,他放进她手里:“这个,很甜,我想,你妈妈给你的回忆都是好的,应该都是甜的,你想她的时候就吃一颗。” 第73章 “小沈总,这里不是去公寓的路。” 奔驰车在夜色中捅开一条路,小路两侧的树影在车窗上倒退。柏油路一边变成了山石。 这里视野开阔,近处有麦田,农户人家,小孩的玩乐咯吱笑声,远看有高楼,灯河,闪烁如星河。 男人的半张脸隐在夜色中,微弱的路灯勾出一点深邃轮廓,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 “我不觉得,你这个状态回去能睡的着。” “我想看日出,正好缺个伴,你恰好睡不着,很合适。” “……” 玉城那个地方很没特色,既没有海也没有山,发展不了旅游也没有支柱性产业,那边比沪市,至少落后了三十年,除了周边的县市,都没有人知道的那种地方。 所以,唐元元当然也没爬过山,更没看过夜色,在信息上其实是很闭塞的,她在很多小事上的认知其实是盲区。 太阳有什么好看的? 她天天都能看见啊。 “我没跟李木说不回去,他会等我等着急。” “拿我大哥大给他打个电话,我们现在已经到山脚下了。” 拿人的就是手软,大哥大就摆在中控的位置,唐元元拿起来,拨通公寓电话。 “喂——” “唐元元!”才说一个字,李木的声音就透过话筒传过来:“你怎么回事,这都几点了,你还不回家?” “我去爬山玩,今晚不回去了。” “你还想夜不归宿!”李木的咆哮声都要把她耳膜炸了,唐元元不自觉把电话拿的远了一点:“你给我回来!” 车里空间小,唐元元怕李木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选择速战速决:“不回去了,我已经出了市区,在山脚下了,我明天就回去了,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就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她直接单方面挂断了电话,耳朵才清静一点。 “那个小朋友,是你男朋友吗?” “啊?”唐元元问:“什么是男朋友?” “就是恋人,男女朋友的意思。” “没有处对象,”唐元元道:“我跟他是很好的朋友。” 沈昱犹豫了三秒,问道:“那天,他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你们似乎一直都形影不离。” 唐元元:“哦,他也是孤儿,我们一直一起拿货,遇见过很多事,算是相互依靠吧,可能习惯了。” 沈昱:“也就是说,你们两个人,都把彼此当亲人?” 唐元元其实也没细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人就在眼面前,不会有那个意识去定位什么,给沈昱这么一引导,好像也是的。 “差不多吧。” 车子又行驶了一段路到了一个酒店,沈昱停了车:“这座山不高,一百米这样,山顶还有一家酒店,后面的就要靠脚力爬了,大概要2到3个小时。” “我有很多力气,我背着三百斤的货都走过一小时。” 沈昱停住脚步,唐元元就跟着停住脚步。 沈昱:“你走在前面,省的你要是踩空了,我还能接住你。” 唐元元感觉,小沈总还挺细心的,不过自己完全不需要:“我这个体格,您放心吧,我不会踩空的。” 沈昱被逗的轻轻笑了一下,下巴指着阶梯,示意她走前面。 对唐元元来说,这点海拔根本不算事,她轻快的走在前面,渐渐地,把那些沉重的情绪都抛在脑后,人反而更轻快。 运动让她的大脑不太思考,话也多了起来,沈昱问什么,她都回答。 “你以前是在什么厂里上班的?” “就是那种纺织厂,不过我上班的时间不长,就上了一年,”唐元元说道:“后来我挣了学费就继续念高一了。” 沈昱还以为他家是在农村,家里没工作的:“你爸没有工作吗?念书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我爸有工作,他是砂轮厂的技术工,他那个孝顺,我爷生病了,他把钱都拿去给我爷看病了。其实在我爷爷生病之前,我们家日子不算差,我妈不时给我几毛钱零花钱,我攒几天就能买上一瓶汽水,一瓶娃哈哈,一年也能做上两身新衣服,鞋子都是合脚的,我妈做鞋的手艺特别好,绣的花特别好看……” 唐元元不知不觉想起了过去很多特别开心的事,和她妈一起捉了龙虾,裹上面粉油炸吃的多开心,一起摘粽子叶,她摘的野花,她妈给编的花环,甜滋滋的茅针。 她在旁边的草丛一里一拨,找到几根茅针草,取了最中间的部分:“没有春天的甜,不过也还行,秋天的才老。” 沈昱从她手里抽了一根尝了尝,的确有一种甘甜。 她妈走了之后,她从来没跟人说起过这些,一说起来,好像就在那些时光里,唇角都不自觉翘起来。 沈昱静静听着,遇到不懂的东西问的很认真,这种聆听的态度,很让人有说话的兴致。 不知不觉的,就爬到了山顶,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说了一路。 “抱歉,你一定都听的烦了。” “不会,”沈昱道:“茅针,抓鱼,龙虾,这些都是我没有经历过的生活,你说的很有意思,我听的一点也不无聊。” “日出的时间在4.50之后,你需要四点半起床,可以吗?” “行。” 唐元元跟在沈昱后面进了酒店,就看到有服务生迎上来:“小沈总。” 沈昱淡淡“嗯”了一声,任由对方带路,停在一个很漂亮的独立小院子里。 “小沈总,您还有什么需要?” “拿一点吃的过来,简单的面包牛奶就行,给她拿一些女士用品和睡衣,记得安排换洗的衣服。” “好的,您稍等。” 唐元元等人离开,这才问道:“小沈总,您是什么时候订的房间?” 她没听到他打电话啊。 “这庄子是沈家的产业之一,我有时候会来这边度假,这院子是我私人的,床品之类的都是私人的,你可以放心用,你住这间,行吗?” 唐元元当然没问题,她本来就不是挑的人,更何况这房间说不出来的古色古香,就给人很深重的雅致韵味,简直不要太好看。 简单吃了点面包牛奶,刚才爬累的肚子就回血了,洗了个澡,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被轻轻的叩门声敲醒,打开门,却是前台服务生,手里还捧着一件女士的裙子方便换洗。 唐元元穿上,还挺合身的,她想,酒店没道理还备着女生的衣服,猜测,或许是小沈总那位前未婚妻的? 沈昱已经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面前一壶柚子茶,给唐元元也倒了一杯。 院子里的灯忽然熄灭,整个世界似乎都黑了下来。 唐元元还以为是停电了,连自己手指都看不见了:“怎么忽然停电了?” 黑暗中,男人的声音低沉略暗哑:“有灯会影响看日出,特意停的。” 唐元元在心里感叹一句,真讲究,手指在自己脑门前晃了晃:“我都看不见我手了,怎么这么黑啊,不是要天亮了吗?” “黎明前的天是最黑的,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 这种感觉还挺新奇的,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你知道,一会太阳会出来,对面还坐着个人。 唐元元好玩的玩手指:“好新鲜啊,你都看不见我,我要是做点什么你都不知道。” 黑影里,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是吗,你想做什么?” 唐元元笑:“不敢做什么,您是我的大财主,我巴结您还来不及。” 沈昱回:“唐小姐,黑暗的地方,适合干点不能见人的事,时光易逝。” “那不行,”唐元元道:“小沈总,抢劫是犯法的,夜里干也犯法。” 沈昱一口茶喷出来:“所以你在心里抢劫我?” 唐元元:“那谁叫您钱多的叫人嫉妒呢。” 骤然一道光越过山脊线,穿透黑暗,山的那一边亮起一团模糊的光晕,这一瞬间的瑰丽可以用震撼来形容。 “出太阳了!”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壮丽风景,一瞬间,她被震撼的心灵发颤。 太阳竟有这样美的一面。 自然的治愈性,一瞬间唤醒了基因里对自然的原始向往,整个人都通透了。 唐元元不知不觉看了一个小时。 回房间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她昨天临睡前给洗了的,现在已经完全干透了,看到洗手的一次性肥皂,直接把换下来的三件衣服都顺手给搓了,这院子里要是有跟晾衣绳就好了。 正好服务生端早饭过来,她拎着湿哒哒的衣服还给她:“我洗过了,你找个地方凉洗就行了。” 服务生:“……” 沈昱扶了扶脑门:“洗衣房有清洗服务,她们那边会洗,以后不用自己做。” 唐元元在心里深深纠结,沈昱一看就明白了:“有话直说,我不是只听的进谗言的人。” 唐元元就道:“小沈总,您是不是还在伤心,所以睡不着?” 沈昱拿起菠萝包的手钝了一下,撩起眼皮看一眼对面的人:“你想多了,单纯失眠。” 唐元元:“您就不用瞒着我了,那个睡衣和裙子都是你前头那位未婚妻的吧?” 沈昱用刀把黄油刮进菠萝包里,放进唐元元手心:“尝尝看,你应该会喜欢。” 唐元元咬了一口,甜甜香香的,的确很好吃,继续道:“其实您这个人挺细心的,也很招女孩子喜欢,您要是放不下,再努力努力,指定能追回来。” 沈昱镜片后的眼睛轻轻扫了一眼唐元元,目光转到山外: “没带她来过这里,衣服也不是她的,不过我这心里的确有个女孩子。” “我很想照顾她。” “正在努力。” 唐元元用牛奶碰了碰他的牛奶杯:“那祝您早日心愿得成,和心上人成双成对。” 第74章 李木眼下一片青黑,鼓着脸颊很生气:“唐元元,我很生气!” 唐元元晃了晃手里的生煎包:“我刚买的,新出炉的,别生气了。” 李木:“你别想一盘包子就糊弄我,你昨晚跟谁爬山去了?” 唐元元:“小沈总啊,他想看日出,我这拿人手短,也不好意思拒绝。” 李木:“孤男寡女的,他到底什么意思啊?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唐元元:“你有病啊?我是什么仙女啊?人家那么有钱,什么样的美女找不到,要看上我?” 李木:“那他为什么要让你陪他看日出?” 唐元元:“是我的问题,我去看狗,人家的狗吃的比我妈都好,我就想起来,她一天好日子没过,没忍住哭了,人家是好心,爬上心情好,就拉我一起了。” 李木:“他为啥这么好心啊?” 唐元元直接绕过他:“好心还要理由?我懒的跟你说,爱吃不吃。” 李木一个箭步把人的去路堵住,把生煎拿了过去,从鼻腔里哼一声:“我只是怕浪费,还有,我没原谅你。” “你出去爬山你不知道带着我,我很生气。” 丢下这句话,他不高兴的踹开自己的房门,还把门摔的震天响。 莫名其妙。 唐元元用钥匙打开自己的房门,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看了一会书,看时间到了就背上包准备去机场。 “李木,我们该走了。” 过了一会,李木打开房门,“哼”一声,大步走在前头。 唐元元懒的理他,抬脚也跟着走。 回程坐的也是飞机,到家得时候才是傍晚,这样拿货人一点也不累,假期都还剩大半。 周薇和方石的婚期就定在这个五一,唐元元给她放了三天假,周丽作为堂姐,也要忙不少事,唐元元索性给她也放了三天,反正现在钱婷婷也练出来了,她自己一边看店一边写作业,傍晚的时候老师来补课,这样也不耽误生意。 不过这一次,厂长夫人竟然没有来拿货,唐元元翻了一下销售账本,发现胡父厂长上一次来拿护肤品还是过年的时候。 看来,余家人自己已经觉察到了什么,余父的确是要进局子的。 余家那个消费,恐怕这些年贪的不少,这事她完全帮不了,但余芳芳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家里的事,她倒是开开心心的选衣服,一出手又是五六件裙子。 不过看余芳芳后面自己就能翻身,唐元元觉得,她爸妈没少给她留后路,她也就不提这事了,她也帮不上忙,能风光一天是一天吧。 假期过去按部就班的上学,周末补课,到了期末考试,她已经进了年级前十了。 这有资深教师辅导,果然是跟自己埋头做卷子不一样,这钱花的太值了。 暑假前夕,唐元元接到了范特助的电话,又有一笔欠款不还的,问唐元对追债有没有兴趣。 这次的债务更大,70万的百分之十就是七万,唐元元当然有兴趣! 范特助和她敲定了时间,到时候在沪市一起碰头,再坐飞机去江市要账。 唐元元差点撅道:“去进货,你带狗干嘛?” 李木扔了个飞盘,大狼狗立刻蹿出去,给捡了回来:“我道是要去会会傻狗,我就不信了,还有狗比我的狗好,凭啥你还专门去看狗啊。” 唐元元:“人家飞机是坐人的,到时候狗不让上飞机,你怎么办?你总不能把狗丢了吧?” 李木扯了个得意的笑:“我上次回来的时候就问过空乘了,飞机让上,我的狗也要见见世面。” 唐元元就随他去了,反正又不用花她的钱。 狗走的是托运,额外又花了三百多块的托运费,唐元元怀疑李木不知道,因为他扯了一下嘴角,还咬了一下牙齿,一般露出这种表情都是肉疼,她不可避免的幸灾乐祸的笑了笑。 李木牵着大狼狗,绕着毛球转了一圈,十分得意:“我这狗,一口就能把它咬死。” 唐元元掐了掐他手臂:“你好好说话。” 李木:“实话还不让说了。” “傻狗,去,看看你的速度。” 结果,大狼狗兴奋的嗷嗷叫两声,跟闪电一样蹿出去,一下子扑到毛球身边,趴下来,温顺的舔了一下它的毛发,前爪直接趴下来,一双狗眼亮晶晶的看着毛球。 那模样,就像是吃饱喝足,趴在李木脚边等着李木揉它的狗脑袋。 李木:“……”好生气! “回来!” 大狼狗又舔了一下毛球,耳朵耷拉下来。 阿姨把毛球抱走,他贱兮兮的跟在身后围着阿姨转,屁股后面垂坠的尾巴摇啊摇。 “再不回来,小爷我今晚杀狗肉吃。” 大狼狗不甘愿的才摇着尾巴回来,趴在李木脚边。 沈昱转着中指上的素圈:“事情的来龙去脉你都了解清楚了没?” 唐元元点头:“范特助都跟我讲清楚了。” 这次欠债的是一对夫妻,这账还是水晶饰品留下来的烂账,官司上个月就打完了,问题是,名下没有可以执行的财务,水晶店被卖了,眼看着就要永远烂下去了。 沈昱道:“你着重看一下对方的生意,我总觉得不至于亏这么多,看里头有没有猫腻。” 唐元元点头:“我知道的。” 沈昱望着唐元元道:“要账固然是目的,不过一切以安全为主,危险的事情不要做。” 唐元元点头:“我记下了。” 沈昱又吩咐范特助:“你亲自跟唐小姐一块过去,要是有必要,就找一下江州那边的关系。” 范特助应声,沈昱抬抬手,吩咐阿姨开饭。 第二天一早,三个人又坐飞机去了江市,这边公司办事处已经派了人等在机场。 “欠债人汪美玲,父母名下有一家老式的砖厂,父母年事已高,都是她在管理,水晶店是汪美玲出资开的,其实一直是她丈夫打理的,男方是上门女婿,吃软饭的,把生意管的一塌糊涂,一直在亏损,去年卖给了张望的弟弟,应该是夫妻俩为了赖掉尾款,故意低价卖的,店铺其实还是张望在管理。” “张望本人没什么钱,汪美玲在钱财上管的很紧,要想拿到钱,只能从汪美玲下手。” 一行人就来到了一个砖厂,汪美玲穿着土土的衣服裤子,身上还有一层浮灰,看起来是亲自去了车间。 而她的丈夫张望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脸蛋白皙,动作温柔的给汪美玲拍掉身上的土,看起来是个十足的好老公。 汪美玲看到他们一行人,她眉头一皱;“我不是说了吗,我没钱,现在个人不让盖房,楼盘我又没关系,没关系根本走不了砖,生意都让关系户抢了过去,卖你们那个饰品,把我最后的钱都亏没了,我这厂子过不了多久都要倒闭了。” 这些话,工作人员没少听,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唐元元就道:“我倒是认识几个做工程的,或许可以给你走点砖,你留个电话给我呗?” 汪美玲狐疑的盯着唐元元:“就你?你忽悠我的吧?” 唐元元:“我当面都忽悠不到你,电话里能忽悠到你吗?那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等我消息,我也是为了拿回公司的钱。” 也是这个道理,汪美玲抱着反正留个电话也少不了一块肉的想法,给唐元元留了个办公室电话。 唐元元捏着名片,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见张望贴心的给汪美玲喂一杯水喝。 范特助以为唐元元真是想着要帮汪美玲卖砖块,出了厂子就道:“唐小姐,小沈总固然有楼盘这方面的人脉,但商场的人情,都是要用利益交换的。” “况且,这厂子不在汪美玲名下,就算帮他们卖了砖块,从他们故意作假卖店来看,也不是诚信的人,这钱也还是拿不到。” 唐元元摇摇头:“我没想帮他们卖砖块,这事的突破点在她老公身上。” 范特助:“他老公一看就是吃软饭的,没钱啊,他那么殷勤的伺候呢。” 汪美玲长的膀大腰圆,的确不是正常的审美,而男的相貌英俊,一看就是图钱的样子。 唐元元:“我拿名片的时候经过张望身边闻了一下,他身上有香水味,女人的香水。” 她是卖香水的,对女性喜欢的香水很敏感。 范特助一下子就明白了:“您要帮他捉奸?但是就算捉奸了,汪美玲恐怕也不会还钱,这是拆了人家家,这笔钱,看起来应该是烂了。” 唐元元:“汪美玲手上连上收拾都没有,嘴上还有燎泡,倒是那个男人,一身名牌,他要是心里没鬼,都已经是夫妻了,用的着那么殷勤?我觉得店里的事,没准汪美玲真不清楚,可能真的以为亏钱。” “走,去店里看看。” 店里这会子有几个客人,唐元元一个人走进店里,假装看上了一个卡子,故意索要折扣:“你们店长是哪个?” 一个涂脂抹粉的漂亮女人扭着腰肢走过来道:“不好意思,我们这是高档饰品,没有折扣。” 唐元元:“那你们什么时候有折扣,我再过来。” 对方下巴依旧抬的高高的:“高档饰品哪有打折的,什么时候来都不打折的。” 唐元元就放下卡子出了店里。 范特助问:“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唐元元:“她身上的香水味,跟张望身上的一样,这俩人估计有事情,我们就等在这里。” 如果张望出轨的对象真是这个店长,这个店一直在亏钱就能说的通了。 等了两个小时左右,张望也开着一辆很破旧的面包车进了店里,不过他待了才二十分钟左右就从店里离开,来到了一家酒店。 唐元元没等太久,那个店长扭着腰肢走到酒店,前后看了看,可能是没看到认识的人,就踩着高跟鞋走进酒店。 范特助赶忙下车小跑着进酒店,却是迟了,电梯门已经关上,范特助再乘着电梯上去,只有空无一人的走廊。 他旁敲侧击问酒店前台,对方的嘴巴却很严,并不透露客户隐私。 范特助懊恼的拍了拍脑门,这么好的机会,他给跟丢了! “不知道他们明天还开不开房,要是没有,恐怕就得盯几天了。” 唐元元绕着酒店四周转了一圈,这只是那种两层楼,外面有能站住脚的地方。 “李木,你能不能爬上去?” “这点高度,没问题。” “那边是电梯,那么点时间就不见了,应该是靠近电梯这一块。” 李木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扒着一根水管子就爬了上去,扒了几间窗户,果然找到了人。 再跳下来,还带来一个更炸裂的消息。 那店长和汪美玲还是特别好的朋友。 唐元元就赶忙拨通了汪*美玲的电话:“汪姐,你不是要走砖吗,来霞飞路,69号,要快,半小时之内到。” 汪美玲一听有生意,立刻就来了:“妹子,你真能给我接到生意啊?” 唐元元拉着她胳膊,走进了酒店:“想要砖,跟我来,我带你见个人。” 汪美玲真以为是来这里见大老板,就笑眯眯的跟着唐元元进去了。 李木目光紧紧盯着门锁,往后退了两步,助跑,猛的起脚,门砰的一声撞开,两个交叠在一起的男女吓的直接从床上滚下来。 唐元元把汪美玲推进去:“汪姐,你亲眼看看吧。” “张望!” “魏青,你们对的起我!” 汪美玲疯了一样上去撕店长打,一边打一遍骂,张望却护着小情人打起张望来。 汪美玲都傻了:“张望,你敢打我?” 张望道:“我为什么不敢打你?我跟你早就没感情了,我们离婚。” 唐元元冷笑一声,把汪美玲从地上扶起来:“不是没感情了,是钱捞够了吧,汪姐,别的人做高档饰品,一年能赚几十万,他却能亏你一百多万,这钱都给他们贪了,现在想拿着你的钱,去过逍遥日子呢。” 汪美玲死死抓着唐元元的手臂:“你说的是真的?” 唐元元:“当然是真的,不然,你以为这个软饭男为什么现在想光明正大跟你离婚?” 张望手指指着唐元元道:“臭婆娘,不要胡说八道,信” “啊!”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张望的手指被李木折起来:“你妈没教你,说话要讲文明吗?” 张望的嚣张气焰瞬间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害怕。 唐元元问范特助:“偷店里的钱,这算不算偷窃罪啊?” 范特助扶了扶眼镜道:“算,尤其是这位女士肯定算偷盗公司财物,是刑事案,该被判刑的。” “那我们就好事做到底,帮汪姐报个警吧,范特助麻烦你了。”唐元元:“汪姐,我觉得这是好事,送她去坐牢,还能拿出来钱,这种男人可不能心疼。” 这个年代,其实很多人都不懂法,人们对法律的认知并没有后来懂的多,张望的胆子其实很小,更是个没多少脑子的草包,只觉得天都塌了。 他可不想坐牢啊。 “美玲,我是你丈夫,你可不能这么绝情啊,我知道错了,都是魏青勾引我的,我跟她断了。” 唐元元:“汪姐,他不是知道错了,他是怕了,怕没钱,怕坐牢,这种男人,连背着你偷钱的事情都做出来了,你要是轻易原谅他,后面他还会作妖。” “他这个人一无是处,就这张脸还不错,也还算知情趣,拿来逗趣解闷还是不错的。” “我要是你,就让他去坐牢,他穷,才能一辈子离不开你,相反,他有钱有机会,才会勾三搭四。” “要是再狠点,打断他一条腿就更安全了,保证下半辈子都跟狗离不开主人一样,每天对着你摇尾乞怜,肯定不会再有这种欺骗的事情了。” 第75章 汪美玲看着张望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显然是心动了。 范特助用手绢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李木看着唐元元的目光又亮又兴奋。 张望吓的都哭了,抱着汪美玲的腿忏悔:“老婆,你不能这么对我啊!我是你丈夫啊,我要是去坐牢了,谁照顾你啊……” 魏青也是跪着朝汪美玲忏悔:“美玲,我知道错了,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看上了张望的钱,我们家那个死鬼,你知道的,根本不挣钱,你原谅我,我还有孩子,我不能坐牢啊,你是甜甜的干妈啊,你不能看着她没有妈妈啊……” 孩子倒成了她的护身符。 但凡多给孩子想一想,也不能做出来这种事。 汪美玲甚至主动上交道:“我知道张望一共贪了你六万多块,存折就在我家衣柜里藏着,我回家取给你,都还给你。” 汪美玲:“你们竟然贪了我这么多?” 唐元元:“别上她的当,按照正常盈利,一年应该有一百多万,她这是忽悠你,要是今天放过他们,指定会连夜拿存折跑路,到时候你就追不上来了。” 对魏青来说,这么大一笔钱,如同她的命,此时还存着侥幸心理,瞪着唐元元道:“你血口喷人,就六万多,张望给我的就六万多。” 张望和魏青异口同声,不过他手指现在还疼着,不敢跟唐元元凶,弱弱的道:“没有那么多,就六万块钱,我哪能做那么黑的事。” 唐元元:“汪姐,警察能帮你查出来实话。” 两个人轮番抱着汪美玲哭诉后悔,不过这边离警察局近,不过七八分钟的时间,警察已经到了。 “是谁报警,因为什么事?” 汪美玲:“是我的事,我丈夫和我店里的员工联合起来骗我,偷店里的钱。” 张望在汪美玲的脸上亲了一口:“宝贝儿,我要是进去了,谁伺候你啊,你一个人多孤单啊,我真的知道错了,别送我坐牢啊,以后要是咱生了个孩子,有个坐牢的爹,多丢人啊。” 汪美玲有点动摇。 唐元元漫不经心的整理衣袖子道:“这种罪不像是杀人罪,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出来了,并不丢人。” “比起有个花心的爹,一心一意的爹更重要。” “汪姐,一直被需要,才是最牢固的关系。” 汪美玲深以为然:“警察同志,麻烦你们,给他们抓进去吧。” 于是,张望和魏青就这么哭着被送进了警察局。 唐元元趁热打铁,“汪姐,我们这里的会计更专业,去帮你对一下店里真正的账目吧。” 汪美玲:“不用了,我厂里有会计。” 唐元元也不给她留余地:“汪姐,你这是用完了人就想扔啊?你别望了,要不是我帮你发现了猫腻,你还被你老公和好朋友蒙在鼓里,要是你那长子彻底完蛋,你应该清楚,你是什么下场,迟早都会被张望离婚,人财两失。” 汪美玲:“妹子,这件事上我谢谢你,但是我家厂子现在是越来越坏,真的要填这里的窟窿。” 虽然见钱眼开,但这人还算没坏的彻底。 唐元元:“汪姐,看来你是觉得,一年挣一百多万的话是在框你,做生意,不轻易听信别人是正常的,这样,我们找个地方,你先看看你们公司真实的出货记录,再看看别的店销售数据再说。” 范特助资料早就准备好了,扶了扶眼镜,手指灵巧的在算盘上拨来拨去,“……综上所述,你们这个店的确存在经营不善,但按照这个出货量,保守估计,经营的这一年,也有九十多个,而不是那位店长所说的六万多,至于怎么偷的,我到底偷了多少,我相信你们店里的账目能看出来问题。” “你们的会计是代账兼职的吧?在这点上,你们的会计肯定不如我们,我们这边的会计团队都是财大的,据我所知,派出所那边也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他们未必会请这方面的专家。” “还有,汪女士,你别忘了,为了躲债,这家店已经不在你们夫妻名下,而是在你丈夫弟弟名下,他若是打定主意要这笔钱,你未必能追回来。” 汪美玲:“那怎么办?” 范特助:“这就看你的诚意了,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帮你打官司,如果你不愿意,我们这边就只能站到你丈夫那边,让他安然无恙出来时可以的,就看谁愿意诚心诚意给钱,当然,本着人的道义,我们是愿意优先选择你这一方的。” 汪美玲:“你威胁我?” 范特助:“称不上威胁,我只是尽我的职责,把你的处境清楚明白的分析出来。” 汪美玲在厂子里和家里都强势惯了,很不习惯被人压一头:“你这个人说话也太不客气了,还威胁我。” “对,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唐元元不客气的道:“汪姐,本身就是你们公司欠我们尾款,是你们不对在先。” “你是怎么做的,你想的是赖掉这笔账,我们帮着揭穿了你丈夫的真面目,我还在想着,帮你赚更多的钱,甩掉累赘的砖厂,规划你高档饰品这条商业线,让你的日子更好,我们想让你更好,这也有错吗?” 汪美玲完全没想到是这个方向的谈话,一时间又是没脸又是好奇。 “不好意思,那你们说说看,我听着。” 这一块,是范特助的强项,唐元元就不用说话了,现在铂金这额一块的利润来的更高,那砖厂生产线落后,挣的都是辛苦钱,现在还没销路,在高档首饰这一块利润根本就不能看,谁听了都心动。 汪美玲却有点舍不得:“可是这砖厂,是我爸妈一辈子的心血,是我汪家的根。” 唐元元都看明白了,汪美玲性子强势人又蠢,更是拉不下脸能应酬的人,估计砖厂也是在她手里败落的,她根本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那个砖厂能给她败成这样一点都不奇怪。 像加盟店这种有专门的团队扶持经营,她躺着收钱才是最适合她的,否则,迟早把家业彻底败光。 “跟着狼吃肉,跟着狗吃屎,你要是选择去拿钱去堵砖厂,下场是什么,你自己也清楚,在生存面前,情怀到底值几两?你要是想不明白,就去过几天穷光蛋的日子,去你砖厂干苦力,你自然就知道怎么选。” 汪美玲沉默了一会,点头,“罢了,就按你们说的办。” 汪美玲带着一行人去魏青家里找到了真实的账目,一核对,果然偷了接近百万。 汪美玲捏着账本的手都在发抖,她万万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老实体贴的丈夫,竟然敢背着她,偷了自己这么多钱。 她的目光泛着凶狠的冷意,直直的盯着那账本:“妹子,你说得对,男人还是瘸条腿更让人放心。” “我要赚很多钱,让他一辈子都只对我一个人摇尾乞怜。” 唐元元把责任撇的一干二净:“断腿这种事,我说着玩的,汪姐,你可别当真啊。” 汪美玲扯了个轻松的笑,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范特助的脸上又渗出豆大的汗珠,拿帕子擦了擦额头。 李木眼睛着火一般,溺在唐元元眼底的深潭里。 原本张望家人还想赖掉这个店和这笔钱,范特助这边赶在警察之前,用涉嫌商业诈骗的条款吓唬他们,要回了店铺,更改了手续,汪美玲拿到钱,顺利的付了尾款,又重新签下铂金店的加盟合同,两天时间事情完美的画上句号,唐元元辞别了范特助,带着李木坐上了回去的飞机。 范特助也回了公司上班,跟沈昱汇报完工作,忍不住感慨道:“……唐小姐人小小的,没想到还有这么野的一面,也不知道以后谁会这么倒霉,成为他的另一半,会不会也落个断腿的下场。” 沈昱唇边翘起一点好玩的弧度,手握紧高尔夫球杆,对准球一挥,球进了洞。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5-80 第76章 一年时光飞逝,时间来到高考前夕。 “姐。” 钱婷婷回头,三年时间,钱飞的变化却不大,个子几乎没什么长,看起来最多有172,才17岁,却一脸苦相,脸上长满了青春痘,手指很粗糙,双目无神,薄薄的衬衫还是几年前的,洗的早就变了行,给人一种很脏很疲累的感觉。 反观钱婷婷,身上穿着质地很好的印花棉质地裙子,版型很好,脚上穿着塑料凉鞋,原本因为常年干农活,夜风刺的厚厚的脸皮都养成白白嫩嫩的,背上是漂亮的书包,仿佛是城里人家工人子弟的孩子。 钱婷婷没什么表情的道:“我早就不是你姐了,不要喊我。” 这三年,钱家人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没出现,钱婷婷妈后来也找过钱婷婷几次诉苦,但钱婷婷根本不搭理,一分钱要不到,还要倒搭车费,后来就没来了。 倒是钱飞,是第一次来。 钱婷婷她妈倒是说过,他早在三年前就辍了学,被钱婆子逼着去南下打工挣钱,他年纪太小了,根本找不到正式的工作,只能去工地上搬砖,风吹日晒不说,更重要的是那种繁重的体力活对人的折磨。 现在年纪大一点,她奶托人把他找进了肉联厂杀猪的活,一边上班还能照顾家里,每个月工资大半都要用来给他爸买药。 对钱飞,她以前是失望又恨,现在看他这副样子,她并不觉得快乐,但也不可能去原谅他。 就像陌生人那样吧。 钱飞从破旧的口袋里拿出来一盒劣质的烟:“姐,我不是来要你回家的。” 他苦涩的笑一声:“以前觉得你该为家里牺牲,现在,我养这个家,才知道有多累,我就是想起来,要高考了,来看看你。” “这个你拿着,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你好好考试,一定要考个好大学,千万别像我这样,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透明的塑料袋里,大概是两斤的鸡蛋糕,这三年物价飞涨,这两斤的鸡蛋糕,大概要六块钱。 钱婷婷靠着唐元元,生活比钱飞富裕多了,并不稀罕鸡蛋糕:“你自己吃吧,我不要。” 钱飞把鸡蛋糕朝钱婷婷手里一塞:“不要就扔了吧。” 丢下这句话,人就走了。 钱婷婷或许是被那句“千万不要像我这样”给刺激到了,又或者是骨子里不舍得浪费食物的习惯,还是提着鸡蛋糕往唐元元店里去了。 后天就要高考了,今天大家都离开学校放假了。 唐元元骑着自行车,把书本被褥都给她驮了回去,她这会子身上什么都没背,很轻松。 正好,店里有客人,钱婷婷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就把鸡蛋糕放在桌子上,让大家一起吃。 唐元元正在家里把书都往柜子里里整理,忽然,茶几上的电话响了。 “小沈总?”她有点意外:“是你公司有什么案子吗?” 电话另一端,男人轻轻笑一声:“再有案子,也不能这时候联系你,要高考了吧?” “嗯,后天,您放心吧,我指定能考到复大。” “除了平时的成绩,身体的康健也影响到发挥,记得,这几天不要碰外面的东西,也不要突然吃的油腻,正常的干净饮食就可以。” “我明白了。” “就这些,放松心情,正常发挥就好。” “嗯,我明白了。” 沈昱那边挂了电话,唐元元又把最后一点书都放进柜子里。 夏天食物易变质,唐元元觉得小沈总说的挺对的,自己的确应该注意一下,她决定让周薇婆婆过来做四天饭,顺便再叫李木也在这边吃和休息,没准他能超常发挥呢? 钱婷婷拿了个鸡蛋糕给唐元元:“元元,吃鸡蛋糕。” 唐元元顺手接过来,店里,几个大客户却正在唠嗑:“……元元啊,我跟你说,余家出事了,现在棉纺厂可乱了,余国富前两天就进去了,估计他老婆也快了。” 唐元元到嘴边的鸡蛋糕就放了下去,轻轻叹了一口气,难怪余芳芳两天都没来了。 按照她的性子,大概是不愿意让人看见她落魄的,梦里,她可是直接消失了五六年,后面成功了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她还会高考吗? 她之前的艺考成绩好像过了,要是能参加高考,进个艺术学院,路应该会更好一点。 唐元元想了想,洗干净手指上的油,去外面用公用电话打了一下余家的座机,保姆却道:“芳芳小姐已经离开玉城了,去了哪里,我也不太清楚。” 唐元元捏捏眉心,大小姐还真是骄傲! 连高考都不考啊! “胡副厂长呢?她在家吗?” “在,在,不过身体不太好,在休息呢,你找她有事吗?” “在家就行,”唐元元把话筒换了一边道:“我有点东西拿给她,一会就过来,阿姨,你一会给我开下门。” “成。” 唐元元拿了一套护肤品,一套彩妆送来余家。 厂长夫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麻木空洞洞的双眼里泛起一点涟漪。 “你有心了,不过我现在,没什么打扮的心思。” 以往她的生活有多风光,现在大家看她落魄了,都来看她的笑话,更何况,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连自由都失去。 唐元元:“胡副厂长,刚认识您那年,我就是个摆地摊的,说真话,要不是您和芳芳,我或许还在摆地摊,在这点上,你们都是我的恩人,这点,我永远都记得。” “我再给您上一次妆吧。” “行吧。” 好几天没洗脸,吸满热水的毛巾敷在脸上都有点刺痛。 唐元元给她拍了很多爽肤水,再是乳液面霜,再是粉底眉毛眼睫腮红,最后画上口红,镜子里的人亮堂精神,看起下来像是换了一副面容。 唐元元:“阿姨,我就叫您阿姨吧。” “成。” “阿姨,芳芳虽然不是个爱学习的,可她脑瓜子聪明,我觉得,她迟早能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余家还是能翻身,”唐元元细细的用梳子给厂长夫人把头发梳理干净:“您啊,还是要好好过日子,不管是在哪,等着芳芳。” “她没有兄弟姊妹,就您和叔叔,您得替她把这个家守住了。” 厂长夫人唇瓣堪动,好一会,才能说出来一个字:“唉!” “你说的对,我一定要守住这个家,犯了错有什么关系,只要不让我吃枪子,我就要给芳芳留个家,给我丈夫留个念想。” 丈夫已经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身上,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唐元元又陪厂长夫人吃了顿饭才骑车回店里。 “周薇,你婆婆这几天有事吗?” 周薇摇摇头:“没什么特殊的事,怎么了?” 唐元元道:“这几天不是高考吗,我想着,外面的饭还是不干净,我想请个人来家里做饭,就我,李木,钱婷婷三个人的饭,我给工资,一天十块,菜钱我自己出,晚上你回去问问,看她愿不愿意来干。” 周薇:“这事我就能答应,不用另外给工资,我婆婆做饭可好吃了。” 唐元元:“钱还是要给的,不然你这么替你婆婆大包大揽的,因为十块钱跟你婆婆生了嫌隙不合适,明天早上八点就过来吧。” 周薇:“那成。” “哎呦,不行了,我要去上厕所。” 这一片有个公共厕所,离的不远,周薇火急火燎的就跑出去上厕所。 唐元元问周丽:“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周丽:“怀孕的人都这样,容易上厕所,我那时候也这样。” 说完,她也捂着肚子,“不行,我也要上厕所去。” 唐元元看人走了,掐着眉心:“周丽不能也是怀孕了吧?我不能两个大将一起生孩子吧?” 钱婷婷摇摇头:“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找人做饭啊?我就可以做。” 唐元元:“你考你的试吧,中午好好休息,争取超常发挥。” 钱婷婷:“哦,我回去做饭了,你晚饭想吃什么?” 唐元元摇摇头:“我吃过了,你做你自己的就行。” 钱婷婷就拿起来一只鸡蛋糕往嘴里塞,现在天热,她也怕放怀了:“那我就吃这个吧。” 唐元元:“马上要高考了,少吃外面的东西,去正儿八经吃馄饨吧,这个不能当饭吃。” 钱婷婷点头,一边吃着鸡蛋糕:“我知道了,一会她们俩回来我再去。” 唐元元就想起来,要跟李木说吃饭的事,正要过去,李木自己来了。 唐元元道:“晚上你住过来吧,我让周薇婆婆来做饭,这几天你就别跑来跑去的了,也在这边吃,我们都吃干净点,谁都不能闹肚子。” 李木看见茶几上的鸡蛋糕,随后捏起来一个:“看不出来啊,你还有像女人的时候,这么细心。” 好心提醒他还要揶揄自己,唐元元气的捏走他手里的鸡蛋糕,“这也是外面的东西,别吃。” 李木看着空了的指尖:“唉,我说你这个人啊,还能再小气点吗,连个鸡蛋糕都不给我吃。” 唐元元:“就不给,饿着你的嘴巴。” 李木一把连鸡蛋糕都夺了过去,拿出来一个:“呵,不给我吃,我就自己动手。” 说着,他把鸡蛋糕塞进嘴里,一口咬下去一半。 就在这个时候,周丽大声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不好了,元元,周薇见红了!” “怎么办哪!” 唐元元拉着钱婷婷;“走,我们一起背周薇去医院。” 钱婷婷却捂着肚子坐在沙发上起不来:“不行,我肚子好疼,我要去上厕所。” 唐元元心里一个咯噔,偏头,李木咬着那个鸡蛋糕还剩一半,伸手打掉:“快吐出来,不能吃!” 李木往下吞了一口:“怎么了?” 唐元元掐着他喉咙:“吐出来,吐出来,这东西坏了,周薇,周丽都拉肚子!” 李木吓的跑出店外,用手指扣在喉咙里往外吐,唐元元赶忙给他倒一杯水塞进他手里:“往外吐,吐越多越好。” 丢下这句,就往公共厕所跑,一边经过隔壁的男装店不忘嘱咐黄婶:“黄婶,给我看店。” “唉!”黄婶跑出来道:“知道了。” 好在这时候遍地三蹦子了,隔着一个红绿灯,就有一个很好的老中医看诊,唐元元把周薇扶上三蹦子,不忘嘱咐李木:“把那个鸡蛋糕拿上医院来!” 唐元元果断先带着周薇去看中医,“可能是这个鸡蛋糕不新鲜买到陈货了,反正店里三个人都一同拉肚子。” 老中医自己看了看,在上面找到一点很细的灰色粉末,因为鸡蛋糕的油性很大,外表也是偏灰色的,所以没发现:“好像是土霉素。” 唐元元的心都跳起来,“她还有身孕,会不会有事?” 老中医问:“吃了多少鸡蛋糕?” 周薇:“我一直孕吐厉害,吃什么都吐,就吃了两口,还吐了。” 老中医道:“也算是好命了,现在已经5个月,胎象也稳固了。” 周薇吁了一口气。 唐元元又问周薇:“这鸡蛋糕是在哪家买的?我去找!是不是咱们东边那家点心店的?” 周薇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啊:“是钱婷婷拿来的,我不知道。” 这家店是不是有病,卖个吃的还洒泻药是怎么回事。 唐元元估计周丽和钱婷婷还在拉着,让医生开了点止泻的药先送回去店里。 又想到店里下午三四个客户,打了电话过去,果然都拉肚子了,人都在医院。 唐元元果断选择报警。 钱婷婷吃的最多,一个人吃了三个,止泻的药效果不太大,唐元元又扶着她往卫生室,老中医施针了针才好一点,这个时候警察也到了。 “你这鸡蛋糕,是在哪家买的?” 钱婷婷一张脸惨白:“我不知道,不是我买的,是我弟给的。” 李木气的抄起椅子就要来砍死她:“你是不是有病!” “你她妈不知道你一家人没一个好定西啊,他们给的东西你朝店里带!” “你是不是要把唐元元害的拉肚子,没法高考你才安心!” “你她妈要跟她们相亲相爱,你自己去啊,唐元元差点要给你害死了!” 幸亏两个警察在,一个抱着椅子,一个抱着李木才拦住:“同学,同学,冷静,砍人是犯法的!” 钱婷婷捂着脸哇哇大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会下药,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 唐元元拉着李木:“你后天还要高考,别赔上你自己。” 李木气的眼睛都红了:“我就说,这种蠢货不能药,她差点害死你。” “以后别他妈让我看见她!” 这事换谁都生气,唐元元没法再给钱婷婷说话,抓人的事自有警察,她要先去看看客户:“我去买点补品,先去看看客户,周薇这里,你给看一下。” 李木没好气道:“去吧。” 唐元元又去挑最好的补品跑去医院,陪了笑脸,还给了钱。 幸运的是,这三个客户都顾着说八卦,没吃多少,再加上这个年纪抵抗力也好,症状都轻,唐元元态度又好,也没有太责怪。 至于钱婷婷弟弟钱飞,警察果然很轻易就在肉联厂找到了人,供认了自己在鸡蛋糕里投放土霉素的事。 大家都是闹肚子,没什么大问题,警察这边也只能是拘留几天,至于经济赔偿什么的就不用想了,他穷的连件像样的鞋子都没有。 唐元元选择见他一面:“为什么要投土霉素?你已经害过你姐一次了,你为什么还要毁了她的高考?” 钱飞恶毒的冷笑一声:“为什么?她该啊!” “你也活该。” “要不是你救她,去打工的就是她,我不用辍学,不用养我爸,我现在应该在学校里,明年也能参加高考,我能考上大学,我以后能做办公室,而不是在肉联厂,一头一头的杀猪!” “你知道每天看着猪在你面前嚎叫,闭上眼睛,血留在地上,弄脏你的鞋子衣服,呼吸在嘴里的空气都是血是什么滋味吗?” “我都是在替她受!” “该承受这一切的是她。” “凭什么都是一个妈生出来的,她就能念大学,以后做人上人,而我要杀一辈子猪?我烂了,她也别想好过,我要她跟我一样,一辈子烂在泥里。” 钱飞的脸已经扭曲了,目光变态的那种,犹如一个疯子。 过早压在身上的家庭重担太沉,他已经彻底扭曲疯狂了。 唐元元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厌恶杀猪,这样下去很危险:“如果你不喜欢杀猪,你就换一份工作,再工作下去,你就要精神失常了。” 钱飞痛苦的耗着头发,大概是为了省钱,他的头发很乱,看起来像是自己剪的那种,身上混合着猪肉的血腥气,从头到脚,没有一样体面的地方:“你有钱,你当然可以不用杀猪,这是我奶花50块钱找的工作,要是不做,钱不是白白丢了,我会被骂死,我怎么能这么不懂事。” 唐元元敏锐的察觉到这句话里的信息,钱婆子不仅要他交钱,还在控制他的精神,大概嫌弃这份工作都不敢说,否则换来的就是谩骂。 就像钱婆子空子以前的钱婷婷那样,句句话都要他为家里想,孝顺,懂事。 看他从头到脚,挣来的工资能有几分花在自己身上?如果一个人只有繁重的劳动,精神上没有慰藉,物质上没有享受,这个人,过的还是人的日子吗? 钱婆子太刻薄了,她刻薄自己,也刻薄别人,她其实本身也是个扭曲的人,在过度的节俭中扭曲薄待了自己而不知道,这很可怕,很明显,钱飞已经是一个潜在的危险分子,被钱婆子给逼的扭曲了。 “如果你觉得家庭是你的重担,那你就像你姐那样,离开吧。” 唐元元觉得,这人迟早会做出更大的危害社会的事。 钱飞大概是被精神控制太久了:“我怎么能做这么畜生不如的事?” 想到离开家,他脑子里全是他奶奶刻薄的嘴巴,吐出来各种带着器官骂钱婷婷的脏话,像是一种魔咒,就那么在脑子里绕啊啊。 唐元元:“为什么不能?你不是羡慕你姐的日子吗?” “让你痛苦的,是你的奶奶,爸爸,不是你姐,你想过的是你姐的那种日子。” 钱飞更紧的薅子头发,“人要是不要自己的父母,那就是畜生,我怎么能做那种畜生不如的事?” 唐元元:“你和你姐,到底是谁在过人的日子?离开家,你就再也听不见那种声音了。” 钱飞的眼神飘忽,陷入一种精神上的向往:“再也听不见那种声音了?” “对!”唐元元道:“悄悄走,不要告诉任何熟人你的地址,外面很大,只要你不说,你家里人永远都不可能找到你,你就再也听不见那种声音了。有一种社会青年的大学叫夜大,你找个没晚班的工作,边工作边学习,或者学个什么技术,总之,你的下半辈子可以不杀猪,更可以不搬砖,你才17岁,一切都来得及。” 钱飞:“可是我没有路费,我没有路费,我身上从来都不超过十块钱,我一个月只有10块钱吃饭。” 唐元元很无语,钱婆子真的不把人当人,肉*联厂一个月应该也有二百多块工资,这个拿工资的人,却是连零头都花不上。 钱家的成员就是,只要能把生活的重担甩出去,不管接担子的人是谁,他们都选择控制,而不是心疼,更不会为他长远考虑。 刀不扎在他们身上,他们都选择看不见这个家的痛苦。 唐元元:“我会给你一千块钱,你离开这里吧,去过自己的日子。” 钱飞被这突然掉下来的馅饼砸懵了,一千块,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红着一双眼睛瞪着唐元元,只是粗重的呼吸。 他连说话都忘了。 唐元元:“知道拿了钱怎么做吗?” 钱飞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离开,离开这里。” 唐元元并不喜欢钱飞,这个人的底子自私又恶劣,她是不会信任这种人的。 但任由这样下去,他只会越来越疯狂扭曲。 钱家就是个烂泥潭,能走出去一个是一个。 花一千块,自己能买来安全,也能换来钱飞不一样的下半生,这钱很值。 希望他今天的自私,都是被钱家逼迫出来的,底色里还有一点人性吧。 钱婷婷肠子都悔青了,眼睛也哭肿了:“对不起,唐元元,都是我太笨了,是我害了大家,我还差点害了你和李木,李木说的对,我就是个灾星,你以后不要管我了,我这就离开。”—— 作者有话说:昨晚写的太晚了,没思考的更深一点,早上起来又认真思考了一下钱飞这个人,后面这里就修改了一下。 第77章 “所以你是在把我店里弄了一团糟之后,打算甩手不干,直接跑路?” 唐元元连轴跑来跑去的,人都跑累了,走到一个凳子上坐下来。 钱婷婷一听这话,猛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这么走也不对。 她拿出自己的存折,这三年,唐元元给了她不少工资,她一个人花的不多,里面已经有小四千了。 “你帮我赔给大家吧,不知道周薇的孩子会不会被我害到,我真的对不起大家。” 同样是在钱家那种窒息的家庭里出来,钱飞的选择是嫉妒,迫害。 钱婷婷却是傻傻的奉献,如果不是钱家婆媳的做法太过伤人,钱婷婷是苦死也不会放任家里人不管的。 这小四千块,是她所有的存款,其中还有那年在沪市被林菲儿指挥人揍一顿,唐元元给的补偿。 这不是钱婷婷的钱,是她的命。 她就这么眼睛都不眨的掏了出来,依然觉得愧疚。 唐元元相信,今天做错事的要是钱飞,他只会梗着脖子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他也吃到了毒鸡蛋糕。 可钱婷婷却能不推卸责任,即便她吃的最多,中毒最深。 钱婷婷固然一直是愚笨的那个,但的确也是最憨厚的那一个,这跟她善良的底色分不开。 钱婷婷的能力或许不够强,但从来都是不抱怨,最能吃苦,也不计较分多少的那一个。 唐元元给气笑了,合上存折,重新塞回钱婷婷兜里:“拿着吧,这是你的工资,就是你的钱,再说,医生也说,周薇的孩子应该没事。” 钱婷婷摇摇头:“我知道你人好,可是我犯了大错,差点害了你,我不能什么都不做。” 唐元元:“所以,你更得好好给我打工,补偿我的损失。” 钱婷婷:“你还要我工作?” 唐元元:“为什么不要?” 钱婷婷:“我闯了这么大的祸。” 唐元元:“按照你这个逻辑,我在沪市的时候,惹上林菲儿,招来小流氓,你们当初也应该不管我,你那时候也被揍的不轻,你也没跟我计较。” 钱婷婷:“那个不一样,你又没做错事。” 唐元元:“吃一堑长一智,你下次不能再犯这种错误了吧?” 钱点头如捣蒜:“肯定不会了,以后钱家人的任何东西我都不会碰!钱家人我也不会管,可是我太笨了,我怕自己以后再做错什么事连累你。” 唐元元:“你的确要偏笨一些,可我也看到,只要放假,你一天懒觉没睡过,总是在上班之前,就把李木的店和我的店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你总是和周薇周丽抢着做事,虽然做的饭不怎么样,可都会认真做饭,你学东西虽然慢,可是不怕吃苦,也愿意花时间去研究。” “你从来不弄虚作假,海报的账交的清清楚楚的,我不相信你没有收错钱的时候,你应该都是自己补的。” “我到沪市念书,肯定要在那边开公司的,我不认为我能找到比你更适合给我干活的人。” “你一定会给我干好活的,对不对?” 钱婷婷点头:“我一定会努力的,争取不再犯错!” 唐元元:“周薇周丽那边,我反而不适合帮你说话,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养好身体高考,等高考过后,你再认真去给他们赔罪吧。” 钱婷婷点头,一个人默默擦干眼泪,看起来情绪还是不高。 唐元元有心点拨她,其实她自己也有点感慨:“我在警察局见到你弟弟了,你知道她为什么给你下土霉素吗?” 钱婷婷:“她是恨我不管家里了吗?” 唐元元:“是嫉妒。他说,如果你老老实实去打工,辍学养家的就是你,他是在替你受着,他这辈子烂了,就希望你跟他一样烂在泥里,他一个人烂在泥里觉得难受,就想拉你一起腐烂。” 钱婆子是个看不得人闲的主,钱婷婷妈生完孩子三天就得下地,孩子都是野蛮生长的,钱婷婷五岁就已经踩着板凳照顾钱飞了,给他洗澡,带他玩。 她的腿小时候折过,就是因为钱飞馋人家的毛桃,她爬树去摘桃摔下李,她还记得钱飞啃着桃子的满足吃相,她是那么高兴。 原来,只有自己记得,曾经,他是自己的小尾巴,她搂着重重的猪草,一回头,弟弟摇晃着小脑袋,“姐姐,姐姐等等我。” “哇”的一声呕吐出来,吐的胆汁都恶心出来。 魔鬼! 钱家人都是吃人的魔鬼! 唐元元:“我离开店里,是去余家,看芳芳她妈了,给她送了化妆品和彩妆,要是我没有去余家,大概也就吃了鸡蛋糕了。” “我觉得这是老天爷在帮我,虽然说,人自私一点活的更好,可做人,还是应该有底线,分是非,你看,这就是我的好报。” “你看,毒是你弟投的,他这个罪魁祸首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反而觉得你欠他的,我欠他的,他怨恨所有人,却从来不提自己一句过错。” “为什么是你要道歉?弥补的也是你?” “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最错的凶手是她,我们最恨的人也应该是他,是他做了这一切。” “你好好休息吧,一定要争口气,养好身体,用你所有的努力,考出一个好成绩,去沪市念书。” 钱婷婷用力点头:“嗯!” 唐元元:“你目前不适合出现在李木面前,我会让黄婶给你送饭,你今晚现在这里休息,明天出院了暂时先住我店里。” 唐元元出诊所的时间已经不早了,回到家,李木已经煮好了晚饭,她这才发现自己又渴又饿。 吃了饭就强迫自己休息,要高开了,她的心不能乱。 任由店门关了一天,她只悠闲的任由自己放了一天假,冷静的走上考场。 钱婷婷休息了一天一夜,肚子拉肚子的次数少了很多,但为了自己不中途肚子疼,早上起来就喝了一点水,吃了一块糖饿着肚子考完了第一场语文,中午也没敢多吃,少喝了小半碗米粥,半个馒头,因为考试高度紧张的关系,竟然并没觉得多饿,顺利安全的考完了考试。 这个时候,考完试也没有什么提前估分对答案,大家考完就算了,唐元元也全身心投入自己的生意里。 她已经有把握,复大的分数线应该是够的,她必须要考虑自己后面的生意。 她大概率不会再长时间回到玉城这个地方生活,现有的经营方式也全是靠周薇和周丽,这几年个体户的数量扩张的很厉害,尤其是服装这一块,隔壁市就有一个服装批发市场,虽然质量和样式都比宁城的要次一些,但有的人靠那边的货也做的错。 现在周薇和周丽都具备了自己开店的能力,到时候她的店就完全没有优势了,那她就要换一种经营方式。 她决定裁掉服装,专心做化妆品这一块。 这也是经过对比的,首先,护肤品彩妆这一块利润远远比服装大,再就是服装的剩货多,拿货的频率也高,这三年要不是徐小凤帮着拿货,她其实是做不了衣服这一块的。 那不如就把服装店卖给她。 现在玉城也刚开发了一个商场,搬到那里就很合适。 她去市里考察一番果断拿下了一个化妆品的代理权,立刻又在商场租专柜,找人装修。 李木跟着也把店卖给了黄婶,代理了高档手表专柜。 忙完这些,唐元元先问周丽和周薇两个人的意思。 周丽选择出去单干,周薇选择继续给唐元元干。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唐元元把店卖给了徐小凤,一个专柜装起来很快,几天时间就弄好了。 商场里面可以提供营业员,但是唐元元对她们不太满意,自己面试招了三个,自己培训了几天,又剔除了表现最差的一个,留下两个,这样周薇管管她们两个就行,自己也不用太辛苦,生了孩子之后坐月子之类的店里也能正常运转。 唐元元的高考成绩发挥很稳定,考了全校第三,全市十二名,复大稳了。 李木很沮丧,幽怨的趴在桌子上,“我上不复大了。” 唐元元觉得他考的已经很不错了,这两年,他的进步可以说是土突飞猛进:“你这分数线,也是很好的一本了。” 要知道,这个学校,一个班级,算上二本在内,也就能考上四五个,李木这一年废寝忘食才有这个成果。 这个进步速度,已经让老师都惊掉下巴了,算是这一届最大的黑马。 “我上不了复大了。” “我上不了复大了。” 李木又念了两遍:“唐元元,我考不上复大,你不会在复大找搭档吧?” 唐元元:“放心吧,不会的。” 李木:“你发誓。” 唐元元懒的理他,低头研究专业:“幼稚。” 手腕却猝不及防被他抓住,勒的很用力,像一只怕被主人丢弃的宠物:“唐元元,你发誓,不换搭档。” 唐元元不耐的道:“我发誓,我要换搭档就不得好死心了吧,我跟你做一辈子生意。” 李木总算是满意了,又复活过来,哼着歌:“我要去你对面上学去。” 唐元元的目标很明确,工商管理。 钱婷婷的分数线够二本,她也选了沪市的大学,正好都在大学城附近,离的也不远。 唐安这两年的成绩滑落的厉害,分数线不够二本,只够专科院校的。 李木:“许多说,他报的是首都的专科院校,学计算机,你爸已经在卖房子了,唐安要带着他去首都一起生活。” 五月份的时候,小沈总给唐元元分析过专业,计算机,是未来热门行业,他选的倒是怪好的。 专科和本科没的比,更何况唐家的房子根本值不了多少钱,也就是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吧。 还要照顾唐爱国,他还能像梦里那样出息吗? 唐元元觉得不太可能了,很多事都改变了,他从大学变成了专科。 有人欢喜有人忧,不少没考上本科的同学都选择复读,黄艳就是其中一个,唐元元在家的时候接到她的电话,钱婷婷奶奶和妈不知道从哪知道她上大学,又来学校找人了,到处问钱婷婷的去处。 唐元元一点也不意外,钱飞已经走了,他们少了人养着,又想起来钱婷婷这个亲孙女了,大概是现在终于反应过来,要是没赶走这个孙女,她们很快就能拿到她更多的钱了。 唐元元让钱婷婷待在家里就不要出去了,给狗皮膏药缠上麻烦。 这种家人,最好就是这辈子都不见。 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从哪得了消息,唐元元竟然在商场碰到了婆媳俩。 钱婆子抱着唐元元的大腿就是哭:“小姑娘,你可怜可怜我个老婆子吧,一把年纪,儿子躺在病床上,想闺女啊!” “你告诉我婷婷在哪,我老婆子给她下跪磕头都行啊,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养大呦,见她一面,老婆子我就去下地里也行啊。” 婆媳俩穿的跟叫花子似的,外人看着,十足一个想孙女的好奶奶。 唐元元冷声:“你放开。” 钱婆子:“小姑阿娘啊,求求你啊。” 唐元元叫人拿了一只喇叭给她递过来,她不介意宣传一下这对婆媳的真实面目:“大家快来看,这对婆媳穿的这么破烂,是不是很可怜?” “我告诉你们,她们虽然可怜,可是更可恨,自己把洒了农药的饭菜做给丈夫儿子吃,害的丈夫死了,儿子躺在床上,为了有人供养,就把自己才15岁的孙女卖了,骗无知的孙女去做洗头妹,一次没卖成,又骗回家,卖给癞子要彩礼……现在看孙女考上大学了,又要来认孙女了……” 刚才还对婆媳同情的路人,就转为谩骂了。 唐元元把喇叭录了音,就对着婆媳重复播放。 唐元元好笑的道:“我劝你们啊,别废功夫了,钱婷婷为了躲你们,早就拿着录取通知书去首都上大学了,你们还不明白吗,她早就不是三年前那个任由你们欺骗的傻子了。” 虽然知道这对婆媳不会舍得路费去沪市,她觉得,还是模糊一下地方来的好。 “她不会再回头养你们的,更不会给你们一分钱,她一个人去过好日子了,你们想办法,自己养活自己吧。” 婆媳俩的脸上都是错过一笔巨款的难受和后悔。 可已经晚了。 唐元元想了两个晚上,最后还是出钱,把唐家的房子买了下来。 这里,虽然有很多不好的回忆,但却是她跟她妈回忆最多的地方。 不过她并不想给唐安多余的钱,就按市场价:“1200,再多了没有。” 唐安:“你想买,3000.” 唐元元冷笑:“3000,你怎么不去抢?你看看谁花三千买两间这么小的房子?” 唐安:“我就是不想卖给你,你没看明白吗?陌生人住进来,完全取代妈的生活气息,我看到你痛苦不高兴我就高兴。” 唐元元冷笑:“好劣质的激将法,你猜我会不会上当?” 唐安:“你不是最爱妈吗,怎么,三千块买下妈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你舍不得?” 唐元元:“少给我放套,你们是害死妈的凶手,我凭什么给你们多送钱。你不愿意卖,我还不愿意买了,再有几天可要开学军训了,小心没人买,学费都交不上。” 丢下这句话,唐元元大摇大摆的走了。 她让李木找几个叔叔来做戏,第一天还价九百,第二天压价到八百,第三天,就压价到七百,到第四天,再有人来压价到六百,唐安就坐不住了。 只能来找唐元元。 唐元元却把玩着指甲:“九百块,多一分都没有。” 唐安气的直接走了,再去找压价到九百的赵叔,人家也竖了六根手指头:“六百。” 唐安更气了! 没办法,又回头找唐元元,板着一张脸,心头都要呕死:“九百就九百,我要现钱。” 唐元元气死人不偿命的喝着汽水道:“你不是说不想卖给我,我买三千吗?” 唐安脖子都气红了,嘴巴抿成一条线,他安慰自己,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唐元元好笑的道:“我还以为你真有骨气,没想到就是个装货。” 唐安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能生生忍着。 唐元元很满意他这副有气也只能忍着的样子,“先去办过户,办完了过户再给钱。” 唐元元花几百块钱买下了这房子,叫了清洁工,把属于唐安和唐爱国的破烂货都扔了出去,只留她妈一个人的东西,又给周薇妈留了一笔钱,让她一个月不时过来看看,打扫一下卫生,自己打扫也行,雇个清洁工打扫也行。 唐元元在这边住了一晚上,可惜,她依然没梦见她妈。 安排好玉城的一切,唐元元坐飞机去了沪市复大报到。 她穿着漂亮的裙子,锁骨凹着铂金项链,在阳光下闪着靓丽的光,腕上带着高档手表,推着行李箱,直接乘着计程车到复大报到,青春靓丽的容颜,惹的负责迎接新生的学长们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一个机灵的男生抢先上前:“学妹,你好,我是韩硕,你是来报到的吧?我给你讲讲报道流程。” 唐元元礼貌的道:“谢谢。” “这是我们的校园图,你现到这里报道……”韩硕道:“学校这么大,第一来容易迷路,我带你见识一下我们学校。” 唐元元:“谢谢。” 办好了报到的手续,后面就是住宿,唐元元的新宿舍在三楼。 韩硕:“行李箱很重,我帮你提上去吧。” 唐元元:“谢谢,不过我力气大,自己能拎的动,再见。” 说着,她一只手就提起了行李箱,韩硕震惊的嘴巴都微微张大。 复大的宿舍条件远比一中的好,四个人一间寝室,还有专门的柜子用来放衣服,下面可以当做书桌,唐元元很满意。 趁着还没军训,她惦记着毛球,跑了一趟沈昱的小洋楼,不过他本人并不在,人出国去了,倒是和范特助一起吃了一顿饭。 军训对别人来说很辛苦,对唐元元来说,就是有点晒,她军训完还能在学校四周转转。 沪市和玉城不同,这里做生意的人太多了,很深的巷子里都能有小吃店。 唐元元把四处都转遍了,暂时也没找到合适自己做的生意,吃的之类的她完全不考虑,每天进货都很繁琐,需要花自己大把时间的暂时也不能考虑。 军训结束,她的大学生活就正式开始了。 大多数男生,上大学第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事都是要追个女朋友,复大作为沪市最好的大学也不能免俗,尤其是工商管理这种专业,这个年代班上男生数量远远多过女生,男生们就铆足了劲追女生。 不到一个月时间,宿舍里四个女生,有2个女生都有男朋友了,唐元元就没什么兴致,情书什么的直接看都不看的就扔垃圾桶,花也是扔,这使得男生们更激起追求的欲望,其中就有开学带着她跑报道手续的韩硕。 在图书馆就是在食堂凑上来就算了,还跑来她的公共课上陪她上课,弄的全世界都知道他追求自己。 这些就算了,他还和另一个追求者打了一架,是在公共场合打的,弄的很多人都知道。 唐元元都要烦死了,觉得这人好像听你不懂人话,她不谈恋爱,不谈恋爱,说的她都烦了,结果这人还是天天往她面前凑。 这天在楼下摆蜡烛,鲜花,弹着吉他唱情歌。 楼下一帮他班级的兄弟起哄,还有很多看热闹的人也在帮着喊:“唐元元,唐元元,唐元元!” 好在唐元元定力好,屏蔽那些起哄声跟没事人事的看书,韩硕总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吧! “唐元元,韩硕这么喜欢你,你真不下去啊?” “我觉得韩硕挺好的,人长的好,还会弹吉他,真的很浪漫啊,要是追我,我肯定立刻就答应了。” 唐元元看着书头也不抬:“你要是喜欢,你下去呗,跟他表白,让他转了目标挺好的。” “这么浪漫都不动心,唐元元,你是不是心里有喜欢的人啊?” 唐元元合上书,感觉这是个好点子。 正巧,走廊上,看热闹的女生喊道:“下面打起来了,韩硕跟人打起来了。” 唐元元感觉听到了一声熟悉的“艹”,走出宿舍,和韩硕扭打在一起的不是李木吗? 她快速跑下楼:“李木,你给我滚回来!” 开什么玩笑,大学里打架要被记过的。 李木就放开了韩硕,他打架凶,韩硕脸上挂彩了,他就衬衫弄出一点褶皱。 韩硕:“元元,你终于下来了,在我眼里,你是全世界最好最可爱的女孩,我连梦里都是你的样子,做我女朋友吧,我想跟你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李木迈开腿。 唐元元一只手扶上脑门,另一只手抓住李木手腕:“抱歉,韩硕,我有男朋友,这个就是。” 李木原本是要去揍韩硕的,震惊的回头,睁大了眼睛。 “靠!” 看热闹的人群失望的切声,四散出一条路。 唐元元看见,男人白色衬衫,黑色马甲勾勒出劲瘦腰肢。 小沈总怎么在这? 第78章 沈昱似乎往这边打量了一眼,然后偏过身,和身侧的人交流。 对方是一个头发稀疏半白的老年人,不知道说着什么,唇边翘起一点礼貌的弧度,也在看着这边。 唐元元听见人群里谁说了一句,“是虞老唉。” “虞老边上的年轻人是谁啊?好帅啊。” 李木不自觉挺了挺胸膛,看向韩硕:“听见没,我是她男朋友,还不快滚。” 唐元元瞪了一眼李木,毕竟虽然她有点烦,也给她造成了一些困扰,但也上升不到要人家难堪的地步,踢了一脚李木:“你好好说话。” 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学会好好说话? 唐元元又同韩硕道:“不好意思,我应该早点跟你说清楚,谢谢你的喜欢,也谢谢你的歌,可惜我们遇见的太晚了。” 韩硕脸上的难堪褪去,同唐元元道:“说句真话,你眼光不怎么样,他不如我。” 李木:“你找” “闭嘴。”唐元元道:“大家都散了吧。” 李木鼓着脸颊,有点不高兴,哼,唐元元竟然护着那个二货,不过看在她竟然觊觎自己的份上,他决定暂时不跟她计较。 他插在兜里的手往边上侧了侧,方便唐元元勾着。 但是唐元元没看见。 韩硕转身拨开人群往外走。 “过来。” 人群之外,沈昱转着中指上的素圈,声音不轻不重的。 唐元元知道他是在叫自己,于是穿过人群,加快步子,在小沈总几步的地方停住:“小沈总。” “这是虞老,你们学校的副校长,”沈昱介绍道:“这是我一个远房亲戚,今年工商管理的新生。” 唐元元想起来了,这位是复大泰斗级的大佬,出过散文诗的:“您好,虞老,我是唐元元。” 虞老手里一根木拐杖,有一种仙风道骨般的飘逸感:“有女怀春,吉士诱之,学最好的知识,追求最好的女孩,年轻人,很好。” 沈昱目光落在唐元元清冷无波的眼眸里,声音很轻:“虞老说的对。” 唐元元把碎发往脑门拨了拨,总感觉这老头就像巷子里人家吵架伸出来的脑袋之一。 这么大诗人,这么大年纪,竟然凑这种无聊的乐子。 要是回去诗兴大发,写篇散文,写什么小年轻的冲动情爱,她作为当事人……想想都要呕血。 可惜头发盖不住脸。 好在沈昱问:“在学校有不适应的地方吗?” 唐元元抿着唇瓣摇头,一切都很顺利。 虞老道:“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我在那边的红砖楼二楼东边住。” 唐元元点头:“谢谢。” 沈昱身上的大哥大响了起来,听起来就是有事,果然辞别了虞老。 他问:“你不送送我?” 唐元元抬脚跟上去:“……要的。” 唐元元跟在沈昱后面半步的侧边距离,她有注意过,范特助每次都是这么跟在小沈总身后的。 她也尽半个职工的职责。 沈昱:“怎么住学校,不住外面?” 唐元元:“学校方便,这附近也没有房子可以租。” 沈昱:“你去学个计算机。” 唐元元没想过这个方面:“学计算机?” 沈昱:“电脑是连接世界的窗口,能让你认识世界,我会让范特助安排人,先带你学一些基础的计算机知识,要是你后面有兴趣学更专业的,也可以帮你安排更好的导师,你宿舍电话多少?” 唐元元对沈昱在生意上的判断从不质疑,“我这里没有纸笔,我去小卖部买个纸笔吧。” 沈昱:“你说,我能记得。” 唐元元就报了电话号码,然后听见沈昱念了一串毫不相关的数字。 唐元元:“……您记错了。” 沈昱:“我倒着背的。” 唐元元:“……小沈总您对数字这么敏感呢?” 沈昱:“雕虫小技,今天那个小男生,是踩在你哪个雷点上了,是花,吉他,还是当众表白,或者,是你的问题,你现在不考虑个人问题?” 唐元元:“都有吧,不想考虑个人问题,也不习惯把私事放到公众场合让大家说,小沈总,您觉得,我现在投个什么生意合适?” 沈昱说道:“这个不急,你先把学业稳定下来,后面先学着组织几个大型的项目再说。” 唐元元:“大型项目” 沈昱给她科普:“大学和高中不一样,传统的人可能以为大学的社交就是社团,好一点就是学生会了,其实不然。这里知识很重要,但更像一张社会关系网,系资源,教授资源,乃至校长资源才是真正的资源。” “复大是沪市最好的高校,跟很多企业都有密切的联系,我水晶厂子的新型熔胶就出自你们复大的实验室,后面你多参加几个项目就知道了。” 唐元元不止自己不知道,连宿舍里也没听过谁说过这样一番话。 不过也对,谁能轻易认识虞老? 这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接触的圈层。 唐元元:“谢谢你,小沈总,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沈昱:“听起来像是说我老。” 唐元元:“您一点都不老,您正是青春年少,花一样的最好年纪。” 沈昱忽然顿住脚,皮鞋转了个方向,他的身高很高,足足比唐元元高了一个头,橘黄的灯光在他身后,影子倏然从头顶罩下来,遮在唐元元脑袋上:“这话很有道理,27岁,褪去了年轻的浮躁幼稚,正是成熟的年纪,却又不老,正是最好的年纪。” 唐元元没想到,小沈总还是个这么在意年纪的人:“小沈总说的对,是最好的年纪。” 沈昱转着中指上的素圈道:“拿个挡箭牌,固然是能赶走那些孔雀蝴蝶,却也有麻烦的地方,比如,会不会耽误别人找伴侣?我觉得还是不合适。” 唐元元跟着小沈总的视线回头,李木正弯腰摘了一朵花:“我知道了,反正我就是找个借口,过几天再说一下。” 沈昱道:“最好去管一下,复大校规不准摘花。” 司机看到沈昱来,已经打开了车门,沈昱弯腰上了车。 李木摘了一朵花瓣很大的花,不知道是什么名字,递过来:“这花还挺好看的。” 唐元元:“快扔了,我们学校不准摘花,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李木:“就一朵,这花挺好看的,扔了多可惜啊。” 唐元元:“违反校规,你是想连累我扣分学?” 李木立刻把花扔进花丛里,左右看了看:“还好没人看见,你们学校规矩真多。” 唐元元:“你们学校未必没有,你还是别乱摘,省的哪天被扣学分都没处后悔了。” 李木:“我听你的。” “走吧,去吃饭,我都快饿死了,”唐元元走了两步又想起来,换了个方向:“我们还是去外面吃吧,要是韩硕也去吃饭,撞上还得演戏。” 李木:“……唉,唐元元同学,我提醒你一下,也是一表人才唉,校草,我们学校的新晋校草好嘛!” “陪你演戏是你赚了。” 唐元元:“你自己封的吧。” “美女,美女们封的好吧,”李木不高兴的鼓着脸颊哼一声:“我们学校,一水的美女,眼馋我的很多好吧,你真该去我们学校看看,我真正的人气。” 唐元元:“你们学校是只有你一个男生吗?” 李木气的转个方向往他自己学校去了:“没品味,你自己吃去吧,以后别说我认识你。” 唐元元站在原地喊:“唉,还真生气啊?” 李木掉头回来,还鼓着脸颊:“我真是校草。” 唐元元:这是什么很在意的点吗? 还有人说她是系花呢,她总觉得这种事无聊不说,还很有很大的主观性。 环肥燕瘦的,各有各的美。 “嗯嗯,校草,吃饭去了,我都饿了。” 李木哼一声:“算了,本校草给你这个面子,我不跟你这个粗人计较,不过,周五下午三点我有场篮球赛,你得来看。” “我有时间就去。” 李木:“说定了,我指定拿个冠军!” 唐元元没什么兴致的“哦”一声。* 李木可太知道唐元元的尿性了,对篮球根本不感兴趣,指定是随口答应的,根本没放在心上,高中的时候常干这事。 每回说去看都把事情忘了,他得在打球赛之前去她班级抓人。 “你可别忘了。” “我尽量吧。” 李木鼓着脸颊:“这可是决赛,人家都有女朋友去看,我可是冠军像,要是一个人,很没面子的。” 唐元元:“你不是校草吗,那你找个女朋友不就行了。” 李木:“找女朋友多麻烦啊,还要陪逛街,给她们花钱,我还怎么做生意啊,我可是要买奔驰的男人,女人会影响我赚钱的速度。” 唐元元:“你什么意思啊?” 李木:“反正你今天也说了,我是你男朋友对吧?正好,我也用用,我是真怕女孩子哭了,上次一个跟我表白的,那哭的,我都要给吓哭了,那芳心,不知道碎成什么样了。” 唐元元:“有这么夸张?” “比我说的还夸张呢,”李木搁了筷子,也抽走唐元元手里的筷子,两只手指比着眼睛,正色道:“你好好看看我,盯着我的眼睛多看一会。” 白色的织光灯晕出奶白的光,两对眼睛对视三秒。 唐元元凑近一些,又缩回去:“没有虫子,我看过了。” 李木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我眼睛没进虫子,你再看,看一分钟。” 他的眼睛越发柔软:“告诉我,你现在想到了什么?” 唐元元:“你小时候撅着屁股跟唐安比赛谁尿的远。” 李木觉得刚才的辣椒反胃上来了,大口喝光了两杯汽水。 唐元元一碗牛肉面都下肚了,李木的面才下去一点尖尖:“你怎么不吃了?” 李木幽怨的道:“汽水撑饱了。” 唐元元:“下次吃饭别喝那么多汽水。” 李木:“我谢谢你啊。” 唐元元摆摆手,跑进图书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座,复大作为全国最顶尖的学府之一,这里的学习氛围依然很浓郁,唐元元一点也不敢懈怠。 看到晚上十点才回宿舍。 徐丹丹拿了一包零食过来,王梦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然后直勾勾的盯着唐元元。 “……” 唐元元感觉自己要成这个宿舍的大熊猫了:“你们忽然这么热情,是有什么企图?” 徐丹丹笑:“那个穿白衬衫,帅的人神共愤的男人是谁?他怎么跟虞老很熟的样子?” 唐元元:“反正是个大公司老总,跟我们学校有合作的吧,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王梦:“难怪我看你穿着就很不一般,原来你家这么有钱啊,认识这么大老板,你家也是做大生意的吧!连虞老都能搭上线,以后有好机会要带我啊,我是你亲爱的室友,大学室友,很珍贵的。” 徐丹丹:“就是,同学情谊万岁。” 有同学敲了宿舍门:“唐元元,有电话找你。” 唐元元跑到宿管处,是范特助的电话,他已经安排好了计算机系的助教胡玲,唐元元明天直接去找她就行了。 唐元元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小沈总说计算机是世界的窗口,浏览器这个东西,也有太多信息知识了! 她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个小小的文件包,指甲盖大的东西,却可以储存那么多东西。 还有邮件这个东西,效率比寄信高太多了,这东西真的学对了。 “老师,我能经常来这里吗?我太喜欢电脑这个东西了。” 胡玲笑:“没问题,这批电脑还是小沈总前两个月刚捐的,你是他亲戚,当然可以随时过来用。” 唐元元深切体会到,什么叫上面有人! 她就暂且做一只鸡犬升天的犬吧。 胡玲又拿出来一张表格:“这个是今年的大学生创业杯竞赛表,你是工商管理,孵化初创公司这一块也算是对口,沈氏历来是主办单位,不过以前都是大沈总负责这一块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好像这一块的业务都被小沈总接过来,范特助让你参加的。” 唐元元:“什么是孵化初创公司?这怎么比赛?” 胡玲道:“就是,做一份创业计划书,由承办单位和学校教授一起评估这份商业计划书的可行性,过滤掉不合格的,选择优秀的项目进入复赛,复赛的话是当面陈述项目,再回答老师的疑难提问,最后是决赛,决赛就是路演答辩,得票最多的项目可以获得公司的资金支持,落实项目。” 这也太爽了吧! 创业还不用花自己钱,当然,前提是自己能获得比赛。 唐元元当然参加。 胡玲道:“这种项目是要组队的,你刚进入学校不久,我这边正好有个小组缺个你这个专业的。” 唐元元才不信,这种比赛她会缺队员,至少她的舍友们没一个知道这种比赛的,她们都还在忙着谈恋爱呢,要是知道了,只会打破头加入这个项目。 这就是传说中的走后门吧? 更何况她才大一,她品出了一点中式典型的人情关系网,信息差,很多机会,根本到不了普通人的手里,即便是顶流学府,学生和学生之间她也是有璧的。 她选择加入了这个小组。 唐元元看着项目计划书很意外:“甜品店?” “对,”小组组长刘丽娟道:“西式甜点有更靓丽的外型,绵密的口感,根据我的推算,以后西式甜品店会以爆发式的增长速度迅速扩张,这个创业项目前景好,利润大,我觉得很有竞争力。” 唐元元也挺喜欢甜品的,没意见。 刘丽娟还单独和唐元元一起吃晚饭:“听说,你是小沈总亲戚?” 唐元元就发现,他们这些刚上大一的新生都不知道,但是这些学姐学长都知道小沈总。 这个小组成员一共六个人,每个科室一个,刘丽娟已经是第四个求证这件事的:“是远房亲戚。” 刘丽娟道:“今年的赞助还没有拉,你跟我一起去沈氏呗?” 唐元元:这后门似乎也没那么好走。 “成。” 刘丽娟又说道:“我走秘书那边倒是能约到时间,不过最起码要等一个星期,也就能见到五分钟,你能直接联系小沈总试试吗?” 唐元元觉得这样有点像是要找小沈总要钱的感觉,人家已经帮了他大忙了,她不能要更多,这事她也不好意思联系范特助:“还是你联系他秘书吧,我反而不好开口。” 刘丽娟有点失望:“你是他亲戚,这有什么关系啊?” 唐元元心说:假的。 “反正我不好意思,我脸皮薄。” 刘丽娟:“……那我问你个事,听说小沈总是单身,真的吗?” 唐元元:“我不清楚,我们家和他家差距大,我不太敢跟他说话的,你懂吧?” 刘丽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好一会才点头:“也是,小沈总那个人气场太强了,虽然他很绅士,可我太睿智了,在他面前,我觉得自己像是透明的。” 唐元元一直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惧沈昱。 听刘丽娟这么一说,对,她一刹那就明白了,这个人悄无声息就能看穿你的想法,人在他面前就是透明的。 一件事情,别人才走第一步,他已经看到十步以外的路了,好像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第二天,刘丽娟就带来消息,秘书把见面的时间安排在周五上午十一点。 周四晚,李木特意来找唐元元,提醒她,自己第二天下午的篮球赛。 唐元元啃着粽子:“我知道了,不过明天上午,我得和学姐去跑竞赛赞助的事,我也许会回来迟一点。” 李木:“迟一点没关系,不过你得来。” 唐元元:“应该能去吧,没准几分钟就完事。” 唐元元以前去的都是江晶公司,还是第一次来沈氏总部,这才知道,这一栋楼,都是沈家的产业。 她总算理解了,为什么范特助把水晶,铂金这些生意是小沈总创业的小公司。 沈氏才是核心。 沈昱这边的办公室在22楼,一楼的前台带着上去,22楼又有专门的秘书。 刘丽娟带着唐元元是按照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到的,秘书安排在会议室等。 “您是唐小姐是吧?” 唐元元点点头:“是我。” 年轻漂亮的秘书道:“柚子茶可以吗?” 唐元元点头:“谢谢,都可以。” 秘书给唐元元上了柚子茶,给刘丽娟的是咖啡:“请两位稍等,小沈总再会客。” 唐元元心说,这人还真忙,时间都是拆成段的。 等秘书走出会议室,刘丽娟撞了撞唐元元的胳膊:“我来过两次了,秘书都没问过我想喝什么,都是直接上咖啡,为什么给你上柚子茶啊?你真是很远的亲戚吗?我怎么觉得很熟啊?” 唐元元摇头:“可能是看在我是亲戚的份上吧。” 刘丽娟:“也是,你再是远房亲戚,那也是皇亲国戚,跟我不一样。” 唐元元差点一口柚子茶喷出来。 半小时一晃而过,秘书拎着进了一家三面采光的办公室,中式的办公室,是他一贯喜欢的雅致装修。 沈昱坐在深色的办公椅上,整个沪市在他背后。 “坐。” 他捏着钢笔的手停了一下,抬头分别看了俩人一眼,下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侧边还有一张沙发。 唐元元不知道那钢笔是不是自己送的,不过确实是那一款,看来他的确是挺中意这种钢笔的。 她选择去坐沙发,刘丽娟坐在椅子上,直奔主题。 “小沈总,这是这一届的创业竞赛选题,您看看……” 沈昱花了十分钟,大概就看完了,他直接在上面批了:“看起来都很不错,你拿这个出去找我秘书,她知道怎么办。” 刘丽娟大喜,鞠躬:“谢谢小沈总。” 唐元元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整个过程只花了十一分钟,20万就批出去了,她也跟着起身,鞠了一躬,然后跟在刘丽娟身后往办公室外面走。 “你,回来。” 唐元元回头,沈昱对刘丽娟道:“你出去办你的事。” 刘丽娟看了一眼唐元元,满眼都是羡慕,带上了门。 沈昱下巴指了指椅子:“你坐过来。” 唐元元走两步,坐到椅子上。 “计算机学的怎么样?有兴趣吗?” “我挺喜欢的,”唐元元道:“是助教教的,教的很细心,我还随时都可以去机房,特别方便,我也报名创业比赛了,感觉这个项目我能学到很多东西,太谢谢您了。” 沈昱直接搁了钢笔,撩起眼皮,一双漆黑的瞳如清泉洗过,很亮:“这次拿什么谢我?” 唐元元拿出来一只钢笔,放在他面前。 沈昱抽出盒子里的钢笔在指尖把玩,唇边漾起浅笑:“挺好。” 他看一眼腕上手表,“陪我吃个饭。” “嗯。” “一会秘书会拿饭过来,你先去那边玩会,抽屉里有游戏机,可以打发时间。” “谢谢。” 唐元元在茶几的抽屉里竟然真的看到了游戏机……他还玩马里奥? 这……不太可能吧?她都不太会玩。 唐元元一局还没玩完,秘书就拿了饭进来摆好。 “你这要死了。” 手里一轻,游戏机被沈昱抽走了,他手指灵活的操纵,过了一会,游戏就通关了。 唐元元忍不住看了沈昱好几眼。 沈昱:“觉得我不像是玩这个的?” 唐元元点头:“太不像了。” 沈昱轻笑一声:“我也是人,我也要娱乐的,不可能一直工作。” 唐元元:“您看着像是,书是您唯一娱乐方式的人。” 沈昱:“我没那么变态,再说,我也是年轻人,我倒是没看见你做什么娱乐活动,你有什么消遣?” 唐元元:“吃零食吧,偶尔听听摇滚。” 沈昱:“参加竞赛,再学计算机,还有本职专业,能忙过来吗?” 唐元元感觉自己吃饭都在看书:“有点忙。” 沈昱:“那个男生还有再追你吗?” 唐元元摇摇头:“没啊。” 唐元元吃完饭就告辞,沈昱却看了一下腕表道:“你是去学校吗?我下午有个政府会议,正好是那个方向,带你过去。” 唐元元又蹭了沈昱的车,她道:“师傅,不用掉头了,我在财大门口下就行了。” 沈昱:“大一的课是最满的,你那个小朋友是有什么事?你要翘课?” 唐元元:“他今天有篮球比赛决赛,我去看他比赛。” 沈昱拿下鼻梁上的眼镜,轻轻擦拭上面不存在的灰:“看来你还不忙,还有时间看篮球赛。” 第79章 沈昱唇边漾着温和的浅笑,声线温和悦耳,看起来是在幽默的开玩笑。 唐元元笑了笑:“忙里偷闲。” 沈昱:“既然你有空,明晚有个拍卖会,下午五点,学校门口见。” 唐元元不知道拍卖会是什么,但她每次都被沈昱领着进入的世界开阔眼界,于是习惯性道:“好。” 司机靠边,财大门口,李木看见沈昱的大奔驰,人直接用跑的。 隔着车窗,沈昱看见,李木眼睛弯弯,明亮的目光里盛满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他脚尖转了个方向,跟女孩并肩,脖子微微侧过去,连头发丝都洋溢着欢愉。 女孩不知道被什么话给逗到了,脚踹过去,李木却灵巧的避开了,她抬腿去追。 这是在他面前从来不曾展现过的孩子气一面,沈昱甚至很少看见唐元元的笑容,当然,唐元元本人是个清冷稳重的人,家庭变故,让她过早的成熟,她在所有人面前,都是这一面。 她孩子气的一面很好看。 可是这一面,不对着他的。 沈昱收回目光,有些烦躁的扯了扯西装领带,命令司机:“开车。” 唐元元还是第一次来财大,大学校园都差不多,红砖红墙李木穿着秋衣球鞋,嘴里嚼着口香糖,走的吊儿郎当的,不时把泡泡糖吹的很大。 “你干啥,怎么不进去?” 李木回头,嚼着泡泡糖问。 唐元元打算过两分钟自己悄悄进去:“我可不想被围观,你先进去吧,我等会再进去。” 李木只好这折回来:“你是在害羞?” 唐元元一脚踹了过去:“我羞你个头啊。” 李木避的快,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他就不该期待,这女人根本不是女人,自己先进去了。 整个宿舍,已经就他一个单身汉了。 球队也是,就算还没有固定女朋友的,也是因为稀罕他们的小姑娘多,不知道怎么选择。 大家都和女朋友腻歪着,偏偏他喜欢的女孩子是个粗狂的。 还对谈恋爱没兴趣。 李木郁郁的走进体育室,拿起来一只篮球拍着解闷。 “唉,李木,你不是说带女朋友一块来吗?怎么就你一个人,不是在吹牛吧?” 李木没好气的把球扔他脸上:“闭嘴。” 一个漂亮的圆脸女孩子拿着毛巾和水跑过来,“谁说他吹牛了,我就是他女朋友。” 李木没好气的道:“你一边去。” 自己独自去看台一角坐下来休息。 漂亮的圆脸女孩一点也不生气,噔噔噔跑过去,挨着李木坐下来,“李木,你看,我像我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你去哪里找啊,就让我做你女朋友吧。” 李木:“我有女朋友,你没听见啊,起开。” 女孩又往他靠过来坐:“我就不走。” “你有病啊!” 李木骂了一声,直接从休息台上起来,直接去做热身运动,然后手撑在地上做起了俯卧撑。 女孩一点也不觉得丢脸,反而觉得李木很有个性,眼神愈发狂热。 李木做了一百个俯卧撑,再起身,就看见唐元元贴着边角往看台上去了,找了最后的一个角落坐下来。 唇角翘起来,心情总算是好了起来。 这会子接近开场时间,看台上已经很多人了,李木就骚包的炫技,那球在他指尖转啊转,还能在他身上转来转去的,引的女生们尖叫起来。 球赛正式开始,这是一场和复大的友谊赛,李木更是灵活的如同一道闪电,带着球穿过一道又一道人行屏障,一个跃起,人已经快要像篮球架那么高,手将球扣进篮球框里,球从篮球网穿过,他炫技一般的扶了扶篮球框,人轻松落地。 裁判吹了个口哨:判定技术犯规,罚复大罚球一次。 其实球已经进了网子扶的篮筐,那球得的分数光明正大,李木纯粹是炫技,这种判罚裁判的主观性很强, 李木拇指擦了一把鼻子,朝复大的球队扯了个你们弱爆了的挑性笑:“小爷让你们,你们也赢不了。” 复大的人都气红了眼,没见过这么狂的! 教练和球员们秘密商量了一下,再上场就直接对着李木围攻,可李木依然把篮球玩的花式飞起,虚晃一招,一个跃起,球在线外就进了篮球框。 压倒性的胜利,财大的女生们暴起,欢呼。 李木从球场上下来,踏上中间的台阶,一步一步穿过观众台和欢呼声,大家就看见,他走到最后一排的角落,在一个女生旁边坐下。 少年明媚的笑容,去春花盛开。 “我把冠军拿回来了。” “打的很漂亮。” 李木手掌当在唐元元面前:“手绢。” 看唐元元眼里都是问号,他歪过脑袋,低声:“给我啊,这么多人看着呢。” 唐元元把手绢放在他手上,李木用手绢擦脸上的汗。 圆脸的女孩跑过来问:“李木,她是谁啊?” 李木搂住唐元元的手,用复语:“别动,我都帮你演了。” 在众人的目光中,他举起十指相扣的手:“我女朋友。” 圆脸女孩眼泪一下就出来了,掉头就跑了。 唐元元另一只手盖上脑门,很不习惯这么高调,早知道就不来了。 她抽回手,想回学校了。 李木跟着起身,出了体育室,“怎么了?” 唐元元:“我该回学校了。” 李木:“你第一次来我学校,我带你转转呗。” 唐元元:“不了,我赶时间。” 李木:“你总得吃饭吧,吃了饭再回去。” 唐元元:“我回学校吃了。” 李木:“唐元元,你有没有良心啊,我陪你演戏都演到底,你不陪我演一下啊,连个饭都不吃,人家还以为我从哪雇来的群演,我要被人笑死好吗?” “写就是嫂子啊,真好看!” 唐元元差点把小米南瓜粥喷出来。 李木嘴上嫌弃唇角却翘着道:“滚一边去,有点眼力见没?” “木哥,你可真行,悄摸摸的处这么个大美女呢,哪个系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不是我们学校的,复大的,你当然没见过。” “我说你怎么总是往复大跑呢,原来是大美人的吸引力。” 唐元元一开始差点被这声“嫂子”给雷死,李木在这学校似乎混的不错,一个又一个小弟过来凑热闹,慢慢的她就无所谓了,她本身也不是那种在意别人言论的人,只管安静吃饭,别人调侃,她连脸都不带红一下的,仿佛别人调侃的是外人。 很快她的盘子就空了。 李木又把她送出了校门。 “木哥,我怎么觉得,嫂子对你一点都不热情呢?” 李木:“她就这性子,高冷型的,女神级别的,懂吗?” “那么多女生对你热情似火,你看都不看不看一眼,难怪呢,木哥,原来你喜欢这一款的。” “木哥,我怎么觉得你被嫂子压一头了呢,你谁都不服,谁都不鸟,你还有伺候人这一年呢?稀奇,这算不算一物降一物?” 李木给气笑了:“滚!” 刘丽娟没想到会在学校门口碰上唐元元,她目光先在唐元元浑身上下扫一眼,然后又打量李木:“这谁啊?” 李木抢先说:“她男朋友,李木。” 刘丽娟目光有点怪的看一眼唐元元,旋即笑了起来:“还挺帅的。” 唐元元感觉刘丽娟是有事找自己,看一眼李木:“我自己进入了,你回去吧。” 李木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刘丽娟歪着脑袋在李木和唐元元之间打量了一下,笑道:“没想到你喜欢这款的。” 唐元元不欲多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学姐,你是不是找我?” “对啊,” 刘丽娟说道:“我下午去找过你一趟了,以为你还在沈氏没回来呢。” 唐元元:“去财大看篮球赛了。” “还挺腻歪,”刘丽娟直接道:“我是想跟你说,明天下午学校有舞会,我们还有几个赞助要拉的,你早点过来,舞衣有吗?” 唐元元摇摇头,她倒是听人说话,每个周六下午,礼堂都有舞会,不过她没去过:“我不会跳舞。” 刘丽娟:“不会跳舞我没关系,你没拉过赞助你不知道,不是谁都像小沈总那么好说话的,去舞会是最好的选择。” 唐元元:“那我明天上午去买一件。” 刘丽娟:“我们俩身材差不多,明天中午你来我宿舍换就行。” 唐元元这一代人,大部分小孩小时候都捡过人家旧衣服,一件衣服从做出来到烂了,最后也是被利用成某个小孩的尿布,所以,既不介意自己的衣服借给别人,也不会介意穿别人的衣服。 还省的跑了。 第二天穿上衣服她就后悔了,因为这件舞衣腰肢这一段是空的,很不习惯,没想到刘丽娟是这个审美:“我还是穿自己衣服去吧。” 刘丽娟帮她把衣服拉平:“舞衣都是这样子的,你习惯就好。” 唐元元:“我不习惯。” 刘丽娟睨她一眼:“怎么,怕你男朋友吃醋?这是命令。” 刘丽娟也换上舞衣,果然,她的裙子比她还露,整个肩膀都露在外面,上面挂着两根细细的吊带。 唐元元披了件外套去礼堂,发现大家都这么穿,一个人这么穿很奇怪,大家都这么穿就没那么特别了。 “陈总,您好,我是刘丽娟,您还记得我吗?” 刘丽娟熟练的和各位老总攀谈关系,抛出来这次创业杯大赛的事,进入舞池跳舞。 唐元元不会跳舞,也不认识人,最主要的是,拉赞助是刘丽娟的活,她没必要去出这个风头,找了个角落一个人待着,只觉得无聊透顶,她不时注意着腕上手表。 她准备四点半的时候就有。 “这位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坐着?” 一个穿西装,梳着大背头的年轻男人问:“你也是复大的学生?” 唐元元点点头。 男人伸出来一只手:“我请你跳支舞吧。” 唐元元摇摇头:“抱歉,我比较笨,这个对我来说太难了。” 男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笑起来道:“那是别的男人不会带,我带你,肯定能把你教会。” 唐元元并不习惯和陌生的男生接触:“抱歉,我并没打算学这个。” 刘丽娟赶忙跑了过来,戳了戳唐元元的胳膊:“陈总,这是我学妹,今年新生,工商管理系的,她刚来,还不懂规矩。” 又和唐元元道:“这是天成国际的陈总,也是给我们学校捐款最多的企业家之一,往年也常常赞助初创孵化比赛的,陈总最擅长跳舞了,他带你是荣幸。” 这个陈总看起来油腔滑调的,唐元元唇瓣抿成一条线,只笑了笑,沉默拒绝。 陈总打量一眼唐元元,微微一笑:“原来唐小姐是新生,前途无量。” 她是新生,怎么就前途无量了? 刘丽娟戳了戳唐元元的胳膊:“陈总实力很强的,跟学校领导关系都很好,他愿意提拔你是好事,你别这点面子也不给。” 唐元元没觉得跟他跳舞是好事,抿着嘴巴不说话也不动。 刘丽娟叹口气,“大小姐,你真是活在象牙塔,我就不该指望你。” 自己跑去和那个陈总跳舞了。 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了,唐元元就去卫生间,把舞衣换了下来,看时间还充裕,也不知道沈昱带她去的地方合不合适背包,安全起见,她把背包送回宿舍,这样时间有点赶,一路跑着出了校园。 沈昱的车果然已经在校门口了。 “抱歉,小沈总,我迟到了。” 沈昱看一眼她微微湿了的刘海,脸上的妆,点了口红的唇瓣更润,泛着桃尖一样的红色光泽。 沈昱收回视线,看向车的正前方:“你一向不迟到,是遇上什么事了?” 唐元元:“去学校舞会,回宿舍换了一身衣服。” 沈昱:“你会跳舞?” 唐元元摇头。 沈昱又问:“为什么去舞会?” 唐元元:“学姐要拉赞助。” 沈昱转着中指上的素圈:“舞会这个地方,是个名利场,固然是个向上爬的好机会,可天下也没有白吃的午餐,沾上了就轻易挣脱不得,不合理的要求要记得推脱,有我在,你不需要怕谁。” 唐元元:“谢谢小沈总,我记得了。” 进了一家精致的私房菜馆,沈昱说道:“拍卖会没什么东西吃,我们简单吃点。” “你尝尝这个,它看起来是宫保鸡丁,其实是口蘑。” 唐元元夹了一块吃起来,外面是酥的,里面却是嫩的,比肉还香。 麻椒豆腐,黑松露芋头,石斛花百合汤,每一样都很特别,她最喜欢的是一道翡翠麻椒豆腐,不知不觉都多用了一碗饭。 吃过饭,唐元元跟在沈昱身后去车上,她看见沈昱快要到了,赶忙跑一步,提前跑过去给他开车门,合格的完成一个下属的工作。 沈昱看她一眼,“这么有眼色,一会当我助理,喊价这件事交给你。” 沈昱弯腰钻进车里,唐元元跟着自己坐上去,带上车门问:“什么是喊价?” “拍卖会拍的都是珍藏古董,主持人会喊底价,想要就加价,出价高的人能拿走藏品,你看一轮就明白,我的目标是捞坑翡翠,我奶奶喜欢那个。” 唐元元觉得自己也算是能看懂有钱人,但这个买东西还要比高价就有点理解不了。 她还是小康啊。 再看这些大老板都是西装革履,这个总那个总的,得出了定义,拍卖会这东西,就是有钱人的圈层,她的财富还不配理解这么造钱的爱好。 “小沈总,”不知道是不是冤家路窄,还是特别有钱的人真的很少,都在一个圈层,唐元元觉得是后一种,因为这里这么多人,他一眼就看见沈昱来握手,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唐元元:“原来这位新学生,是小沈总的人,难怪看不上我。” 沈昱稍微偏头,看一眼唐元元就明白了,轻笑一声:“唐小姐是我的远房亲戚,她的确不需要通过舞会找资源,我就是她最大的资源。” 陈总:“原来有这层关系,难怪了。” “失陪。” 沈昱略颔首,自顾自去坐下,唐元元狗腿的在他身侧坐下,看一轮,果然就明白了。 第二轮,拍的是一幅画。 沈昱点了点头,唐元元会意,这是要的意思,主持人说底价是9万,唐元元举牌子,加了五千。 陈总举牌,直接加了一万五,“十一万。” 沈昱微微往后仰着,靠上了椅背。 唐元元举牌:“十一万五千。” 陈总:“十三万。” 唐元元眼睫轻轻眨了眨,隐约品出一股子火药味,没加价,等落来一次锤子才加价,举起牌子:“十三万零一千。” 陈总好笑的举起牌子:“二十万。” 唐元元又等锤子落了一遍,“二十万零一千。” 陈总好笑的扯了看扯领带,这幅字画,现在的市场价也就十几万:“三十万。” 主持人:“三十万一次,三十万两次。” 唐元元不加价了。 “三十万三次,恭喜陈总,这幅名画是您的了。” 陈总:“……” 沈昱唇边微微翘起来一丝弧度,“你怎么知道,他在耍你?” 唐元元:“他真和您有过节?” 沈昱:“谈不上过节,做生意,有时候难免有点利益上的冲突,最近我们看上了同一块地。” 唐元元:“那一会老坑翡翠,假如他捣乱,您一定要吗?” 沈昱:“没有假如,他一定会跟我争,要。” 第二件拍卖品是一件三阳开泰水丞玉器。 陈总明显对这块玉很感兴趣,开场就加了两万块钱。 没人和他争。 唐元元等主持人第二次落锤的时候举牌:“十二万一千。” 陈总气的举牌,唐元元每次都到第二次落锤的时候加一千,原本是十一万的玉器,又翻到六十多万。 唐元元不加了。 她还笑着朝陈总道:“陈总,恭喜你,又收获了一件喜欢的藏品。” 陈总阴恻恻的笑:“谢谢了。” 唐元元:“陈总不客气,应该的。” 下一轮拍卖品是明成化斗采花碟纹杯,陈总张口就加了二十万,唐元元直接不加。 沈昱:“他的怒气估计已经到脖子了。” 唐元元:“他也知道,您是一定要这只老坑翡翠的吗?” 沈昱:“他今天,主要就是来跟我争这只翡翠的。” 唐元元不知道翡翠是什么价:“那一会您直接上最高价吧,您的极限心理价位是多少?” 沈昱:“一千五。” 于是,在主持人报价“300”万的声音*刚落下,唐元元直接举牌,清冷的声音响在会场:“1500万!” 一千五百万,整个会场都震惊了! 这在整个华国的拍卖史上都没有的,之前拍出800万高价已经让人惊叹了! 陈总的手紧紧捏着牌子,腕骨上的青筋隐现,这显然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唐元元笑盈盈的道:“陈总,该您加价了。” 陈总盯着唐元元,捏着牌子的手忽然放开了,他才不上当,“我对这翡翠没兴趣,就不跟小沈总抢了。” 沈昱拿到了翡翠,纯正的帝王绿,如晨露凝叶,美的惊心动魄。 唐元元却欣赏不来,她要是有一千五百万,一定存在存折上美美的看着。 陈总面色不太好看,他还没见过,敢耍他的女人:“小沈总从哪找来的小丫头,倒是个厉害角色。” 沈昱也很满意:“你的评价很正确,她的确很优秀。” 过两周,初创孵化的初赛结果下来,唐元元这组的蛋糕店项目顺利通过初赛,进入复赛。 复赛当天,除了学校的六位评委,还有几个赞助的公司老总都出席,加起来一共十一位评委,进入复赛的一共有6个项目小组,得票最高的前四组进入决赛,最后一项还有路演答辩,得票最高的前三组才能获得资金,落实项目。 疑难提问这一块会有很犀利的提问,小组每个人都做足了充分准备,唐元元也不例外,最近疯狂补这一块的专业知识,比赛接近正式开始,大家气氛都很凝重。 忽然,观众席上,李木举着拳头站起来:“唐元元加油!我看好你,拿冠军!” “嫂子,加油,我们都看好你!” 观众席上,还是评委席上,大家本来都很严肃的等着开始,这么突然的喊声。 唐元元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昱握着钢笔的尖在纸上划拉出重重痕迹,钢笔尖劈叉开了。 他的心,慌乱了。 第80章 钢笔尖劈叉的噪音响在纸上,身侧座位的陈总看过来。 沈昱拿起坏掉的钢笔,再抬眼,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实在是一件糟糕的事,请问有没有多余的钢笔?” 主持人很快找同学借了一支钢笔过来。 沈昱把坏了的钢笔拧好,重新别在西装口袋。 另一边,唐元元给了李木一个不许闹的眼神,李木这边立刻就让几个小弟闭嘴。 唐元元自己也快速整理好状态,现在,比赛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入选的六个项目,互联网软件就有两个,衣服,鞋子,小吃,蛋糕店,都是很好的项目,她必须全力以赴。 项目第一项是各自花5分钟的时间陈述,刘丽娟是这次活动的主要负责人,也是她们小组的组长,陈述的事情由她负责,陈述的稿子是整个团队精打细磨了一周的,各方面都考虑到了,是一份很完整的答卷,刘丽娟也不负所望,流畅的陈述完,没有一点错漏。 第一轮得分还不错,只有陈总那拿了全场最低分,好在沈昱那给的是满分,明晃晃的放水。 第二轮就是疑难提问,教授们提的都是项目落实后可能会出现的问题,这些小组也一起讨论预演过,每个人负责自己相关专业的提问。 教授扶着眼睛问:“你们对蛋糕店这一块的市场前景怎么看?” 唐元元起身,她这段时间跑过不少蛋糕店,对这一块的数字分析很清晰:“蛋糕在国内好属于新兴产业,目前就沪市的蛋糕市场仅仅开采出了5%,现在的市场环境是求远远大于供,人们在生日之际渴望吃上一块蛋糕,许一个浪漫的生日愿望已经成为潮流,一个生日蛋糕的价格从30元到60元不等,利润率在62%,去年沪市的整个蛋糕店的市场份额是1600万左右……” 各位教授频频点头,显然对这个精准的数字很满意。 陈总尖锐的道:“整个沪市的服装市场去年的市场份额是2.7亿,鞋子的市场是1.8亿,一千万的市场在2.7亿面前,就是在1.8亿面前,太小了吧?” 团队没人站起来,唐元元却细细研究过对手的市场,也查过一些这方面的数据,直接起身道:“陈总,服装和鞋子的市场,去年是2.3亿,鞋子去年的市场额度是1.6亿,增幅分别是17.3%,12.5%,蛋糕去年的市场却只有600万,增长幅度是166.7%,更何况,服装市场细化下来,后面光是托举的服装厂就有317家厂子,批发环节这一块,再是上千户的批发户,三万户的个体经营户,可以窥见,服装长的工人再到个体户,参与人数高达50万以上人口才早就了服装市场。” “但蛋糕的市场不同,截止到目前为止,沪市蛋糕店的工商局在注册店数只有小小的132家店,132家店却做出了1600万的业绩,平均每个店的市场份额都高达121万之多,而每个蛋糕店所配备的人员,基本是两名蛋糕师,四名帮厨,两名店员,周教授,不知道听完我的数字调查,您有没有想让家属开个蛋糕店做副业的打算?” 周教授扶了扶眼镜:“这个数字听起来的确惊人,我心动了。” 沈昱:“听起来,我也很心动。” 毫无疑问,唐元元的这个辩证方向说服了所有人,把服装和鞋子,小吃这一块都给压下去了,成为今天最出彩的答辩者,他们这个项目已经十拿九稳了,连刘丽娟这个组长的风头也盖过去了。 刘丽娟压低声音问:“你查到这些数据,为什么不告诉我?要是用在前面的陈述里,刚才第一轮就能拿到最高分。” 唐元元:“第一轮就是项目的自我陈述,把重心放在抨击对手上就走题了,我也没想到能用上,差蛋糕店数据的时候我顺手多了解一下别的数据,以备不时之需。” 刘丽娟:“我这个人说话有点直,你不要生我气啊,总之大家都是一个团队的,藏私不合适,以后有什么数据要记得及时分享。” 唐元元掀起眼皮,发现这话她是笑着说的,声音也有点俏皮,好像是朋友之间的玩笑。 “不会生气,毕竟,别的组组长没你这么宽容。” 刘丽娟笑笑,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刘丽娟则专心准备第三轮的路演,这依然是组长的活,唐元元后面就没活了,安心等着结果就行。 路演的稿子面对的则是观众席上的师姐师弟们,这有点类似于演讲拉票,也占有一定的分数,稿子照旧是团队之前一起磨合敲定的,刘丽娟的发挥很稳定,票数得的不低,毫无悬念的,唐元元这组进了前三名,另外两个入选的项目都是互联网软件。 李木围着唐元元转了三圈:“我就知道你能行!你的答辩太精彩了。” 唐元元:“不许说了。” 李木知道她不想出风头,就压低了一些声音:“走,吃饭,庆祝庆祝。” 唐元元今年在大一第一学期,许多专业知识其实还落后同组的队员,但她不愿意被人说吃闲饭,占名额,所以这段时间恶补了知识,每天都在食堂对付,当然,复大食堂的饭也很不错,但人总是紧绷忙碌着,就是想要放松放松的。 这种忙碌过后取得成果的感觉很不错,她本人也很放松,就是嫂子什么的听着别扭:“你们别叫我嫂子了,喊我名字就行了,很奇怪。” 李木发话:“听她的。” 唐元元不吃肉,能选择的空间不多,于是选了一家火锅店,唐元元本人话不多,但李木是个话多的,几个小弟也是喜欢侃大山的,唐元元很少见到男生这种幼稚的一面,喝醉酒了抱着路边的石头,觉得不愧是李木的兄弟。 不过还挺搞笑的,她一边涮蔬菜,一边听的发笑。 他们挑的这个位置是在窗边,透明的玻璃落地橱窗,映出人,隔着空气和玻璃,沈昱的目光落在唐元元脸上。 他后头艰涩的滚了一下。 人生第一次,体验到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 他嫉妒这个稚嫩又莽撞的少年。 唐元元吃过饭,一群人又去录像厅看了一场电影,唐元元还挺喜欢周星驰的搞笑片子的,回宿舍的路上被宿管阿姨叫住,原来是小沈总找她。 唐元元认为沈昱是有事,她记得他的手提,拨了电话回去:“小沈总,您好,我是唐元元。” 电话线另一端,沈昱看一眼腕上手表,指针指在九上,不自觉弯起唇。 倒是个好孩子。 “明天有个场合,要你出席一下,司机下午四点去学校接你,可以吗?” 唐元元当然没意见,把话筒换了一边:“您告诉我地址,我自己过去呗。” “司机会准时过去。” “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一阵无声的沉默。 沈昱:其实有事,他想现在就见到她。 疯狂的想见她。 “没有了。” “小沈总,再见。” 唐元元一向都是等沈昱先挂电话,这次,却半天也没有听见“嘟”的挂电话声。 “小沈总?” “再见。” 沈昱摁断了电话。 项目得了奖,接下来就要落实这个项目了,唐元元还挺期待看到这个甜品店成功的。 早早跑去他们开会的活动室,等了一会,人才到齐。 刘丽娟给大家安排分工:“……元元,你去找一个合适的蛋糕师吧?” 唐元元手里已经有人选了:“我有合适的,之前跑市场调研的时候,我就物色过一个师傅,手艺很好。” 刘丽娟:“你这个好,太笼统了,我需要具体的数字,从业时间多久,多大年纪了,之前是在哪家酒店工作的?” 唐元元:“是金色蛋糕店的助理,他已经在蛋糕店工作两年了,他” 刘丽娟打断唐元元:“金色蛋糕店是哪个?我怎么没听过?” 唐元元:“是江湾区那边的一个蛋糕店。” 刘丽娟:“小蛋糕店?” 唐元元点头,才要继续会所,刘丽娟却打断道:“不行,我们这个蛋糕店目标是做成连锁店,小的蛋糕店师傅就算了,还是个助理,这怎么能胜任?最好是宝格丽这种大酒店的西点师傅,这样才有档次,我们必须要保证蛋糕的花色和口感。” 唐元元呛了个咳嗽,宝格丽? 五星级大饭店? “是这样,我们现在只是实验第一个店,我们只是拿了一些数据,真正实操起来,成本利润定价都还不清楚,而且,我们本人都是没有时间参与这个店的盈利的,全部都是陌生人,我个人觉得,第一家店,不适合请这么厉害的人物,还是先开个普通的蛋糕店,先试试水吧?后面的经营策略其实都可以慢慢调整。” 刘丽娟却道:“你要我开那种卖寿桃老爷爷,老奶奶的蛋糕店?那种店要水准没水准,要技术没技术,那么土,我们是复大孵化项目,开那种小店,要是几位老总知道了,不是要笑死?” 唐元元:“我觉得我们这个蛋糕店,应该先把生存放在第一位,上俩就开大店,太冒险了。” 刘丽娟说道:“唐元元,没想到你家里条件那么好,人却这么保守,你自己不都说了吗,蛋糕的利润在62%,那么大的市场份额,怎么可能亏。” 唐元元;“是市场份额是一回事,真正维持” “好了,”刘丽娟打断唐元元的话道:“元元,我是组长,这个项目我是总指挥,你那么土鳖的经营策略就不要说了,你的基础知识还是不够扎实,你完成我的要求就行了,可以吧?” 唐元元:“行,我不参与店定位,不过认识的那个师傅虽然是助理,手艺真的很不错,蛋糕做的也很漂亮,据我所知,他虽然是助理,但是真正的蛋糕都是他做的,我觉得他能胜任,你要不要先看看他的手艺再决定?” 刘丽娟拨了拨头发丝到耳后:“唉,我真是败给你了,不过我挺忙的,江湾区太远了,这店里所有的事我都要过问,你去把他做的蛋糕买回来,我尝尝看吧,别说我不给你机会。” 唐元元:“好,那我现在就去,你们大家也都尝尝吧,我觉得真的不错。” 唐元元出了活动室,都下了一层楼了,忽然想起来,她能不能把朱月一块带过来给刘丽娟见见? 朱月其实早就是正式师傅的水平,可老板就是给她助理的工资,一个月只有170块钱的工资,沪市这个地方,吃喝住宿都贵,她那点工资都花在吃喝上了,一个月段了工资都活不下去,所以也不敢轻易跳槽,所以只能在店里任劳任怨的干。 普通蛋糕店里的那些产品都会做,细节上唐元元觉得,她烤的面包不管是样子还是口味,都要比别的蛋糕店做的好吃。 关键是这孩子实诚,唐元元做市场调查,很多人都不愿意透露店里的真实情况的,她很多时候都自己出钱人家才说,朱月却没要她钱。 而且她虽然想升工资,心里应该是对老板有点不满的,可是她却记得自己做学徒学到这份手艺的情谊,没有懈怠工作,服务也很用心。 人品真的挺好的,唐元元用人,更看重的是人品,只要业务水平合格,她更愿意优先考虑。 真去挖宝格丽的大师傅过来,先不过成本要多高,这个店,到底是她们这群学生的,还是这个大师傅的? 唐元元想到这里,又转了个方向,打算和刘丽娟只会一声,让她当面看看朱月。 “……人家是大小姐吗,有后台,跟我们可不一样,你看,我们大一的时候在干什么?我还在学生或打杂跑腿呢,人家已经被钦点进组了,总之,你就是再不满也忍着,面子上不要跟她过不去。” 隔着薄薄的门,刘丽娟的声音带着一点不屑的嘲笑和不忿。 接话的是同组的张丽:“我倒是没什么,就是你好歹是我们组长,又是副主席,她一个大一的,凭什么反驳你的定位啊?我是为你不值。” 唐元元悄悄转身走了。 早上那股子跃跃欲试的兴奋感忽然消散了大半。 怪没意思的。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她去宝格丽打包了一份精致的蛋糕,又去一个小蛋糕店,买了一块三角蛋糕,吃光,把宝格丽的蛋糕装进去,提到刘丽娟面前:“你看看,她手艺合格吗?” 刘丽娟只是普通的家庭出身,宝格丽这样的五星级酒店当然没去过,当然也没吃过这里的蛋糕。 包装盒子打开,精致漂亮的蛋糕很美丽。 她眼睛亮了一下,用叉子小小尝了一口:“有点太甜了,这种小店的师傅手艺还是不行,张丽已经找到合适的房子了,装修团队我会尽快定下来,你这边要尽快挖好师傅。” 唐元元心里觉得好笑,面上不显:“我知道了,不过,宝格丽那种酒店,师傅的工资很高,你准备要出多少钱?” 刘丽娟:“他们现在的工资要多少钱?” 唐元元摇头,她不清楚。 刘丽娟:“你先问清楚了,我才能决定。” 唐元元点头告辞,走出去两步,又被刘丽娟叫住:“对了,现在大家都要干活,你光是挖人,事情太少了,其他组员肯定不高兴,这样,看装修公司的事,交给你行吗?你先跑个五六家,拿些资料回来,我挑个靠谱的,你会不会觉得辛苦啊?” 刘丽娟笑的像个知心大姐姐,唐元元心里清楚,她其实没法子拒绝。 她要是不干,她就会和所有人散播自己有后台,不干活的事。 然后她后面的事情会越来越少,在这个小组成为供起来的菩萨,就像那些关系户一样。 沈昱给她搭了台子,她要是活成那样,那就是白费了人家的心血。 她应该靠自己,真正让他们心服口服! 打杂其实才是没后台的人才应该先有的社会角色,其实小沈总说的对,大学真是半个社会。 唐元元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没道理自己真的认识沈昱,就应该高人一等,指挥比自己高了几级的学长学姐,谁会真的服气你呢? 别人都是从打杂开始,她也没什么好娇气的,就是回归自己本来应该干的事。 更何况,这种项目,她的普通同学连打杂的参与机会都没有。 她能在项目上署名,应该知足。 她慢慢走了一路,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又活力满满的了。 唐元元,你只是个普通大学生。 你不能骄傲自满,要像谷穗一样低下头,努力扎根。 她也很好奇,刘丽娟到底能把这个店做成什么样子。 听起来会是个很高档的蛋糕店,刘丽娟本人的水平并不差,唐元元也很好奇。 不管她是失败还是成功,自己其实都能获得宝贵的经验不是吗? 沪市的营商环境和玉城并不一样,玉城她的店能顺利做起来,除了胆子大,其实也有一点运气成分在,要是没有厂房夫人,无意间开发了她高档商品这一块的认知,她的店其实利润率不会有那么高。 周薇周丽老实不作假的淳朴性子,玉城人落后的消费观念,都是她成功的因素。 沪市却不一样,这里的商人不管是经验还是理念都是超前的,甚至几代人的积累,竞争对手完全不一样。 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唐元元,努力吧!” 在想通这个道理之前,唐元元其实想过,花5块钱雇个人,随便拿了点资料对付刘丽娟,反正她也不会认真看的。 现在,唐元元却不这么想了。 她不认为从一些资料上就能识别装修公司的好坏,就像她认识朱娟一样,每一行有每一行的门道,她不管做什么都要跟装修公司打交道的。 这看似是在给刘丽娟做事,其实真正的关系是自己的。 于是唐元元放下玉城的一切成就,重新出发,把自己当做一个最普通的普通人,又去跑了几家装修公司,拿了资料回来,像一个下属一样递给刘丽娟。 但是她清楚,总有一天,她会取代刘丽娟。 刘丽娟没想到唐元元能真去做这事,而且每家公司的情况她都能说的头头是道,于是主动问唐元元乘坐什么交通工具,还给她报了路费。 “我们是有资金扶持的人,你这属于公事外出,都是可以报销的,下次记得把凭证留着,这次就算了。” 唐元元觉出一点刘丽娟的厉害之处,她心里就算再讨厌你,也会笑盈盈的跟你说话。 不时的卖一些好吃,更是招揽人心的好手段。 “我知道了,谢谢你。” 刘丽娟:“我一见你就觉得跟你投缘,你就像我亲妹妹,我当然想照顾你。” 唐元元:“谢谢。” 辞别刘丽娟,时间也快走向四点了,唐元元去校门口等车,被司机带到了一个工作室,就有美丽的造型师把她摁在椅子前面做了一套妆造,还要让她换上一套漂亮的裙子。 她怀疑的看着镜子里的人,材质舒服的裙子,头发妆容都打理的很靓丽,像是电影明星,这还是自己吗? “你们会不会是弄错人了?我是要去工作的。” 对方在她手心里塞了一只手包,笑着道:“没错,小沈总是这么吩咐的,这是晚宴的妆造穿搭。” “手包里面是口红和粉扑,要是掉妆了,记得自己补一补。” 晚宴? 这又是什么东西? 唐元元看一眼腕上手表,这一套打扮下来,花了她足足两个小时的时间。 出了化妆间,不知道小沈总什么时候来的,人坐在沙发上,一只腿叠在另一只腿上,后背松弛的靠在沙发背上,优雅又矜贵,听见开门声,转过脖颈看过来。 白炽灯的光点落在镜片上,像是坠了一颗星辰,黑濯石般的眼珠子比平时更亮,落在她身上。 唐元元很少见他这样的眼神,他总是温和的,审视的。 不自然的捏紧了手里的包,一时间被定在原地,垂下的睫毛眨巴。 “该出发了。” 听见他的声音,唐元元迟钝的慢两拍才有所动作,再抬头,沈昱已经率先出了工作室。 唐元元很不习惯高跟鞋,慢吞吞走出去,沈昱正在走廊上吸烟,吸的有点急迫,看起来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唐元元觉得,他今天的心情好像不是太好,车内的空间莫名都有紧绷感。 于是她嘴巴抿成一条线,安静的整理自己的裙摆。 一路沉默。 唐元元以为沈昱不会再开口,他忽然问:“最近在学校过的怎么样?” 唐元元:“特别好。” 莫名的,车内的气压又低了一点,唐元元感觉呼吸有点不顺畅了。 “小沈总,您心情不好吗?” “有点。” “那我能帮您做点什么吗?” “倒是能,”沈昱转着中指的素圈:“我现在想听笑话。” 唐元元自觉是个天生没幽默感的人,就想到昨晚和李木几个兄弟吃饭听到的笑话:“有个朋友,是个男生,喝醉了酒,抱着大石头当成女朋友亲,还被人围观了,有没有很好笑?” 沈昱:“真事?” 唐元元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自己先笑起来,一边点头,“真事,我昨晚吃饭听的真事,笑死我了。” 沈昱没笑。 原本只是暗暗低落的情绪表现在脸上,空气都要凝滞了。 唐元元止住了笑声。 过了一分钟,沈昱忽然又轻笑起来:“是挺好笑。” 唐元元:“……” 这回的目的是一家五星级酒店。 沈昱:“今天,你的工作是我的女伴,替我挡掉不必要的人。” 唐元元:“什么是不必要的人?” 沈昱:“想跟我发展男女关系的人。” 唐元元点头。 沈昱:“知道什么是女伴吗?” 唐元元摇摇头。 沈昱插在裤兜里的臂弯递过来:“挽着,可以吗?” 唐元元在舞会上已经见过那些人是怎么挽着的,点头,一只手伸过他臂弯。 一通到顶的法式纯白大门被服务生打开,眼前衣香鬓影,水晶灯的光华璀璨明亮。 “小沈总。” 一个穿着礼服的妖娆女子扭着腰肢过来,打量的目光落在唐元元身上:“这位是谁啊?” 侍者端着高脚杯过来,沈昱拿了一杯香槟放在唐元元手里,自己也拿了一杯:“我今天的女伴。” 又一位穿西装的男士走过来:“稀奇啊,好久不见小沈总带女伴,过来是大美人。” 唐元元小口尝了一口香槟,甜甜的,很好喝。 沈昱微微侧身,唇在她漂亮的鬓发上轻声提醒:“香槟的后劲大,少喝一点。” 唐元元点头。 沈昱给唐元元一一介绍对方身份,半小时不到,唐元元就收获了一堆名片,都很有来头。 也有好几个漂亮女生缠着沈昱,一会是要约他下午茶的,或者是要约他听音乐会的,唐元元尽责的替他挡人,总是适时的提醒,那个时间段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知不觉,唐元元发现,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可沈昱还在跟人谈论着地皮上的事情,宿舍是十一点的门禁,她觉得应该不至于谈到那么晚,不时吃几块点心,一边听他们的谈话。 等走出酒店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 沈昱的住处和她并不在一个方向上,她提着裙子道:“小沈总,我自己打车吧,不然我要赶不上门禁了。” 沈昱:“上车,不会叫你没地方住。” 沈昱又吩咐司机下班了,自己去了驾驶位置,一路把车开进了他的小洋楼。 唐元元看时间,早就过了门禁的时间了,想起来那间公寓:“小沈总,你这有公寓的钥匙,要不我去那住吧?” “有。” 唐元元跟在他身后,进了小洋楼。 她不知道,走在前面的沈昱眼波力的情绪翻涌,他确信,自己没办法再装了。 他毅然下定勇气,豁然转身,迈进一步,影子倏然罩下来:“钥匙我有,但不打算给你。” “我今晚,不准备让你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85 第81章 这个年代,借宿是很常见的事。 唐元元没有多想,这是她认识的沈昱的第四年,他总是绅士又儒雅。 唐元元第二次见面,就看见林菲儿在追求沈昱,也好几次,看到大美人为了追求沈昱,亲自洗手作羹汤,送到公司,只为追求沈昱。 今天晚上,更是看到,那么多美女,撩拨着头发,轻声细语的想尽办法和沈昱说话。 “明天是还有工作需要我做吗?” 唐元元还稚嫩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像一个听候命令的下属。 沈昱扯了扯领带,转过身,把自己扔进沙发里:“我没有工作安排的时候,就不能见你吗?” 唐元元理解,他心情不好吗。 “当然可以,您也可以把我当朋友。”她拖鞋高跟鞋,这东西好挤脚,她很难受,反正地板很干净,她就光着脚走进来:“您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如果愿意,可以跟我说说。” “我有一件很不开心的事,心情的确很糟糕,前所未有的糟糕,让我开心,你可以把它视为工作,也可以看做是朋友间的关心,看你想怎么理解。” 唐元元:“我自然是想把您当做朋友的,问题是,我不会哄人。” “这对我来说,比卖货难。” 沈昱被气笑了。 他是有多失败,掏心掏肺的替她做这么多,她却一点属于男人的意图都看不出来? 目光扫过她白净的足,两侧和足尖上都有勒红的痕迹,眉毛狞起来:“是鞋子不合脚?” 唐元元摇摇头:“应该不是,那种鞋子可能就是这样的。” 沈昱又问:“脚疼吗?” 唐元元是个很能吃苦又能忍疼的,“不疼。” 沈昱:“是我的错了。” 唐元元不在意曲起脚趾,从沙发上起来,“这算什么,您给我的很多,我这辈子都回报不完。” 沈昱:“柜子里有女式拖鞋。” 唐元元:“我现在不太想穿,这样走路很舒服,一会我想穿了会拿。” 沈昱:“这个点阿姨已经下班了,你自己,可以吗?” 唐元元当然没问题,就跟着沈昱上楼看房间。 床上整齐的摆放着衣服,还有睡衣。 沈昱解释说:“早上让阿姨准备的,都是新的,不存在别人用过的事,也没有女生来这里住宿过。” 唐元元:“谢谢。” 窗外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白炽灯落下的光晕如捧纱,轻盈的落在女孩的面上。 他们之间,相隔二十厘米左右的距离,安静的夜色本就带着几分暧昧,女孩身上的体香似有若无的往鼻尖钻。 香槟的后劲灼烧着血液,热,礼服裸露在外面的四肢如雪,嫣红的唇瓣,蓬松垂在雪肩上的发,都勾在心尖上。 让人又痒又冲动。 “你跟我说,谢谢?”沈昱莞尔,喉结滚动,嗓音压出燥郁的笑:“你谢我什么?” 唐元元:“睡衣,还有衣服,谢谢您这么周到。” 她究竟知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可又知道,他在梦里对她做了什么? 他早就烦透了这种对她伪装的日子。 冲动的朝前迈进一步,手缓缓抬起来,落在她的发顶上,脚尖也进了一步,一只脚放进她两足之间。 唐元元身体木然一僵,下意识往后退一步,防备又不解震惊:“……小沈总。” 沈昱的手落空,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手腕,眼睛化作手紧紧擒着她的脸。 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落在他的瞳孔里。 他轻轻叹息一声,手伸过去,落在她发顶上,轻轻拍一下:“早点休息,明天有事和你说。” 说完这句话,去了隔壁,自己的卧室。 唐元元奇怪的摸了摸那个位置,难道他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 总觉得怪怪的。 想不明白她就不想了,与生意无关的事,她大多都不愿意深想。 卸妆,卫生间连护肤品都是备好的,还是大牌子,退下礼服,进了淋浴间。 隔壁的主卧室,沈昱也把自己扔进水龙头下面,任由睡眠滑过阴郁的脸。 他心动了很久的女孩子就在隔壁。 他有旖旎的心思,女孩却没有,视他为贵人,长者,信任,尊重。 他要怎么说自己那些龌龊心思? 他对她的念,早就如此刻一样,高高涨满。 她又会怎么选择?是像对陈总一样避之不及,切断和他的所有联系,还是会奔向那个小朋友的怀抱? 他什么事都能算到,能看透一切人,唯独这件事,竟然一点把握都没有了。 他竟然*有点怕。 于是一直藏,压,如同一只缩头乌龟,想着,也许应该等她大一点,再大一点。 其实她早就是个真正的女孩了,这个年纪的大学生,都在找另一半了。 她应该对李木没有那种心思的,不过是个挡箭牌,可他不敢赌,怕他们弄假成真。 他嫉妒。 一点也不想看见李木围着她了。 她只能属于自己。 * 唐元元一夜无梦,和平常一样醒过来,看见沈昱的房门还关着,估计他还睡着,自己悄无声息下了楼。 厨房里,有阿姨在忙碌早饭,唐元元就去园子里转一圈,毛球正跑的撒花,她喂了它一会狗粮,又去花房里看了一会花。 以前唐家也有花,是一盆不需要人伺候的仙人掌,开花的时候她妈总会看。 她妈大概也是喜欢花的。 唐元元决定,等自己在沪市这边买了房子,她也要买这种带院子的,她自己是没心情打理的,也不知道雇人打理贵不贵。 她只喜欢欣赏,这对她来说跟吃饭是一样的,能花钱买到美食当然很享受,但是如果要她自己做,红薯粥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她可以完全不挑剔。 种花也是一样的,不喜欢自己动手,能浇点水都是极限了。 生意和学习以外的事情,她都不愿意多花时间。 她花了那么多努力走出来,就是为了摆脱家务远离厨房,更不可能去跟土打交道。 唐元元从地上起来,转过头,发现沈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正在花房外面,隔着一道玻璃看花,不知道为什么,却没进来。 唐元元走出去:“小沈总,您今天的心情好点了没?” 沈昱:“不好。” 唐元元头疼的揉揉额角,又听见沈昱补充了一句:“比昨天还糟糕。” 唐元元:“……要不您看看周星驰?” 沈昱:“我对周星驰不感兴趣。”只对你有兴趣。 唐元元摸摸脑袋,就听见沈昱道:“先来吃饭,一会跟我去个地方。” 唐元元还挺喜欢沈昱这的牛奶和菠萝包的,目的地是一个跑马厂,唐元元还没骑过马,换上骑装,“骑马没什么好玩的,我能不能选择只走路啊?这东西,要是摔下来,我怕自己腿断了。” 沈昱牵着马绳:“有我在,不会让你断腿,上来。” 唐元元诧异:“你要给我牵马绳?” 沈昱问:“有问题?” 小沈总今天怎么怪怪的,不对,他从昨晚就怪怪的,唐元元狗腿的道:“有问题,应该我给你牵马绳才对,哪有老板给员工牵马绳的,我没那么狗胆做这种梦。” 沈昱:“那你今天做一回。” 唐元元当然不敢做这么逾矩的事,手一指:“那边好漂亮,我去看看枫叶。” 她抬腿进就想往那边跑,沈昱却提前猜到了她的心思,一个箭步,拦住她的腰肢:“我不介意自己抱你上去。” 陌生的男性气息钻进鼻腔,是洁净感的苦橙叶,柠檬前调。 禁锢在腰肢上的手宽大有力,要把她腰勒断了,她挣脱不开,身子朝后仰。 “小沈总——” 男人的喉结滚了一下,压出的声音低沉,又重复了一遍:“你自己上去,还是我抱你上去?嗯?” 唐元元的手紧张的攥起:“我自己上去。” 禁锢在腰肢上的手放开,唐元元眼睛飘忽的乱转,机械的转过身,踩着马磴子往上爬。 她没骑过马,不知道靴子要放进镫子里,垂在马两边。 感觉到脚一轻,她垂下眼皮,看见,男人修长的手指拖着她的靴子后跟,放进马磴子里。 小沈总到底在干什么呀? 他这样的人,连双袜子都没洗过,总是别人伺候他吧? 她赶忙握紧了缰绳,把另一只靴子伸进马镫里。 沈昱牵着马绳,慢吞吞往林子里牵。 真是秋天的好风景,枫叶飘红,金黄残叶落地,秋风微凉。 唐元元却没工夫欣赏,坐在高高的马背上,打量沈昱。 他的五官如刀裁,线条利落,俊美的像是漫画的线条勾勒出来的。 唐元元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这个人常年都是这个情绪,偶尔笑一笑也是很儒雅冷静的,克制的像是漫画里的人,根本看不透。 她此刻也看不透。 沈昱的行为也太诡异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唐元元注意到,别人不会骑马,都是教练牵马绳。 沈昱此刻就像那些教练服务于贵客,额上走出细密的汗。 沈昱:“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很好玩?” 唐元元的感觉很不好,不止不好玩,这简直是惊吓! 她趴下来,抱着马脖子:“小沈总,我要是什么事没做好,您直接说行吗?”不用这么折磨她吧? 沈昱看她一会,没好气的扔了缰绳,爬上个小土坡,掏出来一支烟吸起来。 唐元元从马上下来,把马先拴到树上,这才踩着土爬上土坡去。 “小沈总,您到底怎么了呀?” 沈昱修长的指尖夹着烟头,光点烧到指尖才迟钝的反应过来手里还夹着烟,扔到地上,踩灭。 他的意图还不够明显吗? 他迟早要给她气死。 “唐元元,一向都是女人追我,还没有任何女人,让我花过这样的心思,也没有人拒绝过我。” 唐元元一脸茫然,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啊? 一品又品出来一点信息,合着您是情场受挫了? 谁挫了你,你找谁去啊,这样很吓人好不好。 难道是觉得没脸? 好像男人都这样,李木也是这个德行,没女朋友没面子,自己又不愿意去追个合眼的,还要拉她装做是有女朋友的人。 唐元元以为,李木这样幼稚的人才在乎这些,没想到小沈总这么成熟,竟然也这么拉不下面子? “小沈总,追女孩子,被拒绝是很正常的,您就多花点时间和心思就好了嘛。” 沈昱转着中指上的素圈:“那你觉得,我能追到吗?” 唐元元:“你们这些男女之事我不懂,您还是问问懂的人吧,我还是擅长卖货。” 沈昱:“你那个小朋友的兄弟不是都喊你嫂子了?怎么你没谈恋爱吗?” 唐元元抓了抓头发,原来根在这。 他以为自己懂谈恋爱啊? “没谈恋爱,假的,我需要个挡箭牌,他绝对,没有对象是件很丢脸的事,我们俩一拍即合,彼此都省事。” 原来,他也要靠骗。 沈昱内心忽然平衡多了。 “谎言撒的久了,别人都当真了,”沈昱说道:“你就愿意为了个挡箭牌,为了他的面子,搭上自己的名声?” 唐元元无所谓:“我对嫁人什么的没兴趣,不在乎这个,我们俩都省事,挺好的。” 沈昱一时间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他已经认定她,她却从未想过,将他放入生活里。 “以前,我也像你这么想,觉得,男人,最重要的是事业,另一半温柔知性,家世相当,能一辈子相互扶持就好。” “我不用在意她是谁,只需要她符合世俗的要求,美丽大方,门当户对,能稳住家庭后方,担起一个女主人该有的责任。” “于是,我在该成婚的年纪按部就班,相亲,订婚,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想过最普通的日子。” “可我在订婚的当天,都在公司处理公务,规划着联姻如何利益最大化。” “她遇险那一刻,我以为她要死了,那一刻我陷入恐慌,心脏都要停了。” “等她醒来的过程我想了很多,我终于确定自己的下半辈子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婚姻不是跟谁过都行,她是我唯一想要。” “我听她哭心会碎,看她被人欺负会恼怒,连跟她说话吃饭都是一种幸福,我想天天见她,跟她男欢女爱,想到要跟她过一辈子,我会期待,欢喜。” “唐小姐,你没尝过男欢女孩,你怎么知道,你不喜欢?” 唐元元:“我不需要尝,我就是知道。” “你过来。” “上马。” 沈昱解开马绳,他气场太强了,直觉告诉唐元,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惹他,于是踩着马瞪子上马。 却没想到,她这边才骑上去,男人利索的翻身上马,两只手从她身侧穿出来,完全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吁”一声,马儿像是离弦的箭蹿了出去。 只听见风声灌在耳边,衣服被风鼓起来,冲出去的速度太快了,唐元元闭上眼睛尖叫,过了一会,感觉到马平稳规矩的骑在小道上,所过之处,红叶漫天,层林尽染。 一开始她觉得很恐怖,可睁开眼睛,发现这样的景色是那样的美,她开始觉得兴奋,甚至觉得还可以再快一点。 就在这个时侯,马儿忽然从小道往山坡上去,前面可是个沟壑。 “小沈总!” 她紧张的偏头,心跳要快成鼓点一般:“停,停下来!让马停下来!” 男人的脸在身侧,英眉往下微微眯一点:“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你睁开眼睛看!” 那马腾空跃起,越过沟壑,稳稳落在另一边小山坡上,风扬起她的发丝,落地的一瞬间,肾上腺素飙升。 刺激无比! 男人握紧了掌心的一双汗湿的小手,“你看,你刚才说骑马不好玩。” “现在还这么觉得吗?” “我只是告诉你,有些事,自己尝试过才知道喜不喜欢。” “天下的男人不是都像你爸那款,因为你爸那种人,强行把自己活成一座孤城,是一件蠢事。” 说完这句话,沈昱松开她的手,踩着马蹬下了马。 唐元元刚想踩着马蹬下来,结果,男人抬头道:“你给我坐好!” 唐元元唇瓣抿成一条线,只好把脚缩了回来。 他没有再说话,牵起缰绳,慢悠悠牵着马走下小山坡,一路牵回了马场。 沈昱遇到了熟人。 唐元元没见过的一个大美人! 对方还没说话,目光在打量完唐元元,马,以及沈昱手里的缰绳之后,眼眶突然就红了,存着眼泪,再开口的一瞬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就是你心爱的女孩子?”她哽咽着:“你还给她牵马?” 唐元元一口空气呛在胸腔里,“不” “是的。” 沈昱抢在她前面说,目光一偏,眼睛牢牢盯着她,温柔的要化出来水:“她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人。” 唐元元从马上下来,挨着马脖子躲在另一边,你们之间的事,扯我干什么呀? “以前,你连逛街都是让助手陪我。” 漂亮的女孩幽怨的控诉,唐元元就明白了,这位就是小沈总前头那位都订了婚的未婚妻啊。 “你不喜欢逛街,我知道,所以我从来不怨,”女孩说道:“可你分明也待我那么好,一千万的钻石,我看一眼你就给我买,你会细心的让助手陪我逛街拎包,再忙每周六都会空出来陪我吃饭,你会尊敬我dad.妈咪,连我弟弟都能耐心调教。” “你对我那么好,我们之间明明很和谐,连口角都不曾发生过,为什么忽然就说不爱了?为什么都分手了,你还要给我家让利那么大的生意?” 唐元元:“!” 太无情了吧! 唐元元默默为美女同情了一把,蹲到地上,短着腿像个小矮人一样贴着地面走路,你们都的纠葛就自己扯吧,希望这样沈昱就注意不到她。 “宋小姐,那只是一个男人,应该为自己的妻子做的,跟爱无关。”跟她本人无关,只是他身为准未婚夫对自己的标准。 “唐元元,回来!” 蹲在地上的唐元元:“……” 我这样你都看的到? 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只能从上起来。 “过来!”沈昱命令。 唐元元扯着尴尬的笑,迈着极为细小的步子,小半步小半步的走,速度比起乌龟也差不多了。 沈昱大步流量,伸长胳膊把人拽过来,手臂穿过后背,落在她腰肢上,身子侧过去,这样像是把人笼在怀里:“抱歉,宋小姐,是以前的我太过自负,对情爱不屑一顾,上天才给我这个报应,我已经向自己妥协,比起利益,我更想和心爱之人在一起。” “你早些放下过去,会找到真心的另一半。” 大美女目光落在唐元元身上,自己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漾起一个温婉又凄楚的美丽笑容:“原来,你就是那个幸运儿。” “沈昱真的是个特别,特别好的男人,希望你珍惜他。” 说完这句话,美女微微颔首,挺直肩膀,落落大方的走了。 唐元元从沈昱怀里走出来,看着脚尖,心里默念,挡箭牌,对,一定是挡箭牌! 就像她利用李木那样。 多好的大美人啊,她就心动了,哭起来的样子就那样美丽温柔,她要是个男人她都愿意娶啊。 沈昱可真狠心啊。 对,狠心的男人。 她盯着鞋尖一路跟在身后,走到车边,沈昱已经打开了车门,人站在车门边,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忘本了,都没给老板开车门。 “小沈总,怎么能让您给我您未婚妻挺漂亮的,我觉得跟您特别般” “你敢再说一句?” 唐元元怀疑,她要是再敢说一句,沈昱能给她掐死,麻溜的滚进了车里。 命重要,命重要。 她躲进车里一角,全程扭着脖子看向窗外。 她现在只想回宿舍! 可是,沈昱的车开的很快,一张脸绷着,于是她全当自己是个哑巴,不去触那个霉头。 已经是午饭时间,车子停在一间饭店门口。 沈昱打开车门,就站在车门边上,显然是在等着她下去。 唐元元有种想从另一边滚下去的想法,但在沈昱堪比死亡注视一般的眼神下,只好把脚放到地上,人出来。 很气弱的声音问:“老,老板,我能不吃饭吗?” 沈昱:“你觉得呢?” 唐元元狗腿的跟在后面,慢吞吞的跟着碎碎念:“不能回去就不能回去嘛,干嘛这么凶啊,你拿我当挡箭牌,我还没生气,你先生气了?这人是有精神分裂吗?以前看着脾气挺好的,怎么这么凶啊?奇怪,他是怎么做到,明明声音很小,就是给人感觉他很生气的?” 沈昱回头:“你在说什么?” 唐元元扯了个笑:“我,我在说,老板长命百岁,财源广进。” 沈昱上下看她一眼,“唐小姐,你是知道怎么气人的。” 唐元元心虚的避开他的视线。 松茸汤上来,唐元元狗腿的打算给老板盛汤,汤勺却被沈昱拿了过去,他盛了一碗,搁在唐元元面前,松茸和唯一的一块,切了6400刀的豆腐花朵都飘在汤碗里。 唐元元:“老板,我是您的下属,这些粗活,应该我来干,就像拿我当挡箭牌一样,没关系,您尽管使唤,都是我的职责。” 她没敢抬头说话,垂着脑袋,欲换沈昱面前的那碗松茸汤过来。 手腕却被男人抓住,他紧紧扣在手心里,一个字一个字的道: “唐小姐,你听清楚了,这里没有老板员工,也没有上下级。” “只有两个青春正好的妙龄男女。” “我,在追求你。” 第82章 唐元元抽回自己的手,还是把汤换了回来。 这个事情太吓人了,她企图让沈昱收回自己的话,把这件事情模糊过去:“小沈总,您就不要跟我开玩笑了,我就想打工。” 只是,沈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戳破这件事。 “在我的人生里,从没有比这一刻再认真的时候。” 唐元元慌张端在嘴边的松茸汤一口呛出来,她感觉都呛到了鼻子里,很难受,呛了很长一会才停下来。 “我现在饿的厉害,我们先吃饭,不说这件事,行吗?” 沉默了一小会。 沈昱同意:“好。” 沈昱和韩硕不同,唐元元可以随意对待,他是自己的贵人,给过她很多机会,最重要的是,他的财力太雄厚了。 不管从哪一点上,唐元元都不能轻易处置这件事。 借着吃饭这个时间,她要好好想清楚。 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愿意跟沈昱撕破脸的。 唐元元一边慢吞吞吃饭,一边思考,这使得她吃的饭菜吃的比平时都多,倒是从来冷静的沈昱没什么胃口。 唐元元的表情太过冷静自持,一点表白的惊喜都没有,这使得他担心,这是不是最后的午餐? 美味的菜肴吃在嘴里,形同嚼蜡,吃了一餐人生中最长的饭。 唐元元总算放下了碗筷:“我该回学校了。” 沈昱看了一下腕上手表,这个时候才十二点半:“除了这个,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这件事,其实能不谈就不谈,唐元元一点都不想谈。 嘴巴抿成一条线。 以沈昱的智商,不会看不出来,她这是在拒绝。 沈昱当然看出来,可汉语文化博大精深,沉默本身就能解读成两种意思,否认,默认。 沈昱愿意读成后者。 他承认,这样有些无耻,可他和唐元元其实都是一类性子,行动派。 他愿意冒着失败的风险前进,也不愿意在注定会失败的原地踏步。 “你不否认,我就当你是默认,答应了我的告白,我可以理解为,现在你是我的女朋友了吗?” 唐元元:“小沈总,在我心里,您一直是一位绅士,不会做强迫,无赖这种事。” 这里是很私密的包厢,服务员在沈昱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把人叫了出去。 “如果我尊重你的意见,你会答应我,做我的恋人吗?” 唐元元原本并不想直白的拒绝,可现在,只能这样选择:“不能。” 沈昱:“那我就不能做一个绅士了。” 唐元元:“所以,你的告白,我不能拒绝?” 沈昱:“不能,但我不会强迫你。” 唐元元不由得严肃起来:“您不觉得您这话很矛盾吗?不强迫我,却又不不允许我拒绝您。” 沈昱直白的道:“我说的不强迫,是指在你真正爱上我之前,我不会碰你,你的人身安全是自由的。” “不允许你拒绝我的告白,是因为,我不能接受你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扮演情侣,不止是我,天下任何一个男人也做不到这么大度。” 唐元元本来想说自己没有跟男人眉来眼去,但话到嘴边她又改主意了。 凭什么? 凭什么她要以他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冰清玉洁,固守男女大防? 他又不是她什么人。 他越这么说,她越有逆反心理。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希望你不要骗我,可以吗?” 沈昱说:“关于撒谎这点,你可以放心,我永远都不会骗你。” 唐元元:“你从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想法的?” 沈昱轻笑:“什么这样的想法?哪样的想法?” 唐元元知道他是故意的,绷着一张脸,“你知道的,不要给我装。” 沈昱:“好,不逗你了,是你倒在我怀里的时候。” 唐元元:“在这之前,礼品箱,让我处理库存,是因为你的心思,故意给我的诱饵?” 沈昱:“如果我是个淫徒,你肯定不在择选之列,最初很简单,只是欣赏。” 也就是说,最初的想法很纯粹,就是一点恻影之心,再结合他对宋小姐有愧来看,最唐元元稍微放心一点。 这代表,沈昱这个人的底线还算高。 跟人相处,就是和这个人品性的最低处相处,底线高就好办,要是那种没有底线的才可怕,他会肆无忌惮坏你的事。 唐元元:“要是我不答应你,你会对我赶尽杀绝吗?” 沈昱思考了一会才说:“这个问题,我自己也不知道。” 唐元元的心沉下去:“听起来更像是威胁,你还说不会逼迫我,你就是在逼迫我。” 沈昱:“这话又回到了刚才那个问题,如果我任由你决定,你只会说,我对你没意思,那我注定得不到你,我又图什么,图你给我发一张好人卡吗?” “唐小姐,是什么给你的错觉,我真是个好人?” “好人活在七点档新闻联播,或许符合大部分普通人的思想里,但是,绝对货不在商场里。” “这世上,没有不沾血的将军,如果我是个好说话的好人,我早就死在沙滩上,被前后浪夹击死了。” “我想要什么,只会想尽办法,用尽一切手段。” “对你,也是如此。” 唐元元:“小沈总,我不得不承认,您很能诡辩,但这不妨碍你的行为很不光彩,你这样,我没办法跟你处对象。” 沈昱:“按照我平常的行事风格,在你婉拒的时候我就应该揭过这件事,永远不再提,消散的转身,换做是任何另一个女性,我都是会这么做,可偏偏是你,我放不下。” “我不说不知道,是因为我自己都不确定,如果看到你和别人相亲相爱,我能做出什么事,光是设想我已经很痛苦。” 唐元元:“我对您并无男女之情,您也不会强迫我,您自己觉得这样有意义吗?” 沈昱:“有,意义很重大。” “于我而言,是一个开始,后面,能不能让你爱上我是我的本事,要是不能,算我废物。” 唐元元:“如果我一直不能爱上你,这段关系总该有一个结束吧?” 沈昱:“要么你爱上我,要么我认输。” 唐元元:“认输并不可耻,算是迷途知返,我劝您越早越好。” 沈昱:“如果你真的这么信心满满,也没什么好怕的,不是吗?” 唐元元:“我现在要回学校。” 沈昱:“当然可以,我这就送你回去。” 唐元元心里很不爽,所以故意气他:“我在学校是有男朋友的人,就算在外人看来你是我亲戚,也不好频繁出现在学校,我想自己回去。” 沈昱:“你别忘了,你跟李木是假的,现在跟我才是真的,你有义务结束你那段假关系。” 唐元元:“那是你单方面的认为,我不觉得我们之间不会存在真关系,最后一定是你认输。” 这件事,表面上看是唐元元害怕沈昱的威胁,但沈昱自己清楚,真正怕的那一个是自己。 他也怕把唐元元给惹急了。 今天的每一个字,他都是斟字酌句。 他才是那个费尽心机,小心翼翼的人。 他重新给她一个大哥大:“我作为男士,我退一步,你可以暂时不公布,这个你拿着,每天晚上十点,我都要听见你的声音,每个周六分一天时间给我。” 要是拿了这东西,自己的任何行踪他都会了如指掌,唐元元当然不想要:“学校有公共电话,我会准时给你打。” “小沈总还对周六还真是偏爱,前任是周六吃饭,我也要再周六陪你,怎么周六是你的放松日吗?” 沈昱:“我是西方教育长大的,工作和生活分的开,你要是介意,改成周日也行,我都可以。” 唐元元并不想激怒沈昱:“那还是周六吧。” 沈昱真心的道:“元元,你能这么选,我很高兴。” “小沈总,希望你记得,”唐元元:“我们之间是假的,所以,我希望你继续称呼我为唐小姐。” 沈昱听出了一点压不住的愤懑情绪,“好,唐小姐,听起来,你很不高兴。” 唐元元:“我不觉得我该有高兴的地方。” 沈昱没计较这件事,绅士的选择让着她,打开车门,“就算你要自己回去,这里没办法打车,也没有地铁,我送你去地铁站总可以吧?” 唐元元也没有别的选择,没道理,沈昱做了过分的事,开车豪车,自己累的要死辛苦去打车吧? 他愿意就让他当司机,没道理亏待自己。 唐元元直接上了后座,闭上眼睛睡觉,意思是,她拒绝再沟通。 沈昱从后视镜里看了好几眼,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默默开了一会车,看到一片漂亮的稻田,车子拐了出去,停在田埂上,自己先下了车,点燃了一根烟。 唐元元睁开眼睛,也选择下车。 “为什么停下来?” 沈昱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白色的烟雾散在风里:“我在想,我能做点什么,让你不那么生气。” 唐元元:“您不逼我跟您谈恋爱就可以了。” 沈昱苦涩一笑:“你以为,我不想吗?” “等一个人,很辛苦,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爱自己的人,更艰难。” “唐小姐,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勉强自己。” “让你不高兴,我很抱歉。” 沈昱眉眼间的苦涩不是假的,但唐元元还是完全理解不了。 地铁车厢里,也有几个小情侣靠在一起腻歪,女生的板鞋鞋带开了,男生蹲下来给她系,女生幸福的眼睛弯弯,唐元元只觉得无趣。 自己系也不费什么事,为什么男生系就要很感动? 无一例外,腻歪中的女孩子都很可爱温柔,李木总说她不像个女人,唐元元自己觉得也是。 她骨子里更像个男人。 沈昱放着温柔美丽,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未婚妻不要,这眼光……真是一言难尽。 出了地铁站,她去买了个冰棍慢吞吞坐在路边吃。 说实话,听沈昱跟她表白,她的第一反应是,学校的资源会不会没了? 她已经不是三年前一天卖20块钱凉粉都很高兴的小女孩了。 她已经习惯了沈昱的资源,那是另一个世界,现在要是被抽走,她会很难受。 她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没想过嫁人,更没想过什么守贞,但这种被胁迫的滋味她不喜欢。 好在沈昱底线还挺高,愿意给她一定程度上的尊重,那么可以说明,他们的约会,无非也就是吃饭看电影这些。 或许,沈昱还能给她更多的资源,那是不是代表,她很快也可以成为真正的有钱人?算起来,其实她的付出很小。 至于沈昱会不会受伤,不在她的考虑范围,是他自己强行要求一份感情的,而她也跟他说明白了,自己不会爱上他。 前提是,她以后真的能顺利分手。 今天错了,她应该跟沈昱设定一个时长。 她一定会早日成为真正的有钱人,获得自由。 想通了这一点,唐元元也不纠结了,大步往学校去。 刚进校园,就遇上了韩硕。 韩硕还是笑着跟她打招呼:“唐元元,你刚从外面回来吗?” 看着韩硕俊美的外型,一瞬间,她忽然起了一个主意,沈昱不是说接受不了她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吗? 要是她玩了男人,他会不会立刻就放弃自己?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她直白的问:“韩硕,你还喜欢我吗?” 韩硕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眼睛亮亮的,很期待的眼神:“你是和那个小痞子分手了?我当然还喜欢你,为你,单着呢。” 他竟然说李木是小痞子,唐元元忽然就没兴趣了。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是李木名义上的女朋友呢,要真做出这种事,他会很没面子的。 更何况,要是韩硕当真了,她也不好收场。 “你想多了,就是觉得,你应该过自己的日子,再见。” 周末宿舍有的同学会回家,有的会结伴出去玩,夜不归宿都很正常,唐元元随便说自己去看亲戚了,也没有人问,倒是舍友说,李木来找了自己两趟,唐元元给他回了个电话,就去了图书馆。 晚上十点,她准时给沈昱去了个电话,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你好,小沈总。” 沈昱握着大哥大,这一天烦闷的心情一冲而散。 他忽然觉得,这个险,冒的对了。 忍不住轻笑一声:“一下午,一晚上,都在做什么?” 唐元元拿着话筒换了个方向:“图书馆,需要详细到我吃了什么都跟你说吗?” 沈昱:“你要是愿意说,我很乐意听。” 唐元元却不愿意说了,她本来也只是当个任务,打的很不情愿:“我累了,要回宿舍睡觉。” 沈昱知道她别扭,没见过谁给男朋友打电话这么硬邦邦的,充满了不得不上班的火药味:“听到你的声音,我很高兴。” “我今天终于能光明正大,和你说晚安。” 电话另一端,传来的是嘟的挂电话声。 唐元元没和他说晚安。 沈昱好笑的摸了摸鼻子,脾气变大了。 搁在以前,都是他先挂电话,但敢发脾气是好事。 她是不是不惧他了? 周一唐元元的课很满,傍晚还要抽空去参加小组会议,刘丽娟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度,商铺已经租好了,就在学校对面一排,装修公司也订了下来,又一个个核实大家的工作落实情况,“……挖点心师傅这件事进展怎么样了?” 唐元元:“我明天下午课少,再去问这件事。” 刘丽娟有点不满意,*不过还是笑盈盈的道:“大小姐,知道您细皮嫩肉的,不擅长跑腿,但这个事也很急,对方辞职总要时间的。” 唐元元当然不是故意拖着这件事,而是不看好上来就招五星级大厨师这件事,所以并不想把这件事揽在身上。 她更想甩出去。 “挖人这个事情我没经验,我给你跑跑腿还行,要不,我们一起去吧,我张不了嘴。” 刘丽娟:“大小姐,你可真是富贵命啊,行,明天我们一起去。” 宝格丽她还没去过呢,反正可以报销,去见识见识,她很乐意。 刘丽娟已经大三,她的课业不多,现在实习履历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第二天下午就和唐元元一起去了宝格丽。 这里的装修比外表更繁华,刘丽娟甚至不知道怎么点单,好在唐元元熟悉的点单,她就默不作声旁观。 蛋糕很快上来,唐元元点的就是上次给刘丽娟吃的那款,她故意这样做的。 刘丽娟目光先是凝了一下,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就明白了。 尴尬的僵了一下,选择揣着明白当糊涂。 “不愧是五星级大师,这蛋糕真好吃。” 唐元元端起一杯水,扯了一个轻淡的笑:“你说的对。” “要我将点心师傅直接叫过来吗?” 刘丽娟也扯起一个笑,不让自己输阵仗:“当然。” 唐元元跟着沈昱出席了太多场合,已经能很淡然的吩咐服务生:“麻烦你,把你们点心师傅叫过来。” 李丽娟暗暗观察,把一切都记在心里,在这里,原来要有客户的姿态的。 唐元元只小口吃着点心,喝汽水。 对面,刘丽娟把这个蛋糕店的版图已经画到全国了:“……未来三年,我们预计在全国开设超过一千家蛋糕店,这其中的利润数以亿计,市场很大,若是你愿意过来,把控产品,工资好说,更重要的是每年都有分红……” 不得不说,复大的高校生,在社会上还是有极高的地位的。 点心师傅叫魏海,今年四十二岁,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好事给高兴到了,很是心动,虽然嘴上说着先考虑一下,唐元元觉得,他应该是想再谈一些条件。 又过了两天,刘丽娟果然宣布,挖人成功。 唐元元问了一下,果然,给的条件很丰厚,底薪一个月就一千块,每年分红要营业额的10%。 唐元元算了一笔账,蛋糕店一个月的房租是两千块,再加上厨师工资,帮工工资,这一个月基础成本就要接近五千块,原材料一个月按照三千算,一个月的营业额做到八千才保本,也就是说,每天前一百多个蛋糕都是成本。 唐元元去宝格丽买了一份蛋糕,坐地铁去找了朱月,“你尝尝看,你能做出来这种的吗?” 朱月小小的尝了一口:“我对它的成分有一些猜测,但蛋糕这个东西,也可以相对自由的添加,我能试试,但是能不能做出来完全一样,我也说不好。” 唐元元:“没关系,你先做试试,我尝尝看。” 朱月一边忙,唐元元一边跟她聊天:“你们店里,正式的蛋糕师,一个月工资是多少?” 朱月:“有600块呢!” 唐元元猜测,魏海在宝格丽的工资,应该是一千多一点。 她还真是花了双倍工资挖的人。 刘丽娟虽然还是学生,但唐元元觉得,她也不是个笨的,营销策划上,就有五星级蛋糕师的噱头,她的定价,也是普通蛋糕店的两倍。 朱月花了一个小时,做出来蛋糕,唐元元尝了一口,感觉味道很接近,外型虽然没有那么华丽,但是也不错…… 朱月说:“我觉得你那个有点过于甜腻了,按照我的观察,我们国人,并不喜欢过于甜腻的,我做的稍微偏淡一些,你觉得行吗?” 唐元元曲着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三下:“朱月,你跟我干吧,我聘你做正式的蛋糕师,给你七百块一个月,行吗?” 朱月当然高兴:“行!” 唐元元决定,在刘丽娟店边上,开一个属于自己的蛋糕店,走平价路线,不过她暂时不好出面,明面上,就让李木做老板。 刘丽娟资金充足,到时候还有营销策划,她的店开在边上,不愁打开知名度,她能占到很多便宜。 李木果然高兴这件事:“我都要闲死了,总不算是有生意做了,当然干!” 唐元元给他几个装修公司的资料,这些事就都交给李木跑腿了,唐元元只在背后做决策,两个人就得每天碰面商定细节,唐元元不想让学校里的人知道这件事,于是俩人约定,晚上都在学校外面一家餐馆碰头。 唐元元自己明面上还是尽心尽力的为这个蛋糕店的项目跑腿,会议一次不落,干活也很卖力。 “小沈总,万教授,你们怎么过来了?” 刘丽娟忽然从座位上起来,唐元元回头,果然看见,沈昱和教授走在一起,他正在看自己。 唐元元就收回视线,今天才周四,根本没到周六约会的日子。 沈昱在唐元元身侧坐下,说道:“来找教授有点事,正好想起来蛋糕店的项目,看看进展。” 唐元元心说,我准备抢你生意,盼着你蛋糕店的项目黄了才好。 刘丽君就讲一堆项目的好话:“装修已经在做了,预计一个月左右完工,我们现在也没闲着,从包装到供应商,怎么营销,我们都在货比三家……” 沈昱满意的点头:“很不错,等蛋糕店营业的时候,我来看看。” 七嘴八舌的,大家客气寒暄,唐元元全程低头,当自己是空气。 脑袋被人点了一下。 她偏头,对上沈昱的脸:“你跟我出来一下,给你带了点东西。” 唐元元只能起身,跟着沈昱出了活动室:“今天才周四,后天才周六。” 沈昱:“我很高兴,你还记得。” 唐元元:“我只是不舍得你的资源,我是个现实的人。” 沈昱:“我突然发现,我很幸运,正好你想要的,我都有。” “尽管用。” 唐元元觉得很没意思,心里说,资源我拿,爱不会有—— 作者有话说:这里男主用了一些策略,再看两章,才能看明白他的意图,不过很快还是被女主甩了,这文感情线占比不多,但女主会一直占主导位置。 第83章 沈昱从后备箱里拿了一个巧克力,看起来是进口的。 唐元元抱在怀里,干巴巴的两个字:“谢谢。” “我可以走了吧?” 沈昱知道她是故意这样气自己的,“唐小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耍小性子的样子,有点可爱?” 唐元元给了他一个有病的眼神,转身走了。 她故意,路过的同学就给人家散巧克力,走了一百米的距离,已经把巧克力都散光了,一颗都没给自己留,然后挑衅的背对着沈昱举了举盒子,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沈昱椅在车门上,摸了摸鼻子,脾气挺大。 郁闷的是,他还是自找的。 唐元元并没有被沈昱的心情影响到,如果说受到影响,就是更激发了她的事业心。 她要在沈昱的眼皮子底下,把这个蛋糕店做大做强。 他以为他能拿捏自己多久? 呵。 刘丽娟选的装修风格是高冷的深色装修风,看起来像是走五星级酒店那种高大风,她觉得自己得选个不一样的。 但具体是什么样的,她自己也没有具体的想法,只知道,想选个让自己一眼看到就觉得惊艳的。 晚上和李木一起吃饭,装修公司出的几个方案她却都不满意。 李木:“这几个都很漂亮啊,你怎么还不满意啊?那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唐元元已经不是第一次到沪市,对着个还不错的高档招待所都震惊的人了。 她想起这桩旧事,忽然额上冒出冷汗。 她和李木,其实都来自小地方,在装修这一块的审美上其实是短板,要是她没见过刘丽娟的装修方案,她应该也会很满意。 她现在再回头审视这桩旧事,忽然意识到,这种无知其实很危险,是你都没有察觉到的另外一种世界,却还在自我满足。 这几种装修其实都已经是烂大街的了,和刘丽娟的方案一对比,难怪她那么有信心。 要想弥补这方面的不足,觉得自己应该先多看。 于是第二天,唐元元乘着公交车,到最繁华的地方,一家一家小铺子查看,重点是蛋糕店。 只是这个时候,大部分普通小店对精致装修这种事的认知也不深,跑了一整天,唐元元也没看到自己想要的类型风格。 晚上又在图书馆找书,只是这会子相机都还是高端产品,更别说这类书籍,更没有。 唐元元只能失望的回宿舍,半路上路过公用电话亭,例行公事的给沈昱回了个电话。 “你好,小沈总。” “今天提前了整整二十分钟,”沈昱修长的手指握着大哥大,贴着耳廓,似乎这样,就能离对面的人近一些:“有种幸运的幸福感。” 唐元元没好气的刺他:“小沈总这么喜欢会说情话,看来宋小姐就是迷恋您这一点,以至于都退婚了还恋恋不忘。” “我没跟她说过情话,”沈昱把大哥大换了个方向,人也在床上翻了个面,深色的睡裤滑上去一点,压在被子上:“只对你一个人说过。” 唐元元:“你猜我信不信?” “听着不像相信的样子,”沈昱说:“很苦恼,我要怎样,你才能相信,我没说过?” 唐元元:“怎样都相信不了。” 沈昱:“看起来,我比窦娥还冤,她还有昭雪的一天,我这辈子没有洗刷的希望了。” 唐元元只是想刺他一句,并没想跟他费时间:“再见。” 沈昱对着电话,轻叹一声,对着盲音的大哥大轻轻一声“再见”。 宿舍里,徐丹丹端着盆,看着唐元元惊奇的道:“我还以为你今晚也不回来呢。” 唐元元放下水杯,“也?” 王梦和徐丹丹相视一笑:“这开了荤的男人,都没自制力,你看姜玲,今晚又让我给她代签名,这星期已经三次了。” 唐元元不解的重复一遍:“开荤?” 王梦惊讶的捂着嘴巴:“不是吧,你和你小男朋友这么纯情啊?你们上周六……” 徐丹丹:“你还真是去亲戚家了?” 唐元元想把毛巾扔给两人脸上:“不然呢!” 气的她端起洗漱用品去卫生间洗漱。 王梦和徐丹丹就更想调侃了,一个凑一边跟过去:“柏拉图啊?” “唐元元,是你保守,还是你小男友还纯情没开窍啊?” “没道理啊,男人之间是谈这个的,还会比呢,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你那小男友不可能不知道。” 唐元元专心刷牙,她跟李木是假的,又没真谈恋爱。 这俩人纯属想多了。 不过,沈昱到底是怎么想的? “男人,谈恋爱,都要那个吗?” 王梦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是吧?你们还真这么纯情啊?” “没想到,你那小男友看的痞痞的,这么有爱呢,绝种好男人啊。” 王梦的话给了唐元元提点,沈昱真的能信守自己的诺言吗? 唐元元自觉,对他的信任已经瓦解,或许,她不该太过相信沈昱。 明天就是周六了,她原本想的是,拖到傍晚露一面走个过场就算了,现在她改主意了。 应该早上去,中午回,晚上才是危险时间段。 于是,唐元元一早吃过饭,就打车去了沈昱的小洋楼。 她穿了最简单的牛仔裤,衬衫,回力鞋,简单梳了个马尾,背了个背包,背包里甚至放了一把水果刀。 一点没打扮。 一个唐元元没见过的中年男人给唐元元开的铁艺大门:“我是先生的管家,您可以叫我华叔。” 唐元元礼貌点头:“你好,华叔。” 华叔英式的礼貌:“先生在花房,我带您过去。” 沈昱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黑色长裤,及膝的胶鞋,蹲在花丛里锄草,玉白的手指上沾了一点碎土。 他挥挥手,示意华叔去拿些果盘过来,这才上下打量一眼唐元元,唇边漾起温和的笑声:“过来了?我以为你要晚上才过来,有点惊喜。吃过早饭没有?” 唐元元不自在的抓紧了背包的肩带:“吃过了,今天要干什么?” 沈昱:“你有什么安排?” 唐元元:“不是你指定的日子?” 沈昱好笑的拿起小铲子:“我指定,就一定要有安排?” 唐元元:“随便你。” 沈昱把小铲子放到一边,拍了拍手上的土,在水龙头下面冲洗干净,用毛巾擦干净水渍,示意唐元元坐下。 他自己在另一边坐下:“说说看,你理解的约会是什么样子的?” 唐元元:“我不知道。” 沈昱:“那你那些同学们呢?” 唐元元:“吃饭,看电影,逛街。” 沈昱:“你对这些感兴趣吗?” 唐元元:“我有没有兴趣重要吗?” “当然重要,”沈昱说:“恋爱也好,夫妻也罢,我认为,核心在于尊重二字,当然应该选择双方都喜欢的事,当然,适量的迁就也是必不可少的。” 唐元元觉得好笑:“尊重,您觉得您尊重我?” 沈昱:“我承认,我逼你跟我恋爱的手段并不光彩,更不尊重。” “那是我没有办法的办法,本质上,我的内心深处是很尊重你的,希望你明白。” 唐元元冷冰冰的道:“小沈总,您太过能诡辩,我说不过您。” 他无奈的轻叹一声,从椅子上起来,“我今天上午的安排是修剪这些花,下午想做什么暂时还没想到,你呢,你想做什么?” 唐元元:“我想回学校。” 沈昱:“你回学校做什么?” 唐元元:“看书,学习,你要尊重我吗?” 沈昱丝毫不怀疑,他但凡敢说可以,唐元元能头也不回的走掉:“我书房里有一些书,你去挑一本,你看书,我锄草,可以吗?” 唐元元原本以为,沈昱安排的约会也是去哪里玩什么的,但看书远比陪他玩来的更能接受:“好。” 沈昱有一个藏书室,里面堪比一个小型的图书馆,唐元元被这些书震惊到,各种类型的书都有。 沈昱问:“你想要看什么类型的?” 唐元元:“最近在忙着蛋糕店的装修,有这方面的书籍吗?” 沈昱就带头走在前面,一边说道:“在装修这一块,国内要落后一些,我在国外的时候,有摄影的习惯,拍了一些代表性的照片,还不错,或许你可以参考一些,还有两本理论上的书,全英文的,有些专业术语,你看着可能会有些费劲。” 唐元元:“没关系,您拿给我看看。” 沈昱把梯子往前推了两下,踩着到最上面一层,拿了三本影集下来,又在下面一层,找了两本英文书。 唐元元自己抱着书,一路回到花房,藤制的椅子上,已经摆上了果盘和柚子茶,漂亮的小蛋糕。 沈昱拿起小铲子,蹲到花丛里锄草修剪花枝了。 唐元元一个人坐在这自在不少,先翻开摄影本,一边吃水果。 沈昱拍照的水平很好,配色构图这些元素唐元元并不懂,但是她一眼就能感受到那种美。 森林里的原木色小木屋,风车,古堡,教堂,精致的酒吧,小小一点的可爱点心。 唐元元被一张童话一样的红墙白瓦房吸引住视线。 她忽然来了灵感,蛋糕就是童话一般的感觉,她要的装修风格也该是这样的。 大片云朵,蓝天的一张极地构图吸引了她的视线。 她的蛋糕店,能不能做一只像云朵的房子呢? 雪腻一般的纯白房子,屋顶刷成蓝色的三角形感觉出来,要那种很亮很亮的海蓝色,这就是一道风景线。 唐元元不知不觉就把三本影集翻完了,外面的整体感有了,连里面的细节都想好了。 再翻看那些专业的装修书籍,她果然显的很吃力。 沈昱这时候也锄完草了,“我帮你翻译?” 用他教的知识,打败他的蛋糕店,唐元元觉得挺好的:“那就麻烦您了。” 沈昱标准的英式嗓音,读起来流畅又好听,讲到一些冷门的知识点,他会停下来跟唐元元解释,“……复古风,或者是极简主义,这两种极具英式风格特色,”他翻开两张代表性的图片,“这种线条简单,配色以深色为主拼接的,就是极简主义,这种有深厚历史感的复古风和它是另一个极端……” 不知不觉,半个上午的时间耗费过去,华叔来提醒,该到用餐时间了。 沈昱问:“就在家里随便吃点,吃完休息半小时,可以吗?” 唐元元当然没意见,她一点也不想朝外面跑。 沈昱在唐元元放下筷子的时候问:“上次的房间,你可以去午休一会,效果更好。” 唐元元不想在这睡觉了,摇摇头:“我不困。” 沈昱用帕子掖了掖唇角,吩咐华叔:“准备下茶具,我煮个茶。” 唐元元对茶叶是不感兴趣。 沈昱说:“你是要做大生意的,华国做生意,人情关系网在两张桌子上,一张是茶桌,一张是酒桌,都是很好用的地方。” “我教你,你好好看着。” 唐元元头一次知道,茶叶原来不是热水玻璃杯泡一泡就完事,还可以用这么多小工具。 连喝茶的工具都有这么多。 沈昱一一给唐元元介绍:“泡茶,不同的茶叶,要配备不同的茶具,普洱,乌龙,黑茶,老白茶,和紫砂最配,紫砂由紫泥烧制而成,这种特殊的泥土在宜兴,烧制出来的壶是双气孔结构,吸收茶汁很强,使用的久远的茶壶自带茶香,不过紫砂壶讲究一壶侍一茶,否则易串味……” 唐元元喜欢自己未知的事物,听的津津有味。 沈昱修长的骨指捏着紫砂壶小茶杯,将第一杯茶放在唐元元面前:“你尝尝看,跟你以前喝的,有没有不同。” 这种茶汤呈一种清亮的浅黄色,光是闻着,唐元元就感觉到一种清新的香气,像是雨后的树叶被刷新的新亮,又像是嫩草的清香。 唐元元第一次感受到茶香。 难怪自己以前不喜欢,合着是茶叶不对,冲泡的也不对。 沈昱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正好半个小时过去了,“现在,再给你翻译书?” 唐元元点头。 两本书都不厚,三十多页那种,沈昱读完了书:“英文,语感很重要,不能因为考上大学了就放松,要坚持每天都听。” 唐元元点头:“我明白了。” 沈昱看了一下腕上手表,从桌子上起身:“你跟我去一趟书房。” 沈昱走了两步,回头,唐元元却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警惕。 他都给气笑了:“叫你来书房听BBC,你在想什么?” BBC是什么? 唐元元不懂,但她真的很缺这方面的基础知识。 沈昱扭开收音机,一边科普:“BBC是英国最主流权威的新闻媒体,全球最大的广播机构之一,商场最主要的特征是信息差,如果你想要保持在商场的敏锐性,每天准时收听BBC是一项很重要的事情,夏令时时,英国和我们的时差是8小时,冬令时是7小时,现在那边正好是快8点的时间。” 收音机里,沙沙声过后,传来了主持人标准的英式英语。 唐元元竖着耳朵,安静的听,发现她有些句子还是听不懂,他们的英文,好像和磁带里,书上的都不太一样。 沈昱给她解释:“我们国家的英文偏正式,外国人一般都不那么说话,你坚持听,多习惯就好了,这个不急,慢慢来。” 唐元元点点头:“谢谢您,我知道了。” 沈昱:“今天是很愉快的一天,现在,让司机送你回去?” 现在是初冬了,再加上是阴雨天,刚才外面下起了雨,夜色有点上来了,但其实才三点半。 并不晚。 唐元元诧异:“回去?就这样?” 她没听过,谁约会,是上课的! 她几乎上了大半天的课。 沈昱都给气笑了:“真把我当洪水猛兽了?” “唐小姐,希望你明白,我让你跟我谈恋爱,并不是让你来取悦我的。” “这是我理解的恋爱方式,大家日常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后如果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大概也是这样过。” “所以,请把你的心放进肚子里,我不会强迫你,对你做什么。” 不得不说,这话真的是戳在唐元元心坎上了! 要说唐元元最羡慕沈昱的一点,第一是钱财,第二就是他丰厚的知识见识,这是她特别想汲取的。 这跟以前也没区别啊? 为什么非要加个感情向啊 至少,沈昱上次谈话的时候给她的感觉很强势,以为他要做什么。 “你是故意的?”她思考了一下才想明白:“你上次故意把自己说的很恶劣,我对你就有所防备,可现在,你又做回了那个绅士,儒雅,周到,展现我最敬重您的一面。” “这跟我之前预想的约会完全不一样,所以我又对您欣赏了,您是打算这样温水煮青蛙?” “不得不说,您的手段很高明。” “但我,并不会因为这样,就改变想法。” “我还是不愿意。” 沈昱;“一定要把我想的这样糟糕吗?” “我就不能真的是害怕吗?” “还是,你要故意这样说,想让我讨厌你?” 唐元元:“您不觉得,您这样做,对宋小姐很不公平吗?您不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错事吗?” 沈昱:“我从没觉得我那样做对过。” 唐元元感觉跟他说不通了:“我可以跟您提一个要求吗?” 沈昱:“你说。” 唐元元:“我希望那个赌约有个时长,我总不能一直跟你这么不清不楚的。” 沈昱思考了一下,“在你大学毕业之前吧。” 唐元元:“两年,我的极限最长是两年。” 沈昱:“好。” 华叔已经备好了车和伞,唐元元坐上司机的车回学校。 华叔伺候沈昱写字,玉质的镇尺撑开宣纸,压平。 沈昱提着墨笔,写了一个“静”字,默默看了半小时。 华叔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沈昱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从小就是家长嘴里别人家的孩子,没有过叛逆期,学习永远名列前茅,高中的暑假就已经跟在父亲身后学着处理公务,老沈总就没为他操过一点心。 “先生,我很难想象,您竟然能吃上情爱的苦。” 沈昱:“你在心里笑我?” 华叔:“不敢,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个性。” 沈昱自嘲一笑:“大概真是我的报应。” 唐元元用纸笔把自己想要的图样画在本子上,交给李木,因为店面比较小,她又让李木去制定一些尺寸更小的家具,这样贴和外面的装修,整体都是可可爱爱的像蛋糕一样的风格。 李木专门盯着装修,招聘员工这一块,唐元元就让钱婷婷去跑原料供货商这一块,她是个节俭的性子,这方面做的就很细致。 至于唐元元本人,一边忙着小组的面包店,一边上学,空闲的时候还带着朱月跑了几十个蛋糕店,五星级酒店,尝遍了别人店里的甜品,朱月又埋头在出租屋里做了一个月,唐元元总算是订下了店里的主打产品。 这时候蛋糕店的装修几乎也完工了。 唐元元给蛋糕店起名:云朵蜜境。 像极了蛋糕表面的外型,也贴合自己店里的装修。 刘丽娟直接用的英文名,给蛋糕店命名sweet。 云朵蜜境,除了朱月和李木,谁都不知道背后的老板是唐元元,李木又用了一个信得过的兄弟姐姐在店里当店长,所以刘丽娟一点也不知道,云朵蜜境的背后是唐元元。 她对云朵蜜境很不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土包子,开在我边上跟我抢生意,也不看看我们背后都是多大的背景,我看它怎么死。” 张丽附和道:“那肯定的,我们要专业有专业,要资金有资金,我们学校的人,肯定都支持我们自己的项目。” 唐元元心说,不好意思,就是我来和你们抢市场的。 第二天,sweet开店的日子,刘丽娟搞了一个盛大的开业仪式,作为今年初创杯孵化的实体项目,系里好几个教授都很来参加了,几个赞助项目的公司,也来了几个高层,只有沈昱这个大Boss亲自过来剪彩。 唐元元的活是捧喜绸的礼仪,这时候天气已经很冷了,她在旗袍外面套了件羽绒服应酬,假装没看见沈昱过来。 沈昱从车上下来,却在她身侧停下。 “云朵蜜境?” 他镜片后的双眼微微眯起来:“谁开的店?” 第84章 雪腻的白,像云,也像奶油,屋顶中间一块被点上一戳奶油色的浅蓝,连地上这一块台阶都被做成奶油的白。 它像是一块小蛋糕,冰激凌,又有云朵的形态。 油画里走出来的纯色,碰撞上金属色质感的sweet,醒目的像是童话书里的城堡。 谁更吸睛一目了然。 在这一整条街上,它都是最独特的风景。 已经不止沈昱一个人这样问过,教授,同学,驻足的路人都要好奇。 这是一家什么店啊? 可爱。 梦幻。 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尝了。 可现在偏偏还没营业。 唐元元面无表情的说:“我也不太清楚。” “是、吗?”沈昱偏过头,磁性的尾音拖长,充满了怀疑的否定感,一瞬间唐元元都要疑心他会猜到什么,又听见他说:“对竞争对手做背调,也是一项重要因素,你应该关注。” 唐元元放下心:“我记得了。” 刘丽娟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小沈总,您能过来,我太高兴了,您快请进。” 沈昱没移动脚步,略颔首,目光在sweet外面看了一眼,“看起来做的很不错,作为还是在校生的商场新人,很有潜力。” 刘丽娟还是第一次听到沈昱这样的赞扬,眉梢的得意和风光藏不住:“谢谢您的肯定,我太高兴了。” “您请里面,尝尝我们的蛋糕。” 沈昱抬脚,去店里面。 范特助笑着和唐元元打招呼:“好久不见,才几个月的时间,没想到你都搞实习项目了,才大一,不愧是您,唐小姐。” 唐元元有点好奇,范特助知道沈昱对自己的心思吗? “没想到你会和小沈总一块过来,你是一块从总部过来的吗?” 范特助摇摇头:“高档饰品这一块是小沈总自己创业的项目,跟集团没有关系,集团业务我没有涉及,小沈总在总部有专门的秘书。” 难怪,她去沈氏总部的时候,从来没看到过范特助。 听这话的意思,他是才知道自己进入这个孵化项目了。 难道他不知道,这个项目是沈昱点名让她进的? 唐元元斟酌了一下试探的问道:“你最近忙什么呢?” 范特助:“我最近在开拓南边的铂金业务市场,一直在出差,前天才回来,小沈总昨晚才给我的电话,我才知道你都开始进项目实习了。” “走,我带你尝尝我们店的蛋糕。” 唐元元带着范特助进去看一圈,拿起来一块面包,直接放到范特助嘴边,余光注视着沈昱的反应:“尝尝。” 她必须要确定,范特助到底知道不知道,从心底来说,唐元元把范特助当成一个还不错的朋友,要是他早就知道沈昱的心思却不提点一句。 那么他们的友情也就走到尽头了。 这蛋糕店虽然有六十平,但这个空间其实很有限,沈昱果然就注意到这边,目光越过虚空看过来。 唐元元是突然强势把蛋糕放进他嘴里的,范特助还没反应过来,气管了呛了一口气,笑着含住了面包。 他没有看向沈昱的方向。 看来,他的确不知道这件事。 唐元元故意偏头,挑衅的看过去,沈昱撕了一块面包,往嘴里扔进去。 他嚼的很慢慢,下颚线绷的很紧,好像嘴里嚼的不是面包,而是人。 唐元元知道,他生气了。 莫名的,她的心*情就好起来。 又故意的拿起来一块小蛋糕,声音都放细了,“这个是我们店里的招牌,别的地方你都吃不到的,你尝尝看。” 范特助被吓的面包都呛进了鼻子里,用眼睛打量唐元元,这人到底怎么了? 唐元元却像是没感觉到,继续热情的给他介绍蛋糕。 “这块叫做流心沙,里面是用最好的蓝莓果酱做芯,还放了芒果做馅料,特别好吃,你再尝尝?” 她捏着蛋糕举着递过来,一只手伸了过来,从她指尖捏走。 唐元元偏头,沈昱正把那只小块的蛋糕放进嘴里,大口嚼着。 “很甜。” 唐元元恢复了冷冰冰的面容,还朝后退了一步,不说话看。 沈昱却不放过她,微微弯下腰,隔着玻璃,指尖指在另一款蛋糕上:“这款是什么馅料的?” 唐元元也只能说话,冷冰冰的解释。 沈昱朝前迈进一步,目光看着蛋糕,似乎是真的对蛋糕很有兴趣:“那这款呢?” 这个位置本来就靠近墙体的位置了,唐元元只能被迫退到墙角。 她听见沈昱的腹语:“气我?” 唐元元:“这款是草莓酱芯的,里面还配了一些坚果碎。” 沈昱:“你的目的确实达到了,我被你气到了。” 唐元元挑衅的侧过脑袋,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看着他,明晃晃的说明,自己的展示自己的恶劣,那她可太高兴了。 沈昱又朝里面侧了一小步,包容的道:“那怎么办呢?” “我的女朋友,为了气我,去勾引我的助手,为了守护我的宝贝,我只能紧紧守护,寸步不离了。” 唐元元脸上的笑意褪去,“谁是你的宝贝!” 轮到沈昱笑了:“你。” 唐元元:“我们是假的。” “在你看来是假的,”沈昱直起腰身,脚尖转过方向的过程里,把字一个字一个字的清晰送进她耳廓里:“在我心里,你最重要的珍宝。” 声音一闪而逝,如雪熨过耳廓,激起一阵冰凉,沈昱已经轻飘飘的走了,让人怀疑刚才是不是幻觉,可那些回音分明又在耳廓。 有过未婚妻的老男人,果然很会撩拨。 唐元元这局又败了。 就很不甘心。 但明显是不能再明目张胆的勾引范特助了,否则,他就会来撩自己。 气闷! 教授们在讨论云朵蜜境的装修。 “这个装修挺有风格的,很有意大利建筑师Kevin的风格,据我所知,我们建筑系前两年有个学生本科之后去了意大利留学,正是这个流派,看来也是我们复大的作品。” 沈昱嘴脸扯了个笑,目光似有若无的略过唐元元一眼,摘下眼镜,轻轻擦拭并不存在的灰尘:“马教授的眼光独到,没准真是复大学子作品。” 时间指向九点,同学已经拿出来鞭炮挂上,刘丽娟捧了火柴盒过来,沈昱接过,点燃了鞭炮,sweet在一片鞭炮声中正式开业,剪彩。 唐元元直接把范特助送到了车上。 “小沈总,范特助,再见。” 范特助前面的毛都要炸起来了,虽然唐元元好像是在送他和小沈总,可他总感觉,唐元元好像是转成为了送他。 因为她对他眨眼了。 直到关上车门,范特助心有余悸的整了整领带。 沈昱余光把这一切都收进眼底,故意问道:“面色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 “大事,”范特助清了清嗓子:“小沈总,我完了,唐小姐好像对我有那方面的意思,我的腿会不会保不住?” 沈昱白净的手拍在他肩上:“别想太多。” 一整天下来,唐元元看了一下营业额,有1616块,这里面,人工和房租的固定成本有280块,奶油果酱之类的原料成本也有将近400块,利润有九百多块。 刘丽娟激动的宣布这件事,然后大家组队去吃火锅庆祝。 唐元元不想显的不合群,自然也要跟去,火锅店就在旁边,她趁着等菜的功夫出来给沈昱打电话。 “小沈总。” “今天这么早,才九点二十分。” “和同学在外面吃火锅,正好现在有空,吃完我就可以直接回去了。” “回头。” 唐元元转过身,果然,沈昱一只手握着大哥大,初秋的寒风吹起他的羊绒大衣。 唐元元把电话放进电话亭的凹槽里,心说,这脑子是有多不好,大半夜的跑这里来吹冷风。 “您来这干嘛?” “路过,正好来看看某人的女朋友。” 唐元元给他一个白眼:“我要进去吃饭了。” 沈昱:“我请你吃?” 唐元元:“不要,再见。” “拿着。” 手心里,被塞进一只柔软温热的热水袋,唐元元感觉自己冰冻的手心像是握住了太阳,暖流透过冰冻的手心蹿入四肢。 沈昱背对着唐元元,挥挥手,上车干脆利落的走了。 这个热水袋小小的,唐元元的大衣口袋很大,揣进口袋里,别人也看不出来,贴着肚子,更觉得暖和。 刘丽娟高兴的举着酒杯:“今天,我们的业绩完成的非常漂亮!” “让那什么云朵见鬼去吧,我们的蛋糕店肯定可以蒸蒸日上,只要做成连锁店,我们每个人都有原始股!” 几个同学们也是兴奋的眼睛都充了红血丝,大家一个月的生活费才一百块这样,谁都没见过这么多巨款啊! 现在才是5折,第一天就赚了接近一千块,后面要是按照原价卖,那不得一天赚两三千啊。 这个项目,做成连锁店,指日可待。 他们都能跟着,成为有钱人! 张丽:“多亏了组长的高瞻远瞩,这个项目选对了,幸亏没走平价路线,让云朵去死吧。” 唐元元怀疑张丽脑子不好,她每次拍刘丽娟的马屁,都要恶心一下自己。 不提她,是不会拍马屁吗? 刘丽娟本人也很高兴这样的奉承,捂着嘴角,笑的那叫一个开心,笑了好一会,才假装谦虚的说道:“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大家都有份,每个人都为我们这个店尽力了,我作为组长,今天真诚的感谢大家。” 唐元元合群的拿起牛奶。 张丽却是道:“唉,唐元元,这你就不地道了,我们大家都喝酒,你不能一个人喝牛奶。” 唐元元:“那你觉得,我应该喝什么?” 张丽:“和我们一样,喝酒呗。” 唐元元最讨厌被人威胁,张丽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还真把她当软柿子捏了。 于是她不客气的把汽水直接倒在张丽大衣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张丽当然忍不了,“唐元元,你什么意思?” 唐元元:“看你不爽,明白吗?” 张丽:“你家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这是复大,不是你家公司!” 唐元元:“有臭钱就是了不起,我现在能把你踢出项目组,你信不信?” 刘丽娟一看事情闹大了,赶忙在中间打圆场,拉住张丽:“干嘛呢,大家都是小组同事,又是同学,别闹脾气。” 张丽喝了几杯酒,脾气就上来了,当然,本来她就看唐元元不顺眼。 凭什么她家里有钱,就可以指名进来啊? 这一点都不公平。 “我没有闹脾气,是有人仗着家世在欺负人,唐元元,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了不起,还不是靠你爸妈,靠小沈总,你有什么好嘚瑟的,我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唐元元:“今天我就给你上一课。” “会投胎也是一种本事!” “这种本事,还能让你失去公平,踢出项目组呢,我现在就去打电话,让你见识见识。” 这个年代,走后门是一件很可耻的事,可唐元元压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所以她肆无忌惮。 张丽完全没想到,唐元元会说这种话。 她要是被踢出项目组,那后面的事跟她就没关系了,这会子酒都吓醒了,一时间却不知道怎么办。 哇的哭出来,抱着刘丽娟:“组长,你看她,她走后门还不够,她还要欺负我。” 刘丽娟享受张丽的恭维是一件事,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得罪唐元元啊,她毕业了,还想去大公司呢。 心里骂张丽蠢,连她都要笑着和唐元元说话,你一个狗腿子,还想明目张胆欺负人家。 不整你整谁? 心里这样想,当然也不能全这样说出来,张丽要是给唐元元开了,她这个组长的权威也会受到挑衅。 谁还完全服她啊? 只能做这个和事佬,在唐元元迈开步子走出来的一瞬间,她就拉住了唐元元的胳膊:“你别冲动,大家都是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骂她,你别生气了。” 唐元元就是拿张丽立威的,本来也没想找沈昱。 她不高兴的鼓着脸颊,把生气和要冲动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组长,不是我要欺负她,是有人把我当傻子糊弄!” “我是走后台进项目的,可我没拖大家的后腿,你们谁要的数据我没给你们找来?教授答辩的时候,我也没掉链子,装修,原料,材料,这些基础的跑腿活,我一个人干了一半,我没偷过一回懒。” “我唐元元敢对着天说,我配的上这个组员的身份。” “倒是张丽你,这些项目,你跑过一个吗?” 张丽梗着脖子:“我是没跑这些基础的活,你是最后进来的,历来的规矩,最后进来的负责跑腿打杂,再说我也没闲着,我要负责控制成本,这些大方向的事我要和组长一起把控。” 唐元元都给气笑了:“我该干的活干了,能力还配的上,你凭什么处处阴阳我?到处说我坏话,你说过我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吧?” “你不是说我都是靠家里吗,那我今天就做实这件事,让你滚出项目组。” 张丽一张脸都吓的白了。 她要是被点名踢出去,以后简历上不出彩,她以后的起点会差很多! 这会子是真的知道怕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你的,我以后不说你了,求求你,不要告状。” 唐元元冷笑一声:“你现在知道怕了?早去哪了,你还真当我唐元元是泥捏的,任由你欺负?” 张丽抹着眼泪,哪里还敢辩解。 刘丽娟推了推她,把酒杯放进她手心:“大家都是同学,要互相帮助,以后不要搞事了,你快给唐元元赔罪,她大人有大量,肯定会原谅你的。” 张丽照做。 唐元元本来就是仗着沈昱的名头扯大旗,现在张丽被自己整的怕了,她也没必要再僵着。 “我这个人,从小没受过什么委屈,脾气大,但是我也很简单,只要不惹我,我也不会咬人,真把我逼急了,仗势欺人的事,我是不介意做的。” 刘丽娟的笑容有点僵,因为,小组几个同学明显都怕了唐元元看,扯着大道理道:“大家都是同学,以后谁都不要耍心眼子,嘴巴快,大家都好好相处。” 一场庆功宴,有点不太好看的收场。 连续五天,sweet的营业额都不错,高昂的价格,同学们之间都以能买的起sweet的甜品而骄傲,为刘丽娟走路都带着风,小组几个成员更是到处把这件事炫耀。 各个都觉得,他们离功成名就不远了,与之相反的,他们说的最多的就是云朵蜜境死定了。 唐元元却没他们那么乐观,大家5折吃习惯了,以后恢复原价,还能有那么多销量吗? 这中间差的钱太多了。 更何况,她不止一次听顾客说,蛋糕太甜了。 而且,她有细细注意过,有四分之一的顾客,都是一块蛋糕还没吃完就放下勺子走了。 更要命的是,店员和魏海一样,都有点瞧不上普通顾客。 “你们这个蛋糕也太贵了吧,买两块,能打折吗?” 面对顾客的还价,营业员直接翻白眼,一副瞧不上顾客的样子:“不能,我们这是高档蛋糕店,五星级酒店的厨师做出来的,这本来就是打折价。” 唐元元吃饭的时候嘱咐李木:“你让姜红一定要把店员培训好,不管客户买的起,买不起,千万要微笑服务,不能存在瞧不起人的情况。” 姜红就是她们聘用的店长。 李木:“你就放心吧,都按照你的意思,培训了一个月了,绝对不会泛这种错误。” 唐元元想了想道:“也不能全部指望她们自觉,这样,你弄个投诉信箱,凡是有人投诉服务态度不好的,超过三次,扣50块奖金。” 李木:“没问题,不过我有个问题,为什么你这么怕别人知道这个店啊?咱们既然已经把店开起来了,大不了你退出那什么劳什子小组呗,你我以后都是要自己当老板的人,也不在乎这个,干嘛搞这么偷偷摸摸的?” 唐元元不好说沈昱。 她把李木去给沈昱揍一顿,惹出更麻烦的事。 她要悄无声息的做好这个店,以后谁也威胁不到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次日,周六,又是约会的日子。 说是约会,其实一点也不像,沈昱照旧侍弄他的花草,唐元元自如的会把作业带过来写,跟图书馆没区别,不过比图书馆好的地方在于,这个花房是全玻璃的,冬日的阳光金灿灿的落在上面,温暖舒服,还有花香。 手边有精致的茶点,柚子茶在小小的红泥炉子上煨着。 有时候唐元元会舒服的趴在桌子上眯一觉。 她原本以为,沈昱说的竞争对手,就是给她提个醒,没想到沈昱问:“上次,让你关注你的竞争对手,云朵蜜境的老板是谁,查的怎么样了?” 唐元元一口柚子茶呛到鼻子里。 她自己一手开的,要查才怪了。 好在姜红就是沪市本地人,想了一下,随意糊弄道:“老板好像是个沪市本地人。” 沈昱:“好像?好像有什么用,对方姓名,性别,男女,家中财力,这些信息都要查明白。” “两家店挨着,难免要上演价格战,到底有多少身家可以拼,这些都是关键因素,让你查,你连个姓名籍贯都没查明白?对seet这么不上心?唐小姐,这不像你的风格呀。” “还是说你查不到,我让别人去查?” 唐元元:“我能查到,我就是这一周光忙着sweet的生意,忙晕了,我明天就查。” 沈昱唇边翘起一点弧度:“以上那些信息,下周都带过来,记得查仔细了。” 唐元元软趴趴趴在书上:“哦。” 她咬着笔杆子思考了一会:“其实,我问过店员,老板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骑自行车呢,店是举全家之力,攒了多少年的积蓄咬牙开的。” “家里还有个残疾的孩子要养活,全指着这个店养家糊口,我是觉得,不会存在什么大威胁,毕竟,sweet是开遍全国,他们哪有那个财力和sweet拼啊,您的钱,砸也能把它砸死。” “小沈总,您这么有钱,要不,您给他们留条活路?” “残疾人?”沈昱扬长了音量:“这么巧?我依稀记得,我好像在某个时刻,听过这个版本。” “还是我记错了?” 唐元元狗腿的讨好笑道:“那个,小沈总,您记忆力真好,我以前买礼品箱的时候编过的。” “这店主是真可怜,家里真有个残疾的孩子,不信,我下次带你见见。” “您说,这种条件,根本不用查那么细,根本对您造不成威胁,您也不用查了吧?” “这么可怜的家庭,那是应该给人留条活路。” 唐元元一颗心刚放下去,听见沈昱语气淡淡的剪了一支枯死的花枝叶子:“我记得,上次他们公告了明天开业,一会正好我开车送你回学校,残疾人怪不容易的,我也去支持支持,也算是做了一桩善事,你觉得怎么样?” 唐元元:“……倒也不用这么善良,您的爱心,我会帮您记着的,明天,我去多买几个蛋糕支持支持。” 沈昱:“这么惨的家庭,你这说的,勾起了我的怜悯,我打算明天亲自去尝尝,要是不错,可以考虑订购给公司食堂。” 唐元元:“……小沈总您还真是善良。” 沈昱:“多谢夸奖,别说我不给你机会。” 唐元元满脸问号,很快,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范特助来给沈昱送了一份文件。 沈昱招呼他坐下一起喝茶:“反正今天周六,你也没事,坐下一起喝茶。” 范特助看一眼唐元元,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不了,小沈总,公司还有事,我还是习惯给您加班。” 唐元元不解:“范特助这是怎么了?公司出什么事了吗?周六主动要求加班?” 沈昱给自己倒了一杯柚子茶:“他是怕自己腿不保。” 唐元元:“……” 第85章 “找个残疾孩子?还得找个男人假装当老板?还得明天就要?”李木不解:“我上哪给你找啊!” 唐元元抓抓头发:“我也不知道,但是你得找,不然别人就会知道这店是我的!” “只要老板露一次面,谁都不会再关注这件事,这样就没人会起疑。” 李木表情从无语到认命,起身直接走了。 唐元元:“……你干嘛去啊?” 李木:“我去给你找人。” 找人很顺利,晚上唐元元还在图书馆,李木就过来说人找到了,姜红的爸爸就很合适,本来就在家里开个小卖部,口才很不错,正好他们居住的那一片,正好有户人家的儿子是个傻的。 不过比较倒霉的是,半夜就刮起了狂风,一早起来,天空乌云滚滚,豆大的雨滴混着冷风直朝人嘴里头灌。 沪市的冬天不是很冷的那种,但这种阴雨天气除外。 这样的天气,想必很多人都是不愿意出门的,徐丹丹和王梦都让她带早饭回来。 天气,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唐元元默默在心里记下这一项。 不过自己能做的努力都做了,唐元元倒也并不慌张。 这个蛋糕店,一共开起来,才花了四万不到,夏天的时候开化妆品拿市代理花了三十万,现在,她手里还有五十万左右的存款,她有足够的试错成本。 “本来就是冬天,今天还下雨,我看云朵今天死定了。” “快点吃,吃完我要去看看,它们今天有多冷清。” “唉,唐元元,正好,一会你跟我们一块去呗?” 看来,刘丽娟本人也对云朵蜜镜很在意,唐元元才刚进食堂,就看到几个小组成员,聚在一起,等着看笑话。 唐元元:“好啊,我先吃个早饭。” 她猜测,今天的生意应该不会太好,虽然在心里安慰自己,可以接受试错,但心情也算不上好,唐元元打了一些撒糖霜的小米糕,要了一个玉米,一碗粥,慢吞吞吃完,才撑了伞,和刘丽娟他们一起走出学校的时候,正好也到了开门时间。 比起sweet的大派头,云朵蜜镜的开业仪式就十分简单,姜红爸点了根鞭炮,唐元元和李木都是隐身老板,所以这个店,连个送开业花篮的人都没有。 李木大概也是忧心天气,带着几个小弟伪装成顾客在挑选蛋糕。 唐元元本人并不信什么仪式,她本人就是个没仪式的人,她始终觉得,比起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还是店的管理,产品本身才是硬通货。 张丽却要笑死了:“看来真是个穷光蛋开的,连个送花篮的都没有。” 本来撞上下雨天,李木就很不爽了,竟然还被笑,李木就瞪过去:“好笑吗?有什么好笑的?你比人家高贵在哪呀?” 李木笑的邪恶,他不装的时候人很凶。 张丽吞了吞口水,怀疑他是故意想替唐元元出气找茬的,“我,我又没说你。” 李木:“小爷就喜欢多管闲事,就不爱看你这种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的嘴脸。” 张丽只好朝刘丽娟身后躲一些,她也没说什么嘛! 这破店本来就没花篮,她还不能说呀。 刘丽娟心里也猜测,是唐元元授意的,只好又站出来做和事佬:“那个,张丽也没有瞧不起谁,就是随便评价一下,唐元元,你男朋友脾气好大啊。” 唐元元:“嗯,他一向脾气大。” 刘丽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打圆场,挑了一个蛋糕。 sweet采用的是5折促销,唐元元怕以后顾客习惯了半价,况且它的蛋糕本来就是sweet价格的一半,换了个策略,促销折扣订的是买二送一,也接受拼单,和叠加。 姜红唇边漾着职业大方的美丽笑容:“女士,我们的蛋糕买二送一,您要不要再挑一个,这样可以吃到三个蛋糕,很划算。” 张丽胳膊撞了撞刘丽娟,示意,不要给她们添业绩。 刘丽娟却瞬间意识到,比起五折,这个促销方式很妙,顾客很容易心动加单,营业额还能翻倍。 张丽未免也太过小气,这么十几块钱的事也舍不得,还真不像是能干大事的,于是也没理她,还是买了四个,这样到手就有六个。 这店里有可爱的迷你座椅,刘丽娟就招呼唐元元和张丽坐下吃蛋糕,当然,对李木也客气一下。 李木提了一把椅子就加入过来,一口就吃掉一个蛋糕:“那就破费了。” 张丽:“……” 本来心情很美丽,加入李木这个煞神,张丽和刘丽娟瞬间没有胃口了,找了个借口就回学校了。 走出蛋糕店,张丽就忍不住雀跃道:“咱们店开业多少人啊,他们连开业都没人,死定了。” 刘丽娟脸上也浮上笑意。 李木鼓着脸颊,他刚才就是故意恶心两人的:“我不喜欢这两个女人。” 唐元元吃着小蛋糕:“能让你喜欢,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李木:“现在都没人,怎么办?” 雨丝在玻璃床上流淌下蜿蜒的水柱,她的裤腿现在还没干呢:“怕什么,sweet也没人。” 李木:“艹,真背,前几天都晴天,怎么就今天下雨。” 唐元元想,下这么大雨,看来沈昱不会过来了。 擦干净嘴上的奶油,唐元元正准备回学校,却看见沈昱那辆标志性的大奔驰。 撞了撞李木胳膊:“人来了,让姜叔演好戏。” 这会子正是雨大的时候,即便司机打了伞,沈昱的大衣和裤腿也一样沾染上湿雨,不过他外型俊朗,即便衣服打湿一点,一点也不影响他的矜贵。 唐元元放低了声音:“您看,那位中年男子就是老板,坐在那吃蛋糕的就是他小孩,完全没财力跟咱竞争,您就放心吧,您的项目好好的。” 沈昱:“你真觉得sweet好?” 唐元元:“您是觉得sweet哪里不好?” 沈昱用手帕擦着手上一点点雨丝:“想做好一家店,有时候并非全部来自外力,80%的店铺最后倒闭,都是内在因素,这和老板的认知,对市场的把控,店成员的管理都密不可分。 唐元元品出一点,沈昱似乎对sweet不满意的意思。 再多的,沈昱就不肯说了。 拿起一块蛋糕,浅浅尝了一口。 “你就是老板?”沈昱绅士的问姜叔:“你这装修做的很不错,不知道是哪家装修公司做的,挺有特点。” 唐元元头疼的揉着太阳穴,怎么还问人家这些呢,答案肯定没对。 好在姜叔虽然只是开小卖部的,谈吐完全没问题,“一个老朋友帮忙做的。” 唐元元还以为沈昱又要问别的,没想到他画风一转:“蛋糕不会太甜,很符合我的胃口,我准备带一些,做员工的早茶,今天先要30份,麻烦打包。” “唉!” 今天的蛋糕不愁剩下了,唐元元狗腿的道:“小沈总果然是心地善良。” 沈昱说道:“蛋糕这些小甜点,公司的女员工都很喜欢,我这也是给一些员工福利。” 唐元元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 就算是开了店,也不能等着顾客上门,这种高档蛋糕的消费对象,比起学生,白领更合适! 沈昱铂金首饰的办事处所在写字楼,离这边也就3公里。 天冷,客户不想出来,就上门去啊。 唐元元悄无声息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李木,手指装作随意的在桌子上画了一张四方形。 李木就会意了,是小名片。 他假装是去挑选蛋糕,打包回宿舍,又问姜红:“你们店里有名片吗?买的多,能不能送货?” 姜红立刻就明白了:“当然,不过要买三份以上才送。” 李木就道:“行,那把你们的名片装进袋子里,这样我同学就可以点了。” 唐元元也跟着道:“我也要四份,麻烦你,给我的袋子也装上名片。” 姜红的脑瓜子很灵,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一个商机,在沈昱的每份蛋糕里都装上名片。 等沈昱离开,唐元元又让李木跑了一趟印刷厂,让他把名片改成带有蛋糕的宣传页,上面打上三份起送,招人去写字楼散宣传单页。 每份售卖的蛋糕袋子里,也都要配上这样的宣传页,不过学校这边的,两份起送就行,毕竟复大和交大都很近,送起来没什么成本。 唐元元原本已经做好了第一天营业没什么生意的准备,没想到,到了下午雨小了之后,学生开始出门了之后,陆续的店里就有人了。 迷你小桌子就很符合女生的审美,情侣之间,更是喜欢这种腻歪的小情调。 “云朵蜜境真的太可爱了!” “我好喜欢那种小桌子。” “我更喜欢云朵的蛋糕,没那么甜,sweet感觉过于甜腻了。” 刘丽娟的脸一瞬间就变的很不好看。 张丽气愤的走上去,截住两个同学,一副命令下属的冰冷语气:“唉!sweet是我们复大人自己的蛋糕店,你们怎么能胳膊肘往外面拽啊!你们难道一点都不爱自己的学校吗?你们是哪个系的?” 两个女生完全没想到,自己只是谈论一下两个蛋糕店,竟然被扣上不爱自己学校的大帽子,又认出来,副主席刘丽娟,就很慌。 唐元元扯了扯张丽的胳膊道:“人家只是吃个蛋糕,扯不上到爱不爱学校,钱是人家自己口袋里的,想买什么,同学自己有决定权。” 张丽:“sweet是我们整个小组的心血,我当然想维护它。” 唐元元:“就算你在学生会,也不能这么干,封建余孽那一套已经死了。” 两个女孩深觉唐元元说的对:“对啊,我们自己的钱,当然是想买哪家蛋糕就买哪个。” 刘丽娟只能站出来说道:“对,大家是自由的,想去哪边买都可以。” 一场闹剧散。 张丽等人都走了,继续不愤的道:“唐元元也太过分了,她到底是不是小组的人啊,胳膊肘都往外拐,组长,我觉得她越来越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那能有什么办法,人家上面有靠山,”刘丽娟现在很烦,偏张丽还要火上浇油,她要是有本事,不就把唐元元踢出项目小组了吗!要不是看在张丽还算忠心的份上,她都想把她撵出去,这人光干蠢事:“好了,你别说这些废话了,先想想要怎么应对吧。” 云朵蜜境的人成倍的往店里进,在扩长知名度,反观sweet这边,现在明显比之前生意要清冷。 更有一些人,看见价格之后,扭头出了店里,去云朵买蛋糕了。 一天的营业额下来,只有三百多块钱。 都赔本了。 刘丽娟不能再骗自己了,“我们也施行买二送一,明天就做横幅挂上。” 唐元元慢吞吞喝着汽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倒是李木,鼓着腮帮子,“学人精!” 唐元元对此没什么感觉,她既然要在sweet边上开店,就想过两家要打价格战。 sweet的单价是自己的两倍,而唐元元特意把蛋糕做小,一份只有9块钱,但其实这样成本也低,她是用个头模糊了价格。 可sweet一份蛋糕要卖15块钱,根本没办法做买二送一。 顾客原本花15块钱买一个,现在自己要掏30块钱,才能买两个,买一个又觉得亏,有耐心的人还能等别人拼单,没耐心的人,只会扭头就出店里。 果然,到晚上一盘账,还没昨天来的高。 刘丽娟又拿出云朵的宣传单,让sweet也赶快设计一份海报,发展送货业务,这样冬天不想出门的同学也可以拼单。 她走的是砸钱的策略,第二天,去劳务市场,雇了足足二十个小时工到处发传单,一时间,各个路口都是sweet的宣传单页。 李木把单页撕的稀碎,骂道:“靠,她们没自己的招吗?学人精!” 唐元元淡定的*看着单页:“她学才好呢,她做宣传,我们店就挨着她,比她的店更吸睛,也是给我们招揽生意。” “你去做个横幅,上面写上,蛋糕9元一个,买二送一,。” 刘丽娟看到9元的价格公示,气的倒仰,再坚持了一个星期,发现生意依然没有起色,但是云朵却每天都生意爆满,又做了个决定,降价。 这回她选择全部照抄,直接打6折,折后的价格就和唐元元一个价格了,把蛋糕做小,折扣之上,还买二送一。 有意思的是,唐元元发现,sweet在蛋糕和云朵一个型号之后,成本价格依然比云朵高出来15%,而且,sweet在每天营业额只有五百多块钱的情况下,所用的原料损耗,竟然差不了多少。 有人在往店里偷钱。 魏海那个人掌握着后厨和技术,不用说,这个偷钱的人,就是魏海。 有意思的是,sweet的店长是刘丽娟自己招的,愣是一点异常都没发现。 果然,在刘丽娟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店里的人,都已经是魏海的了。 唐元元很庆幸,自己一开始就想到这一层,朱月只需要负责做成品蛋糕的把控,和研发新品。 后厨这一块,她提了一个组长,姜红则是管着店里的收银,三个人形成相互监督的权利状态。 不过刘丽娟本人也不傻,在sweet稳定经营快两个月的时候,她直接把魏海给开了,把住手提了上来,这样她的成本就节约了下来。 这个开除的过程当然很不好看,魏海正儿八经闹了一场,但是刘丽娟也不是吃素的,早就跟副手谈好了待遇,副手也把魏海的本事学了七七八八,倒也能顶上。 唐元元就明白了,最初,刘丽娟在答应魏海的狮子大开口时候,打的就是用完人就踢了的打算。 唐元元不信,副手不知道魏海吞店里钱的事,却一句没提,果然,副手又继续往店里偷钱。 唐元元琢磨一下就明白了,刘丽娟以为自己把魏海玩了,其实,副手早就和魏海串通一气,两个人联手把刘丽娟给玩了,后续还会持续偷钱分。 魏海又回了宝格丽工作,唐元元特意去了解了一下才直到,五星级酒店为了节约成本,有的店会直接把厨房,和餐点这一块的业务承包出去,而魏海就是承包的老板,根本不存在辞职一说。 成,他也是多一份收入,不成,他也不亏。 这两个月,一折腾,加上所谓的辞职补偿,他从刘丽娟那拿了七八千。 老江湖,果然是有自己的手段,唐元元在本子上,记下这个教训。 云朵的业务远远甩掉sweet,每天的营业额都能维持在1500左右,遇上节假日,基本都能在两千以上。 唐元元趁着周末坐公交车绕城,又发现好几家蛋糕店在装修。 沪市真是一个发展太快的城市了! 蛋糕店只会越来越多,客户数却不会变,看服装小吃那一块就能看出来,做的越早,抢到的市场份额才会越来越多。 唐元元当即决定,开分店。 唐元元跑了两天,这回的两个选址在两个人最多的地方,一个是白领集中地的写字楼,一个是永邦百货。 写字楼那边倒是顺利的就找到房子,唐元元把基础的事扔给钱婷婷做前期准备。 比较难搞的是百货大楼,这里是整个沪市的时尚中心,这里的每个商家都很满,而房租更是天价,一年的房租就在十万块,就这,还一位难求,更别提每个月还有商场管理费这些乱七八糟的费用。 李木:“我觉得写字楼开就行了,永安百货,是不是太冒险了?” 唐元元:“要想云朵有规格,区别于普通小蛋糕店,永安必需开总店,这里是时尚标地,代表着人们对云朵的认知!” 李木:“问题是,那里的位置都是满的,咱们找不到铺位啊?” 要是以前,或许还能找范特助帮忙,现在,她只能靠自己了。 唐元元:“想办法,把他们招商处的经理约出来,砸钱,攀交情,都试试看吧,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唐元元特意和李木一起去永安百货的商场办公室。 ……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正在抹眼泪。 李木最烦女人哭,就去找了个年纪大一点的工作人员打听。 唐元元目光在办公室几个人脸上扫一圈,对着女孩弯下腰,把手帕递给她。 依据她的判断,在社会上,心最黑的大部分是老男人,刚出社会的小女孩才是最热心的。 女孩睁着泪眼朦胧的大眼睛,就对上了唐元元的脸。 “谢谢。” “你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女孩吸了吸鼻子,只是摇摇头,“没,没什么,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唐元元:“我是想在你们商场租个商铺的。” 女孩摇摇头:“这里没有位置了,得排队,要不你填个表格吧。” 唐元元一边填表格,一边跟女孩攀谈:“你是负责哪一块的?要是有位置了,是你联系我吗?” 女孩摇头:“没见过有空位置的时候,要是有什么商户入驻,都是经理吩咐下来,我是负责催租金的。” 唐元元抓住重点,这经理是个肥差,这事都是他说了算。 崔租金,那就是可以离岗的职位:“崔租金?听起来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我看你好小,应该是刚来的吧?已经负责这么重要的工作了?” 女孩:“今年刚毕业的。” 唐元元:“你刚才哭,是因为没要来租金吗?” 女孩点点头,现在是年底,经理要她在年前,把所有商户下个季度的租金都催上来,她没完成,被狠狠批评了一顿。 经理骂的很难听,说她是猪。 可是,她什么权利都没有,要提前三个月把明年的租金要上来,谁会听她的啊! 去店里,又要被商户阴阳怪气。 被唐元元这么一问,女孩想起刚才的屈辱,又想哭了。 唐元元胳膊被人戳了一下,李木道:“走吧,我们进去,见见毛经理。” 唐元元示意他等一下,低头,问小姑娘:“你们经理有什么爱好?下班以后,去最多的地方是哪?” 小姑娘道:“喜欢去唱卡拉OK,夜总会。” 唐元元立刻传给李木:“约他去唱卡拉ok,这种事,我在反而不好谈,你就当自己是老板。” 李木会意,一个人去了办公室见毛经理。 唐元元又想办法把小女孩指去外面,请她喝汽水,很顺利的就知道她叫何莹:“……提前三个月交房租?这也太早了吧?” 何莹就道:“我听说的,他在外面放高利贷,这笔钱一放,三个月的时间,他就能赚不少。” 唐元元无语的抽了抽嘴角,这个毛经理很能贪啊。 “提前这么久催租金,你这工作也太难做了。” 何莹表情痛苦的的嘟囔:“要是只要钱就好了。” 唐元元催问:“那还有什么事?” 何莹却不愿意说了,“没什么,总之,我劝你,不要想在这里搞店铺,毛经理那个人挺黑的。” 唐元元会意,就是要贿赂,她现在不怕花钱,只要在这里搞到铺子就行。 唐元元去银行取了一万块,让李木晚上塞给毛经理,自己回了学校。 八点钟的时候,李木直接找到了图书馆。 他后怕的扶着心脏:“你知道那孙子干了什么嘛?!” 唐元元在走廊上跟他说话:“怎么了?他不要钱?” “那孙子就是个周扒皮,何止要!”李木人生头一次去卡拉ok,世界观都被颠覆了:“那孙子还叫了小姐,两个!让我给他点了最贵的。” “不止收钱,在卡拉ok就花了三千,吃饭的地方也是挑的,那孙子说他付账,到结账的时候就装醉,一顿饭又干了一千,一万四没了。” 唐元元:“只要能拿到店铺,花就花吧,他给了准话没?” 李木:“这个倒是给了,有一家生意不太好,年后要撤场,说肯定能安排上,但是他孙子太特么贪了,真黑。” 唐元元:“你脸都白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怎么不是大事!”李木嫌弃的拍拍身上:“我差点失身?” 唐元元:“什么?” 李木很难为情的拍拍脸上:“你都不知道,那里的女人多吓人,直接朝我身上扑啊!我这回牺牲大了我。” 他吓的直接跌到了地上,姓毛的那孙子差点没笑死。 唐元元:“……你一个男人,你还怕吃亏啊?” 李木梗着脖子:“我正儿八经的花季处男,被女人摸了胸!” 唐元元:“……你把姓毛的扔在那,自己跑回来了?” 李木:“他迫不及待就去开房去了,我就回来了,艹,那孙子还把房费留给我付。” 唐元元:“花就花吧,换个角度想,咱们能拿到店铺,比什么都值。” 但是,等了一个月,那边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唐元元不放心,把何莹约了出来:“你们经理,有没有说过,要给腾出新的店铺来?” 何莹摇摇头:“没有啊?他最近和那些老板应酬,租金已经都收上来了,怎么可能有新的位置空出来?” 唐元元:“每家都教了?” 何莹点头:“是啊。” 唐元元有种上当的感觉:“可他说过了年能空出来一间空铺位,他不会拿钱不干事吧?” 何莹:“你给他塞钱了呀?我们经理人品特别差,他什么坏事都能干出来的。” 唐元元一口气吸光了汽水,敢骗到她头上,就别怪她收拾他了。 她又从银行取了一万块钱交给李木:“拿去,再约拿孙子出来,把这钱塞给他。” 李木:“……你钱多烧的呀,已经给这孙子花一万多了。” 唐元元:“就是要再送,不然怎么把他送进去?” 她拿出口袋里的随身听,摁下播放键:“就是要再送,不然怎么把他送进去?” “懂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5-90 第86章 毛经理咬着雪茄,笑的狂狷。 “老弟你就放心吧,这点事交给我,年后保准你有铺位。” 李木:我可去你妈的吧! 大衣口袋里,录音在匀速的转:“毛经理,这事您可千万帮我办成了,前前后后的,加上这次,我可都给你两万了。” 毛经理:“兄弟,别看我只是个经理,我集团有人,这永安百货,我说了算,你把心放进肚子里,踏踏实实等我的消息。” 李木唇瓣勾起笑:“说的是,我相信,你一定会把这件事办成的。” 毛经理已经喝的半醉了,酒饱饭足,只剩得意,完全没察觉到,李木的笑有点诡异。 这次李木直接把毛经理灌醉了。 “你个龟孙子,肮脏万字的东西!” 他狠狠踹了两脚,看他这才满意的离开。 唐元元:“都办成了?” 李木:“办是办成了,不过现在有个新的问题,到时候,他就推说,有位置,他就推说,没骗人,我们真能把人给送进牢里吗?” 唐元元:“你说的也对,是我把这件事想简单了。” 李木:“我是这样想的,比起警察局,我觉得他更怕丢了这份工作,等明天清醒了,我让他给我办事,有了这磁带,就可以一直要挟他。” 唐元元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要是真把毛经理送进去,没准会在永安百货成为黑户,再也进不去。 毛经理早上起来,总觉得自己屁股疼脖子也不好动,可惜他醉的厉害,完全不知道,这幅样子是被李木给揍的。 早上刚到公司就看见李木,还笑着招呼人进办公室。 只是李木这回却没之前好说话:“毛经理,你这里的情况我都摸清楚了,明年的租金都收上来了,根本没有空位置,你不是在耍我吧?” 毛经理也冷了脸道:“小木兄弟,这里由什么商户入住,都是我说了算,我说能让它不进,它就能不进,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李木目光在他办公室看一圈,然后目光落在收音机上,他摁下开关,磁带空间弹出来,把磁带放了进去:“毛经理,我这还有个惊喜给你。” 很快,录音机里就传出来毛经理的声音。 “这磁带,我那还有,这份就送给毛经理了。”“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一个月时间,我要是见不到铺子,这磁带,我可就要送到沈氏总部,你可得抓紧时间。” 毛经理一张脸铁青! 这里每个商铺都是满的,他上哪去给弄个铺位出来。 这份工作油水肥,还清闲,他是绝对不能失去的。 在绝对的压力下,还真让他想出了个点子。 背靠扶梯的位置一直空着,要是增加个位置呢? 唐元元左右看了看,永安百货的电梯通行量更大,要去楼上,这里就是一个必经的去处。 这里不是正经商铺,租金还便宜,一年只需要六万。 成!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唐元元麻利的签了合约,交租金。 她却看见,何莹又一个人躲在楼道里偷偷抹眼泪,眼睛肿的像核桃。 “怎么了?”唐元元关切的问:“租金不是已经收上来了吗?毛经理还骂你啊?” 何莹:“他想骂我,根本不需要有理由,收不收租金的,又有什么关系。” 唐元元对这种男人好无语:“他是有毛病吗?爱好是骂人?” 何莹更难受了,“他就骂我,我受不了了,我好想辞职。” 唐元元:“要是做的不开心,那就换一份工作吧。” 何莹:“可是我爸妈给我找一份工作不容易,他们说我矫情,不知道体恤父母,说我是木头,不会哄领导,我到哪都没出息,他们不许我辞职。” 唐元元:“我也不是个会拍马屁的人,也不是所有的领导都喜欢拍马屁的,我只看中本身的工作能力和态度,你要是愿意,可以来我蛋糕店试试,不过可能没你做办公室风光。” 何莹眼睛却亮了一些:“蛋糕店,都是女的吗?” 唐元元觉得她这个关注点很奇怪,“为什么这么问?” 何莹:“我现在只想找一个上司是女的,同事也是女的地方工作。” 唐元元讶异:“那个毛经理不会…还是个色狼吧?” 何莹点点头:“他要请我吃饭,我不敢去,他就会骂我,他看我的目光让我很不舒服,我真的不敢。” 还真是个人渣! 合着他以为自己是皇帝,手底下的女员工还得供他消遣?不配合就磋磨。 唐元元属实给恶心到了。 她拿出自己的录音机,教何莹录音,“把他骚扰你的过程录下来,磁带交给我,让他从这里消失。” 何莹:“可是,我听说他在沈氏有后台,要是有人护着他,还把我供出来怎么办?我胆子很小,我很害怕。” 唐元元:“你放心吧,我有办法,你只管录,我保证他会失业。” 唐元元穿着不俗,6万一年的商铺说租就租,这说明她的身份不俗。 更重要的是,自己跟她非亲非故,她却愿意帮自己,能让毛经理丢了这份工作,比不会有别的女孩子受害,大不了自己就去卖蛋糕。 跟着毛经理这种人工作,她迟早要疯。 “好。” 答应只是碰碰嘴皮子,真正做起来,却是个心里却很恐慌。 她很怕被毛经理发现,毁掉录音机和磁带。 可是毛经理又叫她去办公室了! 她心里害怕,把随声听放在口袋里,按下录音键。 毛经理还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这回变的和蔼又可亲,眼睛像是腥臭的鱼黏腻在女孩身上。 “怎么哭这么可怜啊?我真是心疼坏了,”他拿出来一根很细的金项链:“看看,这是我的赔礼,999纯金,这一根就要一千块,我可是很疼你的。” 何莹莹颤颤的细音,她的心里已经在恐惧了,知道自己说个不子,他就会突然骂自己,不识好歹,装贞节烈女,是个木头。 于是她嗫嚅着拒绝,就已经吓哭了,“不,不用了。” 毛经理却抓住她手腕,把项链塞进她手心,那副本就猥琐的长相此时更像一只青蛙让人做呕。 何莹抽咽着拒绝挣扎,“毛经理,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何莹,我可喜欢你了,只要你从了我,我让你穿金戴银,我还提拔你做副经理,让你一辈子吃香喝辣,谁都不能欺负你。” 这里始终是单位,毛经理也不敢做的太过,何莹吓的赶忙打开门跑了出去。 幸好,录了下来。 这个,真的能扳倒毛经理吗? 要是被人知道了,她就没法做人了,所以她连父母都不敢说。 唐元元在和工人讨论装修的事,何莹在隔了几米远的位置来回走,心里像是被油锅煎了好几个面。 她恐惧现在的日子,也恐惧事情闹大。 她从小就是父母眼里的乖孩子,懂事孝顺,按部就班,衣服都穿的保守,她很害怕别人用那种不检点的眼神看她。 或者,用怀疑的眼神,怀疑她跟毛经理有什么,是不是她勾引毛经理。 为什么毛经理不骚扰别人,就骚扰她。 况且,这份录音机,毛经理还给她买了项链,承诺给她升职。 这样听起来,她很像一个贪图物质的女人。 “何小姐,你在这晃来晃去的干什么呀?” 一个认识的店长上卫生间,走过来正好看见,迎面笑着问。 唐元元听见对话,注意力从铺位上离开,抬头,这才看见何莹。 小姑娘的眼里都是慌张。 “怎么了?” 何莹捏紧了口袋里的随声听,犹豫了一会,才拿回来“我,录下来了。” 唐元元接过录音机,塞上耳塞,要听的时候,忽然,双手被何莹突然抓住,无意识的都把她抓疼了,近乎于哭了:“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勾引过经理,我也没有要过他任何东西。” 唐元元感觉到女孩深深的不安:“放心,有罪的是他,你没有任何错。” “你是受害者。” 何莹的眼睛流出眼泪,身体因为紧张而颤抖:“可是,别人要是知道了,只会把我会为那类人,没有人会信我。” 唐元元跟她承诺:“好,我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唐元元原本想的是什么把这份录音带寄给沈氏总部,要是自己求助到范特助,或者是小沈总面前,她还是有可能暴露。 现在细想想觉得还是不妥。 首先她不认识沈氏以外,除沈昱的任何人,她不能拿何莹的名声赌。 万一遇上个别有用心的,何莹的处境只会更糟糕。 直接拿给他们两个人,自己的确有暴露店的风险,但其实暴露了也没关系,反正沈昱也不会真拿她怎么样吧? 自己其实也能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他的底线。 她在范特助和沈昱之间犹豫了一下。 范特助做不了沈氏的主,这件事,最终能处理的还是沈昱。 她又何必多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于是她揣上随身听,去外面用公用电话打沈昱的手提电话。 沈氏总部会议室,沈昱正在开高层会议,手提电话是放在秘书处,由秘书处理,正常的工作流程是,她接听每位来访者的信息,登记在本子上,等会议结束,由沈昱统一处理。 “这位女士,请问您贵姓…一会小沈总回哪部电话给您呢?” 唐元元得知,沈昱这个会议还有一个小时,决定等在这边。 那个毛经理也太烂了! 不知道下次,她会不会直接对何莹动手,早一天她都是安全的。 于是她就等在电话亭边上。 反正一个小时很快的嘛。 沈昱的会议却比预想的多拖拉了二十分钟。 一个多小时的会议,来了十几通电话,整齐的写在本子上,他一眼扫到唐小姐,是个座机号。 他猜到是唐元元,立刻回了过来,却只听到占线的忙音。 又打了四五遍,这回总算是通了。 “哪位?” 唐元元差点鼻涕都冻出来了,听见熟悉的男人声音,一瞬间心情大好:“小沈总,我等了您整整92分钟。” 电话线另一端沈昱听见呼呼的风声问:“是在户外?共用电话?” 唐元元:“是啊,我有个事想拜托你,我现在是去你公司,还是在哪里?” 沈昱答非所问:“手冷不冷?” “是我的错,一会我跟秘书说,以后只要是你的电话,第一时间告诉我,行吗?” 电话线的特殊材料放低了男人的磁性,跟哄小孩似的。 唐元元耳朵热了热,很不习惯:“我挺好的,我现在去哪找你?去你家,还是公司?” 沈昱问:“你在哪个位置,离哪边近?” 唐元元回:“我在永安百货,离你公司比较近。” 沈昱说:“打出租车过来,车费给你报销。” 唐元元挂了电话,这会子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日子,天气黑的早,唐元元去路边叫出租车。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口袋忽然变的一轻,转头,正好一个男人已经同她侧过身,手刚好放进兜里,唐元元手往口袋里一摸,随身听不见了。 她一脚就踹在男人下三路上,男人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随身听从口袋里摔出去,透明的磁带磕出来碎裂。 唐元元好气! 上去就把男人摁在地上打。 沈伊来和沈昱问地皮的事,沈昱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来,他按下免提:“小沈总,珠江路派出所来电,说是有一位姓唐的小姐涉嫌打架斗殴,正在公安局,取保候审,您要亲自过去处理吗?” 沈昱眉头蹙起来,看了一眼腕上手表,距离唐元元挂了公用电话只有十五分钟,“警察有没有说,唐小姐是否有受伤?” 坐在办公椅对面的沈伊嘴巴都惊讶的张开。 打架? 唐小姐? 不会就是弟弟真正的心上人吧? 沈昱摁了电话,就去拿架子上的大衣:“你先回去吧,这事我们有空再聊。” 沈伊:“这么急,真是你金屋藏娇那个小女友啊?” “她怎么还打架啊!” 沈昱已经出了那边公司,握住玻璃门的扶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 沈伊:“唉!” 沈昱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位宋小姐,可是连气红了脸,都只会骂一句“你太过分了”。 一个女孩子打架,还进了局子,看不出来啊,她弟这么文雅,竟然喜欢这么野的。 她可太好奇了! 立刻也跟着出门,悄悄跟在沈昱的车后面。 沈昱匆忙之中带了律师赶到警察局:“请问,唐小姐有没有受伤?” “就她,强悍的跟个男人还受伤?”民警道:“她毫发无损,那位男生骨折了,人在医院。” 沈昱:“那就好,我要办理取保候审。” 沈昱跟着民警走进一间房子,发现唐元元单只手被歪曲着背锁铐在一只金属的管子上。 这种锁铐的方式,人的呼吸会很难受,手腕一圈都有红印子了。 唐元元的手总算得到自由,整个人都舒畅了。 沈昱一张脸上都是寒气,人生第一次,当众怒吼:“你是怎么办的案子!她不是罪犯,你有什么权利铐她!” 民警教育道:“就算对方涉嫌偷盗,你们是普通公民,也没有执法权,不能私自对当事人动武,这都是涉嫌违法的,身为高校学生,更应该以身作则。” 沈昱:“你的意思是,她动手不对,应该任由当事人逃跑?” 民警:“我的意思是,抓人也要有个度。” 沈昱撩开大衣,在椅子上坐下,浑身泛着冷气:“怎么在我们国家做公民要这么高要求,被偷盗了抓小偷是错,抓小偷过程中对方受伤了是公民的错,你的意思是,公民还得去学拳击,抓小偷都得精准的控制在把人打在哪个等级是吗?” “警察先生,我倒是想问问你,哪里有这样的培训班?我去学一个?或者,你本人有这个能耐,打人能精准的控制对方只能有擦伤级别的淤青,那我们去外面讨教一下?” 警察被说的噎住:“你这个人,我就随口一说,我是警察,你来教我办案?” 沈昱目光扫过他胸前的牌子:“我不仅要教你办案,我还要扒下你这身衣服。” “当着个民警,不好好办事,你还真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了!” “费律师,准备材料,我要提起行政诉讼,投诉你办案时带着严重仇视外地人的偏见,滥用权利,折辱当事人。” 警察都懵了,完全没想到,他还敢告自己! 谁见到他们警察不是上赶着说好话送礼啊。 律师扶了扶眼镜道:“小沈总,这位警察的确没权利铐唐小姐,超出职权范围,存在以公谋私,我这就准备写诉状。” 警察这才意识到,沈昱不是一般的有钱人,能随身携带律师的,根本不是他能得罪的人。 一个弄不好,他这身警服还真得扒下来。 仅仅一个星期之后,他就因涉嫌滥用权力,被开除警籍党籍,肠子都悔青了,完全没想到,一个偏远外地的小妹,能认识这么大的任务,害他失去了铁饭碗,当然,这是后话。 沈昱围着唐元元转一圈,“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受伤的地方?” 唐元元摇摇头:“没有了,他就是锁铐我,没敢打我。” 沈昱:“那样锁铐已经相当于是滥用私刑了。” 唐元元:“我把那个小偷打骨折了。” 沈昱:“没关系,我来赔医药费。” 唐元元:“医药费我自己赔的起,我不是为了找你要这个。” 沈昱问:“那是什么事?” 唐元元懊恼的掏出一张袋子都已经错乱的磁带,整理了一下,放进随身听了:“啊,真的坏了!” “我没有证据了。” 她苦恼的蹲在地上,抓头发:“是永安百货的经理,他骚扰我朋友,我朋友是那里的小职员,她都要吓死了,我答应她,让坏人失业的,现在,都被我搞砸了。” “我为什么要带随身听啊!我要是只带磁带,就不会被偷了。” 沈昱折腿蹲下来,和她一个高度:“不需要证据,你的手很凉,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人事开除她,你现在上车去,暖和暖和,行吗?” 唐元元眼睛都亮了:“真的?!你相信我?” 沈昱的眼睛擒着她的,低声:“你的要求,我永远都会满足。” 唐元元不太自在的北别开脸:“我,那个毛经理特别坏,他干了很多坏事,他提前收租金,自己拿去放高利贷,还收好处费,才给安排铺位,这些都是我朋友跟我说的,你可以去查查。” “不过,我朋友很害怕别人知道这件事,她怕别人用那种眼神看她,你能用他职务上的事,辞退他吗?” 沈昱说:“当今社会,女性一旦陷入桃色新闻,确实很难脱身,我知道了,现在,你先上车,我们去吃饭。” 唐元元从公安局出来,就碰上一个大美女。 沈昱皱眉:“你还没走?” “怎么,藏这么久了,还不让见啊,”沈伊目光笑着落在唐元元身上:“你好,小美女。” 唐元元以为,眼前的美女是沈昱的追求者,淡淡一声:“你好。” 沈伊:“没想到,你这么有个性,还会打架。” 唐元元以为她是损自己,不自在的扯了扯马尾,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昱:“好了,我们要去吃饭了,你快走吧。” “小气鬼。” 沈伊不高兴的瞪了沈昱一眼,和唐元元摆摆手:“再见了,下次再见。” 唐元元弯腰,钻进车里。 沈昱果然信守诺言,打电话给下属处理这件事,没有提一句何莹的事。 唐元元放心了,这会子,她才发现,因为血液不流通的姿势,她的手的确又麻又凉。 沈昱从车里拿了个热水袋,塞进她手心,她整个人瞬间就跟着活了过来。 另一辆车上,沈伊忍不住用大哥大,一个个跟家里人打电话。 “奶奶,你见过我弟那位金屋藏娇的小女友了吗?我见到了!” “爸,你知道我弟的小女友有多酷吗?” “大哥,我刚才见到我未来弟媳妇了!你还没见过吧?” 这边,沈昱就近选了一家全素为主的餐厅。 沈昱忽然问道:“你不问我,派出所门口那个女孩子是谁吗?” 唐元元吹着竹荪红枣汤的热气道:“是哪家千金,最近在追你吗?” 沈昱:“是我姐。” 他黑濯石一样的眼睛明亮如期待星辰,又近乎小心翼翼的可怜:“我奶奶下周过寿,有家宴,你愿意见我的家人吗?” 唐元元一口汤呛进嗓子里! 第87章 唐元元问:“是强制性的,还是我可以自由选择?” 沈昱搁下筷子,带着歉意的认真:“我这辈子,只霸道那一次,已经用了,以后都不会强迫你。” “你可以自由选择,但我的意愿是,希望你跟我去,见见我的家人。” 唐元元思考了三秒:“小沈总,我的选择是不去。” “你之前说,我的要求,你永远都会满足,那毛经理的事,你还会帮我吗?” “你不会出尔反尔吧?” 沈昱眼里的光都暗了一些,削薄的唇漾无奈的笑:“不错,还会拿捏我了。”这世界上,唯一能拿捏他的人,就是她了。 “我愿意处理毛经理,不是交易。” “或许你把我们之间的感情看成是交易,在我这里,从来都不是。” 他搁下筷子,双手搭摞在一起,镜片后的目光纯澈真诚,邀请自己的恋人:“我是抱着以结婚为目的跟你接触,希望你可以认识我的家人,参加我奶奶的寿宴。” “可以吗?” 唐元元垂下眼皮,不看他的眼睛:“小沈总。” “我是一个狠心的女人,并且从没有成婚的打算。” “你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相信我,选择宋小姐那样的美人,才是你的幸福。” 沈昱沉默一会,说:“多谢你的忠告,但我只想一条道走到黑。” 唐元元摇摇头:“我自己都不觉得我会是个好伴侣,你的眼光真差。” 沈昱:“你对好伴侣的定义是什么?” 唐元元:“宋小姐那种吧,温柔知性,对家庭充满向往,疼爱自己的丈夫,可以想象,以后她成了婚,还是爱自己的孩子。” “这些我都做不到,我只会爱我自己,把时间放在事业上。” 沈昱:“我是一个成年人,不是个奶娃娃,我不是找保姆,物质上我完全可以自足,未来也会参与孩子的成长。” “你所自嘲的点,在普世的价值观里,或许是她更主流,在我这里,却是你的闪光点。” “你不知道吗,你处理事情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那样闪亮的你,不值得为任何人洗手作羹汤。” “包括我。” “你只需要做那个闪闪发光的你,就够了。” 诡辩! 唐元元气的大口咬着藕片吃,这男人太能诡辩。 她没遇见过这种对手,根本诡辩不过他。 何莹一夜没睡着,早上顶着俩个黑眼圈早早就到了公司,办公室一个同事都还没有。 在忐忑不安中,迎来了新的代任经理,罗经理。 罗经理不但没有开除刁难她,还给她转正了,同事们跟她讲小道消息,“毛经理放高利贷的事,上面都知道了……他还私自收好处费呢……” 当面的,还是背面的小道消息,都不涉及她。 何莹心里的大石头落地,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交了辞职报告。 唐元元讶异:“毛经理不是都已经被开除了吗?你还要来卖蛋糕?为什么?” 何莹:“我不想再面对上司是男的了,太可怕了。” “你是女的。”而且,还能让大色狼失业,这点让她很安心。 唐元元笑,现在她有三个店,未来还会有更多的蛋糕店,需要一个办事处,正需要一个产品经理把控成本,再兼职这三个店的会计,况且,何莹本身就是商场出身,连员工培训都能交给她,雇一个何莹,能给她省很多事。 唐元元还要忙着期末考试,后半学期她都要忙飞了,可不想挂科,把事情都分出去,她就一头栽进图书馆。 她连午饭都忘记了吃,直到冰凉的手被塞进一只暖手袋,她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脚都冰麻了。 偏过头,就对上沈昱的侧脸。 他说:“巧合,来找教授谈些事情,顺道来图书馆找本书。” 唐元元抱着热水袋,这都是第三个了,这家伙,到底有多少个暖水袋! “你一个男人,还用热水袋吗?你怎么走哪都有热水袋?” “不可以吗?” 想到沈昱的精养程度,连热水都要保姆送到手边,好像有人随时备着个热水袋一点也不奇怪。 “你奶奶今天不是过寿吗?你不过去啊?” “你竟然还记得,”沈昱有点欣慰,垂下眼皮,翻开书:“我晚些过去。” 唐元元这才发现,自己饿的前胸贴后背。 看一眼腕上手表,下午三点了。 “我要去吃点饭,你随意。” 沈昱怀疑,她是在躲自己,合上书,“用你的图书证,借这本书可以吗?” 这点小事,唐元元当然没问题。 沈昱单手拎着书说:“寒假,你什么打算?有地方去吗?” 还有一个星期就要放寒假了,复大有全国各地的学子,暑假寒假不回家的都有,宿舍都可以正常住,唐元元现在有两个店要赶在年前开业,也不打算回去了,那边的业务已经很成熟,周薇自己订货就行,唐元元周薇的账户上存了个大大的红包,再让她自己支钱给两个员工发点过节费和礼品。 唐元元说:“我住宿舍就行。” 沈昱:“考不考虑去我那住?还是你想住公寓?总比你在宿舍里住强,有暖气,看书什么的,不用受冻。” 唐元元:“小沈总,我不愿意做温室里的花朵,靠你娇养。” “去公寓住吧,”沈昱把一只钥匙塞进她大衣口袋:“你不是青蛙,我也不是温水。” “精致一点的生活,和堕落没有关系,并非一定要吃苦才是意志的证明。” “这间公寓是早先就承诺你的,一直空着。” 沈昱后退一步,朝她略颔首,“我该走了。” 寒风吹起他的衣摆,莫名和这阴沉的天气一般,有一点萧瑟。 唐元元捏着钥匙,觉得很重,她很清楚,自己不会再去住的。 沈昱并没直接回老宅,而是去公司转了一圈,磨蹭到六点半才带上礼物去老宅。 一家人早就翘首以盼。 沈伊朝他身后张望:“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女朋友呢?你不会是还没追上手吧?” 沈昱慢条斯理的道:“我这还有你小时候缺了两颗牙的照片,要不给姐夫看看?” 沈伊:“……你也太狠了吧!” 老沈总特意从厨房出来看一眼,也是扫了一眼他空荡荡的身后:“怎么回事?你妈还以为你会带人过来,家里连外面的茶几桌布都换了新的花色,她的辛苦要白费了?” 沈昱面不改色的扯了扯衣服领子,这才想起来,他今天没穿西服,也没打领带:“她还在念书,在准备期末考试,下次,下次吧。” 沈家是个大家庭,沈昱上面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早几年就成婚,如今第二个孩子都十个月大,能咿咿呀呀说话了。 沈昱把早就拍来的翡翠交给奶奶,“这是我跟她一块选的,还是她控的价格。” 沈奶娘如今已经年过七十,依然优雅,身上披着精致的丝巾,笑的眼睛弯弯:“好孩子,奶奶太开心了,代我向她问好,寒假了,带来家里玩玩。” 沈昱清楚,自己暂时带不来,嘴上应道:“好。” 又从大哥手里抱起小小侄子玩,“几天不见,怎么感觉又胖了,抱着都吃力了?” 有小小孩的家庭,婴儿永远是个转移话题的好方法,果然,大家都注意起这个小婴儿。 沈太太走进厨房,和丈夫说悄悄话:“你儿子这是怎么了?他喜欢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啊,退婚就算了,这么久了,怎么一直不带人回来?” 老沈总好笑的道:“你儿子从小就眼高于顶,那么多女孩子追着他,偏他谁都瞧不上,这回,遇到对手了呗,人家没瞧上他呗,不然,华叔那,我都问不出来。” 沈太太担忧的道:“难怪呢,我说他这半年,总是不是特别开心的样子,这女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啊?我们要不要先见见,给他把把关?”她还是头一次,看自己儿子对女孩子上心。 老沈总道:“别,你儿子的性格你还不清楚吗?” “他想保密,你就别添乱,他要是知道了准跟你生气,暂时你就安心看他笑话就好了。” “……到底是不是你亲儿子啊!” 老沈总笑:“你别担忧,你儿子前半辈子顺风顺水,不知道坎坷是什么,吃点苦头,也是好事,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老沈总胳膊撞了撞妻子:“你去外面等着,油烟伤皮肤,我要开锅了。” 菜厨师早就做好了的,不过每年老沈总都会亲自做一盘炖生敲压轴,他是地道的沪市男人,做饭带娃都手把手,这个年岁和沈太太出去散步还是手牵手的,沈家的家风极好,到他这里也传承了下去,三个孩子,各个都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当然,如今的沈昱除外。 “炖生敲,来喽!” 在儿孙的一片欢呼声中,最后的压轴菜上场。 吃过饭之后就是各自的娱乐时间,除了三岁,8个月的两个孙子辈,大家都是以家为活动单位了,大哥和大嫂一起逗弄儿子,姐姐和丈夫一起弹钢琴,连老爸都一边和奶奶说话,一边搅妈妈的发丝玩。 就沈昱一个人,端着一杯红酒,坐在落地窗边,看见天空落下一点细碎的雪花。 他不自觉想到唐元元。 他们家真的很好,爸爸妈妈很相爱,奶奶和蔼,一点也不重男轻女,早就准备好了孙媳妇的见面礼。 她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可惜,只有她宿舍电话,她连个大哥大也不愿意要。 “……306寝室的唐元元是吧?”宿管阿姨重复的核实信息,“等她同学,唉,唐元元,有你电话!” 沈昱瞳孔一缩,他以为,自己至少要等到十点,才能等到她电话呢。 唐元元被叫住,回头,从宿管阿姨手里接过电话筒:“您好,唐元元,哪位?” 骨感清晰的声音落进耳里,他的眼前,仿佛已经看到她握着电话的样子,歪着一点脑袋,表情认真。 她总是做什么都认真。 “是我。” “小沈总,您不是参加您奶奶的生日宴吗?” “在老宅呢,”他刚才低沉到底的心情忽然好起来:“我家里人,让我跟你问好。” 唐元元捏着电话线的手发紧:“您家里人都知道了?” “他们都很期待见你。” 电话里,陷入沉默。 沈昱打破了僵局:“谢谢你,没在这一刻,说泼冷水的话,我很开心。” 又问:“今天回宿舍这么早?” 沪市这种湿冷也很难受,唐元元拿了书回来,准备在被窝里看书:“嗯,天气冷,我要回宿舍了,再见。” 沈昱;“再见。” 唐元元先挂了电话,沈昱听见忙音后,轻轻一声:“再见。” 唐元元忙完了考试,商场这边的柜台也弄好,可以营业了,李木要盯着写字楼那边,她就来盯着商场这里。 这边主要做了一个云朵的logo,电梯的背景装饰了一下,再就是放了三个展示冰柜,几组迷你小凳子,所以装起来就很简单。 唐元元早早就打车过来,柜台前,已经有七八组组顾客在挑选蛋糕,唐元元看见在排队,就去帮忙打包。 “……我们现在在搞开业大酬宾活动,买两组送一盒蛋糕,可以接受拼单,请问您好哪三组?” 修长的手指点在三个蛋糕上。 “好的,您是在这吃” 顺着男人修长的手指往上,唐元元对上一张沈昱含笑的脸,“我是不是应该能听到一些合理的解释?” 唐元元:“我要是说,我是来这打工,你会信吗?” 沈昱沉默,漆黑的眸色看着她。 唐元元解开身上的工作服,递给店员,默默跟在沈昱后面走出蛋糕区。 她前两天就已经想到了借口,于是不慌不忙的解释:“那个,其实我很看好云朵这个蛋糕店,我给了加盟” 沈昱忽然回头:“可不可以试着相信我?” 射灯在镜片上落下清亮干净的光,男人的眼眸那样温柔,声音也很轻,带着蛊惑一般。 “试着相信我,我不会做损害你生意的事。” 身边人来人往,唐元元指尖紧了紧衣服的下摆:“您,早就知道了?” 沈昱:“那种创意装修,不是普通人能想出来的。” “看了几百张国外照片,更像总是能有惊喜的你的作品。”他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 是她。 唐元元:“所以,你是故意来买下午茶,每天都订蛋糕,照顾我的?” 沈昱:“你是我女友,我支持你的事业,不是应该的吗?” 唐元元怔怔看着他,总是善于说话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昱问:“晚上几点下班?你要到九点吗?” 唐元元点点头,今天开业第一天,这个店的成本最高,她必须心里有数。 过了一会,商场办公室的人拿了钱过来买蛋糕:“我十五份。” 唐元元心里隐约有些猜测:“你们是自己凑单买的,还是有谁请客啊?” “我们小沈总来巡店,大请客,这是他给的钱,让我过来买的。” 唐元元弹了一下钞票,放进抽屉里。 晚上九点,唐元元锁好柜台,又累又饿,就看见沈昱迎面走过来,手里拎着车钥匙,来送她下班。 沈昱早就让自己下班了,一边开车,一边问:“要不要去吃点暖胃的东西?我看你有点疲累了。” 唐元元:“吃面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面挺好吃的,就是不知道小沈总您金贵的胃能不能受的了?” 沈昱:“我会尽力尝试的。” 车子停在一个广场上,面馆要走进小巷子里两百多米。 这店已经开了十几年了,店铺不大,这个点人依然很多,玻璃窗上拓着重重人影,氤氲的热情凝成细密的水幕。 推开玻璃门,地是黑漆漆的,墙也被烟火熏的黑黑的,这里还很吵,来这里的,都是司机,售货员,干苦力的,手里劣质的香烟烟雾缭绕,又和着面过的烟火气。 桌子和板凳上面都有一层油腻腻的。 “等一下。” 沈昱拿出来西服里的手绢,在板凳上擦一下,“坐。” 沈昱又用劣质的餐巾纸,把整个桌子擦了一遍。 唐元元手撑在下巴,好笑的看他:“小沈总,我就说,您不习惯这里,您看,大家都看您呢。” 沈昱没生气,偏过头,笑看她:“别噎我。” “我是被人伺候着长大的,也喜欢干净的环境,”他左右打量了一下这个店:“但我也尊重别人的生活方式。” 唐元元给他点的是牛肉面,撒了蒜苗的黑乎乎汤汁有辛辣的底色,吃在身上很暖,这种口味,的确,不管是五星级酒店,还是私房菜,家里的厨师,都没有做到过,的确是一种很特别的风味。 唐元元给自己点的是酸菜面,放了红红的辣椒油,鼻尖都被辣出细密的汗,嘴唇都辣的肿肿的,可还是大口吃着,可见真的很喜欢。 沈昱吃了一小半,放下筷子。 唐元元笑:“我就知道,您吃不习惯,上次范特助也来过这种地方,就吃了一筷子。” 沈昱:“我是吃不习惯,但你想吃的时候,我都愿意陪你来。” 唐元元挑着的面掉进了汤汁里,在胸前溅上几个油点子。 沈昱率先推开玻璃门,唐元元借着缝隙走出来,一股冷风兜头灌过来。 沈昱放开玻璃门,大长腿往前迈一步,走在她前面,挡住大半的风。 “你明天要是还来商场,住公寓吧,公寓很方便。” 唐元元不太自在的道:“我明天不过来,钱婷婷明天要放假了,我回学校。” 沈昱:“行吧。” 夜风中,两个人一起朝车上走,待靠近,看见碎裂的玻璃车窗,两个人俱是一惊。 车玻璃被人敲了。 唐元元刚要往前查看,胳膊被沈昱拉住,他个子高,目光越过车顶,明显看见,侧边的车影下,突出来的半个人影。 沈昱佯装无事的道:“遭了,我打火机忘在面馆了,我们回去拿。” 各种大意,沈昱捏了捏她的胳膊,下巴指在那边,唐元元会意,假装没发现:“那我们回去拿。” 如果是一般的小偷,可能会选择安全逃跑。 偏偏,这个人是个熟人。 唐元元和沈昱转过身,另一个望风的小偷,从暗处出来,即便脸上蒙着口罩,唐元元还是认出来。 是钱飞! 问题是,他手里有锤子。 另一个,躲在车门边上的小偷也从地上起来了,他的手里是刀。 都是致命的武器。 沈昱拉着唐元元的胳膊拽进自己身后,声音很平稳,“你们要是求财,车上有不少值钱的东西,你们可以随意去,我的钱夹你也有存折,只要你们不伤害我们,钱你们随意取,我保证够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钱飞:“钱包扔过来。” 沈昱单只手快速的掏了皮夹扔过去。 钱飞:“密码!” 沈昱:“你们要走远些,我才能说密码。” 钱飞:“你没的选择,不然我现在就砍死你们。” 沈昱:“好,35460.” 钱飞:“把那个女人交出来。” 沈昱:“这不行。” 钱飞:“那你们俩只能都去死了。” 沈昱目光快速扫一眼两个人,同时,在身后捏了一把唐元元的胳膊做暗示:“密码是假的,我没那么蠢,这么容易说出密码。” 钱飞暴怒,拿着锤子砍过来,唐元元迅速和沈昱分开,侧身躲过刀子的攻击,另一边,沈昱也侧身躲过了攻击,一拳砸在钱飞的太阳穴位置。 钱飞倒地,他顾不得钱飞,转过身,唐元元正在辛苦躲避刀子,暗夜里的刀子闪着冰冷的银光,他一脚飞踹过去,落地的过程中,唐元元抓着机会,精准的蹲下,膝盖等着他的后背,手折住他的胳膊往后一掰。 骨头的碎裂声响在空气里。 沈昱折过他的手腕,迅速接过刀,这个时候,钱飞已经从地上起来了,手里握着锤子,眼里都是疯狂。 沈昱握紧了刀:“你退后!” 唐元元没退后,目光紧紧盯着两人的身影,钱飞不知道是疯的状态,还是害怕的状态,疯狂的挥舞着锤子,沈昱突然蹲下身,一个近身,扫腿,钱飞再次摔倒,跌在地上,沈昱的皮鞋踩在他手背上,手里的锤子掉落,唐元元捡起锤子,在他腿上重重敲下去,钱飞啊的尖叫! 他的腿,断了! 沈昱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拿过她手里的铁锤握在自己手里,沾上自己的指纹,漆黑的瞳色灼灼,倒映着女孩的影子。 “两个小偷,砸车抢钱杀人,打斗过程中,迫于生命危险,误伤了对方的腿和胳膊,都是正当防卫。” 第88章 钱飞钻心的疼,抱着大腿,愤恨的咒骂:“唐元元,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害我!” 唐元元觉得这人真是坏透了,他的眼睛好像是瞎的,永远看不到自己的过错,总是把一切的根源归结于别人。 “没有我,你还在猪肉厂杀猪,一个月只有8块钱的吃饭钱,连出门的路费都没有,你能来沪市,都应该感谢我,你倒好,恩将仇报,还想杀我。” 钱飞:“我呸!” “我的生活都是被你毁了的,你给我一千块,那是心虚,害怕了。” “要不是你,我还在镇子上念书,我不会搬砖,不会杀猪,我也不用来沪市,我更不会成为一个小偷,我就是我们家唯一的大学生,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沪市一点也不好,他只能跟十几个人窝在一间宿舍里,吃大白菜,一天干十二小时轮班倒,组长有时候还骂人。 他十天换了六个厂子,一个都不想干,一千块钱很快就挥霍掉了,只能去偷钱,遇上了现在的同伴。 还是抢钱来的舒服又快。 花钱的滋味是那么爽! 一开始只是小偷小摸,后来就遇见了现在的同伴,被带着跟了一个干爸,干爸教他真正的偷手艺,从撬锁到怎么找目标,撬保险箱,富人集中在哪一片。 他自己也就是小偷小摸,一次几十块钱,小偷小摸,可这个干爸却让他们干吃枪子的活,目标都是富人,豪车豪宅绑架,什么都干。 他很害怕,可是开了眼界,又看不上小偷小摸的,更何况,干爸也不允许任何人背叛他,要是敢私自逃跑,抓到了直接剁手,把手艺拿回去。 他一边心里恐惧,却又在分得大笔金钱时报复性的挥金如土。 他一边是阴暗的老鼠,身份一转换,又能在洗头房卡拉ok充当大老板,让人点头哈腰的伺候他,醉生梦死,好像割裂成了两个人。 一边惧怕着头顶的刀,不知道哪一天掉下来,一边又在享受奢靡的生活。 他扭曲又拧巴,都是唐元元,害他这么痛苦。 唐元元:“就你那个废物成绩,你还好意思说自己能考上大学?” “我攒到五百块的时候,能拿货摆地摊,开起店,你手握一千块却成了小偷,抢劫杀人,别自己骗自己了,你就是个废物!” “读书废,走上社会还废。” “你不仅废,你还毒。” “你连你姐姐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钱飞:“你胡说八道!要是我能念书,我一定能考上大学,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唐元元:“那是你的幻想。” “你姐姐在学校念书的时候,为了能挣饭钱,一口气能拎四只水壶,被人笑了也不会在意,抹抹脸上的汗又去打水。” “她帮我做活的时候,几百斤的画报拎起来,塑料绳勒进肉里走了两三公里一声不吭,冰雪天在外面摆摊不说一句苦。” “她这边打完工,那边客厅现成的电视剧都不会看一眼,打开练习册就能写到12点才睡觉,你以为她真的是一边享福一边读书的?” “你这种人,怕苦又懒惰,你怀念的真是读书吗?不是,你怀念的是你被全家人捧着,只需要读书,不需要操心生活的日子。” “你总是在假设,要是没有我帮你姐姐,你和你姐姐的人生会对调,但其实你既吃不了社会的苦,也吃不了读书的苦,你幻想的是,让你姐姐替你卖一辈子的命!” “你就是一只蚂蟥,想要一辈子吸着你姐的血,让她替你承担生活的重量。” “你根本就是个畜生,猪狗不如。” 沈昱问:“他以前,还害过你?” 唐元元点点头:“算是吧,在鸡蛋糕里下了土霉素,好在我没吃,不过钱婷婷比较倒霉,吃了好几个,高考第一天都没敢吃饭喝水。” 她忽然想起来,那天,沈昱特意打电话嘱咐过她。 其实,在很早之前,他就很关心自己了。 “我还没有谢过你,那天多亏你提醒。” 沈昱沉默,眼窝深深看她,“幸好,你考来了沪市。” 沈昱遇袭的事,华叔不敢隐瞒,老沈总夫妻俩第一时间赶到了警察局,等了一会,才等来做完笔录的儿子出来。 沈夫人上下左右前后检查了一下沈昱,松了一口气,“幸好你没事,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我差点要被你吓死。” 沈昱把唐元元的胳膊一拉,拽到自己身侧:“妈,这是元元,多亏了她,我才能安然无恙。” 沈夫人这才看到唐元元,小姑娘目光清晰明亮,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力量感,不卑不亢一声:“阿姨好。” 沈太太的眼睛都弯起来,欢喜的抓起来唐元元的手心,左右打量她:“你有没有受伤?” 唐元元摇摇头:“我也没事。” 沈太太自然的把她挽在手心:“好孩子,今天吓坏了,我出门的时候让阿姨煲了安神汤,跟我回去,我喝一碗再睡,保证你不做噩梦。” 唐元元不太习惯:“我不害怕,阿姨,已经很晚了,我不去叨扰了,我回学校。” 沈太太直接揽着唐元元的腰,半抱在怀里,“阿姨刚才一听这件事,这个心脏啊,吓的噗通噗通的,你这么小的人,勇敢的嘞,小昱的眼光好的嘞,阿姨也喜欢的紧。” “不过也不能仗着年轻大意,哝跟你说,我家阿姨汤煲的好的嘞,喝完身上暖暖的……” 沈太太的身上有清淡的香水香味,身上很暖和,像个妈妈护着自己的孩子,轻声的温柔细语,像是哄自己的小孩。 老沈总斜眼看儿子,揶揄道:“还得是你妈出场,你说说你,连个心上人都拐不回家。” 沈昱:“我妈的确厉害,能管了您一辈子,果然有两把刷子。” 老沈总:“……”这倒霉孩子,有这么跟老爸说话的吗! 儿子就是没有闺女贴心! 沈太太把唐元元摁在餐桌上喝了一碗百合莲子汤,自己去找了睡衣过来:“这都是新的,我还没穿过的,你放心穿,喜欢什么花色?阿姨明天给你买新的。” “哝喜欢什么花色的四件套?我们女人那,对这个” 沈太太又招呼唐元元,有点招架不住这个热情劲。 你们豪门,对儿子的另一半,都不设门槛的吗? 沈昱搅着百合粥,眼睛弯起来一点:“我们家规矩没那么大,子女的婚事以本人意愿为主,父母不会多加干涉,当然败家子除外。” 唐元元还挺意外的。 沈先生和沈太太的感情看起来也非常好,刚才,沈先生还给沈太太拿那些美容胶囊之类的吃。 沈昱说:“我们家人都很好相处,你接触了就知道了。” 唐元元垂下眼皮,不太自在的喝粥。 沈昱注意到,她没有反驳,唇角翘起来。 起身去酒柜,亲自开了一瓶葡萄酒。 “以前喝过酒吗?” 唐元元点头:“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回过年,我爸用筷子沾了一点白酒,骗我是汽水,我抿了一口,具体的我不记得了,我就记得,我妈一张脸都苍白了,一边掉眼泪一边不停的拍我脸,好在医生把我救了回来。” “后来我妈就不许任何人拿白酒逗我,不许我沾一滴。” 沈昱额角鼓出青筋,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位父亲,去喂一个小孩子白酒? 他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沈昱人生头一次想骂脏话:“……这种父亲,你可以不要吗?” “我就是这么做的。” 沈昱一口饮了一杯酒,沉默了一会脸色才好看些。 “你尝尝看,这是甜的,和香槟差不多。” 唐元元先小口珉了一点,的确挺甜的,才慢悠悠喝了小半杯。 浴室里,连牙膏都给挤好了,新的毛巾,洗澡的拖鞋。 沈太太给她拆着化妆品的外包装:“这是我女儿用的,也就是小昱的二姐,她比你大不了几岁,应该不容易水土不服。” “沈太太,这些小事,我习惯自己做,您不用这么麻烦。” “这怎么是麻烦呢,”沈太太温柔的说道:“小昱说过,你的妈妈……抱歉,我是不是说到你伤心事了?” “没事。” “总之,没有妈妈是一件很可怜的事,”沈太太的妈妈是七十多岁走的,纵然她家庭幸福,自己也有一些事业,可妈妈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亲人,她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心酸难受:“我得好好照顾你啊,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安心做个小孩子就行了。” 做孩子的感觉? 唐元元的心一瞬间像是融化了的冰激凌,软的不成形状,又带着冰凉的触感。 沈太太给唐元元梳头发,“你这孩子,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发梢有点枯黄,营养不够,人也太瘦了,反正现在寒假,你就踏实在这住着,多吃点鱼胶补补,再多做几次护理,阿姨认识的师傅手艺可好了,保准你把你头发养回来,人也能养的像小猪一样肥肥嫩嫩的。” 唐元元:“……” 梳子穿过发根,轻柔的指尖不时触碰到柔软的头皮,沈太太实在是温柔似水行的妈妈,这一点上,和张兰草很像。 梳妆镜子里,倒映着人影,橘色的顶灯晕染了沈太太的面庞。 不自觉的,那五官变换了模样,她看见了张兰草。 “我们家元元的头发真好,又厚又亮。” 唐家不用洗发水,更没有吹风机这么金贵的电器,都是张兰草煮皂角水,她弯着腰,妈妈给她的头发绞干了,再顺发。 阳光就这么照在母女俩的身上,那*时候的午后总是很漫长,曾经,让她觉得,好像没有尽头。 沈昱可真幸福,幸福到让人嫉妒,她想。 沈太太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一个人在喝酒的儿子,看起来有点闷。 “你的心尖尖已经睡下了,你这是庆祝,还是在难受?” 沈昱转着中指上的素圈,比起爸爸,他和妈妈更亲近一些:“都有。” 沈太太:“怎么说?” 沈昱的眼里露出脆弱的心疼,已经快半个小时过去了,心脏微微的抽疼酸涩还是没能缓过来,“我只是有点遗憾。”要是能更早遇上她就好了。 如果,他们能生活在一个城市。 如果,她也能有一个好一点的家庭,大概就不会浑身竖满尖刺。 她大概能成为和她姐姐一样,有点顽皮,知道跟父母撒娇告状。 “总之,您对她好点,她是个很缺爱的人。” 沈太太收了他的酒杯和酒:“早点睡觉,不许熬夜。” 唐元元躺在如云朵一样的被窝里,床头柜上,小小的百合花散发着清香,在清雅的花香中睡过去,也在花香中醒来。 唐元元到客厅的时候,老沈总在看报纸喝咖啡,沈昱在打室内高尔夫,看见她,搁下球杆:“昨晚睡的好吗?” 唐元元点头:“特别好,沈太太人呢?” 沈昱说:“我妈咪在十点之前是不会起床的,她称之为美容觉,在她起床之前,我们全家人都不会弄出太大的动静。” 难怪沈太太一点都不像是当奶奶的年纪,说是沈昱的姐姐都有人相信。 老沈总搁下报纸道:“我太太这个养生之道极好,我建议你可以多试试。” 唐元元简直不可思议,对于沈太太要睡到十点才起床这件事,全家竟然都很习惯。 怎么好像,全家都很疼沈太太的感觉呢? 唐元元头一次知道,原来,一个成婚的女人,是可以这样幸福的。 原本她还想用过早饭就告辞的,现在,要是自己不说一声就走,多没礼貌。 老沈吃过早饭,又去慢悠悠打太极了。 唐元元提着高尔夫球杆杵在绿色的仿真草坪上,轻声问:“你爸,不用去上班吗?” “现在是他的年假时间,不过他平时一周也就工作三天,每天上午工作三小时,说是为了锻炼我们三姐弟,”沈昱压低声音道:“我怀疑,是因为我妈要他半隐退,多点时间陪她玩。” 唐元元:“……”没想到老沈总还是个妻管严。 离过年还有半个月,人家已经开始享受年假了,这日子,也太舒服了。 沈昱问:“你会觉得不自在吗?去天台看看?那里也有高尔夫,还有秋千。” 老沈总不是那种强行要跟小辈说话的人,自如的做自己的事情,唐元元倒没觉得不舒服,不过倒是可以去见识见识。 天台做了纯玻璃的阳光房,秋千藤椅,一整片的玫瑰园,宛如盛夏。 今天下了一点小雨,细细的雨滴落在上面,宛如一面珍珠做的镜子,闪着blingling的光,人好像成了水族馆里的鱼,活在了水底。 玩一会秋千,打了一会高尔夫,一晃两个小时的过去,唐元元下楼,发现还没见到沈太太的影子。 这会子已经十点了。 沈昱看见她看腕上的手表说:“我妈十点起床是最早时间,她都是睡到自然醒,画好妆容才出房间,你是在担心店里吗?要不去个电话?” 唐元元正有此意,钱婷婷说店里生意不错,唐元元就放心了。 又跟着沈昱去书房,随意找了一本书来看,等沈太太的身影出现在客厅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脸上化了精致的妝,连头发都梳的一丝不苟。 “吾老喜欢哝了,”她亲密的挽着唐元元:“刚才我给发型师去了电话了,先吃饭,一会阿姨带你去护理头发。” 唐元元:“阿姨,不麻烦了,我不用做头发。” “好孩子,”沈太太可怜巴巴的盯着唐元元:“我唯一的女儿也嫁出去了,一个人做护理,多寂寞啊,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去吗?” 沈太太美丽的像是一朵玫瑰花,但人也比花娇艳,轻声细语撒着娇的样子,别有一种杀伤力。 唐元元觉得,自己拒绝她都是一种罪过。 难怪沈先生这个年纪还如珠如宝的护着呢。 “那好吧。” 沈昱适时的咳嗽一声:“妈,她对这些没兴趣,你就别为难她了。” “她店里还有事。” 沈太太在唐元元包里放了一个大红包:“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不愿意占人便宜的谨慎孩子。” “不过我们沪市的习俗,女方头一次上门,男方都要给见面礼的。” “这是我们的礼数,更是我们的心意,你只管收着。” 唐元元可以拒绝沈昱,但面对沈太太,毫无办法,只能收下。 沈昱默默给她妈竖了个大拇指。 一个年下来,百货商场的蛋糕店生意喜人,到了元宵节,写字楼的店也开业了,这一回,名气已经彻底打出去了,一开业就排起了长队。 刘丽娟过了一个非常悠闲的年,不止是她,项目组几个成员都当了甩手掌柜,过年期间,完全把店甩给店长和后厨,都在享受假期,她们完全不知道,店员和后厨当然也跟着懒懒散散,迟到早退的,在店里打牌打发时间的都有,蛋糕更是做的不上心。 才到学校就被这个事情震惊到,竟然都开了三家店了! 再一查过年期间sweet的账目,一张脸铁青。 每天都是在赔本的状态,短短一个年过来,已经赔了四千多块。 云朵却不一样,学生放假了,唐元元也没放松这个店,一切正常管理,还打上免费送春联的活动,免费宣传了一波点不说,店里还出了恭贺新年的新款团圆蛋糕,把蛋糕卖到了老百姓的年夜饭上。 sweet原本就不多的生意,现在几乎都抢了过来。 刘丽娟不敢跟任何人教这个月的账目,只自己一个人熬了两天两夜修改了做分店的计划书递到沈氏,却直接被秘书处就驳了回来:“抱歉,这个项目不符合预期,小沈总已经决定,后续不会再给予资金支持。” 刘丽娟差点晕倒! 她按下心里的狂躁,装作无事发生,叫上小组成员,组织了一场饭局,这才透露店里的真实情况:“……这个项目,是在系里教授,几个老总面前都过了面的,要是黄了,我们所有人的脸都丢不起。”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开分店,重起炉灶,只要能重新开店,我们这个项目就有救,唐元元,你也不想自己的履历上失去这么重要的一项大项目吧?” 唐元元估计,sweet的情况不会好,但是没想到,已经能赔成这个样子。 毕竟,sweet不管是装修还是蛋糕,还是比云朵更精致一些的,也更符合高端市场。 其实,如果刘丽娟当初不盲目随着自己的风格复制,唐元元是抢不到高端客户的。 但她自己先急了,云朵的促销期还没过,她就随着降价,改口味。 “我只是小沈总家亲戚,商人做事是随利选择,他不可能因为我两句话,拿真金白银的出来做赔钱生意,这不可能。” 刘丽娟道:“不会赔的,sweet刚开始的情况很好啊,没有哪家蛋糕店第一天开业能做那么多钱的,都是因为云朵打价格战,要是不开在云朵边上,不会赔钱的,新店我们就选别的地方,我跟你保证,肯定能赚钱。” 唐元元:“这只是你的幻想,没有人会在第一家店开了四个多月就濒临倒闭的情况下再去投第二家店,要是你们自己的钱,你会这么糟蹋吗?同理,我也张不开这个口。” 刘丽娟:“唐元元,这个项目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未来,你就先去试试吧,万一要是小沈总同意呢?” 唐元元:“抱歉,我不会去的。” 张丽砰的站起来:“唐元元,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想帮忙!你到底是哪边的,句句唱衰?从店最开始,你就说风凉话,我看店黄了,你还在透着乐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唐元元根本不想吃这顿饭:“你的意思是,这店还是我唱衰的?” “难道不是它从最开始就埋下很多隐患吗?” “这里是学校,它最主要的客户群体是学生,学生群体,有几个去过宝格丽的?寒暑假是冷淡期,你们没想过这三个月要怎么撑的起店面吗?” “再说人员,你从宝格丽挖厨师,成本高不说,后面还用他副手,他工作有责任心吗,从后厨到店长,有一个是真正能干事的人吗?” “这些全部都是问题,你一个都看不见,只知道拍组长马屁,你干过什么实事?寒假没一个人在店里,还真以为店员能把她们当成自己的事业来干?做什么美梦呢!” “你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因为我说了风凉话。” “你这样的队友,我耻于跟你共事,我退出。” 丢下这句话,唐元元大步往外面走。 刘丽娟一张脸气成猪肝色! 张丽:“组长,你看她,我就说,她和我们根本不是一条心。” 刘丽娟冷冷看一眼张丽:“你闭嘴。” 有一句话,唐元元说对了,她承认,张丽确实是个官油子,什么实事都不干。 刘丽娟这人有个优点,就是她善于反思自己。 sweet的情况给了她当头棒喝,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升职副主席,当了项目组之后,确实飘飘然了。 以前跟在学姐手底下的她不这样,也是兢兢业业做事,认真思考。 才半年的时间,她学会了当甩手掌柜,被人奉承,听不进实话,唯我独尊。 她站在云朵面前,吹了一个小时的冷风,忽然想通了这些事。 又分别跑去云朵另外两家店记录下生意,得出来的结论是,云朵这个模式的确很绝妙,很适合发展超大规模的中高档蛋糕市场。 于是她熬了一夜,照抄所有的关键点,做了计划书,摆在陈总面前。 “小陈总,按照这份计划,我们复制一个类似的云朵,加上您的财力,短时间内开遍沪市,您就可以抢占所有的沪市蛋糕市场,后面进军全国,这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第89章 “艹!” “这王八蛋这么缺德!” 李木鼓着脸颊,恨不得把蛋糕店给砸了。 世杰百货,沿街两边玻璃窗的醒目店铺上,“云朵蛋糕”四个字很醒目,连标志都是一撮洁白的云。 很像云朵蜜境的标识去了一半,店名也是用了前面两个字。 平时连唐元元自己,也会简称店铺为“云朵”。 从名字到装修,都很像,不同的是,他们的店铺更大,做的更精致,硕大的玻璃窗里,摆放了精致的蛋糕模具,很吸引人的视线。 再去店里转一圈,云朵有的蛋糕款都有,走的同样是小而精的路线。 李木的目光都要杀人了,直接开骂:“她是完全没自己的脑子吗,全照我们的店来!” 唐元元倒是很淡定,做生意,有没模仿,打价格战是很正常的。 只是她没想到,刘丽娟会这么省事,完全照抄她的店,到这个地步。 刘丽娟也不是个庸才,专业能力过硬的,她还记得,在准备比赛的最初阶段,小组坐在一起,大家准备了不少的创意。 她为什么不自己想一个主题,完全照抄她的呢? “你换个角度想,这也是帮我们店扩大影响力了,我们管理好自己的店就行。” 李木:“我就烦这种学人精。” 很快,唐元元又发现,翻版云朵又开了第二家,第三家店,隐隐要抢先占领整个沪市的意思。 李木好气! 他们的创意,还没扩张多少,别人先吃上肉了。 “要不,我们也接着开?” “把咱钱全拿出来,再开几个!” 唐元元捏捏眉心:“就我们那三瓜两枣,都拿出来拼不过人家啊,那又是另一种境地了,我们先管好这三个店再说吧。” 唐元元话是这么说,心里却也没那么淡定。 她的财力,比起陈总这个级别的,还只是小蚂蚁一般。 蛋糕这个项目潜力很大,如果做好了,财富是能实现质的飞跃,成为资本的。 问题是,唐元元没有那么多资本可以拼。 靠一个店一个店的盈利,得攒到什么时候? 这又是另一种竞争了,是唐元元没接触过的世界,在这点上,她人生第一次,产生了犹豫不确定。 让她没想到的是,沈昱抛出来橄榄枝。 “…你看看,这是我做的项目计划,传统的蛋糕店,占比投入大,是重型资产,我认为你面前的模式可取,集中烘焙,统一配送,前端门店只需要占很小的面积,展示商品就可以,成本降了下来,这就属于轻资产,很适合复制批量,我愿意注资,你拿51%,我拿49%,人力这边,我也可以提供,这样不出五年时间,你就可以跻身千万身价之列,怎么样了?” 唐元元不愿意。 她现在能用的人太少了,这店里核心骨干就五个人,他们三个还都是学生。 沈昱又出钱又出人,这店还是她的吗? 那她依附的还是沈昱。 但是错过这个时间,她的生意的确很难扩张。 沈昱继续争取:“我是你最合适的注资人,我不会跟你争权,不会插手云朵的核心业务,你可以一边念书一边发家,我所有的出发点都是想让你更好。” “别急着拒绝,你好好考虑。” 唐元元:“不用考虑了,小沈总,我不愿意。” 沈昱:“为什么?”是不愿意考虑生意,还是不想跟他有太深的牵扯? 唐元元:“总之,生意上的事,我不想跟您牵扯太深,也不想完全依靠您。” 沈昱刚想再问,就在这个时候,隔壁包厢传来杯盘落地的碎裂声。 紧接着,唐元元听见一声熟悉的骂人女声,她走出包厢。 “就你们这群癞蛤蟆,还想对本大小姐动手动脚,我呸!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 余芳芳拎着小包,穿着流行的裙子,长发做成了时髦的卷发。 包厢的门大开,坐在主位上的秃顶男人脸上残留着暗红的红酒残汁。 这是直接把红酒泼到人脸上了。 大小姐的风格依旧彪悍。 余芳芳也看到了唐元元,没想到老同学在这个地方重逢,有点不太自在。 俩人桌变成了三人桌。 余芳芳的目光落在沈昱脸上:“这位是?” 沈昱不说话,目光看着唐元元,等着他来介绍,定义。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吃饭,遇见她的朋友。 唐元元说:“这是小沈总,我一个朋友。” 沈昱心中微微酸涩,但这就是唐元元,压下情绪,对余芳芳略颔首。 “你去看我妈的事,她跟我说了。”余芳芳从包里拿了一些现金出来塞给唐元元:“谢谢你了。” 看起来余芳芳过的并不差,唐元元开玩笑的说道:“我还以为你是灰溜溜跑来沪市吃苦呢,大小姐就是大小姐。” “谁说我是灰溜溜了!”余芳芳说:“我是坐飞机来的好吗!” 牛! 连自己想的,一个人凄惨坐火车都没有。 再出了饭店,还看到王二牛这个司机,唐元元就更佩服了。 保镖还在呢。 余芳芳还住着大三居,虽然只是普通的多层小区,但看起来也比自己精致多了。 余芳芳好奇的问:“你跟那个小沈总,是什么关系?你谈恋爱了?” 唐元元惊叹于大小姐的眼睛毒,摸着下巴思考:“这么明显吗?” “你嘛,在男女这件事上缺根弦还缺热情,我不确定你的意思,”余芳芳说:“那个男人我可以肯定对你有意思,眼睛一直在你身上,我刚才走到窗边的时候看了一眼,他车还没走呢。” “是在等你吧?” 唐元元走到窗边,昏暗的灯光下,大奔驰停在小路上,车窗半降,人半倚着靠在车上,指尖一截光点在暗夜中闪烁,脚边有好几只烟头。 刚才,不是让他回去吗? 他为什么不走? 唐元元走下楼梯,慢吞吞靠近,男人的星眉在夜风中微微皱着,像是有什么苦恼。 看起来有点不安。 一向警觉的人,唐元元走近了他才发现。 立刻扔了烟头,踩在脚下:“你怎么下来了?是要回去了?” 唐元元问:“你为什么不回去啊?” “我想着,”沈昱说:“要是你回去的晚,不好打车,正好能给你带回去。” 唐元元:“你是不是傻啊?”难道这种事,不是应该问问她再决定等不等吗? 沈昱人生第一次,不知道说什么。 唐元元问:“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沈昱沉默了一会,才问:“我有点迷茫。” “本来,对于追求你这件事,我很有信心的。” “现在,我越来越不确定了。”她跟普通的女孩子太不一样了。 别的女孩子,要的是安全感,帮扶,财富,婚姻,可唐元元好像对这些完全没有需求。 甚至,她对男人的好也可有可无。 他花了这么多力气,依然觉得,她像风一样,不可捉摸,随时能从指缝溜走。 “你能不能告诉我,通往你心里的钥匙是什么?我想知道。” 唐元元想了一下这个问题,跳到他的大奔驰车头坐下,晃着鞋尖:“我自己也不知道。” “说实话,小沈总,您做的那些,真的都特别好。” “我并不排斥和您在一起,舒服,自由。” “但是,离开您身身边,除非工作需要,我也想不起来您,我没有办法像别的女生一样,期待着跟您腻歪在一起,我想的都是学习,生意。” “您愿意出钱出力,我知道,这特别难得,能让我的财富翻到一个我都没有办法想象的数字,理智上,我应该选择您。” “您家那么有钱,您还什么都好,谦逊,儒雅,温柔,您完美的没有缺点,我也应该选择您这个人。”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办法做到,把我的命运完全系在您身上。” “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铁石心肠,我也不知道未来是不是能喜欢上您。” “这样的我,您还是要追求吗?” 沈昱说:“要的。”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唐元元:“啊?” “只是想简单抱你一下。” 唐元元点点头,从车上跳下来。 沈昱迈进一步,张开双臂,手虚虚圈住她,下巴落在她的发顶,玫瑰花的洗发水香味混着她的体香钻进鼻子里。 很好闻。 夜色很深,清风微扬,有脚步声走过,议论他们。 要是时间能停在这就好了。 他贪婪的抱了一会,很艰难的才放开,后退一步,苦涩的道:“我怀疑,你是上天派来考验我的。” 唐元元问:“考验您什么?” 沈昱:“考验我是不是个正人君子。” 唐元元笑:“小沈总,您当然是正人君子,该上车回家了。” 背后,沈昱很轻的声音:“不是。” 他从来都不是正人君子。 尤其是面对她,只想做个禽兽。 贪得无厌的那种。 唐元元耐心又等了三个月,对比了上个季度的生意,发现云朵的生意并没受到什么影响,总利润整体还增加了接近三万。 但盗版云朵的生意明显却扩张的更快了。 唐元元谨慎的又选了第四家,第五家店的地址,都是白领聚集地,还有高档小区有大量客源可以支撑生意的地方,两家店也顺利的站稳脚跟,稳定盈利,唐元元觉得,自己的确是应该找注资了。 跟沈昱去过好几次酒会,倒是收过不少大人物的名片,唐元元一个也不想要。 倒是在一次意外的情况下,认识了做塑料的合作商黄老板。 起因是,何莹发现一批蛋糕塑料盒的包装不合格,对方拒绝调换新的包装过来。 何莹只好问唐元元:“飞和实业是这一片的大塑料厂,一些小作坊的东西,卫生不达标,没有办法用,这要怎么办?” 唐元元就把货拉回了厂子里,自己找塑料厂的主任调货,但唐元元并不是多大的客户,主任态度傲慢,并不愿意调货。 唐元元直接和对方吵了起来:“你厂子里生产的次货,凭什么要我消化?你们这么做生意,我要去找你领导投诉。” 主任拿起茶缸不在乎的吹了吹茶叶沫子:“小姑娘,脾气还挺大,有本事你去找我们厂长投诉去,让他把我革职了,这个位置换你还做。” 唐元元没见过这么混不吝做生意的,“怎么,你是厂长亲儿子?我就不信,你这么做生意,你们厂长能这么护着你,要真是这样,你们这厂子,迟早也是个倒闭下岗的破厂。” 主任道:“唉你这小姑娘,你这嘴怎么” “说的对!”一个头发半白的长者走了进来,一脸正气:“现在生意场日新月异,做服务,就得把客户的需求放在头一位,要是这么糊弄,这厂子,迟早也是倒闭的下场。” 主任一张脸都绿了,厂长八百年都不来厂里,怎么独独今天来了厂里? “厂长,您怎么” “不要叫我厂长,从现在起,你被开除了。” 主任只觉得冤:“厂长,这车间生产了次货,那么多,都堆在库里,这要是不销出去,都是厂里的损失,我这也是为了厂里啊,我还给她便宜了一分钱一个呢。” 黄厂长却是道:“我们自己厂子里的过错,绝对不能甩到客户身上,召集所有的领导,把次货召回来,至于仓库里的次货,销毁,这是车间的耻辱,召集想换管理层,我们要铭记这次耻辱。” 堆积成山的次品塑料盒,黄厂长亲自点了一把火,燃烧成灰烬。 还给唐元元同样的价格调了正货。 唐元元觉得这人挺正派的:“黄厂长,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做年轻人的生意,注资蛋糕店?” 黄厂长考察了几个店,又看了唐元元的店账目,决定先注资五百万,也不参与蛋糕店的管理。 事情到这里原本应该圆满结束。 问题是,沈太太给唐元元沈昱的儿童时期相册,还有小时候的碟片。 唐元元的瞳孔定格在一张野炊照片上。 年幼的沈昱,被一个充满正气的青年抱在怀里,笑的很开心。 唐元元支着青年:“沈太太,这个人是谁?” “这个啊,是我们沈家的一支旁支,小昱称他一声三姑父。” “他是做塑料的?” “你怎么知道的?”沈太太笑问:“小昱带你见过?” 唐元元一颗心沉到谷底,直接打车,到了沈氏。 秘书拦着道:“唐小姐,小沈总在开会,您稍等一会。” 玻璃门推开,唐元元直接走进去,“我现在有事和你谈。” 沈昱默了默,挥挥手,示意所有人出去,又吩咐秘书带上了门。 他走过来,笑问:“这是我们确定关系之后,你第一次明目张胆来公司找我,什么事?” 唐元元面无表情:“黄厂长注资的事,是你安排的?” 沈昱脸上的笑意凝固,有些慌乱的从口袋里掏出来烟:“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唐元元:“我说过,我不要你的帮助!” “你就是想控制我,就像你逼迫我跟你谈恋爱一样,你想我这一辈子都依附你,你很享受这种掌控是吗?” 沈昱:“一定要把我想这么坏吗?” 唐元元:“那你为什么替我做决定?” 沈昱:“因为你需要这份成功!” “我也想要你成功。” “你这个项目很好,如果是因为资金的问题放弃了扩张,被陈总抢走了很可惜。” “我不想你以后后悔,我想你有身价,我都是为你好。” 唐元元:“你说是为我好,你没有问过我?” 沈昱:“我若是问了,你不会同意,是吗?” 唐元元:“就算以后抢不过陈总,那是我自己的决定,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即便是逼迫她跟自己谈恋爱的时候,唐元元也没有反应如此激烈过。 沈昱看见她清冷的眼睛里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和疏离,有点慌:“好,我错了,我不应该瞒着你。” “小沈总,”唐元元从愤怒的情绪中快速剥离出来,已经冷静下来,她后退一步,避开沈昱的手:“我们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现在要解除关系。” “你要是愿意封杀我,随便。” 唐元元转过身。 沈昱抓住她的手腕,眼里的星光碎裂,“这么久了,你就不曾,对我有过一丝心动吗?” 唐元元:“我这辈子,只爱一个人,那就是我妈。” “你又算什么。” 唐元元抽回手,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光纤在她清冷孤傲的身影蹁跹,她一步也不曾犹豫过。 李木炸了:“到底为什么啊?咱们有了五百万,就能跟盗版云朵硬刚了呀!” “这不是都要签合同了吗?” 唐元元出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不愿意提起沈昱。 “我就是觉得不合适。” “你看刘丽娟,不是轻易就被陈总踢了出局,注资这个事,哪有那么简单。” “那些大人物,轻易就能捏死我们。” “现在,这几个店,至少完全是我跟你的,怎么经营,都是我们说了算,先别迈那么大的步子了,我们先稳扎稳打的发展,后面遇到合适的合作对象再说吧。” 李木没意见,反正他都是听唐元元的。 唐元元想了一天,又在盗版云朵店旁边,开了一家正版云朵,竟然也没有亏本,客流量还超过了盗版云朵。 但自己的店是轻资产经营,可盗版云朵的成本却远远比她的高,店铺大了一倍不说,还做了厨房,所有的蛋糕都是在这边烤的,店里配备几个蛋糕师。 唐元元猜测,它的利润远远没有自己来的高。 于是沉下心,稳扎稳打的发展云朵,力求每一步都走的稳,妥。 唐元元一边学习,一边忙着蛋糕店,趁着暑假的时候,还去学了车,每一天都过的忙碌又充实,开学的时候,给自己添了一辆车代步,在离学校最近的地方租了一套两居室,从学校搬了出去。 引的舍友们羡慕的流口水。 新的学期,刘丽娟已经辞掉职务,拿了大公司的实习offer,张丽顶上去,成了副主席,她觉得自己走路都带风了。 可惜,唐元元没进学生会,要是她能看见自己的风光就好了。、 在食堂注意了三天,总算看见唐元元今天在食堂用饭。 她慢悠悠端着餐盘,在唐元元对面坐下。 “今年的孵化创业比赛又要开始了,你有没有想要进的项目组?” 唐元元含着小米糕,没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丽还能希望她进小组? 听起来比鬼话都不靠谱。 “没有,怎么了?” 张丽勾了一卷碎发到耳朵后面,轻轻一笑:“不用担心,现在我是副主席,初步的资料审核由我定,大家都是熟人,你要是想进哪个组,跟我说一声就行。” 唐元元好笑的转了转筷子,合着,她这是显摆自己当副主席了? 已经在小组待过一遭,她对这些已经不是很感兴趣了,张丽做副主席,她更不会去。 有这时间,她还不如想着多开几家分店。 “挺好的,恭喜你。” 唐元元也吃了大半了,把小米糕塞进嘴里,直接起身,把餐盘里剩下的垃圾倒进垃圾桶。 张丽满意的笑了笑,和伙伴道:“这种关系户,也就是靠父母,离开了父母,什么都不是。去年那个蛋糕店都是给她弄黄的,现在,没有人照顾,连学生会都进不来了。” 唐元元要是听见这话,她大概都要笑死,她现在对给别人打工完全没兴趣,只喜欢自己当老板。 在秋天的一次政府组织的行业峰会上,唐元元总算找到了理想的合作品牌商。 对方的总部在首都,是做华国传统糕点出生,唐元元还吃过他们的糕点,现在传统糕点的市场份额在下降,对方在园区那边还有一个专业的中央厨房,对比起起来,唐元元的生产厂子简直像是作坊。 经过了好几轮的考察,唐元元决定,把生产权交出去,这样她便可以轻装上阵,快速发展在沪市的门店,并且走出沪市,一并抢占首都的市场。双方签好了合约,唐元元这个实干派立刻着手转型,一口气签了十家门店和盗版云朵硬钢拼速度。 庆功宴上,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抱歉,我来晚了。” 唐元元的瞳孔定格在门上,死死盯着来人,血一捧一捧的往脑门涌。 “怎么,不认识我了吗?” “我亲爱的,姐姐?” 第90章 “这是总部派过来的唐总,是我们董事长女婿,现在负责沪市这*边厂子的一切事宜。” 唐元元脑子嗡嗡的,都是唐安穿着西装,淡淡看着她的样子。 为什么唐安总能遇到各种条件优越的独生女? 他到底还是吃上了软饭。 李木不耐的掐着腰:“这孙子到底要干嘛?” “他不会是想坏我们的事吧?” 钱婷婷抱着一点希望的道:“不管怎么说,现在两个公司是合作关系,我们是做前端销售,只有我们的生意好,他们才有饭吃,要是想害我们,他们也没好果子,他不能干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吧?” 唐元元现在也没招了,生产权已经交了出去,靠在椅背上道:“他恨我入骨,是不会来助我的,肯定别着什么坏。” “见招拆招吧。” “我们先忙自己的事。” 唐安的招数来的粗暴又直接,不生产不供货。 钱婷婷不解的道:“现在,各个店里都缺货,他是不是脑子有病!这么干,他们的厂子也得死啊。” 李木蹭的从椅子上起来,“我去找他个龟孙子!” 唐元元:“你别去,他心里恨着我们呢,他现在去他的地盘上找他,就是羊入虎口,他等着你送上门给他羞辱呢。” 李木大步出办公室:“我还怕他一个吃软饭的不成!” 唐元元指挥钱婷婷跟上:“你跟着去看看,别让他吃亏。” 李木把车开的跟飞机似的一样快,一把撂倒保安,直接揣来厂长办公室:“唐安你个龟孙子,你什么意思!” 唐安身前的两个保安上前,杵在李木跟前。 唐安摆摆手,示意保安住手,他人靠在椅背上,两只手优雅的搭在一边,优雅的道:“什么事这么急,都是老同学,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的,坐下好好说说。” 李木:“你少来给我装!你不给我供货是什么意思?” 唐安勾唇一笑:“想要货,你让我姐来找我,没准,我就给你们供。” 如今的唐安,穿着西装,手腕上戴着名表,皮鞋锃亮,妥妥的大老板派头。 李木:“你一个吃软饭的软蛋,你以为你穿个西装,傍个富婆就是有钱人了?你忘了给余芳芳当狗的时候,那下贱的样子了吗?你也配让你姐求你?” “我呸!” 唐安最恨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唐元元,另一个就是余芳芳。 在高一年少轻狂的时候,他一次次因为余芳芳的作弄而半夜从床上坐起来,心脏像是一只被吹爆的气球。 他对她那么好,凭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耍她? 最初只是想拿下余芳芳供自己读书,到后来就是不甘心和恨支撑着。 他一定要把余芳芳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近乎于变态一般的对自己苛刻,用一毛一毛挣的钱去给她买昂贵的零食,跪到地上给她系鞋带,搓脚。 比金钱更难以忍受的,是他的自尊。 即便如此,余芳芳还是没有一丝心动,甚至,最后像是踢一块垃圾把他踢走。 那一段时间,他是全校的笑话,连唯一的兄弟许多都不跟他来往了。 那段时间,每个深夜是怎么成宿成宿睡不着觉的他都没办法回忆。 要不是因为这些,他也不能深受影响,最后只考了个大专。 直到他离开玉城,在首都,没有任何人认识他,他才从那些阴影里走出来,再也没想过余芳芳这个人。 她现在就是唐安的逆鳞。 现在被人以这种方式戳穿,刚才的优雅和高高在上不见,只剩下满脸的恼怒和愤恨。 该死! 他们所有人都有罪,亏欠他的。 “我现在有是钱和时间,跟你们玩,”唐安阴狠的说:“你们的钱现在都投在蛋糕店上了吧?不用很久,只需要一个月,你们店里没有蛋糕售卖,客源走光,资金断裂,你们就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都这个时间了,你还站在她那边,你是想跟她一块死吗?” “要么让她来求我,要么你们一块死。” 他吩咐保安:“扔出去。” 李木一拳砸在一个保安的鼻子上,顺利灵敏的朝桌子上一趴,拿到中间的透明厚重烟灰缸,抄起就往唐安头上砸过去。 整个过程只用了三秒钟。 烟灰缸擦着脸避过,唐安一张脸铁青:“你们是废物吗!” 李木好笑的欣赏着唐安脸上的怒气,满意的挣开保安:“不用你们撵,小爷我自己走。” 两个保安没想到,他们两个人架着李木朝外面拱,他竟然还能敏捷的挣开,差点砸到老板,这小孩也太特么横了! 简直是天生的流氓。 好在这人自己走了,不然他们俩不知道还要挂多少彩。 就在这个时候,走了两步的李木忽然回头,“哦哦哦”怪叫三声,好像用攻击的样子,两个保安俱是紧张的样子,连唐安都往后退两步,深怕他真能打过来。 李木满意的哈哈大笑,转过身走了。 唐安一张脸铁青! 李木实在是一个好帮手,他就跟一只疯狗一样好用,都不用人指挥,他就能咬着人不放,自己前面照顾他好几年,却被人截胡了。 唐元元到底有什么好,李木要舍弃自己为她这么为她卖命? 他这次,一定要把他们俩都悔了。 李木气冲冲的踹开门,一屁股坐到会议桌上:“给你猜对了,你弟那龟孙子就是冲着你来的,还点名要你去求他呢。” “他做白日梦呢。” 唐元元仰面握在椅子上:“他这么明确跟你说的?原话是什么?” 钱婷婷给她重复:“想要货,你让我姐来找我,没准,我就给你们供。” 李木:“你可别信他那鬼话,他后面还说了,他现在有的是钱耗死我们,他就是想趁机羞辱你们。” “我当然不会信他,”唐元元一边思考一边说:“蛋糕店是我们俩所有的身家,但是他有句话说的对,他现在背靠女人,的确有时间和金钱玩死我们,而他还能好好活着。” “我拖不起,这个面,的确要见。” 李木:“我不同意,他根本没安好心,你去了没有好果子吃,你不会真以为求他,他就能给自己供货吧?” “我又不傻,”唐元元道:“我只是想套他话,又不是去找罪受的,婷婷,你给他们厂子打电话,就说我请他们这位唐经理吃饭。” “时间嘛,就在中午,要是他同意,就近定一家私房菜。” 钱婷婷打了电话,过了一会,另一边回话过来说,唐安同意,不过地点要选在五星酒店,因为他现在只吃五星级酒店大厨的饭。 唐元元没意见,嘱咐钱婷婷以唐安的名义订饭。 她又从电脑里打印出来一摞东西:“全部挂在包厢墙上,要贴满。” “我们唐家出了这么个了不得的人物,祖上也应该都见识见识。” 李木比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唐元元,也就她能想出这么损的招数了。 唐安一如唐元元所料,得意的乘着豪车,手轻轻拍在膝盖上。 唐元元现在,还不是求到自己门上? 一会,他要她跪在自己面前忏悔。 但就算是忏悔,他也会让她破产的。 他要唐元元下半辈子都活在穷困里,尝遍他曾经的屈辱,然后看他风光,成功,一辈子仰望自己。 就像他那三年一样,那么苦涩,郁闷。 想到这就是唐元元的结局,他只觉得人生无比的畅快。 如果不是清楚唐元元的脾气,他其实想多晾她几次,但他怕唐元元错过今天不会来求自己,于是纡尊来了。 带着白手套的迎宾开了车门,他整了整鱼骨暗纹西装,唇角翘起得意的笑,任由侍者领着,走进了包厢。 他的笑容却全部僵住。 因为,这个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是关闭的,只点了蜡烛照明,一整墙,都贴满了张兰草的遗像。 窗帘是拉上的,在橙色的烛光下,张兰草的黑白遗像像是索命的鬼魂,唐安尾椎都蹿上一股子寒意,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才稳住心神。 “唐元元,你什么意思!” “不会是想通过妈跟我打感情牌吧?” 唐元元手里捏着三根香,平静的对着肖想拜了三拜:“没什么,你现在出息了,一跃嫁进了有钱人家,这么好的事,当然应该跟妈说一声。” “妈这辈子,最操心的就是我们俩,来,跟她说几句话,让她在地下好好安心。” 唐安气的骂人:“你她妈是不是有病!” “你诚心恶心我?” 唐元元:“你虽然入赘了,但也还是唐家人,怎么跟妈上个香还不愿意了?还是说,你入赘了,对方不让你认妈了?唐爱国你还认吗?你以后生的小孩也要跟女方信吗?” 每句话都是戳在唐安的肺管子上! 唐安气的额角青筋直跳:“我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辛苦攒了五年的家业,现在马上就要全部化为泡沫了。” “你冷心冷情,也不是什么出众长相,不温柔贤惠,不能好好烧饭,估计没什么好男人愿意娶你,肯定是不可能通过婚姻走上上层社会的,以后不是跟着李木那种流氓,就是随便嫁个老男人吧。” “估计要一辈子活在泥潭里了。” 唐元元:“你黑眼圈挺重,原来半夜梦里都在做这种梦?难怪一副小命不长的样子了。” “等你哪天猝死了,我会给你烧纸的,当然不是因为你是我弟弟,毕竟,你这个人永远都在吃女人,我怕妈狠不下心不管你,省的她在地下还要养育你吃苦,我只能多烧点给你。” “骂人的本事还是这么强。”唐安冷笑一声:“希望等你破产了,嘴巴还是这么强。” 唐元元:“我忠心给你个劝告,这种白日梦别做,人容易疯。还有,你被豪门扫地出门,我都不会破产。” “我只会一天比一天好,一天比一天有钱。” 唐安:“这种斗嘴有意思吗?”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求求我,我就给你供货,不让你的店倒闭。” 他蛊惑道:“你的店,原本可以开遍沪市,走出沪市,甚至到全国,有了那笔财富,你就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女企业家。” “你确定要跟我赌气,放弃这个机会吗?” 唐元元:“听起来的确不应该意气用事。” “不过我很好奇,你恨不得我破产,你会这么好心吗?” 唐安觉得,让一个人最痛苦的方法就是,让她燃起希望再狠狠绝望。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唐元元的脸上露出绝望,愤恨,扭曲的如同阴沟里的虫子一样让人想笑。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姐弟,身上留着一样的血。” 他风轻云淡的语气,似乎真的不在意,蛊惑一般的道:“细细想起来,我们之间,也没什么你具体的仇恨,不过是一些口角,把这件事揭过去也不是不行。” 唐元元:“你这话说的倒还像个人了。” “我以为你早就是个畜生了。” “曾经,我为了供你上学,也是自己断了学业,去纺织厂打了一年的共。” “我对你,曾经也是尽到一个姐姐的责任的,就算我们从小就不睦,经常发生口角,你被人欺负的时候,我还记得,那次我追着比我高一个头的男孩子打了几里地。” “要不是你养不熟,始终站在唐爱国那边,伤了我和妈妈的心,还撺掇锁了我和妈妈,拿我换彩礼,害死妈妈,我们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说到底,都是你欠我。” “欠妈妈的。” “我们不曾亏待过你。” “说到这里,我还是想问你,当年,妈妈已经决定和唐爱国离婚,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才改的主意,决定继续和唐爱国过日子,洗衣做饭伺候他的?” 唐安一张脸又气的铁青:“不要再跟我说这些无聊的话。” “你到底求不求?不求,我可就走了。” 他佯装要离开,大步往门外面走,他就不信,唐元元真的能不为所动。 “急什么,”唐元元坐到椅子上:“不是让我请你吃饭吗,这饭菜都在桌子上,都是你要求的,大厨的拿手菜,我还给你开了一瓶红酒,挺贵的。” 唐安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穷小子,别说五星级酒店的饭了,这半年来,他每天出入的都是五星级酒店,当然不稀罕这顿饭。 更何况,对着张兰草的遗像,他根本吃不下去。 他不耐的道:“你自己吃吧,我现在只要一句话,你求还是不求。” 唐元元单只手拖了椅子出来,人坐下,双手交叠,放在下巴上,烛光把她的脸拓的像是上了一层薄雾,偏后面又是张兰草的遗像。 她的脸大部分都像张兰草。 就更渗人了。 “要是简单的一句求,那当然简单,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要是折辱式的求,那就强人所难了,你说说看,你要我怎么个求法?” 唐安的耐心又被勾回来,他觉得现在唐元元就是一只被困在房间里的耗子,而他是那只老鼠。 要一点一点的捕杀耗子才有意思。 他又恢复了君子的样子:“你说,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就这么简单。” “你这畜生忽然做个人我还怪不习惯的,”唐元元说:“毕竟,你在15岁的时候,先是勾引周薇,想让她供你上学,勾引不成,又立刻换了芳芳,眼看着芳芳追不上,又相中她的富豪独生女表妹,连13岁的小女生都不放过,要不是我,你早就吃上软饭了,也不至于到今天才吃上。” “我还以为你心里早就恨毒了我。” 唐安肥都要气炸了! 他生生吞了一口气,才更压下梗到脖子的气:“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我不想再听见一个字!” “你到底认错还是不认错!” 唐元元:“别生气啊,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她一点也没负担:“我错了,我对不起你,行了吧?你现在可以做个人了吧?” 不是这样的认错。 唐安要的,是唐元元忍着恶心,顶着不甘,却又不得不痛苦的认错,是一种人格上的觉得被侮辱。 可唐元元还是含笑的,既没有真心,也没有觉得痛苦,她玩起来的眼睛里,亮光都是在对他的嘲讽和看笑话。 “我现在反悔了,你根本就是死性不改,”唐安话锋一转:“除非你愿意跪下来,跟我说。” 唐元元叹息一声:“我就知道,畜生一直都是畜生,做不了人。” “你可以滚了。” 唐安的肺都要气炸了:“唐元元,你有种!” “我等着看你怎么死。” 唐元元嚣张的歪着脑袋,后背懒散的靠在椅子上:“这话应该我来说,我等着看你怎么死。” 唐安仔细观察唐元元脸上的每一个细节,她目光盈盈,头发丝头写满了精神抖擞的干架样子。 如果她真的没有一点后招,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还有李木,为什么也不屑求他? 她们的店面已经转型了,除了自己的厂子,云朵又是她的竞争对手,没有人能给她提供那个量的蛋糕,她们也走不出沪市了。 云朵的出路给自己堵的死死的,她到底在嚣张什么? 对。 一定是撑着一口气揶揄自己的。 唐安冷笑一声,只需要再等个十天半个月,他就会看到唐元元哭。 这种口舌之争没有意义,转过身,大步离开。 唐元元在他身后催促服务生道:“你,快去,这顿饭他结账。” 唐安回头,一脸无语。 这人还能再不要脸点吗? 唐元元道:“这饭店就是以你们厂子订的,可不好赖账哦。” 唐安:“你真是穷疯了。” 唐元元好笑的拎起桌上的红酒,82年的拉菲,3万块钱一瓶呢,可惜开口了,不然她就拿出去卖了。 只能拿回去喝了。 再打开旁边的边几柜,录音机里的磁带在规律的转动。 很好,一个字不差,全部录了下来。 李木在外面坐如针毡,总算等到唐元元出来,大步跑过去:“怎么样?那孙子怎么说?” 唐元元一直手里还拎着红酒,说道:“跟我们之前猜测的一样,就是想看我笑话的,就是要弄死我。” 李木:“那咱现在怎么办?现在十几个店里都要空了,我们真要倒闭吗?” 唐元元:“我现在去找陈总,只要他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暂时先能扛过去。” 李木怀疑唐元元在异想天开:“你在想什么呢,他跟我们是竞争关系,怎么可能会帮我们?” 唐元元:“他跟我们不一样,他产业多的是,蛋糕对他来说不算事,或者他愿意把我们蛋糕店并购了也是一个路子。” 李木放心了一点:“你说的也是一个路子,最起码我们不会死的太难看,大不了从头再来。” 唐元元把红酒递给他:“从唐安那敲过来的,好几万一瓶,拿回去喝,我要先去陈氏。” 李木高兴了,竟然觉得不慌了:“唉!我拿回来,等你一起回来。” 唐元元叫钱婷婷跟自己上车一道走,李木一个人回公司。 钱婷婷还后怕的拍着心脏道:“太好了,总算是有解决办法了。” “哪有那么容易,”唐元元转着方向盘道:“我骗李木的,他不知道,我得罪过盗版云朵的老板,他看我不顺眼,不太可能并购,本身我们店和厂子的合约在,对外人也没什么价值了,他们就算低价并购过去也会很麻烦。” “更何况盗版云朵和我们的定位是一样的,我倒闭了,只会对他更有利,更没必要来接我的烂摊子。” 钱婷婷刚才落在肚子里的心又提起来:“那你为什么要骗李木啊?” “那你还去找他干嘛?” 唐元元眼睛微眯:“找他,是因为我要利用他一下。” “我有个计策,需要你配合一下,或许能给云朵挣出一条生路,给我和李木挣出一条生路来。” 钱婷婷:“你说!” “我肯定会做的。” 唐元元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紧,犹豫了一下,坚定的说了自己的计划,把钱婷婷放在永安百货,自己驱车去了陈氏。 “云朵蜜境的老板?” 陈总听了秘书的汇报,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唐元元这个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95 第91章 “我为什么要收你这个店?”陈总好奇的道:“你不是小沈总的人吗?” “怎么,他已经穷到连你几个店都受不了了?” 唐元元面不改色的道:“小沈总又不做这一块,你的云朵发展势头正好,收了我的店,不是正好如虎添翼?” 陈总好笑的拿了一只雪茄出来,夹在手指间:“给我戴高帽?” “你不是以为我是收破烂的,你随便说两句就能收了你的店吧?” 唐元元:“我的店当然不是破烂,否则,陈总也不能完全照着的我店开对吧?” 陈总没管过这一块的小业务,都是下面的人在弄,只是固定每个季度看报表,表现并不如预期。 “你还是一样的牙尖嘴利。” “之前的时候,你明明对我很不屑,现在却求到我这里来,让我猜猜,你为什么放着小沈总不找来找我。” “你是被她丢弃了?” 唐元元好笑的晃着一根手指轻摆道:“陈总,你说错了,我唐元元从不求人。” “表面上看,是我在找你收购店铺,实际上,是我给你一个机会。” “否则,我要是缓过劲来,我迟早把你的店铺干倒,踢出蛋糕市场,在这一块上,你可就分不到羹了。” “相反,你要是收了我的店,我会助你把蛋糕店做到上市,你名下就多了一个上市公司。” 陈总听的哈哈大笑,他长这么大,别说女人了,连男人,也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过话,唯一的例外就是沈昱。 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沈昱能这么抬举唐元元。 她跟沈昱很像。 他忽然想起来,在很久之前,就是这个小女孩,把他气的牙根发痒。 “你这小姑娘,口气还挺狂。” “我倒是期待,你是怎么给我的店干黄,剔出蛋糕市场。” 唐元元耸肩,自如的给自己舀一勺子松露玉豆腐吃,一个字都不再提并购的事,自在的像是自己一个人吃饭。 毕竟这饭挺贵的。 陈总就没见过,这么把他不当回事的女人,就连坐飞机,都有空姐故意蹲下身,对他展示身材。 唐元元原本七分的长相,他硬生生觉出十分的美感来。 陈总给自己点燃了一根雪茄,轻佻的从鼻子里喷出来往唐元元的方向喷去:“我这个人,对自己的女人很大方,”陈总笑着道:“你要是愿意做我的第8个情妇,我倒是可以考虑收了你的店,还能给你一栋洋房,下半辈子,你就伺候伺候我一个人就行,再也不用辛苦工作,一辈子有花不完的零花钱。” 唐元元搁下筷子,目光冷淡的挥开面前的烟雾,好在这桌子大,不然,不然她都要掀桌子了:“我这个人,脾气大的很,不喜欢伺候别人,更喜欢跟男人在商场里挣肉吃。” “还有,我一点都不喜欢滥情的男人,你在我这,没魅力。” 唐元元的下巴线绷的很紧,本就偏清冷的长相里闪过淡淡的厌恶。 陈总想到了波斯猫。 总是喜欢懒散的趴在垫子上,对主人爱搭不理的,不像狗,只要进入家里,就摇着尾巴上来博取关注。 波斯猫天生是被人捧在手心高高在上的。 比起猫,唐元元还多了一份野猫的锋利,像只呛人的小辣椒。 陈总忽然觉得,自己那些情妇怪没意思的,血液里生出一种燃血的征服欲。 他有点明白,沈昱为什么单单对这个女孩子另眼相看。 陈总没有生气,反而瘫靠在椅子上,通知一般的说:“恭喜你,女人,我对你有兴趣了。” 唐元元盯着陈总猎奇一样的视线,鼓着腮帮子,不耐的夹了几筷子感兴趣的饭菜放进米饭碗里,还不忘给自己浇了一点喜欢的素丝瓜鲜汤,拌在饭上,几口就吃光了饭,搁下了饭碗。 整个过程只用了三分钟,她嘴巴里还鼓着饭,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形象。 “我吃饱了,再见。” 她从椅子上起身,从牛仔裤子里拿出来一兜钞票,把饭钱放在桌子上,潇洒的转身,一点也不留恋。 陈总简直被这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迷死,追上来,抓着唐元元的手腕:“你还是第一个拒绝我的女人。” “我对你更着迷了。” 唐元元一巴掌就甩了上去:“陈总,请自重。” * 这边,钱婷婷下了车,立刻往上永安百货的管理处去,却被工作人员告知,沈昱今天并不过来。 钱婷婷不解,唐元元跟自己说,今天是沈昱巡店的日子,每个月的这一天都会来这里巡店。 怎么不一样? 钱婷婷怀疑,她是不是新来的,不清楚这些这个规则:“你会不会是弄错了,小沈总的确每个月都来这里巡店的。” 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笑着解释道:“小沈总很早之前的确每个月都会来巡线,不过这一年多他都没有亲自来过了。” 钱婷婷心里一咯噔。 分开之前,她有问唐元元:“小沈总一直对你挺照顾的,你既然想找他帮忙,为什么不亲自找他啊?” 唐元元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道:“我把他得罪了。” “之前他想注资云朵,是我想的太多,对他太不信任,浪费了他的一番心血。” “我不确定他还想不想帮我。” 钱婷婷没听出里面隐晦的意思,慢半拍的先是震惊,随后是不可思议:“小沈总一直都很照顾你,你为什么不要他的注资啊?” “你要是选择他,也不至于栽这么大一个跟头。” 唐元元:“你是用现在已知的结局往前倒推,就好像考过试,看过标准答案重新做卷子,问题是,当时我的又不知道他没私心,直接把他给揣了。” “我要是直接去找他求助,这样很掉价好吗,再说,要是他不愿意帮我了,我更丢脸。” 钱婷婷人都懵了:“揣了?” “哪个揣?” “你还把他打了那种揣?” 唐元元:“……就是谈恋爱那种揣,明白?” 钱婷婷沉默好一会。 “我都不知道这个事。” 唐元元:“谁都不知道,我谁也没说过,不过这些都过去了,要是你在永安百货看见他,假装不经意的透露一下店里的处境,其他的就不要多说了。” “要是他愿意帮我自然会问细节,要是没接话,你千万别往下说了。” 她自嘲的笑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希望,小沈总那样高傲的人……大概是不会再帮我的。” “这事都过去一年多了,没准人家早就有新的女朋友,把这茬事忘在九霄云外,结婚了也有可能的。” 她就说,扯上男女关系伤钱! 要不是当初那段乱七八糟的关系,她指定第一时间找沈昱,也不用被唐安这孙子给掐住脖子。 钱婷婷又没精神的蔫巴起来:“我知道了,不会多说的。” 唐元元拍了一下方向盘,乐观起来:“别难受,陈总那也有一点点的机会。再说了,要是都指望不上,大不了我从头来过!” “我重新去卖礼品箱。” 钱婷婷拇指一下下刮在掌心,一年多以前,也就是说,以前沈昱根本不是为巡店,是因为唐元元在这里。 很久之前,沈昱就是因为喜欢她,才一次次把业务外包给唐元元的吧? 她决定,去公司找沈昱。 就用自己的名义去求助,或许,他还会帮一把呢? 钱婷婷立刻又跑出永安百货,打车去铂金公司,她记得,那个范特助就是在这里,他肯定能联系上范总吧。 可惜,范特助却没在公司。 前台的美女礼貌公式化的道:“女士,范总出差去了,要过一阵才回来,您把您的信息登记在这里。” 钱婷婷哪里等的了,“我的事真的等不了,麻烦你给他打个电话吧,我老板真的跟他很熟,一定会跟我说话的。” 前台不为所动,依旧礼貌的微笑:“抱歉,我这边没有范总的电话,没有办法帮你打这个电话,既然你老板跟范总熟,你直接让她联系范总吧。” 钱婷婷只能失望的走出写字楼,想了想,很不甘心,又跑了一趟沈氏的前台,依然是大门都进不去。 原来想见小沈总一面这么难啊? 如果不是他对唐元元有意思,她们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钱婷婷没招了,茫然的走出沈氏的大楼,垂头丧气的打车先回公司,没想到却和沈昱打了照面。 他从他们公司出来! 沈昱面容冷峻:“她人在哪?” 钱婷婷人都蒙懵了:“您,您知道了?” 沈昱点头,公司的下午茶还一直盯着云朵的,今天秘书却换了一个牌子,他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云朵说是断货了,只能换了另一家。 唐元元一直对店里的事管的很细致,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他去了几个云朵的店面,发现蛋糕全部断货,虽然店员皆是,说是因为畅销的关系,但却说不出供货日期,沈昱就知道,云朵一定是出事了。 再开车来这边办事处,果然,出了大纰漏,李木说,唐元元去找陈总了! 那就是个色痞。 原来就对唐元元生过心思。 “你知不知道他们在哪吃饭?” 钱婷婷:“我知道,在长江路的松鹤楼店。” 沈昱大长腿三两步走到车前,“砰”的一声,车门关的很响。 钱婷婷回神,开了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人还没坐稳,车子已经蹿了出去。 后视镜里,她能看见沈昱的下颚线绷紧,整个人很冷。 钱婷婷吞了吞口水问:“您是要去找元元吗?” “嗯。” 沈昱现在没有说话的心情,把汽车开成了飞机。 钱婷婷忍不住道:“元元不是那种女生,她只是想说服陈总,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 钱婷婷看见,他的车速还是飙在最高上,一点速度都没减。 “小沈总,您怎么知道,店里出事了?” 沈昱唇瓣抿成一条线,不耐的盯着红绿灯。 没有回答。 松鹤楼的保安阻止道:“抱歉,先生,这里不能泊车。” 沈昱直接把大奔驰的车钥匙扔过去,“你去停好。” 他修长的指尖,连续堵着电梯按键,目光盯在红色的字体上,钱婷婷从来没见过,沈昱这么失态的时候。 电梯门咚的打开,沈昱大步流星走出去,折角。 唐元元一巴掌清晰的甩在陈总脸上:“陈总,请自重。” 陈总:“你敢打我?” 唐元元:“我当然敢打你。” 陈总:“你一个都要破产的平头百姓,谁给你的底气,敢打我?” “我给她的底气,”沈昱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唐元元拉到身后,冰*冷的目光迎着陈总的视线,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钱夹,拿了一张五十万的支票,塞进陈总胸前的西服口袋里:“这个,是我给你的赔偿。” “麻烦陈总消消气。” 陈总气的把支票撕了,凶狠的瞪了一眼:“沈昱,你有种。” 丢下这句话,大步离开。 唐元元怎么也没想到,沈昱会亲自来这里,“谢谢。” 沈昱脚尖转了个方向,面对面看着她:“为什么不来找我,而要选择找陈总?你明知道,他不会信任你。” 唐元元不再自在的勾了碎发到耳后:“我总不能坐着等死,再说,我那样对你,我不觉得你还会帮我。” 沈昱看了一眼钱婷婷:“你先回去吧。” 钱婷婷看见唐元元点头,迈开腿折返回去,走到电梯处,她听见沈昱磁性的声音美妙的像是歌声。 “只要你需要,我永远都会向你伸出手。” 她忍不住偏头,看见男人的目光紧紧擒着女孩,一点都舍不得移开。 即便好意被辜负,被踹了,他还是这样在乎她。 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唐元元被灼热的目光烫到,好一会才回神,垂下眼皮:“这一次,风险挺大的,可能我需要从头开始,重新做一个牌子,要让你赔本都说不定。” 沈昱:“不用从头开始,云朵能保住。” 唐元元惊讶的抬头:“怎么说?” “你的律师能帮我打赢官司吗?” 沈昱:“不需要律师。” “我问你,云朵的商标,你注册过吗?” 唐元元被问住了:“可是,云朵的店,是我去工商局注册的呀,这不就是我的吗?” 沈昱笑:“商标和店铺不一样,它是两个产权,在我国的商业法里,商标才是持有者。” “云朵的商标在我名下。” 唐元元:“所以,你可以向我追回云朵,而我和厂子里的合同,其实是无效的,因为云朵不属于我?” 沈昱:“对。” 唐元元一蹦三尺高,又想起来一个重要问题:“可是,我所有的店铺都转型了,我现在买有足够的体力支撑蛋糕卖。” 沈昱:“我去收购一个中央厨房给你用。” 唐元元:“对不起。” 沈昱说;“我们之间不讲这个。” 唐元元:“那这一次你帮我,有条件吗?” 沈昱的漆黑的瞳仁倒映着她的身影:“从来就没有过条件。”只是想爱你啊! 唐元元走近一步,仰起脸,看着他清俊的面庞:“那你还喜欢我吗?” 沈昱:“一直没有变过,打算一辈子也不改。” 唐元元踮起脚尖,轻轻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 轻软的触感,像是冰激凌,在唇上一触而过,留下清甜的香味回甘。 沈昱的眼睛像是被雨水洗过,怔怔的注视着她:“你是什么意思?” 唐元元:“要跟你交往的意思。” 沈昱:“是当成交易的那种,还是因为——” 他喉头艰涩,遇见她的那一年,他24岁,现在30岁。 整整六年了。 心跳快的像是擂鼓,隐约有一点猜想,但是又欢喜的不敢置信。 很艰难的卡在喉咙里,试了好几次字才蹦出来:“喜、欢?” 唐元元眼睛微微湿润:“你觉得呢?” 沈昱:“我,我不敢想。” 第92章 沪市这个地方,藏着太多可能性。 郊区,一家濒临倒闭的食品厂,门卫正打着瞌睡,忽然,一束耀目的灯光从玻璃窗上闪过,大爷不耐的揉揉眼睛,打算趴下去继续睡觉。 窗户上却传来敲门声。 大爷烦躁的撑起一双眼皮,发现是不认识的年轻人:“干啥!” “我来收购你们厂子。” “你收购厂子关我什么,”大爷猛然站起来,眼睛都瞪大了:“您说什么!” 夜色里,大奔驰的黑色车身在灯下闪着晃人眼的光,大爷激动的站起来:“您请,您里面请!” 大爷连头发丝都写着兴奋,就是忘记打开厂子电子门。 唐元元笑,钱,果然是硬通货。 沈昱察觉到她在笑,伸手拨了拨她马尾:“唐小姐,算起来,你的身家其实已经有几百万了,也是有钱人,以后还会更有钱。” 唐元元摸摸鼻子,她现在兜里很干净,就连银行卡里都没有三万块。 车间里的几个工人都在打牌,大爷瞪圆了眼睛压低声音催促:“快快,收起来,收厂子的大老板来了!” 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这些都是手艺特别好的工人,平时不这样,就是最近没生意才这样。” 几个工人也是快速的把牌都分装在兜里,因为太过仓促,有几张还给弄掉地上了。 “对,老板!” “我们就是闲着才打的,平时做面包的时候都不偷懒的。” 沈昱和唐元元仔细分辨机器,这厂子原来是做鸡腿面包的,原本势头发展很好,还搭上了大公司,前阵子被收购,准备要做强做大。 但是没想到,人家外国公司想的并不是一起发财,而是彻底摁死它们,卖自己牌子的面包。 现在他们是有设备有场地有工人,面包的牌子被人摘走了,没有了销售渠道。 沈昱问:“这些设备能用吗?” 烤箱,搅拌面粉,蛋清的机器,这些都是做蛋糕的基础设备,仓库里还有面粉和鸡蛋这些原材料。 只是缺少一些印有云朵的包装,和蛋糕模具。 太全了! 沈昱说:“包装好办,我让黄叔组织工人加个班,明天一早就能送过来,至于模具,哪里有,我让人去买。” 唐元元:“来不及,云朵的磨具都是定制的,我之前那个卖掉的小厂或许有,他们不做蛋糕,我打个电话问问钱婷婷,她或许知道。” 沈昱把大哥大交给唐元元,自己则转过身,和门卫说道: “麻烦您,通知您老板,我要收购他厂子。” 大爷大喜:“唉,那您明天什么时候过来谈?” 沈昱说:“现在就收购,价钱随便你们提,连这些工人也要,我秘书已经带现金过来的路上。” 厂长还在家里打麻将消除郁闷,不耐的往后一仰,拉了电话线过来用胳膊夹在耳朵上:“……什么,收购厂子?现在?” 他看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不会是骗子吧?我说王老头,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也跟着上锈了,什么人的话你都信!” “开奔驰!我这就来!” 几个牌友还一头雾水,就看见影子飘过,牌桌上已经少了个人,电话都没放回去,线还坠在地上。!!! 唐元元拨通了办公室电话。 “那个模具我没舍得丢。”钱婷婷欢喜的捏着话筒,她节俭的习惯还刻在骨子里,看那些曾经花钱定制的模具都好好的,就收了起来,整齐的摞在一起,用塑料袋摆好,放在办公室的小仓库里:“真的有厂子了吗!” “模具都在办公室,我给拿过去!” 李木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抢过电话筒放在耳朵上:“有厂子了!” “有了。” 李木不解的问:“可是,生成权已经签出去了,我们现在自己生产,不会被告死吗?” “不会,因为云朵根本不属于我,那合同没用了,他们告了也没用。” “啊!”李木不解:“云朵是你注册的,怎么不属于你?这是什么意思那是属于谁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总之,我们现在可以正常生产售卖了,你快叫朱月,还有你们都带着模具过来,啊,还有裱花袋!得想办法弄到裱花袋这些生产细节,还是得去敲商店的门,再多带一些生产工具过来,现在就生产。” “好!” 根本没时间庆贺激动,李木和钱婷婷一起把模具搬到后备箱,驱车到了杂货商店,这会子已经关门了,好在李木知道老板就住在二楼,直接砸门。 朱月刷完牙,正准备睡觉直接被钱婷婷拉了出来。 三个人到厂里的时候,就看见,一边是工人在操纵机器绞面,一面西装革履的律师在打印文件,金属的四方形小盒子里,整齐的摆着人民币,印钞机正在规律整齐的过钱。!!! 李木扯了扯唐元元的衣袖:“这,什么情况啊?” 唐元元打鸡蛋的手不停:“就是你看到的情况。” 李木心里有很大的疑惑,“你刚才说的,云朵的商标不属于你,到底属于谁啊?” 这件事也瞒不住,唐元元也不觉得有什么好瞒的:“在小沈总手里。” 李木能想到的,是沈昱是为了这个蛋糕市场来注资,但是为什么是他注册了商标? “为什么是在他手里?他安的什么心?是要我们多少股份?” 沈昱没提占股的事,唐元元想了一下,决定和以前一样,给沈昱41%,于是说道:“49%,我们拿51%,主动权还在我们手里。” 李木就放心了。 比起死,49就49吧,也算是合理。 他还是觉得奇怪:“商标竟然还要另外注册,等等,小沈总是什么时候注册我们商标的?他既然看中我们的店,为什么之前不谈注资?为什么我们要走这么大一圈冤枉路?” 他总觉得沈昱怪怪的,再一想,唐元元也怪怪的。 毕竟,厂子一出事的时候,他就提过,要不找小沈总试试,以前要找资金的时候,他也提过找沈昱。 当时唐元元是拒绝的,后来还拒绝了黄总,她也没说出个什么正当理由来,只说不可靠。 这不像唐元元的风格,处处透着诡异,到底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到底是因为什么?”i 唐元元不耐烦的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现在火烧眉毛了,想个屁,哪来这么多问题,干活去!” 李木揉着屁股,嘴硬的道:“干活就干活,急什么呀。” 正儿八经的蛋糕师只有朱月一个,好在做面包和做蛋糕的程序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朱月的指挥他们完全听的懂,但是要做的蛋糕数量太多了,店里不能再断货了。 李木也知道这个道理,就去搅面机那边打下手。 又过了十五分钟左右,沈昱那边也完成了收购,男性都给他留下来加班帮忙,女生回去休息。 沈昱也没矫情,自己也留下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比如打鸡蛋,做蛋清分离这些,每个人都忙碌着。 很快第一披蛋糕坯出炉,唐元元自己也做过蛋糕,比起没有基础的人,她也能做一些造型,拿着裱花袋,躬着腰肢,总算把第一批蛋糕的造型做完,发现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小沈总,饭来了!” 两个律师拎着沉沉的饭盒进来,还有好几箱汽水。 唐元元捧着素菜的饭盒大口吃饭,“幸亏您想着,不然,今天工人怕是要饿一夜。” 沈昱的西装都沾上一点面粉,不过这个时候,大家都有点狼狈:“你多吃点,好好休息,等天亮了,秘书就去蛋糕店给你挖蛋糕师过来,明天中午之前,肯定能正常生产。” 唐元元喝着汽水,工作的机器,亮着黄光的烤箱,空气里的蛋糕香味都让她很安心,这一夜下来,店里暂时就先有蛋糕卖了。 机器轰鸣转了一夜不停,面包车在晨光中开进了面包厂,一箱一箱的蛋糕装上车里。 唐元元懒散的伸了个懒腰,宣布:“都回去休息!” “下班!” 田螺姑娘型的钱婷婷主动留下来收尾,还要等着面试蛋糕师之类的。 唐元元嘱咐她:“你先睡一会,不急着这几小时。” 李木看唐元元眼圈发红:“店里我去看,你先回去睡吧。” 唐元元确实撑不住了,“你行不行啊?别趴在反向盘上睡着了,也要好几个小时呢,不行你就先睡一觉。” “回去睡你的觉,废话这么多!” 加上后开的十家店,这将近二十家蛋糕店,分布在好几个区,一圈转下来,也要半天时间。 李木捧了一把冷水浇在脸上,把车子当成飞机开了出去。 沈昱拉开大奔驰的车门,“上车。” 唐元元问:“你去哪?是回去睡觉,还是去公司?”要是后者,她就回自己家。 “我不至于休一天假公司就倒闭,”沈昱笑说:“我回去睡觉,你去哪?” 唐元元就放心的坐上他副驾驶,懒散的闭上眼睛嘟囔:“你家就行。” 沈昱关上车门,绕了一圈,坐到驾驶位置:“我让阿姨煮点粥,到家正好能喝上。” “嗯。” “还有什么想吃的?” “都行。” 沈昱伸手,在唐元元脸前面晃了晃,发现她已经睡着了,晨光从玻璃窗折进来,有一束落在她脸上,毛绒哦的细毛显的有点可爱。 分手一年多,他心爱的女孩,又坐到了他的副驾上。 沈昱只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宁静。 车子进了小洋楼,他轻轻唤了两声,发现唐元元睡的挺沉的,直接熄了火,反正现在天气还不冷,玻璃吸了太阳的热光,落在身上很舒服。 他轻轻的拿起她的手,小心托在掌心。 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像是做梦。 她真的回到他身边了。 一整夜没睡,他竟然不觉得疲累,脸枕在椅背上,目光描摹她的脸,竟然舍不得睡。 唐元元这一觉睡的沉,揉揉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一偏头,对上驾驶位置上的沈昱。 撑着座位起身,一看手表,九点了,自己竟然睡了两个多少时:“你怎么不叫我啊?” “你睡的香,正好,我也眯了一会。” 下了车,唐元元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整个人都感觉活了过来。 她总感觉,今天的华叔高兴的都快哭了:“唐小姐,再能看见您,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唐元元难得生出一点不好意思的尴尬,不过这个情绪只维持了三秒。 没什么好在意的。 小洋楼的阿姨还是那个,炖了软烂的燕窝,黄油面包还是很好吃。 一顿饭吃完,沈昱等来了秘书的回话:“蛋糕师已经给你挖好了,现在已经在厂里工作了。” “稻花香那边的厂子,你怎么想,要直接给他们出具律师函吗?” 唐元元摇摇头,她现在就想看见稻花香的厂子死,自己却不死,唐安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不发,让他们告吧,你注资的事,我也不打算公开,让唐安自己猜想,他现在恐怕还以为我是赌上所有的钱做最后的挣扎,他越是不清楚我背靠你,才以为可以碾死我,越疯魔。” 唐安不是打算用钱耗死云朵吗,那唐元元就跟他打一场持久仗,耗掉他一个天文数字,对妻子和岳父都交代不了的程度。 他还不得被扫地出门吗? 唐安太能哄女人了,没了这个女人,谁知道他下一次会不会找到下一个目标,再跟一只鬼一样冒出来。 这一次,唐元元要他身败名裂,让他彻底趴下来,再也没法骗到女人。 唐元元又分别给每个店里去了电话,得知现在一切正常她彻底放心。 现在,该急的人是唐安了。 看着床上摆好的曾经的睡衣和衣服,唐元元若有所思,洗过澡,直接穿着睡衣去敲沈昱的卧室门。 沈昱也刚刚洗完澡,刚打开一点门缝,他惊讶的给阖上大半。 脸别过去,因为唐元元只穿了睡裙,很明显,连内衣都没穿。 他说:“不用这样。” “回你自己房间。” 清冷的声音,一秒就闪开的眼睛,如果不是抓在门上的手指绷紧,手腕绷出青筋,唐元元都要以为,他真那么君子。 她手掌撑在门上,往里面一用力,门被她彻底推开。 她光着的脚尖踩到他的脚背上,胳膊抬起来,手摸上他的脸,给掰正,同她对视:“我说了,我会学着对你好。” 睡裙上两根细细的肩带坠在一片雪腻中,沐浴露的玫瑰香混合着体香往脖子里钻。 沈昱的喉结动了动。 “抱歉,我所有的爱都给了妈妈,我给不了任何人爱了……但是,我愿意学着对你好。” 这是她理解的,好的方式。 决绝坚定,粗暴简单。 这就是唐元元。 她决定了,她就不费时间和心思,直接交出自己的底牌。 或者说,她的思维更像那些男人,直接用身体表达。 沈昱犹豫了三秒钟,说:“我不会让你后悔。” 弯腰,托着臀将她抱起来,往上颠了颠,单只手抱在胸前,用脚一踢,门砰的一声关上。 床凹陷下去,男人膝盖撑在她纤细的腰肢两侧,玉白的手指剥了剥她耳边的碎发到耳后,目光静静的打量她一会,俯身下来,落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会,“乖,张开嘴。” 她没接过吻,配合的张开嘴巴,男人的唇舌迫不及待的伸进来,柔软丝滑,像是棉花糖,带着一点清甜。 这种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头皮都被激的发麻,脑袋里像炸了烟花,人好像变的轻盈了,她还挺喜欢,于是攀上他的脖颈,咬住他的唇舌,往嘴里珉,像吃蛋糕一样轻轻咬住。 …… 被子掀开,沈昱先下了床,走进浴室,里面响起小雨一样的水流声。 唐元元指尖无力的垂着,手背之下,原本平整的床单被扯出伞状的折痕皱在一起,她怔怔盯着灯架上的明亮水晶,瞳孔还处于微微涣散的状态。 沈昱竟然……甘坐她的裙下臣? 是男人都会对女人这样,还是只有他? 唐元元侧过身望向浴室的方向,玻璃上隐约倒出一点男人的身形,影子在微弱的晃动。 足足半个小时,他才从浴室出来,掀了被子上床,从后背贴上去,把人捞进怀里。 唐元元半垂着眼皮,脖子枕在他的手臂上,问:“为什么不做,你应该知道的,我打算跟你了。” 沈昱稍稍撑起上半身,把她到后背的长头发顺了顺,归拢拨放好,以免压到她头发给她弄疼了,然后脸贴着她的后脑袋道:“你觉得什么是婚姻?” 他胸膛很热,这样贴着还挺舒服的,唐元元懒散的闭上眼睛:“上床。” 沈昱被她给气笑了。 唐元元听见他胸腔里的嘶鸣笑声:“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沈昱紧紧搂着她,闭上眼睛,慢慢沉睡着嘟囔:“幸好,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窗帘缝隙里的阳光,从墙体慢慢转移,落到地上,沈昱感觉到怀里的人钻了出去,睁开眼睛。 唐元元已经掀了被子下床,捡起睡衣往身上套,看起来是要回房间。 沈昱看了一下手表,下午四点:“你坐着,我去你房间拿衣服。” 虽然这个时间段华叔不可能会上来,唐元元就这么出去,他总觉得怪怪的,碰上阿姨他也会不高兴的。 衣服阿姨就放在床头柜上,很好找,衣橱里,更是有一衣柜她的衣服,以前她从不穿,这一年多一直都让阿姨仔细保存着,现在倒是能派上用场了。 沈昱按照自己的眼光,从里到外给她搭配了一身。 唐元元也没多看,褪了睡裙,直接开始穿衣服。 沈昱捏捏眉心,不明白,她为什么能做到这么坦然,反倒是他,多少还要不习惯的裹着浴巾在腰间。 阿姨在灶上温着饭,唐元元几口就吃完了:“我车还在厂里,我自己打车去。” 沈昱说:“我送你。” “不用,”唐元元背对着他,大步往外面走,摆手说:“我还要去弄死唐安报仇,你的存在不方便让人知道,会影响我计划。” 潜台词是,你暂时不要来找我。 沈昱无语的捏捏眉心,这作风,看起来很像提上裙子想不认账。 他们之前完全是反过来的! 沈昱隐约品出来一点味,他只是她的地下情人,她忙着去商场厮杀,不想花时间和心思,于是直接睡觉,他还得做一个体贴懂事的情人,做好她的后勤工作。 问题来了,她打算多少天见他一回?—— 作者有话说:番外张兰草肯定会重新出来的,也许还有if线,不过这个还不确定吧。 第93章 唐元元先开车去各个店面都巡视了一圈,看了一下营业额,并没有比之前低太多,松了一口气,又开车回办事处,这边何莹也已经正常运转起来了,最后才去厂里,这边也在正常生产,员工守则,生产细节都已经贴上了,钱婷婷做的很细致。 唐元元和后挖的两个蛋糕师简单聊了一下,专业水平很好,尤其是女蛋糕师,很有创意。 钱婷婷眼睛都熬的红了,唐元元叫她上车,载她回去休息,得知她还没吃晚饭,又把车停在一家速食小店门口。 唐元元在沈昱那吃的饱,要了一瓶汽水叼着慢吞吞的喝,一边思考店里的事。 唐安明天应该就会采取行动了,他会怎么做呢? 唐元元觉得,他应该会开蛋糕店和自己竞争,一边再准备告自己,做两手准备,不给她一点活路。 钱婷婷剥着牛肉面问:“你和小沈总,是不是在一起了?” 唐元元这身衣服是新的大牌,早上的时候,她分明看见,唐元元上了沈昱的副驾驶,她不是那种特别很爱穿的人,今天不可能去买衣服。 唯一的答案是,沈昱那里的。 “嗯,”唐元元说:“小沈总注资的事,暂时先别对外说,我还有另外的打算。” 钱婷婷犹豫了一下,问:“你爱小沈总吗?” 唐元元叼着吸管回神:“你说什么” 钱婷婷问:“你爱小沈总吗?” 唐元元不太习惯说这种话题,说起来怪麻烦的,“不说这个,明天,你注意一下我们店四周的门面,我在想,唐安要是跟我竞争,十有八九会选择开店里边上。”要是能坑他一笔就好了。 钱婷婷挑着面条的手顿了顿,出于一种莫名的心思,她把到嘴边的话吞咽了回去,自己根本都没见到沈昱。 是他自己在关注着面包店吧。 唐元元半路把钱婷婷放在宿舍,自己开车回了家,茶几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余芳芳。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唐元元,能不能借我点钱?” 一个小时以前。 余芳芳本来今天有个饭局,要见一个纸片人,走进包厢,却看见了三年不见的唐安。 他和以前很不一样,穿着名牌西服,一左一右还站着两个保安。 唐安翘着二郎腿,手撑在身体两侧,“好久不见啊,芳芳。” 余芳芳感觉跟见了鬼似的,他们之间可没什么好说的:“曹制片呢?” 唐安指尖夹着一份文件居高临下的道:“芳芳,我跟以前不一样了。这部剧,我就是投资人,你要是愿意,这部剧的女主角就是你。” “我还可以给你开个影视公司,捧你做最有名的女明星。” 西装口袋上方,手腕上的名牌表晃眼,余芳芳一眼认出来,那是劳力士。 “你抢银行了?” “抢银行也不能富这么快吧?” 唐安笑:“你不用管我是怎么富的,总之,你现在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只要签了这个,你就是这部剧唯一的女主角。” 余芳芳可不信天上能掉馅饼:“你会这么好?我可不信,你要我答应你什么条件?” 唐安说:“什么条件都没有,我给你买了一栋别墅,你搬进去,做我的情妇,以后伺候我一个人就行。” 余芳芳瞬间就懂了,这孙子这回傍上超级有钱人了! 他的目标还真是从一而终。 也不知道哪家女儿倒了八辈子血霉,被这种人渣骗了。 余芳芳在心里把唐安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明白,自己今非昔比,还是不要惹人的好。 “不用了,我演技差,做不了女主角,你找别人吧。” 余芳芳转身想走,唐安一个眼神,保安却是把门给锁上了:“你想干什么?!” 唐安:“这么久不见,你好歹也该陪我吃顿饭。” 余芳芳又不傻,唐安一看就是来者不善,谁知道饭菜酒水有没有问题:“我吃你大爷,我没心情陪你吃饭,你放我走。” 唐安怒了! 死死抓着余芳芳手腕:“你不是最爱慕虚荣吗?” “以前我穷,现在我有钱了,你还装什么装,你在跟我玩欲擒故纵吗?” 余芳芳这火爆脾气,哪里忍的了,一巴掌扇在他靠过来的嘴上:“你他妈有病啊!” “谁要做你的情妇,你一个靠女人吃软饭的下三滥,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装阔,你算什么东西啊!” 唐安怒火中烧,一个个的,都有病吗! 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任由人搓圆捏扁的穷小子唐安了,竟然还敢瞧不起他。 他的眼里都是疯魔,犹如一只怒极了的疯狗:“你还敢打我?” “你以为你还是过去的大小姐吗?” “你爸早就入狱了,你现在什么都不是,只是个跑剧组的小演员,到处赔笑,我捏死你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只有我才能让你过上过去的那种日子,有司机有保姆有别墅。” “你可别不识相。” 余芳芳都给气笑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我识相。” 唐安扯出一个邪气的冷笑:“余芳芳,这可由不得你。” 他拿起红酒,倒进了玻璃杯里,企图要灌进余芳芳嘴里,余芳芳秒懂,这酒有问题,抄起盘子,直接砸在玻璃上。 混娱乐圈,也有不少肮脏事,这是余芳芳和王二牛的约定,要是有不对的情况,余芳芳就会抄起盘子砸在窗户上,王二牛就会闯包厢。 很快,门上就传来打架的声音。 只是余芳芳不知道,唐安上午差点被李木给揍了,当即去保镖公司,正儿八经找了这两个武术出身的,王二牛拼劲全力撞来包厢门,身上都已经挂彩了。 唐安淡淡吩咐保安,把王二牛往死里打,把人打的只剩半口气。 唐安冷淡的扫着余芳芳道:“这就是不识相的下场。” “芳芳,你是聪明人,可别做错误选择。” 余芳芳浑身发冷,借了店里电话拨打120,很费力才把王二牛背到路边,送上了120的车。 余芳芳身上的现金不多,不过她本来就是挣多少花多少,银行的存折也没多少,担心王二牛要花很多钱,只能向唐元元求救。 好在唐元元赶到的时候,王二牛也从手术室出来了,就是断了两根肋骨,其他的都是皮外伤,内脏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唐元元额角青筋直跳,唐安现在真是疯了! 简直无法无天! “有没有报警?警察怎么说?” “报了,但是看起来没什么用,他们一口咬定是王二牛先动的手,算是互殴,再说,唐安又没有动手,他现在有的是钱,雇小流氓。” 唐元元气道:“你可千万别信他的鬼话,不能跟他,我觉得他是想报复你的成分更大。” 余芳芳冷笑一声:“我当然不信,他哪里是对我余情未了,他是觉得曾经在我这里丢了自尊,就是想羞辱我,这样他的心里就能得到安慰和补偿,他是想找回自尊呢。” “我不会上他的当的。” 唐元元说道:“我估计,他也会封杀你。” “也?”余芳芳抓住关键词:“他还封杀谁了,不会是你吧?” “是我,”唐元元说:“我蛋糕店差点给他整死,总之,我跟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余芳芳无语了半天,骂道:“……你弟这个人,连畜生都不如。” “他以前也太能装了!” 在十四五岁的小男生都还打架的年纪,他已经文质彬彬,成熟有耐心。 余芳芳想起来,自己还是在唐元元的一再提醒下,都忍不住被唐安折服过几次。 幸好她觉得唐安太恐怖,这东西哪里是什么虚怀若谷,他狠到吃女人不吐骨头渣子。 唐元元深以为然,别说余芳芳这个外人了。 就是自己这个亲姐姐,也一直没透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这一次,一定要彻底把唐安打趴下,再也不能给他任何机会,攀附女人。 自己对唐安依附的女人什么都不了解,唐元元觉得有必要弄清楚对方的财力和人品。 她自己显然是找不到这个信息来源的,只能指望沈昱。 唐元元把座机抱到沙发上,窝在里面给沈昱打电话:“我想拜托您给我查一件事。” “你是想问你弟弟背后的妻子和岳父吧?”电话线另一端,沈昱说:“我已经问过了,稻香厂背后的势力是孔氏家族,港市的财团之一,你弟弟的妻子是孔氏的分支,财力不可小觑,这个厂子只是微不足道的产业,应该是给你弟弟练手的。” 唐元元惊讶,难怪连沈昱都不熟悉,还是港市大家族,传承几百年的。 难怪现在唐安这么猖*狂呢。 猖狂好,猖狂他给自己埋的雷才会越来越大。 唐元元隐约有一些思路。 沈昱又问:“你现在住哪?地址跟我说一下。” 唐元元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报了自己小区的地址,挂了电话,又打开电脑做营销策划书。 过了一小时,门上传来敲门声。 明亮的楼道里,男人身穿米色风衣,剪裁合身的黑色裤子将腿拉的很长,背上一个背包,镜片后的桃花眼很漂亮。 他审视的问:“能借个宿吗?” 唐元元踮起脚尖,手摁住他的后脑勺拍下来,唇瓣吻上去。 沈昱弯腰,把她抱起来,腿架在腰窝上,走进来,用脚带上门,把人摁在墙上亲。 过了一会,唐元元感觉自己嘴巴发麻了,把人推开人:“我还在忙,你自己看着收拾。” 唐元元往电脑桌子前一坐,手指就趴趴敲起来,进入了工作状态。 沈昱捏了捏眉心,他把自己撩的心痒难耐,手一推,自己去工作了? 再一看这房子,整齐又干净,说整齐,是多余的东西一样都没有,沙发上连个女孩子一定会有的抱枕玩偶都看不见,桌子上一只水壶,没有零食,也没有水果。 打开冰箱,汽水,面包,牛奶,连一个菜叶子都没看见。 卧室更简洁,灰色的四件套,一只枕头,窗边一双女士的拖鞋。 沈昱放下包,列了自己需要的家具用品,给管家打了个电话,又让带了一包零食过来。 这浴室很小,只有淋浴可以洗,沈昱裹了浴巾出来,唐元元还在打电脑。 他从背后抱着她,温声:“为什么时候好?” 唐元元:“你先去睡吧,我估计还要一个小时。” 沈昱无奈的揉揉额角,去书架上随意抽了一本书。 唐元元关了电脑,走进浴室,发现自己的牙刷上已经挤好了牙膏,卫生间,客厅里多了一些陌生的男士用品东西,看起来是要在这里常住。 洗了澡,才进卧室,就被捞进了火热的胸膛,滚热的唇上贴上来。 他的吻又软又轻,如清风拂过花枝,燕尾轻剪水面。 有一种让人晕掉的本事。 她能感觉到他的紧绷和难受,摸着他挺直的鼻梁问:“为什么要忍?我愿意跟你做。” 薄被里,男人的鼻梁上有细密的汗珠,漆黑的瞳色染着艳红的欲色,很深重的呼吸。 沈昱紧紧搂着她在胸膛:“喜欢吗?” 唐元元没办法撒谎,她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喜欢。” 沈昱微微弯唇,爱怜的吻她眼尾的潮红。 喜欢你。 离喜欢你还有多远呢? 沈昱掀了被子下床,转身去了浴室,过了很久才回来。 感受到床上的人均匀的呼吸,他依偎过去,枕在她的肩上,把她的脸掰过来,呼吸相对,闭上眼睛沉沉睡过去。 这房子有些年头,清晨六点,邻居的关门声,院子里赶早市老太太的打招呼声响在室外。 沈昱难免被吵醒,眼皮撑开一条缝隙,就着一点窗帘缝隙里的光,看见女孩安静的睡颜,只觉得心里都是满足。 将人搂的更紧一些,闭上眼睛,又沉沉睡了个回笼觉。 才睡过去,怀里的人动了。 唐元元没有做早饭的习惯,不忙的时候去外面吃,忙的时候面包牛奶就可以对付。 当然,她去外面吃,也不是那种精致的早茶店,平价的包子店之类的,肯定不是沈昱能吃的惯的。 今天学校还有专业课,唐元元最近这两天已经翘课太多,是必须要去的,从冰箱里拿了牛奶面包,“早饭你自己解决吧,我还要赶着去上课。” 沈昱挽起袖子,把她的面包和牛奶都拿进厨房,加热了一下,端处厨房:“坐下吃。” 唐元元本来想边走边吃的,但沈昱也坐下来吃,她就耐着性子坐到餐桌边。 她猜测沈昱不习惯吃这么简单:“一会你去外面吃吧,不用迁就我,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沈昱:“偶尔吃一下也还好。” 过了一会,又说:“你说的不对,钱能解决世界上98%的问题,包括距离。” “我可以让阿姨在这栋租个房子,早晚餐做好了送过来。” “或者,我去隔壁买个平层,你搬过来。” * 唐安没想到,唐元元还能找到厂子供应上蛋糕,本来,她只需要耗死她就行了,现在,却生出这样的意外。 到底是谁在帮她? 还是她拿了贷款,高利贷之类的? 唐安更倾向于后者,要是这样,就太好了!唐元元不仅要破产,还能让她背上一辈子都还不完的债务。 他急于弄清楚这个问题,可惜,唐元元这个人的嘴巴很谨慎,店里的普通店员都不知道,办事处几个核心的成员嘴巴又紧。 厂子那边的工人也是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唐安只好亲自来办事处探底。 他嫌弃的四处转了转,这办事处才一百来平,就很简洁:“还以为你这几年挣了多少钱,没想到还是个小公司。” “我这一步一个脚印都靠自己,比不上你会哄人,嫁个人什么都有了,不过,”唐元元坐在老板椅上,懒散的往后仰着,话锋一转道:“你嫁的这个豪门大小姐,是长相不够美丽吗?还是性子太过强势,你怎么还要养情妇啊?” 唐安冷笑一声:“你也不用拿这些话来刺激我,你可别忘了,你跟厂子是签了合同的,我完全可以告的你倾家荡产。” 唐元元不在乎的摊手:“你告呗,反正就算你现在立刻提告,案子也要等到一年多以后才开庭,我完全能活下来。” “有本事你也开店,弄死我呀?” 唐安:“你说对了,我正有这个打算。” 唐元元:“我倒是要看看,你真开蛋糕店,到底谁是赢家,谁是输家。” 唐安狂妄的道:“没有悬念,死的一定是你。” 唐元元:“我建议你改掉吹牛的习惯,女人最讨厌男人说大话,小心你的富豪太太腻了,把你扫地出门。” 唐安带着一肚子气出了公司。 唐元元好笑的拿起电话拨给李木:“你那边转下来了没?冤大头要上门了。” 李木好笑的抛了房子钥匙落在手里:“放心,都弄好了。” 挂了电话,李木就把对外转租的告示贴在玻璃门上。 唐安要想抢云朵的市场,蛋糕店一定是围绕着云朵的店铺铺开,肯定是先永安百货开始,而这里,唯一的一间空余店铺已经提前先转了下来。 就等着唐安来,狮子大开口挣一笔转让费了。 李木自然是不好露面的,姜红爸做生意这一块,谈判没问题,自己驱车往别的店铺去,再多操作几家店铺,就能从唐安手里挣不少钱出来,能快速富一笔。 第94章 永安百货是沪市的标志性商场,这里的东西几乎都是进口大品牌,一根领带夹都要卖出两百元的高价,一直相对应的是高昂的房租,是外面市场的十倍,饶是如此,这里的铺位还是一位难求。 这里唯一的一家国产品牌服装店老板打算挣一笔转让费,去服装市场开店,唐元元有了沈昱注入的资金,现在账面很宽裕,毫不犹豫的花了十万块转让费拿了下来。 她的心理价位是25万。 唐元元要收唐安这个转让费也是有底气的,这家服装店是永安百货最早入驻的一批商户,沿街拐角两面环路,就是个活招牌。 唐安要是想弄死云朵,快速扶持一个品牌,一定会选择在这里开店。 唐安在永安百货转了一圈之后,的确看中了这里,尤其是上面还贴着转让的牌子。 姜红爸装作弄错了,把玻璃上的转让通知揭下来道:“你弄错了老板,这店是我刚转下来的,我要在这开店,准备卖高档手表。” 唐安不疑有他,因为能在这里开店的人本身都身价不菲,问:“你这店多少钱转下来的?” 姜红爸按照李木嘱咐的,给了唐安5万块的还价空间,装作很心疼的样子:“这里开店贵哦!光是转让费就花了30万,一年房租还要15万,太贵了!” 唐安好笑的道:“我给你50万,这家店转给我。” 姜红爸:“!”真不是开玩笑吗? 唐安很满意姜红爸一脸震惊,把他当成贵宾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跟过去完全割裂了,现在彻底是一个尊贵的人。 骚包的当场开支票。 饶是唐元元想过,唐安会不计代价转店,也没想过他能膨胀成这个样子。 李木激动的把电话换了个边:“足足有50万!我们这一转挣了40万。” 唐元元果断道:“他还会继续转店的,一定会继续在云朵周围围剿,我们继续转店,你负责南边的店,我负责北边的店。” 李木:“好!” 挂了电话,唐元元拿起车钥匙,叫上钱婷婷;“走,我们也分头行动,转店,尽量选择靠云朵近的店铺。” 钱婷婷:“会不会有点太冲动了?要是都转下来,要先垫付好几百万,会不会影响店里的流动资金?” 唐元元:“唐安现在膨胀的厉害,他要通过打败我的店来证明自己,他现在财大气粗,根本不理智,不可能一家一家店开,只会大规模对我围剿。” “今天再教你一招,做生意,看准了就要立刻下手,错过那个机会,钱就跑了。” 钱婷婷:“所以说,我永远做不了生意,最合适给你打工。” “我的老板是个工作狂,我的工资越来越高,这也是一种本事了。” 唐安这边,一如唐元元所料,要围剿云朵,自然是要铺开足够多的店铺,和它抢客源。 拿下永安百货这边的店铺,收了钥匙,他回了厂里,召开骨干开会,宣布自己自己要做蛋糕品牌的事,在地图册上,在云朵标记的店铺周围划分了区域,要求下属在一周之内转出30家店铺,又找了大型装修公司,设计了蛋糕主题的奶油风格装修。 唐安选了一个和云朵店铺接近的风格。 一周下来,唐元元这边光是靠转让费,进账接近一百万,唐元元一甩手,直接在宝格丽吃庆功宴。 李木的嘴角都压不住:“我就说,谁跟你作对是找死,你真是太鬼了!” “我真是太期待,唐安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了。” 他想要报复唐元元,却不知道,自己傻乎乎的送上了一大笔钱。 唐元元吸着香槟道:“等他被扫地出门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李木一拍大腿:“这么好笑的事却不能讲出来,我都要憋坏了。” 钱婷婷有点担忧,她天生是个焦虑者,问道:“他们的店,最多再有半个月就能铺好,店铺数量远远比我们多,到时候要是和我们打价格战怎么办?” “不是可能,”唐元元笃定的道:“是一定。” “就是不知道,他的价格战,到底是什么样的,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李木一点也不担心,很早的时候他就明白一个道理,在卖货这一块上,谁也比不过唐元元。 姜红笑:“我也有信心!” “我们店的生意一直都很稳定,盗版云朵还打了蛋糕现烤的口号呢,不是也没卖过我们。” 朱月:“厂子那边你们放心,我会不断研发新的蛋糕品种的。” 唐元元眉头皱了皱,从包里拿出来厚厚的红包拍给大家,“别谈工作的事,你们做了什么,我都会看在眼里,聚会就是聚会,你们敞开了玩。” 钱婷婷不太好意思的揉了揉额角,“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带了个不好的开头?” 唐元元不是个喜欢在语言上计较的,她一向只看员工的工作能力,反而不是很喜欢拍马屁:“不是怪你,你性子谨慎,做事细心,责任心最强,有时候你的话也能点到我反思,要是周围只有一种声音才可怕。” “我先回去了,你们尽管去玩,今晚的一切开销都走账。” 唐元元对卡拉ok没感觉,感觉坐在那很傻,拎着车钥匙让她们自己玩。 李木也拎着车钥匙和唐元元一起出包厢门,他跟这些女同事更玩不到一起。 “要不要去打游戏机?” “我回家去,你自己打车去吧。” “唐元元,你也太没意思了吧,什么都不玩,你不吃肉,不唱卡拉ok,你要出家当尼姑啊!那我去你家看电视,”李木赖到唐元元车上:“我给你开车?” 唐元元没好气的道:“你家没电视啊?” 李木:“没!我就要去你家看电视。” 唐元元:“孤男寡女的不方便。” 李木:“谁孤男寡女啊,你单身,我也单身,再说了,名义上,我还是你男朋友呢。” 唐元元觉得,自己不能再陪李木玩这种幼稚的游戏了,这样对沈昱来说并不公平:“滚,我不打算跟你演戏了,你自己想招吧。” 李木惊讶:“为啥啊?” 唐元元:“耽误我找对象,嫁人,行了吧?” 太难得了! 这简直是千年铁树开花。 李木挺直了胸膛:“你要找对象,我最合适啊。” “你看,我长的帅,脾气好,还不沾花惹草,关键是,我给你打不还手!” “我就吃点亏,从了你这个悍妇。” “打住,”唐元元说:“我是不会跟合作伙伴发展多余的关系的,伤钱。” 李木:“……你不能换个角度想吗,这样你就不用分钱给我了,不存在伤钱,你的钱翻倍了!” 唐元元:“李木,你还是个小孩。”离不开大人的感觉。 李木跟着炸包的小狗似的急了:“谁小孩了,我都20了!” 唐元元:“你下车,我还要回家刷练习册。” 李木扭着身子道:“呵,我现在跟你住一个小区,在你楼上好吧,刚租的。” 唐元元:“不巧,我现在不住幸福家园了,我住河豚湾。” 李木惊讶:“真的?什么时候的事?” 唐元元都不知道沈昱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她当时选了后者,当天晚上,她就被带着住到了大平层。 现在她连洗衣服拖地这些家务都不用做了! “我已经住过去好几天了。” 李木鼓着脸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唐元元挥挥手:“开你自己车去,我不带耍赖的小孩。” 李木又重复一遍:“我不是小孩!” 人总算是下车了,唐元元直接把车子开了出去。 沈氏离这边远,唐元元晚上也不想浪费时间跑回来吃饭,所以阿姨并不住家里,早上才过来做早饭和家务。 唐元元也不习惯有外人,舒服的泡了个澡,换上睡衣,把吹风机拿到书房去,一边吹头发一边刷题。 她的头发最近又长长了,吹起来要很久,等忙过这一阵,她决定去把头发给剪短。 时间无声流逝,直到被人从后背拢住,唐元元闻见他的气息里有酒香,握着钢笔的手不停,问:“去应酬了?” 沈昱闭着眼睛,脸贴在她发顶,轻轻一声“嗯”。 他等了三秒,也没等到唐元元的下文。 睁开眼睛,人家笔尖刷刷写着答案呢。 沈昱捏了捏她耳垂:“你就不审审我,饭局上有没有女性?” 唐元元一题已经答完了,审着下一题道:“我也要跟男性吃饭的,有什么好问的,你若是好色之徒,你自然会骗我,你若不是,我更没必要问。” 沈昱好笑的玩她头发:“那你觉得我是哪一种呢?” 唐元元故意道:“后一种。” 他指尖顺着她的锁骨往下揉,“我看你是不想写作业了。” 她被捏的受不住,“不玩了,我还要写完作业才能睡。” 沈昱声音都拔高了两分:“你今晚不会又要写到12点吧?能早点睡吗!” 唐元元:“看我效率吧,尽量不到12点。” 沈昱气的把她作业合上,一本正经的道:“连续熬夜对身体不好,明天再勤奋吧。” 唐元元推开他:“不行,明天还有明天的作业,你快去洗澡吧。” 沈昱从纸袋子里拿出来一个方形的小盒子:“以后随身带着这个。” 唐元元拿起来一看,巴掌大的一个电子产品,上面写了三个字“小灵通”。 电话簿里,已经存了一个号码,名称是“男朋友”,点开,是沈昱的电话号码。 余芳芳最近都要气炸了,新的角色没拿到就算了,原本已经进的剧组都被踢了出来,还是被剧组连夜赶出酒店的。 一辆豪车从斜刺里冲出来,余芳芳惊的后退几步,差点摔在地上。 唐安从车里下来,居高临下的道:“求我,求我我就捧你,让你过回在云端的日子。” 余芳芳:“呸!” “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我就是饿死,也不会求你!” 唐安冷笑着道:“还真有骨气啊。” “我倒是要看看,你这骨气还能撑多久。” 唐安就不信,余芳芳这种人,还能过上苦日子,只要等她的存款都花完了,一定还会求到自己这里来。 说完这句话,他上了车子扬长而去。 余芳芳提着行李箱,走了好一会,才打到计程车回自己房子。 现在,唐安到处封杀她,看来,她只能求助唐元元了。 大小姐落难了,还是很要面子:“我以后可是要当明星的人,不会一直跟你卖蛋糕的啊,我就是暂时避难,等这一阵过去了,我还要干回老本行的。” 唐元元知道,余芳芳指定能出名,做明星似乎也很赚钱:“等我蛋糕店做上市了,我捧你。” 余芳芳有点怀疑:“你行不行啊?你弟不是也在封杀你吗?你拼的过他的财力吗?” 唐元元给她带上店员的蛋糕帽:“好好接受培训,卖你的蛋糕吧,这是本老板应该操心的事。” 余芳芳想起来大奔驰,那个小沈总! “你们和好了吧?你是不是有大靠山了?” 唐元元捂住她嘴巴:“这件事暂时还不能给唐安知道。” 余芳芳幽怨的道:“唉,同样是被封杀,我只能来卖蛋糕,你却能背靠大佬,有靠山就是好啊!” 唐安的价格战果然来的很快,唐元元看着横幅上面买一送一的字样,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李木鼓着脸颊道:“靠!” “他们一个个的,都没自己的想法吗!” “又来一个学人精!” 盗版云朵,取了前面两个字,店面装修接近70%,唐安这边,直接用的云朵森林。 都跟云朵两个字干上了! 装修风格也很接近,大片的奶油色。 钱婷婷忧虑的道:“9块钱一块,买一送一,就变成了四块五一块,这,没什么利润了呀,现在小的蛋糕店都要卖到5块钱一块了。” 李木:“他疯了吧!” 钱婷婷:“咱们现在怎么办?他卖这么便宜,顾客肯定都会挑便宜的店啊。” 唐元元笑,“谁说打价格战,一定是便宜的占优势?” “他走低价,我就涨价。” “什么!”钱婷婷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本来我们的价格就是人家的两倍,现在还要涨价?” 唐元元:“对,就是要涨价。” “他走低价路线,我就卖质量,我看他到底有多少钱亏。” 兜里的小灵通响起来,是沈昱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要跟他打价格战吗?需要多少资金?我让会计给你转。” 唐元元:“我不打算打价格战,所以暂时用不上资金,不过,我需要您一些其它的资源。” 沈昱回:“没问题,我这就安排。” 唐安这边,认真请了广告公司营销,拍了广告在黄金时段投放,“一份蛋糕只挣5毛钱”,又把三十家店铺统一放在同一天营业。 唐元元也正式和国际乳业巨头合作,举办了盛大的签约仪式,以后云朵的蛋糕全部采用进口牛奶。 唐元元买了报纸的广告板块,云朵秘境的知名度,随着牛奶品牌进一步打开知名度。 第二天一早,钱婷婷慌张的拍开报纸:“不好了,云朵森林也学我们了,看,他们也宣布,要使用进口牛奶了。” 唐元元淡定的道:“急什么,现在我们和云朵森林正式刚,从某一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给我们扩张知名度,顾客就成了非A即B的选择。” “现在,第一个目标完成,陈总的云朵出局了。” 第95章 钱婷婷:“可是,他们卖那么便宜,咱们的客户真的不会被抢走吗?” 唐元元笑,想起自己第一回做生意卖凉粉,心里想的就是有点挣头就行,她甚至不觉得自己应该和人家摆摊的卖一个价。 做生意的理念,唐安还停留在她六年前的思想。 “小商店一块钱一袋的大宝,也没影响专柜里四五百一套的倩碧啊。” “什么人对应什么消费,但人对物质的欲望都是往上走的。” “挣十块钱一天的时候,他想的是肉菜能便宜点,填饱肚子,仰望的是挣一百一天的人,羡慕他们能下馆子,不用自己做饭,能吃味道丰富的菜品。” “挣一百的人呢,仰望的是挣一天一千的大老板,羡慕他们能去大饭店,穿商场里的大牌子。” “蛋糕应该是中高端市场,唐安自己把蛋糕店定位成了菜市场,我们不妨就成全他,而我我们,就彻底走上小资,现在各个店里挂出去通知,以后云朵的店铺全部实行会员制。” 唐元元又让李木去找一些人,专门去弄堂筒子楼这些地方去宣传唐安的店,再雇佣宝妈带着几岁的小孩子去买蛋糕。 云朵森林的广告投放的多,开业当天,人排起长队,三四岁不懂事的小孩子在里面吵闹玩耍尿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尿骚味,云多蜜境的店铺里执行起了会员制度,只有会员才可以入内,这里明亮安静,坐在这里吃蛋糕,还有免费的养颜茶赠送。 两边一对比,云朵蜜境优雅高级,云朵森林那边却是比菜市场还乱。 唐元元热心的找了记者,拍了混乱的环境,占便宜的大爷大妈因为抢蛋糕而争执的画面,送上报纸。 唐安气的揉碎了报纸! 吩咐人,联系电视台,买了个企业家专访。 “我来自一个叫玉城的小地方,我的父亲只是个很普通的工人,我的母亲是扫大街的清洁工……我的父亲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他从小教我,做任何事,都要对的起自己的良心……我并不在乎钱,只想为老百姓做一款平价真实的蛋糕,让普通人也能吃的起蛋糕……” 电视机的画面里,唐安亲自蹲在地上,给唐爱国洗脚,活脱脱一个大孝子。 “……我爸爸得了阿尔茨海默病,现在很多事都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能一边带着他,一边念书,多的时候一天打过四份工,寒暑假都在卖苹果挣钱,高一的时候就开始了,因为这些,所以才只考上大专……这是自己的父亲,怎么能说是拖累呢……” 李木恨不得把电视给砸了:“他到底要不要脸啊!” 唐元元:“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能嫁进豪门,这么快就获得岳父的信任,来管理这边的厂子了。” 唐安这个人,谁都不爱。 和梦里一样,他也不是真的站在唐爱国那边,什么诚信,什么要孝顺,都是他给自己吹嘘的形象。 他八成就是靠着这个带着父亲念书的孝子形象,获得了人家的认可。 背负求学,多光辉的形象啊。 大概,她这个没有姓名的姐姐,还是个看到父亲生病,不闻不问,自己去过好日子的人渣形象。 李木问:“现在怎么办?他这报道弄的跟真的似的,反响还挺好的。” 唐元元微微笑:“不急。” 她手里有录音,不过她现在并不打算用。 太单薄了。 墙倒众人推的时候再用上,那才是绝命击杀。 “蛋糕,房租,人工成本都摆在那了,他的房租成本还远远比我高,四块五他肯定是亏钱的,”唐元元不信,唐安真能选择亏钱做,他只是个上门女婿,肯定要交账的,要是财务太难看,他就只能回去做饭洗衣服了吧:“现在云朵已经和蜜境的档次已经拉开来了,我是挣钱的,他是亏钱的,如果我没猜错,他现在已经急了。” 现在才刚开始,等唐安亏的钱越来越多,他还会像现在这样淡定吗一定会想办法节约成本,拖供货商的账期,用廉价材料,等他的问题暴露的越来越多,自然会墙倒众人推。 唐元元笑:“现在,我们继续开分店,把战局拉的越长,他亏的钱越多。” 余芳芳今天心情格外的郁闷,抱着唐元元耍赖:“老板,你未来要捧的大明星现在心情不太好,想吃大餐。” 唐元元研究着地图册头也不抬,问:“什么事能让你心情不好?唐安又来恶心你了?” 即上次余芳芳被唐安赶出剧组之后,唐安又找房东高价买下了房子,大晚上的把余芳芳从家里赶出来。 余芳芳现在暂住在唐元元之前租住的老式小两居里:“跟唐安没关系,我原来以为,电视剧都是很离谱的,今天才发现,还是生活离谱。” “你知道吗,王二牛竟然有爸,他爸就是沪市本地人,在这里,竟然还是个开厂子的老板!” 唐元元:“啊?” “那怎么亲儿子不管啊?” “他爸以前是下放的知情,跟他妈结婚一年多,遇上平反,摘了帽子就回城了,偷偷走的,连个地址都没跟家里留就跑了,她妈气不过,也跑了,再也没回来过,”余芳芳说:“他爸在城里又再婚了,娶了个老婆,她老婆身体不太好,流过一回产就再没生过,现在女人走了,他爸找到王二牛,给认回去了。” 唐元元惊讶:“是够扯的,王二牛回去了。” “当然得回去。”余芳芳说:“为什么不回去,我叫他回去的,他没爸没妈活了二十年了,有送上门的好日子,干嘛不要啊,回去大把花老头子的钱,把他花的肝颤才对嘛。” 唐元元给她拍了两张百元大钞:“……算起来这也是好事,不过,我今晚有事,你自己去吃吧。” 余芳芳:“你啥事啊?比我还重要?” 沈昱妈今天过生日,唐元元答应了,要带很他一起回去吃饭,自然是不好食言的。 余芳芳郁闷的拿着钞票,整整三秒钟,觉出一点孤家寡人的意思。 旋即扭了扭脑袋,一个人去吃牛排,多爽! 沈家的小洋楼,沈夫人一大早就亲自指挥保姆把家里事无巨细的洒扫一遍,所有的房间插上鲜花。 到了下午,陆续的,家里几个孩子都回来了,老沈总还去老宅把亲妈也接了过来。 沈太太又嘱咐大儿媳:“你性子好,和谁都聊的来,你跟她多说说话,省的她不自在。” 大儿媳点头:“妈,你放心吧,小昱等了这么久的人,我指定不能给他掉链子,肯定好好跟她相处。” 沈太太又嘱咐女儿沈伊:“我们家,你的嘴最厉害,那孩子是个敏感的,又是第一来,你别开她玩笑,弄的她不自在。” 沈伊:“妈,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差,我是那么没数的人吗!” “再说了,我觉得她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打架挺行的,还把小偷摁在地上打过呢。” 沈太太很奇怪:“要是不敏感,为什么和小昱分手?小昱也不是沾花惹草的性子,又是自己辛苦等来的,没道理对她不好。” “除了是家庭原因,其它的我想不出来。” 自己儿子刚分手那一阵,情绪很低落,弄的她也跟着担心了很久。 总担心,是不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唐元元,或者说错了什么话。 老沈总道:“你别往自己身上扯原因,被人家甩,只能说明你儿子没本事,活该他受罪。” 沈太太给了他一个白眼,“一把年纪了,又胡说八道。” 沈昱的车子开进院子,沈太太带头起身出去相迎,一大家子都跟了出来,就看见,沈昱一个人从车上下来。 沈太太往他车上看了看,扶着额头,想昏过去,软软靠着老沈总道:“天,又来啊!方圆五公里,就他一个光棍了!”。 沈伊直言道:“小昱,你不是又被甩了吧!” 沈昱:“……你才被甩!” 老沈总道:“那人呢?不说好一起过来?” 沈昱摸摸鼻子,“她一会过来。” 沈太太又有精神了,“没分啊?” 沈昱:“……好着呢,我是那么容易被甩的吗!” 老沈总和太太对视一眼,心说,你还不容易被甩吗。 沈老太太在沈昱身上拍了一巴掌:“你这死孩子,人家第一次正式见家长,你不知道带人一起来?礼貌呢?” 沈昱冤枉的叹息一声,他当然也想和唐元元一起来,还想去她公司接人的,但是唐元元不让他去公司。 他的女朋友不乐意坐他*副驾驶,她说车子是她的腿,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拨通了唐元元的小灵通:“……你到哪了?我已经到家了,我奶和妈都急着见你呢。” “在有半小时就到了,你们放心吧。” 沈太太还是不太能放心,她可经不起再来什么意外了。 于是,等吃过晚饭,直接挽着唐元元的手到书房说话,把自己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褪下来,套到她手腕上。 “这是沈家祖传的翡翠,专门传给儿媳妇的。” 唐元元推拒:“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 “好孩子,”沈太太诚恳的道:“小昱这辈子认定了你,不会改了,我,我这做妈妈的,见不得自己的孩子难受。” “上一次你们分手,他很伤心,一个人在山顶住了七天,瘦了十来斤,一直闷闷不乐的,整天都把工作排的很满,我知道,他是故意让自己那么忙碌,那段时间,我天天都跟着睡不好,我都怕他猝死。” “他对你是真心的,要是他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告诉我,我骂他,千万不要再抛弃他一次,行吗?” 沈太太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渴求,唐元元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重视和用心,她的座位面前都是她喜欢的素菜,沈家人对她都很热情,每个人都给她准备了见面礼,周道又礼貌,没有一点傲慢的地方。 唐元元能看出来,沈家人都很有教养,兄弟守望,父母恩爱,她并不讨厌沈家人:“不会。” “我会跟他结婚。” 沈太太抓着唐元元的手腕:“那先订个婚?” 唐元元没有意见:“好啊。” 楼下,沈昱心不在焉的捏着拼图,目光盯着书房的方向。 老沈总好笑的道:“怎么,还怕你妈欺负她?” 沈昱知道,她妈不会,还是不由得紧张,他妈到底有什么话,要私下里去书房说:“没有。” “出息,”老沈总道:“有了媳妇忘了娘,你还信不过你妈了。” 沈昱:“大概是遗传。” 老沈总气的故意道:“你想不想知道你妈在跟她谈什么?” 沈昱:“什么?” 老沈总:“我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 老沈总看着沈昱捏着拼图块放在正确的位置上,故意道:“你妈在帮你求婚。” 沈昱哄的一下站起来,脸上都写满了焦急:“你们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她不喜欢别认替她做决定。”更讨厌被人逼迫着做决定。 老沈总满意的翘起唇角,这个儿子从小各方面就优秀,难得看见他也有失态的时候。 “跟你商量,你能做她的主吗?你在她面前,还不是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沈昱:“我跟你不一样,也有硬气的时候。” 老沈总揶揄道:“是吗?不会就是上回分手的时候硬气了一回,然后就被甩了吧?” 不能说全中,的确是只硬气了一回。 然后就被甩了。 “我跟您是越来越说不着了。” 沈昱心里已经乱了,搁下拼图,大步踩着楼梯往楼上去。 书房的门却从里面开了,唐元元跟在沈太太身后出来,沈昱一双眼睛盯着她,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唐元元和平时一样,清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竟然什么也看不出来,心里怦怦直跳。 一个箭步跨过去,紧张的把人揽在怀里:“不用在意我妈的话,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只想着蛋糕店的事,不想别的。” 沈太太:“!”她都是为了谁啊! 沈太太气的把唐元元拉过来:“呵,我们沈家的规矩,镯子戴上了是不能退回来的,既然他不跟你订婚,认你做个干女儿也算传承。” 沈昱目光顺着唐元元的肩往下,这才看见,她手腕上一只名贵的翡翠镯子,迟钝了三秒,不敢确定的问:“什么、意思?” 沈太太不高兴的哼一声:“唉,我这当妈的,操碎了一片心,要给你们办个订婚仪式,有些人不领情,我只能改成认亲宴了。” 沈昱的唇角翘起来,眉梢上都是惊喜,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唐元元:“真的?” 唐元元点了一下脑袋,本来已经决定在一起了,也没什么好矫情的。 沈昱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她妈,“妈咪。” 沈太太不高兴的哼一声,挥挥手,“少来,先跟你媳妇庆祝去吧,最近一个月你就别过来了,元元过来看我就行。” 沈太太又想起来之前让保姆装的东西,递给沈昱:“这些燕窝你带过去,让阿姨每天早上炖一盅,元元还是太瘦了,得多补补。” “对了,还有这几套四件套,你们那的还是前年的,这是今年的高支棉,回去给换上,床品很私密,还是用当年的好。” 前年的款? 唐元元抓住重点的关键词,这里面似乎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个房子到底是什么时候买的?” 沈昱拿出来抽屉里藏了好几天的对戒,把女士的带到唐元元手上,满意的捧着看,说:“你大一的时候。” “是,我答应你的时候吗?” “嗯,”一切都过去了,沈昱云淡风轻的说:“小洋楼离复大太远了,我的时间更充裕,我搬过来最合适。” 唐元元就懂了,难怪这里的装修那么沈昱呢,还能一天就买好。 “都分手了,你还装啊?为什么不给卖了?” 沈昱把另一只戒指给自己戴上,和她的扣在一起,很闪亮,特别满意:“我不认为我们会一直分手。” “我知道,你迟早会回到我身边。” 他的心愿就这么达成了。 一家高档饭店。 李木鼓着脸颊,直接踹开包厢门,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好笑的看着唐安:“说吧,找你爷爷我什么事?” 唐安两只手指交叠在一起,示意服务生给自己倒酒:“说起来,以前我们是最好的兄弟,怎么你就非要给我姐做狗,对我这么绝情?” 李木:“你给你那富婆老婆也是当狗吗?看谁都像同类?” “那你应该去屠宰场转转,那里猪狗多。” “不识相。”唐安冷嗤一声,挥挥手,示意服务生出去,这才道:“今天叫你过来,是要问你一件事。” “我姐到底从哪里找来的钱?” 最初,唐安是猜测,唐元元拿店铺抵押拿的高利贷或者银行贷款,紧急收购厂子的钱倒也能解释的出来。 可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 唐元元能迅速和牛奶巨头合作,以她的身家,人家不可能看的上,肯定有人牵线。 她有钱买报纸的黄金广告,现在还有钱大规模开分店。 现在,他已经砸了大笔的钱,唐元元的店非但没有倒闭的趋势,反而名气越来越大。 他必须要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支持她。 李木气死人不偿命的扯了个邪气的笑:“想知道啊,我就不告诉你。” “你自己慢慢猜吧。” “我对你这个吃软饭的实在是吃不下饭,你自己慢慢吃吧。” 要不是为了恶心唐安,李木都懒的过来应他这饭局,看了他的笑话,也没必要再待下去了,李木转过身,大步往外面走。 唐安漫不经心夹着红酒杯轻醒道:“5年前,春城巷前面的柴河弯那里,吴婆子的两万块钱,是你抢的吧?” 李木的脚步顿住,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唐安满意的看着李木僵住的后背,扯起一丝诡异的笑。 他两只手轻轻的击掌:“我真是不明白,这种事你都肯为我姐做,你说,要是我告诉吴婆子真相,让她去报警指认你们,你和我姐,会不会坐牢?” “知名蛋糕店创始人,是抢劫犯,你说,这个标题够不够劲爆?” 唐安的每一个字,都似锤子砸在心脏上,嗡嗡嗡。 一瞬间,李木想到很多质问的话。 唐安怎么会知道? 除非,当时的他的确对那两万块动了心思,也想抢钱,所有守在那里。 不对。 他没有任何证据,吴婆子也没有,他们都不能奈何他。 唐安要是有证据,就会直接送去警察局,那他为什么要当面和自己说? 李木忽然想起来,曾经,唐元元就是用随身听让他录毛经理的。 唐安是故意的! 他故意提起来,还扯上唐元元,远在玉城的案子,沪市的警察都不会管。 一定有录音。 李木想通这一点,脚尖转了方向,再回过身,已经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抢劫犯?什么两万块?” “哦,”他拖长了音调:“你是说,害死你妈的凶手妈啊。” “我想起来了,她曾经要用两万块买他儿子一条命,后来那笔钱丢了,是你抢的?” “唐安,没想到你这么黑,还做过抢劫犯啊?” 唐安:“你胡说八道什么,我那天夜里分明看见,是你抢了钱,飞快的骑了自行车,一路你快的跟做贼似的骑回了家。” 李木就肯定了,原来当时唐安真的对那两万块钱心动了,但是迫于人言,又不敢签谅解书,于是他守在那里,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抢走。 但是被自己抢先了。 “我可没抢过钱,你可别冤枉我,”李木眼睛扫过唐安的大衣,硕大的口袋里,隐约有一点随身听的痕迹,他猛的手伸进去,捏着随身听举起来,扯起来一个邪气的冷笑:“你可真够毒的。” “自己抢了钱,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唐安伸手过来抢随身听,李木一个侧身灵巧的避开,举着随身听好笑的道:“怎么,被我拆穿你在录音,急了?” “抢劫犯。” “你说的对,要是大家听见你这份录音,你的新闻肯定会爆的。” 唐安还要过来抢,李木啪的一声,弹开盖子,取了磁带,把随身听摔在唐安脑袋上。 唐安没躲过,脑袋上磕出来血,大喊门外的保安:“把他手里的磁带夺下来。” 李木把磁带含在嘴里,一个蹦起,手攀着门框,双脚照着第一个保安的胸膛踹过去,一脚就把对方踹在地上。 第二个保安攻击过来,李木一个蹲下扫荡腿,把他绊倒的功夫,他飞速起身,跳到楼梯上往下滑,走之前还不忘和唐安摆手:“再见!” 唐安从包厢里出来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李木叼着磁带的笑脸闪过,人像个泥鳅一样,滑到了最下面,大步跑出去饭店。 等他们跑下楼梯,李木的车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沈昱:沈家的怕老婆是祖传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5-100 第96章 保镖问:“怎么办,要不要去他家把磁带抢回来?” 唐安一脚踹了过去,“你特么有脑子没?你以为自己真是□□!,不用坐牢的!” “开车,载我去医院。” 李木拿走的录音唐安并不怕,李木才是真正的凶手,那份录音又定不了罪,只要他有点脑子,都不会主动拿磁带做什么,就是为了制衡自己的。 唐安本来也没有证据,甚至也不是苦主,并不能去提告,要是被人知道他在现场,他还有想要偷钱的嫌疑,所以他现在彻底拿李木没办法。 或许,可以从唐元元那里下手。 这事不宜迟。 李木回到家,把磁带放进录音机里试听了一遍,唐安还这么把对话都录了下来。 后背不由得渗出冷汗,这孙子! 但凡他刚才反应再慢一点,就要着了他的道。 想了想,拨通了唐元元的电话。 沈昱从被子里钻出来,拿起床头柜上的小灵通,屏幕上“李木”上两个字闪烁,问:“要接吗?” 唐元元现在不想接。 李木的电话又连续敲了过来。 沈昱出于一种隐晦的心思,替她接通:“打这么急,或许是有急事。” 唐元元朝外面侧了侧,把小灵通贴在耳朵上 问:“什么事?” 唐元元的声音有点嘶哑,很轻。 李木没听出来,问道:“唐安最近有没找过你?” 沈昱跟着侧过去,脑袋枕在她肩上,轻易的就听见了李木的声音,勾起唇,指尖顺着纤细的锁骨探下去。 他巴不得李木现在就发现一些端倪。 唐元元心思已经转在事情上,没察觉到沈昱的心思,敏锐的抓住重点:“他找你了?找你干嘛了?” 李木就没明白了,唐安没找过她:“没什么,这孙子现在反应过来了,想弄明白我们那来的资金。” 唐元元:“反正现在云朵森林店铺的性质已经定下来了,他知道了也没所谓。” 李木:“我没说,先让他猜着吧。” 唐元元:“没别的事,我挂了。” “还有事,”李木把话筒换了一边:“那个,唐安那孙子现在挺黑的,你跟他说话注意点,他可能会录音。” “知道了,我挂了。” “干嘛这么急着挂电话,”李木不高兴的鼓起脸颊:“你干嘛呢?” 唐元元:“刷题,忙着呢。” 李木:“唉,你新租的房子什么样啊,你啥时候请我去你家做客?” 唐元元:“过两天吧。” “我先挂了。” 话筒里传来一阵忙音,不知道为什么,李木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心里有点不安,却又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 清晨,照旧是唐元元先醒,大手压在身上,脸贴着她头皮,轻缓的呼吸喷在侧脸,有点痒, 唐元元想往外蹭,男人胳膊一捞,又把她搂的更紧了。 沈昱喜欢抱着她睡,可他胸膛太热了,唐元元经常半夜被热的跑出来,迷迷糊糊又给他捞回去。 唐元元把他胳膊抬起来,原本睡着的人就掀开眼皮,脸揉着她的发丝蹭了蹭。 唐元元掀了被子下床:“我要去上课了。” 沈昱无奈的掀开眼皮,也跟着掀开被子下床,学生真是天下最辛苦的人了,每天六点半就要起床。 “为什么把手镯戒指,摘下来?” “都太贵了,”唐元元还记得那次拍卖会,沈昱拍的翡翠颜色跟这个很像,还有这钻戒上的宝石,她一看就知道是真的,价值好几百万的那种:“万一磕了,不划算。” 沈昱伸手,把她褪到一半的镯子推回去:“沈家的珠宝不是摆设,你未婚夫我挣钱的速度,还是比的上一个镯子的,下次拍卖会,我多拍几个回来,你就当地摊货那样戴。” “都不许摘。” 把戒指也重新带上去,又眷恋的抚了抚钻石,一只太少了,应该多拍一些回来,让她轮着戴。 他想把最好看的珠宝都收集过来,戴在她手上。 唐元元看着手上的翡翠,有点恍惚。 她辛辛苦苦干好几年,所有的店加起来不过几百万,还比不上一只镯子。 难怪唐安那么造钱都不心疼呢,嫁人,嫁豪门来钱就是快。 她花十分钟洗漱好,有阿姨的好处就是,每天早餐很丰盛,还一周不重样,唐元元一般吃完饭就是去学校,空隙的时候就巡店,去个公司,每天都要去很多地方。 沈昱要在家运动一个小时才会去工作,不过这边没有游泳池,只有健身房,器材还没有小洋楼那边多,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跑步机,拎铁。 沈昱进公司的时候,范特助一眼扫到他中指上的戒指:“小沈总,您这是?” 沈昱的嘴角都压不住:“婚戒,订婚戒指。” 范特助:“您什么时候订的婚?”没听说啊。 沈昱:“这个月底订婚。” “……” 这才月初啊,还有快一个月时间呢,范特助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刚求婚成功。 “恭喜了,跟哪位千金啊,我认识吗?” “你认识的,”沈昱说:“很熟悉,唐元元。” “!” 范特助下意识瞟了一眼沈昱的腿,吞了吞口水,他后来还特意问过江市的下属,张望的腿真的断了,现在是彻底老实了,对汪美玲唯命是从,再也没有花花肠子了。 “您开玩笑的吧?” 沈昱笑问:“以你对她的了解,你觉得她喜欢什么风格的订婚宴?” 范特助吓的都咳嗽了几声,上一次订婚的时候,沈昱可没关心过这些事情,一切都是他母亲操办。 “您,怎么会呢!” 范特助觉得这也太扯了,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在一起呢:“是唐小姐追求您的?” 唐元元比他想的还大胆! 他都敬佩了。 沈昱忽然也有了分享欲:“我先对喜欢的她。” 范特助沉默了三秒:“什么时候的事?您订婚忽然取消……不会就是为唐小姐吧?” 这也太不像沈昱的风格了。 沈家的规矩,核心业务是归长子,沈昱是幼子,他将来只能分到一部分家产,业务是分不走的,所以他一毕业没先急着进沈氏,而是先创业。 他跟宋小姐联姻才能利益最大化。 沈昱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竟然是因为唐元元,放弃了那么好的婚事。 “我很难相信,您会做这么不理智的事。” 沈昱反思自己,那几年的时间里,范特助是同他接触最多的:“我的表现不明显吗?” 范特助:“不是不明显,我从来不觉得,您是这么冲动的人。” 沈昱一直都是个合格的商人,万事以利益衡量。 范特助从来都没想过,沈昱能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 毕竟,那么大的利益啊! 况且,唐元元和他的差距太大了,他当真以为,沈昱是因为看中唐元元的才能。 范特助还是很好奇:“我太难以置信了,您什么时候起的心思?唐小姐可不太像个女孩子。” 沈昱自己也不知道。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很荒唐,是在男厕所。 那时候,他就是觉得,这小女孩勇气可嘉,也无比天真。 竟然跟他谈两万块的生意。 这件事过了,他就没再想,后来再见就是饰品店。 店长,售货员,所有人都拿那个撒泼的女人没办法,唐元元很聪明,没有选择动嘴劝说,而是立刻让她的衣服湿了,不得不起身。 那时候他只是觉得,唐元元挺有能力的。 她穿着最破的衣服,拿着高档的货,自如的走出店里,沈昱从未见过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能做到这样。 再后来就是随身听店,唐元元跟林菲儿起了冲突,被歧视,她一点也不惧,他以为自己会帮林菲儿,用挑衅的不屈眼神,倔强的瞪着自己。 买不到火车,钱砸在货上,她穿着破麻袋,编造着故事,林菲儿被她气的跳脚,却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沈昱从未见过一个女孩像唐元元这么有意思,她像一棵杂草,顽强,野性十足。 后来,承包给她的业务果然很顺利的就完成了,每一次都带给他十分的惊喜。 沈昱猜到她的家庭应该不太好,意外窥见了唐元元脆弱的一面,那些艰涩的哭泣,好像是猫爪子抓在心上,他心里难受的厉害,再次花了人情帮她。 他欣赏她,肯定她,又有一点怜悯,其它的就没有了。 直到唐元元受伤,顶着一脑门的血,晕倒在他面前,一瞬间,他的心慌了,陷入一种恐惧。 他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很在乎这个女孩。 他不想再让她这么辛苦,想照顾她,把最好的东西都捧给她。 一瞬间的时候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后面就顺理成章的和宋小姐提出解除婚约。 他慢慢等唐元元考来沪市,很顺利,她竟然真的考来了复大。 如果人真的有命运一说,他的命运大概是最顶配。 沈家是沪市有名的大家族,他从未体验过生活的艰辛,从小有三个保姆照顾,父母恩爱,他学习好,在别人还在懵懂的年纪,已经出国留洋。 现在,还能和心爱的女孩携手过一辈子。 他的人生,很圆满。 想到要订婚,和唐元元订婚,现在,他想要弄一场最完美的订婚宴。 “把沪市最好的几家婚庆公司资料都弄过来。” 范特助再次惊讶,毕竟,上一次订婚的时候,沈昱订婚当天都在工作,这是出席了试西装这些必要场合。 这区别,还真是大。 大概,只有唐元元能让他不计利益得失了。 沈昱自己选了好几个主题,觉得都不错,就是不知道唐元元会喜欢哪个,觉得她也该选一选,于是拨通了她的小灵通:“你在哪?” 唐元元:“上完课了,在去公司的路上。” 沈昱挂了电话,决定自己亲自过去一趟。 唐元元之所以要去公司,是因为钱婷婷打来电话,唐安又去了公司,要找她。 唐元元来看看,唐安到底想干什么,送上门来找骂。 唐安脑袋上一块硕大的纱布,看起来有点滑稽。 于是她就这么干了:“怎么破相了呀?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可是靠脸吃饭的人,小心被你妻子扫地出门。” “不会已经被扫地出门了吧,所以这么闲,跑我公司来?还是你已经亏不起了,打算跑路?” 唐安:“对面有个咖啡厅,我们去那说话。” 唐元元:“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应该更不需要到咖啡厅去说话。” 唐安:“是关于李木的。” 唐元元想到昨晚的电话,这会子才反应过来,似乎有点奇怪:“李木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还需要你跟我说的?搞笑的吧你,还是你给我设了什么鸿门宴?” 唐安:“你就不想知道,李木曾经做过什么事吗?为你付出过什么?” 唐安的神色不似作假,唐元元更好奇了:“你来我办公室吧,咖啡厅就不用去了,我对着你喝不下咖啡。” 唐安抬脚,跟着唐元元进办公室,关上门。 唐元元坐到自己的老板椅上,懒散的转着椅子:“有屁快放,我跟你多待一秒都嫌难受。” 唐安:“五年前,柴河弯,是你指挥李木去抢吴婆子的两万块钱的吧?” 唐元元脑子轰的一下,手猛的抓着椅子扶手:“你说什么!” 唐安看见唐元元的手背青筋绷直,似是要突出皮肤,原来,唐元元真的不知道。 李木这只狗还真好用啊。 要是属于自己多好啊,可惜,自己喂养了好几年,竟然转投了唐元元。 她越是不知道,现在炸她的概率越大。 “你不用跟我装,”唐安说:“五年前,我亲眼看见,李木抢了吴婆子的钱,一路飞快骑车,跑回了家里。” “是你指使他的吧?” 唐元元的血一捧一捧往脑门涌,忽然,拿起来桌子上的书就照着唐安的脑袋砸过去:“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说这种胡话。” “等等,”她目光扫过唐安大衣口袋,虽然看不出来,但是她怀疑,唐安现在身上藏着录音机,原来李木昨天说的事是这个:“你为什么要捏造这种话?” “我懂了,吴婆子的钱是你抢的,我说呢,好好的,她的钱那么凑巧就被人抢了,原来是你干的。怎么,警察要查到你头上了?你想找个替罪羊,你录音了吧?” 唐安看刚才唐元元那么激动,还以为能套出来话! 是唐元元反应快,还是,她不相信是李木干的? “我说的句句属实,”唐安好笑的道:“你别跟我装,我那天看的很清楚,钱就是李木抢的,你说,我要是飞回去一趟,告诉吴婆子真相,你猜警察能不能查出来?” “李木的大好前途可就毁了。” 唐元元:“你去吧,李木根本不可能干这种事,少来框我。” 唐安:“我后天早上十点回玉城的飞机。” “李木到底有没有干这件事,你不妨问问他,要想李木没事,在后天早上十点前,把你的店关了,送给我,我可以考虑不说出去真相。” “仔细想清楚了,李木对你那么好,你可别连他的前程都不考虑。” 唐安满意的看见唐元元的脸绷直,满意的笑起来,推开办公室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唐元元沉着一张脸,拎起车钥匙,准备去财大找李木。 凑巧,李木正好开车来了公司。 唐元元盯着李木的脸,目光骇人:“你们所有人,下班!” 钱婷婷:“怎么了?要突然下班?我还在做新” 唐元元:“不许耽搁,你们现在都下班,立刻,离开公司。” 钱婷婷和几个公司的人先是面面相觑,紧接着立刻都收拾了包离开。 隔着走廊,李木拎着车钥匙,脚步如同灌铅,和唐元元相互对视……她知道了。 她全都知道了。 人都走干净。 唐元元怒视着李木:“你给我滚进来。” 李木抬起腿,这短短的十几米距离,忽然觉得无比沉重。 唐元元的手握成拳头,攥了好一会才问出来:“是你抢的?” 李木垂着脑袋,根本不敢看唐元元:“不是。” “你他妈是不是傻!”唐元元一看就知道,李木这是在骗自己,抄起办公桌上的本子劈头盖脸砸过去! “为什么做这种蠢事!” 小小的馄饨店里,唐元元的拇指一下一下刮着手指,那是要拿自己的一切,换吴闯死刑的疯魔。 李木:“因为你已经疯了,你想过骗光她的钱,你就算搭上自己的命,也要吴闯死刑,对吧?” 唐元元:“那也是我的事,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李木:“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唐元元,永远都不要做好人……没有好结果。” 夜色里,李木的肩背微微起伏,声音哽咽。 唐元元还记得很清楚,喉头艰涩:“为什么?” 李木是看见路边有有人倒在地上都不会去扶的人,他根本不多管一点闲事。 “因为,你根本不能接受吴闯死不了,因为我不想看见你走上歧路,我怕你坐牢。” “那你自己呢?” “我做,总比你做好。” 唐元元眼睛微微湿润,盯着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喜欢你。” “啪”的一声,廊下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沈昱的脸色惨白,宛如一张纸,眼里写满了慌张与恐惧—— 作者有话说:快正文完结了,后面没多少内容了,李木不会去坐牢。 第97章 沈昱的指尖痉挛,竟然动不了。 他深黑的眼珠凝着深重的雾气,紧紧擒着她,像是她下一秒就会不见一般。 “订婚宴,我想了好几个主题,现在流行办西式的,但中式的我觉得也不错,我不知道应该选哪个了,喜糖,你觉得用巧克力还是还是奶糖好?对了,还要做新衣服,你要去一趟裁缝店,师傅给你量一下尺寸。” 唐元元:“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稍等一下,可以吗?” 沈昱问:“那什么时候可以说?” 唐元元:“我这你处理完就可以说。” 沈昱的脚步还是不动,问:“不会有变化,是吗?” 唐元元:“是。” 沈昱就转身出去,如同雕塑一般,守在走廊上,不许任何人靠近。 李木眼里都是茫然:“什么意思?” 唐元元:“就是你看到的意思,我要跟沈昱订婚了,以后我们还会结婚。” 李木薄薄的眼皮里鼓胀出清透的液体,唇瓣都是颤抖的,“为什么,是他?” “可以是我吗?” 唐元元只觉得难以置信:“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有这个心思。” “你,怎么会呢?” 他们只是一起合伙做生意,李木这个人,自私冷漠,对整个世界都充满敌意,他像是一头孤狼,看谁都不顺眼。 他追求的东西粗暴又直接,钱,很多钱。 唐元元很多时候都觉得,他跟自己是同类,不相信人心,不向往情爱。 李木跌进深渊里一般,他十岁就成了孤儿,接受杀父仇人的抚养,听着赵顺母子的各种污言秽语。 他以为自己会一辈子都孤独的走下去,进了一趟货,一个麻袋扔进来,就这样,家里多了一口人。 他喊人的时候,唐元元会捏着笔杆子偏过头回应:“什么事?” 他不再是一个人吃饭,他们一起做生意,她陪他打架,有危险的时候也不曾丢下过他。 他有了一个人的陪伴。 这个世界好像不是那么让人恶心了。 他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怎么会这样呢? 她和自己一样,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厌恶,怎么会和另一个人结婚呢? 李木不明白。 他们两个,才是最适合一辈子同行的人。 “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唐元元:“订婚是我自己的事。” 李木说:“唐元元,我原本一个人过日子,我他妈一个人日子过的好好的,是你突然闯了进来。” “你他妈闯进了我的生活里!” “我知道了什么是孤独,你让我不再孤独,你不可以中途抛下我,跟别人走。” 都是沈昱。 一定是沈昱诱惑她的。 这一切都是沈昱的错。 唐元元追出去,挡在沈昱身前,“你要打他,你先打我。” 李木的眼球都要吐出来死死瞪着唐元元,难以置信的往后踉跄两步,转身大步离开。 唐元元:“你要去哪?你车没开。” 李木只是头也不回的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该去哪里。 沪市很繁华,人很多,他站在路口,竟然找不到应该去的方向。 谁还会在乎他? 他又该在乎谁? 这个点,家家户户亮起了灯,孩童背着书包被大人牵着回了自己的家,上了一天班,疲累的人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的家,又在哪呢? 因为唐元元要考沪市,他爆发出了极限,考上了财大。 他们曾经一次又一次,坐上挤爆了的火车,背了沉重的货物,心里念着的都是早点回到家。 现在,他什么都有了,再也不用挤人山人海的火车,不用背沉重的货物,出入开车,不用自己亲手做活,可是,那个跟她一起回家的人,丢了。 他被抛弃,又成了一个孤儿。 李木不知不觉蹲下身,呜呜哭起来,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 车上,沈昱捏着唐元元的手腕,他们的婚戒还在她手指上,跟她那么相配:“你已经抛弃过我一次了,还要再抛弃我一次吗?” 被抛弃一次就已经够了。 再被抛弃一次,他受不了。 唐元元说:“如果,在你和李木之前注定要辜负一个,我只会选他。” 沈昱却还是把手指扣进她的指缝,紧紧的十指相扣,喉头梗塞:“谢谢。” “谢谢你。”选我。 唐元元下了车,一步一步走到李木面前。 她认识他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他哭,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木看见面前的鞋尖,仰起头,脸上还挂满泪痕,“你跟他分开,分开。” 唐元元只冷静的看着他。 李木起身,往后退两步,顺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走了。 唐元元看见他的车子进入小区的方向,到底不放心,拨通了李木宿舍的电话,叫他一个小弟徐飞过去照看李木。 想到余芳芳现在正好住在李木楼下,又拨通了她的座机,让她照看一下。 余芳芳去楼上转了一圈,回来给唐元元回电话:“人是回来了,不过心情很不好,差点要把我给吃了。” 唐元元揉揉额角,“没事,我已经叫他同学去陪他了。” 余芳芳把电话搬到沙发上,仰着打电话道:“唐元元,我该怎么说你你呢,在感情上,你就是个白痴。”她早就说过,李木指定对她有意思,她还不信。 唐元元正烦躁着呢,没功夫闲扯:“你注意下一下吧,要是有明显的动静,你给我打电话。” 余芳芳这边挂了电话,门上传来开门声,她惊的直接从沙发上跳下来,顺手拿起水果刀。 王二牛捏着钥匙从外面走进来,肩上还有一只背包。 余芳芳扶着心脏,“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进来贼了,你回来干嘛!” 王二牛抓抓头发:“我住这啊。” 余芳芳无语:“你爸不是有大平层吗,怎么,才认一天就把你赶回来了?你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小时候就没尽到过做爸的责任,怎么,他是想死了都没人给他收尸吗?你带我去见见他,看我不骂死他。” “是我自己要回来的,”王二牛高兴的说:“你跟我下楼去,有个好东西给你看。” 余芳芳就在楼下,见到了一辆豪华的大宝马! 王二牛憨笑着拿出车钥匙:“以后,你开这个去剧组,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余芳芳:“我开?” “还有这个!”王二牛又从背包里拿出一只新的小灵通:“你拿着,以后你随时随地都能打电话了。” 余芳芳酸酸的撅着嘴巴,便宜爹还真挺好用的:“你爸给你买的,我要干嘛,得了吧,自己拿着用吧。” 王二牛憨憨的道:“我用不上,我又没很多朋友要打电话。” 余芳芳:“王二牛,你什么意思啊?” 王二牛:“就是,这些都归你。” 余芳芳:“唉,你现在怎么也算是个小太子了,没点配置怎么见人啊,别说傻话,好好跟你爸后面学,管理厂子。” “我不喜欢管理厂子,”王二牛说:“我就是个草包,我就想跟着你,保护你,做你保镖,逗你开心。” 余芳芳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不是傻!” 王二牛小心的说:“跟着你,最好。” 要是没有余芳芳,大概他还是个混社会的小流氓,不对,应该早就在蹲监狱吧。 余芳芳让他吃饱饭,还给他工资,让他学本事。 她会拿甜甜的蛋糕逗弄他,给他喝汽水,虽然总是骂他是大笨妞,可是,每次她都笑的好开心。 他只想一辈子都过这种日子。 余芳芳爸爸出事了,好在现在他爸有钱,可以让余芳芳继续过以前那种生活。 余芳芳眼珠子乜过去:“你真的是一只大笨牛!” 王二牛只憨憨的笑,又献宝的拿出来钱:“啊,还有钱!” “你去买蛋糕也有钱花了。” 余芳芳是不可能不上班的,卖蛋糕只是暂时的,她才不要完全接受王二牛的圈养,不过拿着小灵通,开大宝马兜了一圈风,这种感觉太好了,她好想炫耀。 于是拨通了唐元元的小灵通了:“我也有宝马车了,我还有小灵通了。” 唐元元都懵了:“啊?!” “你打劫银行了?” 王二牛在厨房做饭,余芳芳仰面躺在沙发里,隔着玻璃窗看着他,眼睛弯弯:“是我的骑士,献上的。” 唐元元对着小灵通不由得陷入深思。 沈昱看见她难得发呆,从背后贴上来:“在想什么?” 唐元元唇边翘起一点温柔的弧度:“我在想,世界上,或许还是好男人多。”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沈昱,李木,都在默默照顾她。 沈昱问:“你是在担心李木吗?你要去见你弟吗?” “不去,”唐元元刚才一直在细细想这件事:“这都是好几年前的案子了,没有任何人证物证,要是听了唐安的威胁自乱阵脚才是真的害了李木。” 唐安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旧事? 看来云朵森林的财务状况已经很糟糕了。 也是,本来他以为能耗死自己,现在,他的店可能会死,大概是真的狗急想跳墙了。 李木怔怔躺在床上想了一夜,拿上存折,车钥匙,直接去了沈氏。 “先生,先生,你没有预约,不能见我们沈” 李木就这么闯进来,沈昱摆摆手,示意秘书出去,问:“要喝点什么,咖啡还是汽水?” 李木一张脸阴沉的能滴水,“砰”的一声,把东西拍在桌子上:“这里面有60万,还有一台车,都还给你。” “你把唐元元还给我。” 沈昱目光扫过这两样东西,这大概是他所有的东西了,“你拿回去吧,我不会把她让给你。” 李木:“你生来要什么有什么,我只有唐元元一个,你把她还给我。” 沈昱:“我是什么都有,但最想要的,也只有一个唐元元。” “不是只有你付出了,我也等了她六年。” 很漫长,很漫长才等到。 * 钱婷婷收了盒饭,担忧的问唐元元:“你和李木到底怎么了?他今天的饭又没怎么动。” 整整三天,两个人都不说话,李木整天冻着一张脸,靠近他一米范围内,她都觉得冷。 自从那天唐元元叫她早下班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很怪异,只要唐元元来公司,李木必定拿了车钥匙离开。 唐元元也是头疼,不是她想跟李木冷战,是李木现在跟她冷战。 “没什么,有件事他想不开,过几天他想开了就好。” 钱婷婷又问:“你吹过晚饭没有?要不要我给你买饭?” 唐元元摇摇头:“我吃过了,一会你跟我去新店去验收一下进度。” 钱婷婷:“那现在去吧,一会要晚高峰了,再迟工人就要下班了。” 工人还在忙着一些边角料的细碎事,整体上已经装修好了,唐元元又细心的检查了一些五金细节,很满意,果然,专修公司,还是要大店才靠谱。 小规模的公司短视,有时候会用次材料以次充好,大公司虽然贵,但质量有保障,她决定,以后还是都和正规的大公司合作。 唐元元和钱婷婷验收完,满意的走出店里,锁上门。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老太太往这边走过来,手里提着一只塑料瓶子,那瓶子上的盖子已经拧掉了。 正好,沈昱的电话这个时候进来,唐元元低头接电话,没注意。 “回家了吗?” “刚从店里出来,现在回去,估计要一个小时。” “我差不多那时候也能到家。” “那我” “去死吧!”鸭舌帽下,老人的双目迸发出恨意,挥动手里的瓶子朝唐元元的脸上泼过去,脸上带着爽快的笑意。 “走开!” 办公室里,沈昱豁的从椅子上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对面却是一阵嘈杂的撕心裂肺的混杂声。 关键时刻,钱婷婷扑过来,打翻老太婆手里的瓶子在地上,一阵腐蚀性的液体流落在地板上,冒出白烟。 “啊”的一声,钱婷婷捧着手,钻心的疼痛让她额上冒出来冷汗。 她的手上被硫酸溅到了。 唐元元抓住老太婆,打掉她的帽子,是吴婆子! 唐元元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你是不是有病,你儿子撞死我妈,你还要来害我!” “我看你想坐穿牢底!” 吴婆子眼里都是恨意,道:“只要能毁了你,我坐牢又有什么关系,我死在里面都行。” 唐元元那个恨,唐安是真狠,要是没有钱婷婷,自己的脸就得毁了:“有种,你不怕是吧,没关系,你孙子现在应该五岁吧,你对我下毒手,我就去欺负你孙子,我要让他这辈子都出不了头。” 吴婆子哇的哭出来,眼里都是绝望:“你还有脸提我孙子!” “你不用欺负了,他快死了,没几天活头了。” “他心脏上有个洞,要不是你指挥李木抢了我的两万块,我们怎么会这么困难,连手术都做不起,我儿子给你妈抵命还不够,你还要索我孙子的命,你要索命,你索我的命啊,为什么找我的孙子,他还那么小,他才三岁啊。” 唐元元额角青筋都绷出来。 唐安,可真够毒的! 他就是条毒蛇! 唐元元:“是唐安跟你挑唆的吧?我没抢你的钱,是他抢的,你报错仇了,还有,你要是愿意指正唐安,我可以出钱,给你孙子做手术。” 吴婆子却疯魔的道:“你少来骗我,当年我那么求你,你就是要我儿子的命,我不会上你的当的,就是你,指挥李木,偷走了我的钱,我要告诉警察,让你们都去坐牢!” 唐元元冷笑一声:“你先坐你的牢吧。” 钱婷婷事情一出的时候立刻跑回店里用毛巾擦掉,再用大量冷水冲洗,可硫酸的腐蚀性太强,她手上被溅到的地方足足有五厘米长,以后都会留下疤痕。 唐元元盯着她手上的腐烂处,眼睛微微湿润道:“你是不是傻?这种事也冲上去?你不要命了?” 钱婷婷道:“我以前跟李木发过誓,要是有危险,一定要保护你,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唐元元诧异:“你跟李木发誓?” “嗯,”钱婷婷说:“那时候,我家里人不是老来找麻烦吗,李木很怕我连累你,她让我发誓,要是有危险,要保护你,绝不能连累你。” 唐元元没想到,当初李木死活看钱婷婷不顺眼,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 两个人一起往医院外面走,才出电梯,沈昱像是一阵风,穿过大厅的人群,跑到唐元元面前,紧张的把她死死搂进怀里,上下检查一遍才放心。再看见钱婷婷被烧坏的腐肉,瞳孔里闪过后怕,惊惧,重又把唐元元紧紧搂进怀里: “幸好,幸好你没事。” “太好了!” 钱婷婷的听见自己的心酸酸涩涩的,看见他们抱在一起,有什么东西放下了,微微笑起来。 第98章 沈昱恨不得把唐元元圈在家里不许出门:“你这个弟弟太毒了,你暂时先别管店里的事了,交给我。再过一周,孔家的创始人九十大寿,我过去港市一趟,孔家人会卖我这个面子,等他走了你再扩张店铺。” 唐元元不同意这个想法,孔家人的确会卖沈昱这个面子,但沈昱这么过去,无凭无据的,活像告人家状。 再说,让唐安就这么调离沪市,也太便宜他了。 “不要把我当成兔子,我也不是笼子里的金丝雀,唐安手里能用的牌也就这些了,他不傻,这再怎么说也是法治社会,要是他直接沾上违法的事就是葬送自己的一辈子,他不敢来直的,也就能用这些伎俩了。” 沈昱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他这心里总是不安:“那我给你请个司机,又能给你开车,也能保护你,你让我安心点,总行吧?” 唐元元点头,被人关心着的感觉不错,她并不反感:“这个当然可以,不过,告状的事就免了,我有一些思路,云朵森林一直在亏损做市场,我有关注他的三角债务,他的原料用的也是最次的,这些烂摊子迟早会爆出来。”她只想把唐安彻底打趴下,不想他再换地方祸害别人。 沈昱其实也一直关于唐安的动静,给唐元元透露了一个大消息:“云朵森林找天虹证券公司做了一份假的咨询报告,你弟最近一直和一些大老板混在一起,如果我没猜错,他打算签约加盟店,只要有资金源源不断的进来,他就亏不了钱,后面达到一定数量就可以上市,股民进来,就有源源不断的韭菜割。” 唐元元诧异:“他亏本做店,还会有人加盟他的店吗?” 沈昱道:“这是一种新的快速挣钱方式,用低价快速亏出客源,名气有了,那些小城市的中产小老板不知内情,只会被客单量吸引,他们想的是背靠资本,却不知道,资本的目标是他们手里的加盟费,一家店就有20万,华国地大物博,有多少城市,一个城市要开多少家蛋糕店?” “靠着这些,唐安就可以迅速扩张到一定的数量,上市就顺理成章,那才是真正大头。” 唐元元惊讶:“那股民不是要亏很多钱?这不是作假?!证监会难道不管吗?” 沈昱说:“只要咨询报告给出的利润率是达标的,上市就没有问题,所以我说,你弟已经买了咨询报告,他们的加盟会在这周六,你要是想彻底搞臭他,那是个好机会。” 这个消息太及时了! 唐元元捧着下巴,惊出一声冷汗:“我以为自己懂的已经很多了,没想到,总有我不知道的一面。” 比如商标,她开了几年的店,却不知道,商标这个东西,原来是要另外注册的。 又比如,上市还能有这么深的水,证券公司还可以出假报告,这种烂生意还能上市,最后股民还要为此买单,唐安本人,却可以随时抛弃所有的股份套现走。 她还以为,是因为唐安的胜负欲膨胀,原来人家想的是快速积累自己的原始资金。 唐元元发现,自己还是天真了,不知道的区域很大。 要是没有沈昱,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信息。 这就是上层和普通人的信息差。 沈昱揉揉她脑袋:“书本上只会写咨询报告的真实性,社会才是真正的大学,你走上社会,见的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唐元元脑袋在他手心蹭了蹭,幸好,她有他这个大靠山。 唐元元又觉出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感觉。 李木怎么也没想到,唐安连这么恶毒的招数都想起来了,竟然想要彻底毁了唐元元。 他绷着一张脸,提了一根棍子,砰的扔进车车里。 必须要给唐安一个教训。 车子才冲出去,唐元元的车却从斜刺里冲出来,把他的车逼停在路边。 唐元元关上车门,手敲了敲车门:“下车。” 李木只是降下车窗,一脸的不屈:“你让开。” 唐元元从里面反扣开驾驶门,自己打开门,果然从座位底下找到棍子:“你要干什么?” 李木绷着一张脸:“跟你没关系。” 唐元元一脚就踹在他车上:“下车!” “你疯了,干嘛。” 这车是李木花的最大一笔钱,爱车如命,每天都自己洗车,唐元元可太清楚了,他果然就下来了。 唐元元气的给了他一脚:“你是不是想去坐牢,你还嫌不够乱。” 李木:“我又不蠢,我戴了脸罩的。” 唐元元要给他气死:“你当警察都是吃闲饭的,真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抓?” 李木不屑的道:“难道警察还能是万能的?泼硫酸这种鬼主意他都想的出来了,唐安不还是人模狗样的当着大老板,从他当上了什么孔家的女婿,他干了多少缺德事了,哪个警察去抓他了?” 唐元元:“李木,你给我记清楚了!” “就算警察有很多事办不到,但作为公民,就得敬畏法律,守着底线。” 李木鼓着脸颊道:“就算我有事,那也是我的事,你凭什么管我?” 唐元元:“我们合伙做生意,我就得管着你,你敢找死,我还能打你。” 李木楞了一下,转过脑袋,冷哼一声:“装。” “你要嫁人去了,你心里根本不在乎我。” 唐元元:“我不在乎你我来找你,我吃饱了撑的。” 又是一阵沉默。 “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任由唐安嚣张?等着唐安自己报应?”李木忽然开口说:“你要这么说,有的等了,再过八九十年,他总能病死。” 唐元元:“用不着那么久,我们现在就有机会扳倒唐安。” “只要毁了他月底的招商会就可以。” 他们厂子里劣质的原料照片可以大大降低云朵森林的信誉,有效阻止他们的招商加盟会,只要他们能拿到证据就行。 两个人在厂子周围转了一圈,借助一棵树爬了进去,这会子是下班时间,只有门卫大叔靠着椅子看电视,两人顺利的就翻入生产车间。 人才到门口,直冲天灵盖的臭味扑面而来,俩人差点给恶心的吐了。 打开手电筒一照,是鸡蛋的臭味。 用过的鸡蛋壳就随手丢在筐子里,不知道几天没有清理了,地板上有粘腻的鸡蛋清,烘焙的蛋糕机,搅拌机里也是油腻腻的。 李木咂舌:“他们都不洗的吗!这都多久没洗了,唐安都不管的吗?” 这得滋生多少细菌啊。 还有蛋糕坯的边角料,料理台上到处都是的。 唐元元:“他现在忙着忽悠加盟商,还要想着打通关系买检测报告,至于厂里的卫生问题,他根本没在意过吧。” 看来那些供应商说的还是保守了,这哪里是次原料,简直是垃圾货。 至于广告上承诺的进口牛奶,根本就是个幌子,牛奶桶上连个牌子都没有,就是那种纯白的塑料桶。 唐元元觉得很荒谬,她看过的任何一个厨房都比这个厂子里的生产车间都干净,光是卫生问题已经这么差了,还不知道生产过程中有多少不规范。 唐元元的生产车间的是都是她自己一个环节一个环节参与了,才定下的工作流程,绝不允许员工夏天穿凉鞋在车间操作,严格洗手,头上带帽子,穿干净的工作服之后才制作蛋糕,所有的生产工具当天用完之后全部清洗,保证客户入口的都是干净蛋糕,所有的员工全部经过培训,合格以后才生产。 他们的生产车间干净的让人舒服,这里乱的像是垃圾场,甚至地上还有很多烟头。 那么多兢兢业业做蛋糕的小店没有前途,这样的店却能到处扩张,还是上市的苗子? 有钱人赚钱就是这么容易。 孔家人知道唐安是这么做生意的吗?可别是一丘之貉。 唐元元又跑去会计室,在电脑里操作一番,果然找到真正的账目,直接打印了一份,又删除了打印记录,直接揣走。 好死不死的,两个人出了办公室,在门卫室看电视的保安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手电筒正好扫过来:“谁!” 李木蹲下来:“快,踩我肩膀走!” “去门口接应我。” 唐元元踩着李木的肩膀,攀上墙,翻了出去,唐元元立刻开车到门口,李木从大门跑出来,借着开车的车门直接跳了进去。 唐元元是不怕车子暴露的,因为车牌在来的时候就已经给摘了,更何况,除了账目,他们没有偷任何东西。 油门踩到底,面包车冲出去,远远的把保安甩在了身后。 唐元元指尖愉悦的敲着方向盘。 到了目的地,李木下车,扶着车门,回头问:“你为什么要嫁给他?”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唐元元:“因为他有妈妈,沈昱的妈妈跟我妈挺像的,我喜欢她。” 其实沈太太和张兰草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张兰草一天到晚有做不完的家务活,穿洗的发白的土布,沈太太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用工作,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用来打扮自己,喝下午茶。 可她们给她的感觉很像。 李木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烟,吸完,扔在地上,狠狠碾碎,砰一声关上车门。 “我是不会祝福你们的。” * 蛋糕厂里,保安开了灯,在各个车间检查一下,发现也没丢什么贵重物品,自己要是上报,还可能会被问责,干脆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唐安于是也就不知道,厂里的账目都被偷了,唐元元还拍了厂里的照片。 唐安自负的筹备着招商会,他本人也从不把生产车间这种小事放在眼里,他觉得,这些都是下面人的事,而他,是操控大局,指定发展方向的人。 转眼一个月过去,招商大会如期展开,地点是在沪市这边最有名的五星级大酒店。 唐安穿着贴身剪裁的高定西装,俯瞰在场的中层小老板,唇边漾起得意的微笑。 他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的胜利,成功操持了云朵森林的上市,成为知名上市公司的创始人。 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跑进来,对他鞠躬:“唐总,唐总,麻烦你给结一下账,我儿子是给你厂子里供牛奶的,已经四个月没结到账了,我们收牛奶就是挣个辛苦钱,真的没钱再往里面垫了呀,我孙女的学费都要交不起了。” 唐安气的脸都绿了,眼睛瞪向保安,示意他们把人给弄出去:“奶奶,你弄错了,我怎么可能欠你的牛奶钱,你一定是认错人了,我厂子里从来不欠账,我账上有的是钱。” 可惜,唐元元已经把唐安真实的财务状况告诉了供应商,又花钱买通其中一个颇有领导能力的,挑唆了十几个供应商都来要账: “唐总,你账上既然有钱,把我的塑料包装钱结一下吧。” “唐总,你把我的白糖钱结一下吧。” “唐总,你把我的水果钱结一下吧,我那水果生意都要做不下去了。” “唐总,你把我的鸡蛋钱结一下吧,我是小本生意,店里实在要周转不过来了。” 在场的几十个小老板,都是很有潜力的加盟商,顿时议论纷纷,“不是说孔家的女婿吗?” “怎么这么多要账的?” 唐安只觉得脸都丢尽了,自从他搭上了现在的妻子,再没有为钱窘迫,出现这么丢人的事。 唐安保持镇定,维持着笑道:“肯定是那个技术环节出现问题了,厂子里基础的事情我没管过,这样,你们先到隔壁去,你们到底什么情况,欠多少材料费,我秘书全部给你们处理,你们先跟我秘书去隔壁。” “放心,肯定一分钱都不会少大家的。” “你撒谎!”唐元元笑盈盈的走进来,手里握着蛋糕店的真实账目,一直手里拿的全是照片:“你的蛋糕店表面上看客似云来,生意红火,其实售价接近成本价根本不挣钱,你想的是快速扩张,获得加盟费,达到一定数量上市。” “各位老板,你们所看到的财务报告,检测报告都是假的,我手里的才是云朵森林真实的盈利,根本没有盈利!” 唐安:“你胡说八道,你是嫉妒云朵森林所占的市场份额,我作为创始人,我可以肯定的说,云朵森林的盈利非常好,每个月都很喜人。” “别装了,”唐元元好笑的看着会场里的老板们:“各位老板,有没有谁想看看云朵森林真实的财务报表的?我手里的就是。” 有个老板带头:“我有兴趣。” 后面大家都跟着起哄,唐元元带头把报表扔出去,这报表她复印了几十分,李木一本一本扔出去,很快就人手一份了。 唐安一张脸铁青,想要人把唐元元扔出去,可惜唐元元也带了人勾来的,谁都动不了她分毫。 唐元元愈发笑盈盈的道:“这就生气了?我这里还有你那垃圾一样的生产车间照片,你就别想着捂嘴了,在我出发来这里之前,已经把照片寄给了各大报纸的记者,现在,他们都在拍你的生产车间呢。” “大家都看看云朵森林的生产车间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吧,看看这个牌子,到底是不是唐总说的那么好,值得加盟。” 照片往天上一撒,漫天飞舞,唐元元还特意给唐安也撒了一把,照片绕着他纷纷扬扬飘落,令人作呕的卫生环境,好像隔着照片冲了出来。 唐安瞳孔放大,怎么会这样呢? 唐元元好笑的道:“你是不是在想,怎么会这样呢?” “唐安,你自诩不是凡人,是天生要成功的人,却连最基础的万丈高楼从地起的道理都不知道哦。” “你没有从最基础的基层开始,跳过了这个环节,你就得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蒙蔽。你以为你花了高额的工资,下面的员工就会乖乖听话,你根本不知道,没有好的管理制度,管理层只会想着一起捞钱,员工只想着偷懒,蛋糕厂子又不是他们自己家的,谁会当成自己家的事来做啊,你飞速搭起来的班子就是个草台班子,根本就谈不上任何的责任心。” “明天云朵森林数据造假,厂子管理不善,用劣质原材料的新闻就会见报,你的品牌没有任何的加盟价值,你想快速圈钱的梦破灭了。” 各位老板看到这些东西,纷纷骂人,“这不是坑人吗?” “没想到孔家这么大的家族,竟然还用这种缺德招数骗人。” 唐安淡淡扫了一眼唐元元,整了整西装,平静的道:“各位,厂子我是全权交付给厂长生产的,至于厂子里是什么情况,我确实不太清楚,但是大家请放心,我觉得没有隐瞒过财务状况,我们的报告也是正规的公司出的,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请大家给我一点时间。” 唐元元冷笑一声:“唐安,我有时候挺佩服你这点,丑事拆穿,却从来不心虚,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对了,这个,你大概还没听过吧,我播放给大家听听。” 唐元元按下随身听的播放键,里面,酒店里的对话完全播放了出来:“唐元元,你什么意思,不会是想通过我妈给我打感情牌吧……” 宴会厅的大门处,孔雪并肩,和沈昱走了进来。 到这里,唐安的脸色终于惨白,心里慌乱。 张兰草的遗像,是故意的,唐元元是故意扰乱他的心智,套他的话的。 最开始,唐元元就已经想着怎么弄死他了。 唐安慌张的跑到孔雪面前,去抓她的手腕。 但是孔雪避开了,如同看垃圾:“以前,你说你姐姐看见爸爸病了就跑了,你只能一个人带着父亲求学,可你从来没说过,你的姐姐竟然是这么离开你们父子的。” “唐安,我跟你无话可说,律师拟好离婚协议,会递过来给你。” 孔雪转过身,看向沈昱:“小沈总,多谢你,让我看清真相。” “没关系。”沈昱拉过唐元元:“这是我未婚妻,希望你别怪我们。” 孔雪道:“要是没有你们,我还不知道,这个蛋糕项目是这么做的,要是上市了,那才是坑了我们*孔家的名声。” 唐安不自觉软了腿,往后踉跄一步。 今天,本来是他成功的日子,现在,他又要回到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了。 沈家,沈昱,他听说过,沪市最有钱,却很低调的大家族。 之前他隐约听人说过,唐元元的可能背靠沈家,说是沈家的亲戚,他还以为唐元元是故意扯着沈家的大旗。 她竟然真的攀上沈家! 对,不然她怎么能知道,自己买了检测报告,知道自己今天开招商大会?她能拿到自己厂里的照片,孔雪怎么会亲自出现在这里? 他这么努力,为什么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 凭什么唐元元这么命好?在玉城有徐小凤给她引路,在沪市还能攀上沈家? 而他,又要一无所有了。 硕大的三层蛋糕,是为庆祝今天的成功而准备的,唐安慢吞吞走过去,用指尖沾了一块,放进嘴里。 美味。 就像世俗的成功一样,让人痴迷眷恋。 唐安满足的把这块象征的成功的蛋糕抿进口腔里,顺手将一只金属的蛋糕叉子塞进袖口里。 然后他走过去,往唐元元走去:“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跟妈妈说了什么,她才打消了离婚的念头吗?” “过来,我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明天顺利的话,我应该能写到结局下,结局写完就发,估计下午就能写完了。 第99章 沈昱戒备的往前迈一步,把唐元元往身后挡了挡,“你可以跟我说。” 唐安脑袋歪过去一边:“姐,你这么没种吗?连妈的事都敢不听了?” 今天是唐安人生中最受打击的一天,在最接近成功的一天,失败了,并且,以后他再难有爬起来的机会。 这个打击是毁灭性的。 因为做生意,其实最难的是原始基金的积累,而在经历过云端的日子,唐安再也不可能拉下脸面去当个普通的职员从头开始。 此刻的唐安对未来是丧失信心的,有种破罐子破摔的不管不顾,错过这一次,唐元元觉得,以后都不可能再有机会听见了。 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从沈昱身后出来:“你说,我听着。” 不够。 距离还是不够。 唐安没有上前,也没有再叫唐元元靠近,而是说:“怎么看你这张脸,我都觉得讨厌。” “从小到大,我都讨厌你。” “全家,就属你最计较,奶叫你刷个碗你也要拉上我一人一天,你挂在嘴边最多的话就是不公平,重男轻女。” “谁家姐姐不照顾弟弟,谁家姐姐不干家务?只有你,总是在跟我比。”奶给他吃独食她要叫唤,叫她干家务她也不乐意。 其实,现实生活里,女性追求公平的过程中,是被厌恶的,讨伐的,常常被冠以口丫头,野丫头这样的称号。 因为她会打破家里的平衡,是发出最多不和平的声音者。 唐元元:“所以,你迫不及待撺掇爸,要把我嫁出去?” 唐安好笑的道:“你还不明白吗,唐家除了妈妈,没人喜欢你,你就是个祸害精,爸不喜欢你,二叔三叔不喜欢你,这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事。” 唐元元:“妈妈呢?妈妈从来不计较,总是在家里最辛苦的一个,你为什么不愿意看她离婚?” “凭什么要离婚?凭什么想扔下我?”唐安说:“她是当妈妈的,就该照顾自己的孩子,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要是他妈离婚了,他不是要被人笑死? 更何况,最需要花钱的爷爷都已经过世了,爸爸有工资,能养家,为什么要离婚,又不是过不下去了,还不是因为唐元元。 要是敢离婚,他永远都不会认她这个妈。 唐元元大概明白了:“所以,你指责她,都是因为她没有平衡好家里和卖包子,只要平衡好家里,就没有那些矛盾。” 唐安:“难道不是吗?爸一个大老爷们,又不会做家务,她不应该好好照顾家里吗?” 唐元元的心脏气的紧紧纠扯成一团,“妈是人,她不是机器,她就不会累吗?你看不见她的委屈吗?” 唐安:“谁不累,谁不委屈,她不是你一个人的妈,凭什么只为你一个人考虑?” 怪不得,徐小凤说,妈那几天有点心事重重,魂不守舍,却又总是来去匆匆,掐着时间回家做饭。 是因为唐安,她看不到离婚的希望。 她妈那时候心里该有多绝望,差点就死了,还要忍着恶心,重新去伺候唐爱国。 唐爱国的自私,她尚有勇气去挣脱,可是她败给了自己生的这块肉。 她永远都没办法割舍唐安。 “你畜生!” 唐元元的脑子嗡嗡,憎恨烧着心脏咽喉,往前两步,踮起脚尖巴掌往唐安脸上甩去。 唐安没有躲,就在这个功夫,他抬手,把叉子对准了唐元元的脖颈,扎过去。 同归于尽吧! 为什么作为姐姐,你不照顾我,任由我过那么辛苦的日子。 都是她,完全夺走了妈妈,害的爸爸病了,扔给他一个人照顾。 李木看见叉子,抬脚往唐安的肚子踢过去。 可只是一瞬间的事,唐安袖子里的叉子最初谁也没看见。 太快了。 李木瞳孔一缩,唐安的叉子扎在一只手背上,沈昱的手正好落在唐元元的脖颈处,肚子才被李木踢中,叉子离手,人往后跌去,叉子扎在沈昱的手背。 唐安怨愤的盯着叉子,手紧紧握成拳头,青筋虬扎,竟然没有中! 竟然被人挡了。 “姐,姐,你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好运啊?!” 明明他才是最出众的孩子,会学习,也会讨人欢心,爸爸是家里挣钱的主要劳力,所以他处处都能得爸爸欢心,中考全校第一。 如果不是他爸拖后腿,非要给爷爷治病,如果他妈没死,如果唐元元能一直供养他,他才应该是春城巷里最有出息的孩子。 这些成功都应该是他的。 唐元元天生是来克他的吗? 唐安不能接受自己败给唐元元,更不能接受自己成为阶下囚,于是在李木眼睛发红一般的再踹过来的时候,他扶着墙站起来,打开窗户,直接跳了下去。 说来也倒霉,这酒店因为是郊外度假式的,只有三层,他又被树枝挡了一下,没摔死,但是残疾了,这意味着,他下半生都要躺在床上度过,以一种废人的方式,度过下半生。 医生说沈昱的手是皮外伤,叉子幸运的避开经脉,只是戳进了皮肉里,有三厘米的伤口,休养就好。 沈太太还是哭的眼睛红肿。 唐元元很是愧疚:“阿姨,都是我连累了他,对不起,您应该怪我。”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沈太太叹息一声道:“虽然我心疼小昱,可这账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他是你丈夫,就该保护自己的妻子啊。” “有这么个混不吝的弟弟,你得多难啊。” “还好,都过去了,以后有小昱对你好。” 唐元元相信,大部分人都会更心疼自己的儿子,就算知道她是无辜的,也很难不迁怒。 沈昱的家人,真的很好啊。 沈太太问:“不过,这手伤着,明天订婚宴,要不要推迟几天?手上缠着绷带不好看啊。” 唐元元是哪天都可以的。 沈昱却坚定的道:“不改,就明天。” 沈伊笑着搂着唐元元玩笑道:“这是真正的血泪恋爱史。” 病房里,一家人谈笑着,李木吊儿郎当的靠着墙抽烟。 冷不丁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唐元元出来了,从他指尖顺走了烟,仍在地上:“学什么不好,学抽烟,我看你是欠收拾。” 李木不再在的哼一声:“明天,几点,在哪家酒店?” 唐元元:“你要过来吗?” 李木拨了拨眉毛:“看心情。” 唐元元就报了地址。 唐元元孑然一身,这场订婚宴,都是沈昱这边的亲戚。 沈太太眼看着吉时要到了,亲戚朋友也都到场了,“孩子,咱们开席吧?” 唐元元看向宴会厅入口处:“再等五分钟吧,我家里人还没来。” 家人? 不是一个在医院,一个已经得老年痴呆,被孔家人照顾着吗? 沈太太才想问清楚,少年眉眼舒朗,站在了入口处。 他正正经经的穿着白衬衫,黑色西装裤,外面罩着羊绒大衣,慢吞吞走了进来:“娘家人,坐哪桌啊?” 唐元元回:“主桌。” 沈昱弯唇,伸手,捏着唐元元的手,同她十指相扣。 唐元元这会子已经放寒假了,次日和沈昱一起坐飞机回玉城给张兰草扫墓。 她一年回来两次,过年和清明都回来,所以这墓没长什么杂草,打理的还不错。 唐元元仿佛看见,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嘴角笑了起来,眼里都是高兴。 她妈一定是在为她高兴。 院子周薇妈也给照顾的不错,一切都保持着原样。 这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铺了木板铁架子床,靠窗一张小桌子,放镜子兼职书桌,靠墙一个衣柜,再没有其它家具了。 几个纸箱子,里面整齐的码着课本,一年级的都还完整的保存着。 几双看起来还很新的布鞋放在袋子里,能看出来,这个算是贫瘠的家里,女主人在尽量给女孩多一点丰厚的物质。 沈昱从未见过这么简陋的房间。 偏偏这房间是她的未婚妻子的。 将她搂进怀里,脸颊贴着她的发丝,说了傻话:“人要是有下辈子就好了,你生在沪市,你有一个更好的家庭,我们也能早些认识。” 唐元元:“不好。” “那样妈妈就不是我妈妈了呀。” 虽然唐家人都很不好,可是,妈妈好呀。 如果自己不是妈妈的女儿了,谁来护着她呀。 如果人生有下辈子,她希望还能生在唐家,赚很多钱,带着妈妈离开唐家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 沈昱轻轻吻她,虽然她所有的爱都给了妈妈,没有关系,他有很多爱,会一直给她很多,很多。 吴婆子在牢里,还在坚称是李木抢了她的钱,其实警察已经不管这件事了,唐元元到底去看了吴闯媳妇。 这个五岁的小孩,看起来只有别人家三岁的孩子大,嘴唇泛着不正常的淡蓝色,目光怯怯的。 吴闯媳妇和五年前变化很大,看着老了很多:“我老公出事的时候整夜整夜睡不着,后来知道他不会死,总算能睡个好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心脏没有发育好……再后来,他死了,大家都说他是杀人犯,所有人都疏远我们,我们做大人的,被人瞧不上就算了,主要是孩子,那些半大的孩子总是欺负我孩子,他两个玩伴都没有,每次只能委屈的看着人家玩。” “这些还不是最要命的,家里所有的钱都没了,婆婆只能干些洗碗的杂活,我倒是能去厂里工作,可一天要干12小时,孩子只能婆婆一个人带,挣了一点钱,都花在孩子身上,可做手术的钱怎么也攒不出来……” 之前唐安找上门来,承诺可以给孩子治病,去大城市做手术。 但现在唐安出事了,钱也没了着落,她们连住院费都交不起了,只能带着孩子回来了。 唐元元指尖手心,下了个决定:“我们两家的恩怨,到这里为止吧。” “你儿子手术的钱,我出了,你去一趟监狱,跟你婆婆怎么说,懂吗?” 吴闯媳妇愣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眼里流下眼泪,“唉!” 又说:“谢谢,真的谢谢。” 吴婆子已经被谴回原籍坐牢,吴闯媳妇只能隔着电话和她通话:“……唐元元给了我钱,我要带孩子,再去市里做手术了。” 吴脖子握着电话,唇瓣哆嗦,眼泪恒流:“……知道了,我在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出来,带孙子,咱们重新把日子过起来。” “唉!把日子重新过起来。” 又说:“孩子的大名想好了,就叫勇吧,希望他长大了,能勇敢面对生活,如果犯错了,也能勇敢承担自己的过错,别想着取巧,别像他爸,更别像我。” “妈,听你的。” * 过了年以后,唐元元开放了云朵蜜境的加盟权,店铺迅速扩张,很快就做到了足够创业板上市的规模数量。 彼时,刘丽娟在证券公司做小组长,跟在主管后面,去办公室接见客户,就这么见到了唐元元。 刘丽娟愣住,她实在是没想到,唐元元竟然是云朵蜜境的创始人。 想起自己的过去,刘丽娟只觉的幼稚又荒谬:“以前觉得自己做到了副主席,还是复大的副主席,很厉害,出了社会才知道,自己很普通。” 她最开始败给云朵蜜境的时候很不甘心,拿着计划书就去找陈总,项目的确是立了下来,只是才几个月的功夫,她就输给了一个清大高材生,被踢出了队伍,后来沉下心来,老老实实找了这家实习公司实习,从端咖啡做起,两年时间,勉强混上一个小组长。 现在,唐元元才刚大学毕业,很多人都才找到工作,她的连锁店已经和做到上市规模了。 她自嘲的笑道:“以前,是我不知天高厚,你要是介意,环境研究这一块,可以指定别人做。” 唐元元都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这几年她一边念书一边创业,每天都很充实,无关的事根本没放在心上,况且现在的刘丽娟,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就你做吧,你的工作能力我还是信的。” 刘丽娟十分感激,想起过去,愈发觉得羞耻。 一年以后,云朵蜜境成功在港市上市,唐元元财富翻了十几倍,跻身亿元富豪行列,成为复大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女性上市公司老总,这件事立刻传遍校友会。 张丽此时刚找到自己人生的第四份工作,一家规模更小一些的公司做组员,不屑的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也不看她嫁的是谁,小沈总,还不是靠男人,要是我嫁了那样的丈夫,我指定也能开个上市公司出来。” 刘丽娟后来听同学说了这个话,只觉得好笑。 富豪阔太那么多,大多是富豪的陪衬,可没见几个做出来上市公司的。 为什么女人接受男人的帮助就是污点,成功的元素就变成了依靠的丈夫? 唐元元的眼光绝不短浅,在她因为取得一点成就就飘飘然的时候,她已经精准的抓到了能快速复制的精髓。 上市成功这天,云朵的所有高层都在狂欢,创始人唐元元却缺席,不在公司,所有人都找不到。 彼时,沈昱正陪着她在一家汽水厂,唐元元正吸着一瓶汽水。 沈昱问道:“你确定要收购这个厂子?你现在完全有资格进军房地产。” 现在全国都在拆迁抓进城市化建设,房地产的利润很高,唐元元之前明明很感兴趣,花了不少时间了解。 唐元元坚定的道:“我确定。” “房地产的利润的确很高,但一想到普通人要花半辈子的时间去供一套房子,我对它的兴趣就没那么大了。” “我的钱已经花不完了,我不想做一个眼里只有钱的企业家,再承担一些社会责任,我会做的更有成就感一些。” 这家汽水厂很可惜,做的汽水挺好喝的,唐元元经常喝,现在是同样的困境,外资洋气水涌入,他们的品牌被收购,原本以为是要搭上国际巨头公司飞跃一把,但人家买断是为了不让他们生产,给外资的汽水可乐让道。 这种外资吞并国内本土企业的事,每天都在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城市上演。 唐元元以前经常喝这个牌子的,还挺喜欢的,她想保住国产汽水业务这一块,跟这些外资争一争这块市场。 沈昱没有意见,牵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你能行,去签约吧。” 唐元元:“亏了你就给我托底。” 沈昱笑:“你要亲我才行。” 唐元元偏头,目光缱绻的看着身侧的男人。 这是他们认识的第8年,她曾以为神明无情,原来,他这么好。 这世界的一切,都这么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早些年的时候,我看过不少九十年代的企业家分享会,有一部分耳熟能详的女性企业家,分享会真的是爆哭,因为创业真的是很辛苦的事,尤其是女性企业家,一边拖着孩子,一边创业的那种,早期的艰难程度几乎是人类的极限的,真的很伟大。 其实更多女性是走不出家庭的,就像张兰草,她活的平凡隐忍,也没有机会能让世界看到她,消失于无形,就像更多平凡的女性,但是她依然伟大,她其实是托举女主的基石,正是因为她,女主才知道争取,女主妈给她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番外if线里,轮到张兰草发光,妈妈是智慧的,只是束缚和否定太多,没有得到过任何向上的机会,更别谈资源,同样,她也不需要金手指,她很多自身的优点,就能让她闯出一片天地。 第100章 92年中考顺利结束,走出考场,钱婷婷没有时间去想关于分数的事,这边放下书包,灌了一瓢冷水就骑自行车去地里,这个季节,正是给玉米点化肥的时候。 太阳炙烤着大地,整个世界都像一片蒸笼,她人才到地里衣服已经汗湿。 点化肥这种活要两个人做,一个人拿着锄头在靠近玉米根十厘米的地方刨出一个坑,另一个人舀一勺化肥进去,锄头再刨过来下一个坑,带过来土,把后面的坑填上。 刨坑很累,不需要谁吩咐,钱婷婷自动走到地里就接过她爸的锄头,女儿从小就干农活,练出一把子力气,钱父放心的走到树头的阴凉地下喝糖水休息一会,然后回家吹风扇看电视消遣。 点到天黑透了,回家,钱婷婷也舍不得她妈疲累,又去灶房做晚饭。 吃饭的时候,她奶端着饭碗,想起来问道:“考的怎么样?能免费不?” 钱婷婷念的只是镇子上的初中,离家里近,学费便宜,但师资力量差,每年能考上县里高中的也就那十几个人,免费生的话,正常也就是两三个。 钱婷婷学习刻苦,一直都能保持在年级前五,她有信心:“奶,我肯定能考上免费生的。” 钱婆子放心了,打工虽然挣钱早,但工资一直就那样,还是大学生挣钱多,家里要是能出一个,那就不一样了,以后小飞就有人帮扶了:“那就好,县里吃喝都贵,还不能拿粮食去食堂抵饭,咱都是朴实的农民,哪有钱那么糟践啊,你要是考上了,光是吃饭都要花不少钱。” 钱婷婷很内疚,感觉自己要花家里很多钱:“奶,我一定不会乱花钱的。” 钱家没有分家,大伯母心里酸酸的,自己儿子可是念了初中就辍学南下打工了,年底还要上交一部分工资,道:“要是考不上免费生,那就不能念了吧?小辉还是孙子呢,可都没念高中。” 钱婷婷不由得心里一紧张,她忽然不那么确定了。 要是差个一分两分怎么办呢? 在紧张声中,听见她奶道:“不是那块料,念了也没用,咱农家人,每一分钱都是血汗钱,哪能糟蹋。” 很幸运,钱婷婷擦着线,过了免费生。 书本费加上住宿费要150块,她奶奶用五块十块两块的零钱叠的厚厚一搭交给她,钱婷婷觉得,自己就是拼死都要念出书来,好好孝顺奶奶,妈妈。 带她们走出这一片贫瘠的土地。 军训结束,她第一次注意到唐元元,看见她穿着漂亮的裙子,骑着一辆女士的小自行车,同学说,那叫捷安特,要三百块钱一辆,她还以为,唐元元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很快,大家就知道了,唐元元的父亲只是普通工人,她是自己暑假挣到了钱。 钱婷婷很羡慕她的挣钱能力,可是,她挣了钱竟然不管爸爸和弟弟。 她觉得唐元元也太自私了。 人怎么可以不管自己的亲人呢? 她是这么想的,然后就说了出来,没想到唐元元直接一杯水从她头上浇下来。 钱婷婷力气很大,其实是能打过唐元元的,但她奶从小就不许她打架,尤其不许她在学校里惹事。 惹出事来家里要花钱,衣服被撕破了也不划算。 钱婷婷就这么忍了下来。 虽然她总是沉默,其实她谁也看不惯,她觉得同学好馋,大人挣钱多辛苦啊,女孩子能念书,能吃饱饭都应该知足了,怎么她们不是花钱买零食,就是买什么明信片什么的。 她是绝对不会乱花一分血汗钱的。 唐元元一点都不喜欢自己,没想到会让自己卖电子手表,一下子就挣了小二十块,这还是她人生第一次挣到这么多钱。 还教她打水挣钱。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她按部就班的考上大学,回报父母,没想到,一个意外,家里人全间隔误食了农药。 奄奄一息的爸,抹着眼泪的妈,她再难受,也只能点头,辍学,去打工。 可唐元元说,那不是厂子,她洗头妹。 一瞬间,她的心都凉了。 弟弟拿了小果子过来,她给自己找理由,是爸爸和大伯病了,奶奶和妈妈也希望她念书的,实在是没办法。 可她再一次失望了,她们竟然要拿自己换彩礼! 差一点她就要被嫁出去,幸好,唐元元来救了自己。 那一晚,是她人生第一次,大口大口吃肉。 她嘴里是香的,心里却发苦,眼里流眼泪。 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也是馋肉的。 妈妈和奶奶还是不甘心,一次次的来学校闹,只为了那一千块钱的彩礼。 她不介意自己辛苦,她也可以一直一直为家里人活,但不能接受自己被家里人卖掉。 就这样,她终于和家里决裂。 没有了家,她比以前过的还好,没有了繁重的农活,人生第一次坐火车,看见好看的风景,大城市。 还见到了沈昱。 原来,世界上还有那么矜贵又好看的男人,世界上最美好的词汇堆叠在他身上都形容不出来。 他只是随意礼貌的瞥过来一眼,她的心都要慌乱的跳。 可她,是为了捞唐元元来的。 钱婷婷不懂,为什么唐元元没有想入非非呢? 她知道,自己很普通,沈昱是天上的云,所以,只把这件心事藏在心底,偶尔,能远远见上一面就好了。 见面的时候,甚至克制的不敢多看。 怕被人知道了笑话。 知道知道唐元元把沈昱甩了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直觉,沈昱一定会帮唐元元。 她到处去找,可怎么也见不到,她无比深刻的认识到,沈昱和普通人之间隔着天堑。 都是因为他喜欢唐元元,所以才走到凡间的吧? 她没能找到沈昱,可沈昱却自己找到了蛋糕店,知道云朵出事了。 没有任何犹豫,甚至不需要对方先来服软,他自己来帮唐元元了。 后来,唐元元遇到吴婆子的袭击,差点被硫酸泼到,沈昱看见的一瞬间,只有庆幸,庆幸受伤的不是唐元元。 一瞬间,她心里放下了。 事后,沈昱奖励了她一笔不菲的奖金,夸她做的好。 沈昱过生日,唐元元忘记了,还安排了和客户的饭局,从抽屉里一盒的钢笔里拿出来一支,让她给送去餐厅。 那一瞬间,她知道了,唐元元竟然也从来没察觉过。 唐元元在感情上,好像就是粗枝大叶的,即便生了女儿,才三个月,她也能头也不回的出差一个月。 他们的女儿,是沈昱照看的多,经常抱去公司,一边上班一边带着。 这边抱着女儿宠溺的不行,放下孩子,他就能面无表情的开会。 很多大老板都容易和秘书发生点什么,沈昱的秘书却都很畏惧她,钱婷婷起初不明白,毕竟沈昱儒雅绅士,女孩子很容易想入非非,直到有一次去总部对接一个项目,看见新来的实习生抹着眼泪走了,原来对方是收拾桌子的时候不小心摔掉了唐元元送的钢笔,撒娇一般的嗲了一声,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沈昱当场就让她收拾东西走人。 女孩的履历很优秀,清大毕业,一路过关斩将才拥有了这份实习的工作,待了三个小时,就被开了。 漂亮的脸蛋,哭的梨花带雨,他开起来照旧不手软。 这世界上,能让他偏爱在意的,只有唐元元一个人。 这一年女性不嫁人还不是主流,电视剧里女性争男人还流行骂没有男人要,很多同学都是一毕业就结婚,钱婷婷却一直单身。 不是因为她惦记沈昱,那么一点少女心思早就随风散了,她也不是特意排斥嫁人,相反,她也曾积极相过几回亲,谈过一位各方面都很优秀的成功男士。 对她算是不错,会送贵重的奢侈品包包,会谈论婚房这些东西,现实生活里的感情就是这么生活化,一切都是按部就班。 但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直到有一次她听见未来婆婆和邻居炫耀:“……是云朵创始人之一,身家已经千万了,就是农村出生,还有一点农村人习惯,不够端庄大气,家里的亲人烂的嘞,还要卖过她换彩礼,好在断亲了。” 钱婷婷果断的和男方提出分手,他也没有争取什么,只是体面的离开了,没有一句挽留的话。 钱婷婷那一瞬间就明白,那缺的一点是什么。 是那种只要你的坚定。 是不带任何利益考量的偏爱。 她暗恋的并不是沈昱本人,是那份偏爱。 她想要的,是一份坚定的偏爱。 她决定不再将就,也许未来的某一天这个人会出现,也许永远不出现。 不出现也没有关系,她现在已经是公司的大区经理,还有原始股,她有很多很多的钱,社会地位,她依然算是一个幸福的人。 钱婷婷其实后来回过一次玉城,不是因为还惦念家里,只是去那边开拓市场。 很偶然,在一家小超市的门口,见到了她妈,在收纸箱。 原来,早在五年前,奶奶已经去世了,她妈收拾遗物,无意中翻出床底下的破陶罐,这才知道,家里竟然有接近九千块的存款,并没穷的叮当响。 钱婆子把持钱财一辈子,到死也没享过一天福,甚至没来得及交代一下钱财。 她妈放弃了那些地,和她爸来到城里收废品,现在捡纸箱卖,过的比以前好。 人,什么境地都能活。 没有子女给他们依靠了,他们也没饿死,自立了。 钱婷婷妈搓着手,眼里都是后悔,小心翼翼的邀请她去家里坐坐,钱婷婷只轻轻摇头,开了车门,回了酒店。 她在玉城待了三天,还碰见了王癞子,他现在在批发市场一家粮油店当司机,正好,给这家酒店送米油的。 是王癞子先认出了钱婷婷。 她开着宝马车,精致又美丽,这时候才知道自己以前是做白日梦。 “以前是我混不吝,你同学把钱还给我了,我就没想再纠缠你了。” 钱婷婷诧异:“把钱还给你了?” 都已经是很久远之后的事,王癞子也很清楚,钱婷婷已经看不上这两千块钱了。 “对,就是那个很凶的女同学,还有那个男同学,他们都给我钱了,那时候钱值钱,送上门的钱,我就都贪了。” 钱婷婷想起来,当时王癞子被泼了一身的污水,之后自己又拿了油炸摊子上的小刀跟他拼命。 她以为王癞子是给自己吓到了,原来,是唐元元替她还了彩礼钱。 她没有跟自己提过一个字。 李木竟然也给了王癞子一千块,他也没有跟唐元元说—— 作者有话说:if线是妈妈发光,后面可能有一章沈昱视觉番外,之所以不确定,我是不知道写出来满意不满意,如果不合适,我会直接发if线。 专栏新开了一个预收《穿成影戏的笨蛋猫》,感兴趣的可以收。 很多明星都喜欢养猫,影帝江归之也养了一只奶牛猫,这种猫以蠢萌出名。 黑白的毛发,胖乎乎的小肥身子,擅长吃,连埋屎都不会,还抓了一窝老鼠圈在怀里当成猫仔养。 江归之好笑的道:“玖玖,你是猫,这是老鼠,猫生不出老鼠。” 懒洋洋圈着猫尾巴,窝在廊下晒太阳睡懒觉的玖玖睁开眼皮:“喵?” 小饕餮玖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睁眼,穿进了画本子里,成了里面影帝的猫。 猫就猫吧,雪白的毛发,海*蓝色的眼睛,还有主人投喂,和做饕餮也没什么区别,对着镜子一照。 炸毛了! 这谁家傻猫,又丑又胖! 丑就算了,影帝还天天嫌弃她笨,好气人,名贵沙发,给你抓坏,抢你的床睡你的被子,拉点屎给他铲铲。 叫你嫌弃我笨,呵,还不是我的铲屎官! 女主前期是猫,后面会变成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110 第101章 沈昱给女儿取名沈甜,乳名甜宝。 人如其名,甜品一般的可爱宝贝,古灵精怪。 “麻麻,甜宝今天超爱你哦!” 唐元元吃着早餐,看她表演:“嗯,我也爱你。” “甜宝今天一整天都想跟着妈妈,”四岁的小奶娃脑袋上扎着两只小辫子,鼓鼓的小脸颊肉嘟嘟的,可爱的让人看见就想伸手捏,奶呼呼的甜音,大眼睛像洗过的葡萄,“甜宝还要妈妈哄睡。” 唐元元提醒她:“你今天该上幼儿园。” 小盆友可怜兮兮的眼神:“可是,甜宝不想跟妈妈分开呀。” 唐元元又提醒她:“昨天你也是这么跟爸爸说的,你猜你可以不去幼儿园吗?” 小盆友可怜兮兮的跑过去抱爸爸,小肉脸蹭着爸爸的衣服,假假的半哭:“巴巴,甜宝好可怜哦,昨天去了幼儿园,前天去幼儿园,今天还要去幼儿园,好辛苦哦。” 可怜兮兮的样子,就算知道是装的,沈昱还是心都给化了,模仿着小孩的语气:“听起来,是好可怜啊。” 小盆友的脑袋小猫一样点啊点:“巴巴,妈妈不要甜宝,巴巴会收留甜宝的吧?” 唐元元的目光看过来,压力给到沈昱,他只能无奈的道:“可怜的甜宝,还是去幼儿园吧,巴巴会第一个放学来接你,还能给你送去幼儿园。” 小盆友委屈的叹气:“唉,就知道,你当不了家。” “唉,甜宝也当不了家。” “可怜的巴巴和甜宝哦。” 沈昱:“……” 唐元元咳嗽一声:“瞎说什么呢,你爸是我们的一家之主。” 小盆友撅着嘴巴:“谁家的一家之主,连上幼儿园都不能决定啊。” 沈昱觉得,甜宝是该离二姐远点了,从一个星期见一面改为一年见一面更合适:“你姑姑都是瞎说的,巴巴在公司很厉害,巴巴是老板,家里的大事都是爸爸说了算的。” 这话也不算撒谎,毕竟,他也硬气过一回。 这一回多关键啊,这才有了这个家不是。 “爸爸小时候每天都去幼儿园,从来不耍赖,你也要像爸爸学习,你上幼儿园是爸爸做的决定,你妈妈都没份决定。” 甜宝小盆友苦恼的捧着小脸,要是巴巴妈妈一起上幼儿园就好啦! 沈昱和唐元元一人一天送娃,今天是沈昱。 甜宝小盆友爬到巴巴腿上,抱着巴巴的手不撒:“甜宝多抱抱巴巴吧,假装午觉的时候抱着巴巴。” 这孩子,简直就是在沈昱胳膊上长大的,唐元元咳嗽一声,提醒他,该让女儿学着独立了,不能整天抱在怀里。 不能这么惯着啊, 沈昱心虚的移开视线,女儿太过可爱,他已经很努力狠心了。 他十分怀疑,唐元元小时候其实也是这么可爱的。 唐元元捂着脑门,觉得,昨天晚上的谈话白谈了。 一路抱着上车,送到教室,甜宝还黏糊糊的确认:“巴巴,一定要第一个来接甜宝啊。” 沈昱:“肯定!” * 放学铃声终于响了,甜宝小盆友已经第一个背上小书包,冲出去,要站在队伍的第一个,她要巴巴第一个看见她。 孙皓又来插她的队,讨厌鬼,甜宝小盆友直接走到他前面去了:“哼,不许□□的队,我是第一个跑出来的。” 孙皓:“我要站第一个。” 甜宝才不惯着她,孙皓根本打不过自己,轻松就压制住了他。 然后站到了第一个位置。 孙皓抹着眼泪哭哭啼啼的出来,甜宝站在第一个位置,漂亮的大眼睛一眼就看到巴巴了。 “巴巴,我也是第一个出来的!” “巴巴,甜宝今天也好想好想巴巴呢。” 老师的批评就跟来了:“沈甜爸爸,沈甜又把孙皓推倒了。” 孙皓是奶奶来接的,这会子看见大孙子哭了,那个心疼哦:“怎么又打我孙子啊,不能欺负人哦。” 不等沈昱问,被抱在胳膊上的甜宝已经搂着沈昱的胳膊嘴巴伶俐的把事情讲清楚:“巴巴,是孙皓抢我的第一名,自己跑的慢,还要抢我的位置,我才不要让着他,爱哭鬼,就会告状。” 孙皓奶奶忌惮沈家的财富,也不敢太过分,只好阴阳怪气的假装教小孩道理:“抢你位置你就打他啊,女孩子要温柔谦让,这么口,长大了,小心嫁不出去。” 沈昱的下颚线绷紧,目光冰冷:“我沈昱的女儿不需要以嫁人为荣,男孩子能配上她才是天大的荣耀。” 沈昱通身的贵气不怒自威,孙皓奶奶哪里敢得罪,更何况,只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摩擦。 只能背后再对孙子嘱咐:“以后不许再去抢她的位置了,那小丫头口的很,离她远点。” 沈昱把女儿抱进车里,捏捏眉心:“怎么又打人啊?不是让你好好沟通。” 甜宝小盆友小嘴巴巴:“老师做不到,甜宝也做不到啊,天天来抢。” 沈昱就听明白了,孙皓每天都犯一样的错误,但每天都要犯。 也是奇。 每天都要被打,还是每天上赶着来找揍,两个人都说不通,沈昱实在不知道这小孩的脑袋瓜里想什么。 他这个大人,还真给难住了。 唐元元正在看报表,桌子上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麻麻,甜宝已经放学啦!麻麻什么时候回家?” “八点吧。” “甜宝今天在学校好乖,有好好吃饭,好好唱歌,还画画啦。” “那很棒了。” “麻麻你什么时候回家?” “八点。” “好的,麻麻再见。” 小盆友小小软软的手指费力的点在按键上,给挂断了。 又爬到沈昱的腿上,抱着他的胳膊把手表拨过去。 唐元元把电话放回去,刚看了一行,手机又响起来,还是沈昱的。 “麻麻,你什么时候回家?” “八点。” “麻麻,已经八点啦!你快回家啦!” 有个十分粘人的女儿是什么体验呢?就是完完全全败给她,把资料拿回家,等她睡着了再看吧。 “麻麻,麻麻!” 小盆友跟一只小狗一样就扑上来,要抱抱。 “麻麻,甜宝像不像一只小狗,在跑啊跑。” “麻麻,甜宝要藏起来,你不许偷看哦。” 说是捉迷藏,唐元元数到十,放下手,小家伙每次都藏在沙发后面,唐元元才靠近,自己就跑出来,仰着小脸,被找到可太开心啦! 小棉袄秒变黑心的,要给麻麻手上画手表,唐元元给她出主意:“画你爸手腕上合适。” 小盆友有点委屈:“巴巴说给麻麻画。” 唐元元:“等你爸睡觉的时候给他画。” 唐元元溜一个小时,沈昱玩一个小时,保姆再陪玩一个小时,实在是,小盆友的精力过于旺盛,一个人有点架不住。 洗完澡,穿上小恐龙睡衣又是绘本时间,甜宝小盆友要睡在中间,左边是巴巴,右边是麻麻,爸爸负责讲故事。 故事结束了,关了灯,小盆友不喜欢睡觉啦,跟个小狗一样趴着,小嘴巴嘚嘚的有天马行空的问题问出来。 “巴巴,为什么要睡觉啊。” “睡觉长个子。” “甜宝现在是喵喵猫头鹰,不用睡觉了。” “家庭版的猫头鹰要睡觉。” 当然不可能这么老实,在被子里滚来滚去好几圈,过了二十分钟才睡踏实。 小夫妻总算是有自己的时间了。 夫妻俩这才蹑手蹑脚掀了被子下床,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 唐元元避开沈昱亲过来的嘴巴,严肃的谈女儿教育问题:“不是说好了,让她自己走路,不许纵容她挑食,不是不让你宠,你得有个底线,一半的蔬菜都不吃,身体要吃坏的,你尽量她让多走一点,不能一撒娇你就抱,惯下去都没边了。” 沈昱只想亲人:“我心里有数。” 唐元元一听就知道他在敷衍,把人推开,认真严肃的说:“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要是还犯这种错,自己搬去书房睡,你答应不答应?” 对不起了,女儿。 还是你爸的幸福重要一点。 沈昱迫不及待把人摁在身下。 甜宝小盆友的耍赖新招数可多了,“妈妈,抱抱。” 今天轮到唐元元送小盆友:“不行,你得自己走,妈妈牵着你。” “唉!”甜宝小盆友垂着小猫一样的脑袋:“一天都不能见到麻麻,还不能亲麻麻,甜宝这个可怜孩子。” 唐元元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心太硬了,还是慢慢教吧:“那你走一半,剩下一半妈妈抱。” “好麻麻,甜宝最爱你了。” “麻麻,你今天也好香哦,甜宝还要抱脖子。” 唐元元坚持让她走了一半,托着小盆友的屁股抱起来,软软的小肉胳膊攀着脖子,肉脸蛋小猫一样朝怀里拱,还在她脸上舔了舔:“妈妈,你好甜哦。” 沈昱好笑的端着咖啡,明明自己也半斤八两,还怪他宠孩子。 甜宝小盆友是全家的心尖宠了,实在是,谁都拿她没办法。 周六家庭团聚日,甜宝小盆友举着肉乎乎的软软小胳膊:“奶奶,甜宝胳膊都累酸了,这周,上了五天幼儿园!” 小盆友一脸认真的样子,全家直笑。 “那可真是累坏了,要好好休息。” “甜宝太辛苦了,”小盆友儿呼呼的奶音:“需要奶奶投喂巧克力,爷爷抱抱,姑姑带去游乐场才能缓解疲累。” “难道不需要大伯母的安慰吗?大伯母可要伤心了。” “才没有忘记,甜宝和大伯母最亲了。” 沈太太拿着巧克力投喂,沈伊争着给她喂汽水,老沈总已经决定,给她盖个游乐场了。 唐元元扶额:“这性子到底随了谁啊?” 沈昱从小就沉默寡言的那种:“肯定不是我,只能是你。” 唐元元没觉得像自己,谁都说她小时候凶,口。 沈昱:“有没有可能,这才是你的真实性子,而你妈妈,才是见识你这一面的人。” 若以爱灌之,又何来尖酸相对? 第102章 沈昱从没想过,唐元元会和自己说分手。 虽然他说,“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只有他自己知道,威胁她的时候,内心里有多恐惧。 他怕她不答应。 也很清楚,就算她选择决裂,他也做不出伤害她的事。 他不过是一只纸老虎,一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即便知道她是被迫的,在她答应的一瞬间,还是像一个毛头小子一样,内心充满了喜悦。 知道她是被迫的,心里梗着一口气,还攒着要跟自己犟的资本,背着他偷偷开蛋糕店,他一眼就知道,这个商标商业价值很高,立刻就去注册了,给她留了个后手,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后来商标真的救了云朵一命。 他暗地里支持她的生意,明面上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即便是喝了香槟微微醉的夜晚,也只敢小心翼翼的把影子融入她的影子。 好像,他和她真的在一起了。 他小心又卑微的爱她。 知道她见识少,最喜欢学一些未知的东西,教她烹茶,教她吃西餐,让她养成听广播矫正英语口音。 她大概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时候,看着自己的眼睛是那样亮,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还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每个周六,她默契的跟他学点什么,闲暇的时候她在花房里写作业,他侍弄花草,一回头,便看见阳光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绒毛在尘光里柔柔的浮动。 她渐渐的没那么排斥自己了,越来越放松。 他觉得,自己迟早能俘获她的芳心,做一对真正的情侣。 慢慢的,也会去骑马,爬山,他小心翼翼的压抑着深夜的躁动,不敢越雷池半步,拿捏着分寸,维持了半年时间。 云朵的发展势头很好,该是走上另一个台阶的时候了。 不需要她开口,他直接自己提注资的事,他以为,她会感动,他们的关系会进一步。 这是一步登天的事,她没有道理会拒绝,毕竟,她的事业心那么强。 可她干脆又利落的拒绝了。 一瞬间,沈昱的心慌了。 她又变成了一抹不能抓在手心的光,随手都能离开她的手心。 那顿饭,他吃的味同嚼蜡。 送了她和朋友一起回家,沈昱一个人靠在车上,只觉得茫然。 他已经山崩海啸,她却始终八风不动。 清醒冷静,随时可以抽身。 沈昱没见过比她心再硬的女孩子。 他也是从小收女生情书长大的,人生第一次被女生不放在眼里,偏偏这个人是唯一令她心动的。 他不是个烟瘾大的人,不知不觉抽了一地的烟头,就像他慌张不安的心一样。 他找了黄叔出面,代替自己注资。 意外的,被唐元元发现了,她说,自己只是想掌控她。 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们之间,究竟是谁卑微? 为什么,她不能尝试接纳自己?他会一直,一直对她好啊。 一整夜都是她头也不回离去的样子,心口像是有刀子扎进去,他跑去爬山看日出,在草丛里,翻到茅针草,已经是秋季,苦涩又老硬。 他人生第一次尝试到什么是失败,无能为力。 沈昱,你也有被人抛弃的一天。 那段时间他不愿意见人,在山上住了十来天,他妈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哭了。 他振作起来,工作,健身,让自己忙起来,日子似乎也能过下去。 他妈又给他安排相亲。 也是位很美丽优秀的女性,他的心境却不复从前了,再不能奔着结婚去,衡量利益得失而去走进婚姻里。 假设他未来的另一半不是唐元元,他只觉得遗憾又心痛。 他想见唐元元。 和自己分手,她会不会有一丝丝的后悔?觉得冲动? 疯了一样的想见她。 唐元元的行踪并不能固定,现在已经十来家店,可能是在忙着新店的装修,或许是哪个店铺有事,办事处,学校,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但他就是找到了。 新装修完的店铺,唐元元抱着废弃木料扔出去,从里到外打扫一遍,归置好一些细节,上好锁,随后在路边买了一份烧饼,顶着冷风走了好一段距离,总算打到一辆出租车,又去了办事处一直工作到十点才回去。 她把日子过成这样。 明明可以依靠他,却选择干脆利落的斩断,到底图什么? 又气又心疼。 他就不信了,他拿一辈子死磕,追不到她! 云朵的商标还在自己手里,她迟早会发现的。 她会知道,他只是想爱她。 他悄悄给她降房租,订蛋糕,让教授给她开特权照顾,给图书馆捐油汀。 频繁出入复大,要考试的时候,是唐元元在图书馆最多的时候,有时候一泡就是一天,沈昱会找一本书,坐在角落里翻开,一抬头,就能看见她,陪半天,在悄悄离开。 一年多,终于,她回到他身边。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他心脏泡在酸涩的液体里,苦痛又甜。 但都值,所有的等待都值。 她当场就亲了自己,一切尘埃落地,跟自己回家,要把自己给他。 甩的干脆利落的是她。 主动给的也是她。 一句话能让他跌入深渊,一句话也能给他天堂。 他彻底败给了她,喜怒哀乐,都由她掌控。 知道她是打着补偿自己的心思,他接受,珍贵的将她抱到床上,小心的亲吻,埋在她细腻的颈间,掌心触着她的柔软,他眼眶微微湿润。 一瞬间,那些漫长的等待,那些委屈,都释怀了。 唐元元真的不太像个女孩子,她的内心强悍,人也粗枝大叶。 这边和自己睡完觉,穿上衣服就走了,一点都不眷恋。 他只好主动上门借宿。 平层是她第一次答应的时候就买的,那里离学校近,也不会太惹眼。 用的是她的名字,这是他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 可还没到她生日,她把他甩了,这份生日礼物就没送成。 有时候他偶尔会去那边住上两天,清晨一起床,就能看见复大,隐约的校园铃声。 上天待他不薄,他总算是在这里,彻底拥有她。 她脑子里想的都是事业,不让自己露面,也不跟人说他们的关系,他觉得自己更像她的地下情人,偏他还不能反对。 世界上,也就她能这样拿捏他。 她始终不能像别的女性那样粘着他,她不会追问他的行程,不会闻他身上有没有香水味,也从来不问应酬有没有女性。 她甚至在没有事情之外,都想不到打个电话问他在干什么,她永远都忙。 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弄蛋糕店的事,什么事都分不走她的注意力,始终沉静清冷。 只有在床上的时候,她的瞳孔里才能映出他的颜色,深深的呼吸里,哼出他的名字,他几乎要溺死在那种眼波里。 “你就不担心我在外面偷吃吗?” 沈昱就想看她吃醋紧张的一面,掐着她腰窝上的软肉:“我要去国外一个月,这是我们在一起之后,我第一次离开你这么久。” 一场酣畅刚结束,纱帐都被扯的掉了下来,她懒散的眯着眼睛,声音还是轻软的,说:“如果你外边有人了,跟我说一声就好。” 沈昱一瞬间尾椎发凉:“什么意思?” 她说:“我不会缠着你。” 沈昱气的掐着她的腰肢又狠狠弄了她一回,他追着她都来不及,博取她的关注都来不及,哪敢想花花肠子。 后来饭局上,他都不敢挨着女性坐,就怕沾上一点香水味,回家她闻出来直接走人,这真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被抛弃这种事,一次就有阴影了。 怕她再跑,他第二天起了大早,赶在上飞机之前扯着她先去民政局先领了结婚证,等拿到证才发现,那天是315,打假日。 于是,每年的结婚纪念日,电视里总是播放著名的315晚会。 沈昱安慰自己,至少,这样不用愁唐元元会忘记结婚纪念日,毕竟,她经常忘记自己生日,当然,她也不记得自己的,她就记得她妈一个人的生日,都是沈昱帮她过。 他收到的生日礼物最多的仍然是钢笔。 沈昱:“为什么这么爱送钢笔?你是自己喜欢收藏钢笔?” 唐元元说:“实用,不花里胡哨的,还省事。” 沈昱只好在每年自己生日的时候,提前一个月主动提醒她:“沈太太,你丈夫还有36天过生日,我今年很期待一份别出心裁的礼物。” 然后,他的礼物就变成了皮带。 结婚纪念日送他皮带,生日还送他皮带,中秋节送皮带,情人节送皮带,好家伙,在她的衣帽间里,直接有十几盒的皮带,他收了一整年。 好在第二年给他换成了领带,第三年换成了钱夹。 第四年,他们的女儿出生了,沈昱提出抗议:“我可以申请每个节日的礼物都不一样吗?太没有惊喜了,我每次都给你安排不一样的。” 唐元元:“难道我不是你生命里最大的礼物吗?” 沈昱无法反驳。 结婚第四年,认识她的第十年,他们有了女儿,她总算是会说情话了。 回家,会第一时间问他在哪,出差超过三天,会给他整理领带,嘱咐早点回来。 习惯了枕着他的胳膊入睡,会下意识朝他怀里拱,心越来越软,会享受假期,喜欢和他腻在一起。 她的性子和女儿越来越像,开始有一点娇气,会挑食,生病了想要他在身边,会问他的行程,会夹着嗓子和女儿一起说奶呼呼的声音,会经常说“爱你”—— 作者有话说:番外结束,后面就是if线了,if线前期女主是儿童时期啦,会拥有一个更好的童年,妈妈发光成长。 第103章 82年春节。 这一天是除夕,扫大街这份工作是没有休息的,除夕也不例外。 张兰草扫好了大街,脱掉罩衣,就脚步匆匆的赶回家。 “妈妈!” 女儿小小的手拿着个快有她人高的笤帚扫院子,一下子就看见了她,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 “小心,小心滑。” 唐元元却跑的稳稳的,伸着两只小胳膊,张兰草自然的蹲下身把人抱起来。 “怎么还扫地了?” “奶奶。” 小女孩不知道大人的用心,坐在妈妈胳膊上,小腿高兴的甩啊甩,欢喜的蹭着妈妈,咯咯直笑。 婆婆的脑袋从灶房探出来:“元元她妈,你把这鱼拿去杀了。” 张兰草抱着女儿往屋子里走:“等会来,我先给元元梳头。” 婆婆:“你快点啊,快要吃午饭了,别废那功夫,随便扎一下得了。” 玉城这边的习俗,团圆饭是年三十中午吃,这会子已经十点多了,菜应该炖上了,客厅里,唐有山正父子四人正在打纸牌玩,手边放了一点瓜子花生悠闲的磕着。 张兰草当然没听婆婆的,梳子一斜,整齐的把女儿头发划分出成四个部分,粉色塑料花扎在脑袋上多喜庆,像几只小伞开在脑袋上。 小元元鼓着肉嘟嘟的脸颊,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左边歪歪,右边歪歪脑袋,古灵精怪的,很明显,在欣赏自己的美貌。 张兰草一边问:“元元,吃早饭没?” “ci啦!” 小元元还不太会带翘音,咯吱咯吱的声音,很是活泼。 “煎蛋好吃吗?” “元元ci红薯饭,小军哥哥,小勇哥哥弟弟都有鸡蛋,奶奶不给元元。” 张兰草就知道了,女儿都没吃到鸡蛋,都落到了二房两个男娃嘴里。 “元元肚子肯定饿了吧?是不是响了?我听听。” “嗯!”小元元鼓着小肚子,小胖手拍了拍:“肚肚sou啦!” “走,妈妈给你做炒鸡蛋吃。” 唐家三房早就分了家,都是分开住,像年三十这种团圆饭要过来一起吃的,二房媳妇是小学老师,连家里的饭都是二弟做的,自然不会来张罗这顿饭。 三房媳妇吕金华是今年才嫁过来的新媳妇,过来一起操持,她会讨巧,这会子守在灶房生火,这个季节烧火是享福,还在锅底埋了几个红薯。 张兰草倒入油,直接拿了两个蛋壳进锅里,再加一点糖,香味瞬间飘满灶房,连吕金花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唐婆子:“你干啥呀!我要炒菜呢!” 张兰草道:“元元饿了,我给她炒个鸡蛋。” 唐婆子:“一个丫头骗子,这不是糟践东西。” 吕金华:“就是,大嫂,一个丫头片子,迟早要嫁人的。” 张兰草温声的道:“三弟妹,咱都是丫头片子,你以后要是生个女儿,你不指望她嫁人了也惦记你?还是说,你现在嫁过来了,打算跟你妈断亲?” 她说的和气,笑模样的看过去的,吕金华被说的一噎。 都说大嫂是软和性子,很好说话的人,她都碰了好几次钉子了。 哪里好说话呢? 讪讪的笑:“我就随便一说。” 唐婆子不高兴的拉下脸道:“瞎说八道什么呢,一个丫头片子,还要炒鸡蛋,你当鸡蛋不要钱啊,我都没舍得吃。” 张兰草在这件事上不愿意让步:“妈,孩子长身体呢,吃鸡蛋聪明,以后念出书来才能像她二婶,有文化有工作,也给咱家长脸。” 后半句话唐婆子道是爱听,就是鸡蛋太糟蹋钱了。 好在张兰草本人是个节俭的,人也勤快,唯一不好的就是太宠这个丫头片子了,但在这件事上她特别的犟。 还有就是,她至今没能给大儿子生个儿子出来。 又说:“你这肚子什么时候能争点气,给我生个孙子才是正经事,一个丫头片子,再有出息,以后也要嫁人。” 小元元鼓着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张兰草,她隐约知道是说自己不好,但还听不明白具体是什么意思。 有些人,你永远说服不了,再争执,也不过是找来更多难听的话,张兰草不再吭声,一副鹌鹑样,拿个勺子,把碗放到小饭桌上。 其实最好是去房间里吃,但餐桌大人占了在打牌,灶房在生火,暖和一些,只要人在这个家里,躲在哪都一样。 “元元,坐这,吃鸡蛋。” 小元元的嘴巴只有一只尾指指节那么大,勺子都比她嘴巴大,油浸过的鸡蛋沾上就浸在嘴唇上,别提多可爱了,“妈妈,好吃!” “妈妈,吃鸡蛋。” 张兰草:“妈妈不爱吃鸡蛋,元元吃光,长个子。” 鸡蛋这么香,妈妈怎么不爱吃啊?小元元一点也不理解,她小嘴巴一边嘚吧嘚吧的嚼,吃的欢快,一边想这个问题。 唐婆子道:“一个丫头片子,养这么谗,以后嫁人了婆家要嫌弃。” 张兰草道:“念书又不花几个钱,元元以后有文化,能嫁的好,吃个鸡蛋都嫌弃的那种人家才不嫁,只嫁条件好的,以后就能孝敬你,经常回来给你买肉吃。” 吕金华撇了撇嘴,心说,你可真敢想,你当老师人人都能做呢。 唐婆子本来听前半句是不高兴的,结果后半句又有点高兴了。 张兰草从这丫头片子一生下来就总说这种话,她听的多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要真念出书来,嫁个条件好的,也是个助力。 张兰草端着盆去水井边杀鱼,她干活利索,刀在鱼身上哗啦几下,鱼鳞全部刮下来,破了肚子,掏出内脏,再用水一洗,一条鱼就杀干净了,偏过脑袋,放进干净的盆里。 这才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儿过来了,蹲在地上,小小的嘴巴带着笑,也不说话,就好奇的大眼睛看着。 “乖,外面冷,进屋里去,屋里暖和。” “妈妈在。” “妈妈是大人,大人不怕冷。” 小元元还是睁着水润润黑漆漆的大眼睛,笑眯眯的看啊看:“妈妈在。” 张兰草手上都是余腥臭味,好在这几条鱼很快就会杀干净,也只能任由着她跟在自己身边,加快了动作。 小尾巴一样的女儿又跟在她身后去灶房,张兰草让她挨着吕金花坐烤火,接过婆婆的锅铲烧菜。 唐婆子眼看着最后一个菜要烧好了:“元元,去你二叔家,喊二婶,哥哥弟弟来吃饭。” 张兰草可不敢让女儿一个人去:“我去喊,现在有拍花子,元元还小,不能一个人出去。” 唐婆子磕着瓜子不以为然的道:“大过年的,哪有拍花子,家家户户都有人呢,跑个腿的有啥,就你矫情。” 张兰草已经把围裙解下了:“妈,你看一下锅,我去喊。” 小元元就从板凳上起来,暖呼呼的手心自然的抓着妈妈手。 活像一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前几天下的雪还没化光,张兰草怕她摔着,弯腰把她抱在胳膊上,小元元搂着妈妈脖子。 过年,家家户户都不用工作,不愿意在家猫着的,逛集市就是个很好的乐子。 吃过午饭洗过碗,张兰草就和周薇妈一起去逛批发市场。 年货摊子摆满了两道,花生瓜子花生糖,春联中国结红灯笼,机器吭吭动,红绿丝的糕被切成书薄厚均匀的片,小元元的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妈妈还给她买酸酸甜甜的糖葫芦。 新出来一种叫做雪地靴的棉鞋,手伸进去,竟然是暖的,和自己做的黑色老棉鞋太不一样了,千层底一放进去都是冷的。 就是太贵,一双竟然要8块钱,能买十几斤的猪肉。 张兰草给唐元元选了一双,套在她小脚上,感觉走路的声都不一样,就这个了。 周薇妈也给周薇选了一双。 欢欢喜喜的回家,唐婆子一眼就看见小元元脚上的雪地靴,她可听人说过,这东西要8块一双。 唐婆子顿时心疼的心脏都一紧,大儿媳是越来越不像样了,掐着腰肢就在院子里开骂了,她今天必须要好好说道说道:“你这败家的娘们,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的破烂玩意,一个丫头片子,脚一年一个样,8块,就穿几个月,有这钱,你不知道给你男人买一双!我看你是……” 张兰草还是第一次被婆婆指着鼻子大声骂,她性子好,自嫁过来之后,接过了家里的所有家务活,唐婆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几乎也不乱花钱,无非也就是每天都给女儿吃鸡蛋之类的这些小事。 唐爱国工资高,张兰草自己也一直在扫大街,其实8块钱也买的起,毕竟唐爱国身上的新皮衣就15块,无非就是觉得唐元元一个孙女不值得花这钱。 唐爱国还在屋里打纸牌,一家子四个男人,都跟死了一样,没一个出来劝和劝和的。 小元元被凶恶的奶奶吓的眼里包着眼泪,紧紧拽着张兰草的衣角。 她不明白,奶奶为什么这么可怕? 张兰草多了上半辈子的经历,再不是那个二十多岁,听着婆婆指责就觉得委屈难堪的人了。 上辈子,婆*婆就是她伺候走的。 她捂上女儿的耳朵,只温声道:“妈,我错了,以后不乱花钱了。” 说着,弯腰抱起唐元元,走进了屋里。 以前是女儿太小,她要是带着她,一个人都不敢出门。 现在女儿无岁半了,已经半懂事了,她可以带着女儿走了。 家里的钱都在柜子里,她准备都拿走,买一张车票,租个那种两层的铺子,上面睡觉,下面卖包子,自己一个人带女儿足够了。 原本还想等女儿再大一点,更稳妥些再走。 现在,她不想女儿再听这些话了。 第104章 张兰草的母亲走的很早。 父亲跟她说的最多的是:“你是姐姐,你要撑起这个家。” “你是长姐,你要照顾好两个弟弟,她们就是你的责任。” 张兰草从小就是听着这些话长大的,念书的机会让给弟弟,下乡抢着去。 嫁人的时候,爸爸的嘱咐又改成了:“到了人家,要好好伺候丈夫,照顾公婆,别让人家说出我们张家的不是。” 勤快,持家,不让人说出不是,是她听了半辈子的衡量标准。 起初没有人告诉她,这是不对的。 她一个人,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悟出来,人是不可能被人满意的。 只要你追求被人满意,你会一直被人挑剔。 她尝试着争取过,但压榨你的人不会跟你讲道理,只想永远压榨你。 她只好低下头,让自己不在意那些指责,不公,继续做一个温和好脾气的人。 这种日子并不好过,她可以过,女儿不行。 所以,她一点点的,把悟出来的道理教给女儿,不要在乎别人的想法,实惠更重要。 外面婆婆在掐腰骂,她只捂上女儿的耳朵,贴着她的小鼻子逗她,这样女儿就能不注意外面的骂声。 “饿不饿?要不要花生糖?” “嗯!” 妈妈的鼻子贴在鼻子上软软的,小鼻子里都是妈妈的香味,奶奶骇人的骂声就飘远了,小元元的耳朵都是妈妈软软的声音,小脑袋认真的点下来,小奶音呼呼的。 芝麻花生糖做的花生糖,又香又甜,是这个年代的人,家家户户都要买一点的。 小元元的手小小的,一块花生糖就塞满了,举着小胳膊朝妈妈嘴里塞:“妈妈也吃!” 张兰草幸福的衔过来。 花生糖硬硬的,小元元的小米牙咬的咯嘣响,小脸上的腮帮子都跟着一颤一颤。 吃的好开心啊。 唐婆子掐着腰骂了一会,自觉没趣,装了几把瓜子揣进兜里,去串门找那些老姐妹说话唠嗑去了。 张兰草在心里计划走这件事。 去哪里? 什么时候走? 怎么走?怎么避过家里人拿行李,这些都得想好。 还有就是火车票。 她上辈子死了之后,做了几十年的鬼,女儿每年清明过年都会来给她扫墓,聊天,跟她讲她的生活。 她知道,女儿上辈子是嫁在沪市的,女婿对她特别好,孙女也特别可爱,像极了女儿。 那就去沪市吧。 至于行李,根本没有借口可以拿出去,娘家很近,也没有她住的地方,可现在是82年,生活日用品的价格都还以分论,虽然更便宜,但钱也值钱,家里所有的钱是八百块,被褥衣服,置办起来都要钱。 “元元妈,烧点水,冲点茶叶过来。”外面牌桌上,唐爱国磕着瓜子喊。 不能表现出异样。 张兰草好脾气的起身去灶房烧热水,柜子里有一块五一斤的劣质茶叶,冲泡也没什么讲究,放一些叶子进去冲泡就行。 这时候也该是晚饭时间了,照旧是张兰草一个人忙碌,年三十的晚饭就是白菜粉丝馅的饺子,白菜早就提前买了几十颗码在墙根的,洗一颗剁成馅,用细笼布挤出多余的菜汁才行。 小元元就跟着小尾巴一样,一边舔着花生糖,妈妈在哪她跟到哪里。 “妈妈,菜菜,尿尿。” “元元也会尿尿。” 揉面是她最喜欢的一环啦,张兰草把她肉嘟嘟的小手洗干净,给她一只擀面杖,再给她一小块面,揉拧过的一会盛到唐爱国碗里给他吃就行了,还不浪费。 中午做的肉还有好几样都剩的,热一热又是丰盛的一餐,这年头,小孩爱过年,大人也爱过年,能吃上丰盛的饭菜。 小元元用比她脸都长的筷子费力的夹饺子吃,太滑了,总是掉,灵机一动,干脆把嘴巴上沾了菜心,很是可爱,唐爱国笑眯眯的用筷子沾了一点,“元元来,喝汽水。” 张兰草心脏一缩,想起来这桩旧事,唐爱国哄女儿喝酒,结果女儿对酒精过敏,差点就没了。 当然不可能再让她逗小孩,张兰草直接抽走他的筷子擦干:“医生说了,小孩不能喝酒,会出大事。” 唐爱国不以为意,觉得张兰草很扫兴:“让她尝尝怎么了。” 张兰草编着瞎话道:“我娘家那,就有个小孩抿了爷爷沾的酒,昏迷不醒,送去医院花了一百多块,万一要是有个不适,就是吐了,也得去一趟卫生所,糟蹋钱不说,兆头也不好。” 唐婆子一听要是花钱,也是骂儿子道:“你自己喝吧,给她一个丫头片子喝干什么。” 大概是起了离开的心思,张兰草今天发现,“丫头片子”这四个字特别刺耳。 心里拧着一股劲,感觉自己像鸟生出了翅膀一般,已经迫不及待离开这里。 临睡前,唐爱国又说了一句刺激到她神经的话。 “你这肚子不争气,生了元元就没动静了,二弟比我后结婚,都生两个男娃了,以后元元改叫招娣吧,给咱招个儿子。” 张兰草只是和以往一样,温顺的低下脑袋。 她这辈子,不会再把唐安生出来了。 她是在结婚前就回来的,她不敢换别人家,怕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元元这个女儿。 她的女儿,几十年坚持着都要回到玉城这个小地方看她,跟她说话,给她祈福。 世界上唯一真心爱她的人啊! 她不可以没有她。 她也只要她一个孩子。 她不敢做任何改变,唐婆子就是看中她性子老实,人勤快,能持家。 同样的日子嫁过来,有孕,连生日都是一样的,她看见女儿的第一眼就知道,是她。 她的元元,再次来到了这个世上。 唐安这个儿子,她不想要了,她记得元元说过,儿子竟然想到用什么东西毁了她的脸,好在被人救下了,这件事她没办法原谅。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再生这个儿子,所以她生下女儿之后,偷偷去找老中医买了绝育的方子炖着喝,原本该儿子有孕的时候就避了过去。 唐爱国以后再也不会有儿子了。 张兰草在这一瞬间决定不拿行李了,第二天一早扫完大街之后就去买了去沪市的火车票。 返乡的火车在初七之后就会多起来,自己带着孩子,人越少越好。 火车的发车时间是初三下午三点,张兰草准备的借口是回娘家吃饭,过年,女儿都得回娘家吃饭,这个借口很完美。 谁也不会想到,趁着过年,她带着女儿永远离开这里。 这辈子,她学聪明了一点,婚后第一个月,她就把扫大街的工资交给唐爱国。 话也说的很漂亮:“你是一家之主,有正式工作,咱家你当家。” 唐爱国一感动,当着她的面,把钱放进盒子里,锁进柜子里,也没防备过她。 张兰草买菜什么的再找他要,再一点点的往自己口袋里装,她自己私藏的钱已经有一百多块了。 盒子里的大头是八百块整,衣服里兜之前已经缝了口袋,能装进去。 “干什么呢?” 唐爱国推门进来,张兰草转过身,“正准备回娘家,准备拿两条糕带过去,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唐爱国本来不太爱去张家,两个小舅子最喜欢找他借钱,更何况昨天打了一夜的牌,现在犯困了,把自己朝床上一扔:“你自己去吧。” 他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没老婆了,眼睛一闭,扯了被子就睡过去。 张兰草也没有再看他,蹑手蹑脚出去,带上门。 今天太阳好,日头很大,唐婆子正一边舒服的晒太阳一边嗑瓜子,嘱咐道:“吃完了早点回来啊,别等到天黑。” 张兰草知道,她这是叫自己早点回来做晚饭,说道:“天黑前就回来。” 其实,她永远都不会再回这里了。 户口本也给揣在怀里了,她看了一眼自己待了六年的院子,她每天四点就起床,随便热点饼子就边走边吃去扫大街,回来接着做午饭,洗锅碗,一家子的衣服鞋袜都是她的。 上辈子,还曾经在这里送走了公婆,一天三顿药,尤其是婆婆,在床上也躺了两年。 这辈子,不知道是谁照顾她了。 她也谈不上恨,就是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唐婆子看她手上就两条糕,连个多余的小果子都没有,还挺高兴。 胳膊肘知道往自己家拐,满意的看着这母女俩出了院子。 小元元牵着妈妈的手甩啊甩:“妈妈,舅舅?” 张兰草的确要回一趟娘家,吃饱了再上车人少遭罪:“是啊,去你大舅家吃好吃的。” 小元元鼓着小嘴巴:“有肉肉吗?” 张兰草笑:“有!以后每天元元都有肉吃,还有娃哈哈喝。”她一定会挣到的。 小元元开心的绕着妈妈蹦蹦跳跳的。 一路上遇见了不少邻居,张兰草笑着和她们打招呼。 这个年代的年味很浓,空气里飘着肉香,院门上贴着红对联,大家手里抓着一把瓜子聚在一起说闲话。 就这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母女俩离开了这里。 小巷窄而深长,青石砖泛着幽冷的光。张兰草牵着女儿,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两辈子的地方。 一点也不留恋。 最爱的人,最爱自己的人,牵在手里。 几个熊孩子聚在一起摔鞭炮,好像是在为她们祝福。 绿皮火车冒着白烟,发出机械的轰鸣声,长长的铁轨无限向天边延伸,火红的太阳半挂在西边,手搭在眉梢上看去,只觉得金灿灿的。 小元元还是第一次坐火车,坐在妈妈的手臂上,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啊看。 好大的车轱辘:“好像龙哦,长长的!” “这是火车啦。” 小元元欢喜的趴在窗户上,那些景色倒退,他们是像鸟飞起来了吗:“si龙,好像带我们飞上天啦。” “妈妈,我们飞去哪里啊?” “去一个更好的地方。” 第105章 才大年初三,火车很宽敞,没多少人,可以自由的选择座位,张兰草选择靠窗户的地方坐着。 她人生第一次看见玉城以外的风景。 被雪半盖的麦田绵延,雪染白的树犹如玉雕,极速闪现又走远,迎着暖色的晚霞,好像在追着太阳。 难怪女儿说是大龙呢。 小元元没个老实劲,小脸贴在窗户上,好奇的大眼睛看啊看,又开始嚯嚯座椅,桌子,妈妈的腿,都是她可以嚯嚯的对象。 引的乘客都跟着被逗笑,一个妇人分了她一个水煮鸡蛋吃。 时光漫长,同车的人难免要闲聊,妇人问张兰草去哪里,怎么大过年的坐火车。 张兰草留了个心眼子,只说去沪市,丈夫在那边打工,会在火车站接应,妇人道:“沪市啊,虽然说工资高一点,物价贵的,连指路都要收钱。” 张兰草的想法跟妇人不一样,只觉得神奇,指路也可以挣钱啊? 那她一定可以让女儿过上更好的日子。 火车要两天才能去沪市,怕露馅,张兰草什么也没敢带,只在火车站的门口买了两天的馒头茶叶蛋,又买一块馓子给小元元吃着玩,火车上有开水,掰碎了泡进去就能吃。 小元元小手攥成小拳头,握着勺子,馒头都已经泡成了糊糊,她可爱的吃了一嘴,一点也不挑食:“妈妈,好软哦,好ci,元元还要。” 张兰草也不觉得难吃,有种身心都放松了的感觉。 她两辈子都没这么松快过。 吃饱喝足,小元元的眼皮往一起粘,张兰草把女儿抱在怀里搂着睡,即便人少她也不敢掉以轻心,整夜都紧紧抱着,小元元稍微转个身她就掀开眼皮看一看。 小小的脸颊,天使一样可爱。 怎么爱她都不为过。 火车在中午到达了沪市,两天的时间,其实睡不好也吃不好,但她神奇的不觉得疲累,只有亢奋。 让人最快乐的是希望本身,她内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渴望。 不过下火车的一瞬间,她还是觉得懵。 这也太大了! 这里的房子是她没见过的高楼,马路怎么这么宽哪,玉城这一年,还只有县城中心才有薄薄的水泥路,最好的房子是集资盖的那种两层小楼,上辈子,她至死也没走出过玉城,此刻被震撼到了。 咋有楼那么高啊,不会倒吗? 她只好问路,其实她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去,只是需要一个住宿的地方,再够她开个小店的,做面条还是卖包子都可以,最好租金可以便宜一点。 这里问路竟然真要钱?而且还不少人专门做这个,纸箱做成牌子,上面写了价格。 张兰草选了个面向好的,花了5毛钱问路。 原来这附近就有,但张兰草觉得小元元还小,这年头火车站是很乱的一个地方,她宁愿多走一些路,住的安稳些。 多走了几里地,高楼大厦往里面走,有很逼仄的筒子楼,这里住着本地的底层人,还有外来的打工人,一楼几本都做成了门面,开各种小吃店。 张兰草原本想租个那种两层的小楼,二楼住人,一楼就可以做生意,现在是不用想了,这里寸土寸金,光是这种最廉价的筒子楼里,十平米一间的小门面就要70块钱一个月,一次付三个月,第一次还要付一个月的押金,那就是280块。 还要另外租一间房子住,也是十平米的小隔间,一个月要20块,同样的押一付三,要付80块。 张兰草现在手里一共的钱是906块,小孩子难免有个头疼脑热,她还需要置被子,衣服,从头到脚都要钱,她必需要留下给女儿应急的钱,开店的事只能先搁置。 她大概了解了这边的租房价格,防止被人骗,又慢慢转了一圈,多问几家。 最后选了一个教师家的房子租住,是从儿媳手里租的,婆媳都是教师。 张兰草从唐家那个环境出来,再也不想和尖酸的人相处。 她现在从一些细节里隐约能看出来一些人品,庞娟婆婆耐心的给孙女剪纸的一瞬间她就决心要租这家房子。 她家的房子都比别人家的干净舒服。 庞娟热心的告诉她哪里可以买到被子,大城市最大的好处就是杂货店多,巷子走到头,就有一家老实的居民楼买杂货,被子水壶应有尽有。 尽管庞娟提出来可以给她看孩子,张兰草还是抱着小元元一起去选购生活物品。 她要让女儿挑碗筷这些,这是独属于她们母女俩的家,女儿也要选自己喜欢的东西。 虽然小元元还小,可她代入自己,逛街这件事能让她特别快乐,即便每次只能买一些最实惠的布料来做衣服鞋袜,可她仍然喜欢那种挑选物品的感觉。 女儿肯定也是喜欢的。 果然,小元元小小的手指落在带花的碗上,小脑袋还歪着看着窗花,气球,都是一分钱两个的价钱,张兰草选择都买了。 两床棉被,一面粉袋的生活用品,还买了一张四方折叠小桌子,东西看着挺多,张兰草力气大也不觉得沉,轻松就把被子扛在背上,面粉袋提在手里。 小元元乖巧的抱着面粉袋一端,想帮妈妈的忙,没抱动,跟只大萝卜一样,人直接翻了过去倒在地上,好在冬天的衣服厚,人没摔着。 张兰草去给她扶起来,她明亮可爱的大眼睛还是懵的状态,更萌了。 “元元会jiji起来。” 肉乎乎的小手撑在地上,像个陀螺麻溜的在地上滚了一圈才起来。 小元元十分想帮妈妈,一点也不死心,还要来抱袋子,张兰草就提起袋子,让她扶着一角。 这也算是帮忙了吗。 张兰草要弯腰才好背着,小元元就模仿她躬着小身板,本来就小的身姿,就更成了矮萝卜。 庞娟笑着夸:“哝这闺女贴心的嘞,小小年纪就会心疼你。” 张兰草骄傲,那可是。 全世界,女儿最爱她拉。 虽然房子很干净,张兰草还是拿抹布全部都给擦了一遍,在玻璃上呵了一口气,窗花就贴在上面了。 小元元歪着脑袋,开心的直蹦跳:“花花,花花漂漂!” 张兰草掐着她的腋下举起来:“元元,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小元元好奇的问:“爸爸,奶奶,爷爷。” 张兰草:“以后,你只有妈妈,好嘛?” 小孩子其实很聪明,谁对她好都很明白,唐爱国连口水都没给她倒过,在她哭的时候还会嫌她烦,呵斥张兰草赶快止住她的哭声。 唐婆子也是经常骂她,小元元只喜欢妈妈拉。 小小的嘴巴一张一合,咯吱咯吱笑:“好哦,妈妈,妈妈,好妈妈。” 小小的房间只有十平米,南边墙中间一张床,墙角一只不大的木柜,买的东西堆在折叠桌上,比家里还简陋。 可张兰草心里就是觉得畅快! 晚饭借用庞娟家的锅碗油盐,下的挂面青菜,又卧了两个鸡蛋。 家务只有两只碗,一个锅,再是和女儿的袜子和里裤,十分钟全部完事,张兰草人生第一次感受到时间。 用不完的时间。 庞娟在交女儿识字,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凑过去问:“我能一起听听吗?想做点小生意,识几个字方便。” “打算做什么小生意?” “面条或者包子,还没定下来,我带着孩子,没法上班。” 庞娟觉得张兰草这个想法很好,还鼓励她:“很简单的,我教你基础的,后面你就可以自学了。” “唉!” 张兰草之前想过,万一庞娟要是不高兴怎么办,对书本的渴望还是战胜了她的羞耻心。 她竟然这么简单就同意了。 她刚嫁过去的时候其实也想过识字,但被唐爱国撅了回来:“多大的人了,也不嫌害臊,你就是学了也当不了文化人,有那功夫干点啥不好。” 两辈子,这个男人都瞧不上她。 一边羡慕文化人,一边又不愿意自己的妻子去做个文化人。 庞娟一个陌生人都愿意教自己,张兰草感动的想,明天买点什么送给人家。 庞娟先教了几个拼音,怕她一下子学太多记不住,又给她出了主意。 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有个夜市,图便宜的老百姓都在那吃饭,没有什么成本,不过现在过年,外地人都回去了,等过了十五人就会多起来。 张兰草听了很感兴趣,看时间还早,又和女儿去看了看。 走了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就找到那个夜市,只有几个小摊子,零星几个客人。 张兰草打算明天再多看看,究竟是卖包子还是卖面条。 没有了唐爱国的呼噜声,被窝里只有女儿香香软软的小身子,张兰草凌晨四点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再也不用去扫大街,唇角不自觉弯起来,搂着女儿又继续睡过去。 次日初六,巷子里大部分小吃店都是关门状态,张兰草听见年轻的行人抱怨:“唉,过年也不太不方便了,连个现成的早饭都没的吃。” 张兰草觉得自己不能闲着等过完年,能挣一毛是一毛。 她没见过什么好吃食,想到的也只有包子面条这些朴实吃食,上辈子做包子很熟练,就从这个开始吧。 去淘了一辆破自行车,买了炉子和蒸笼肉菜驮回来。 她去换昨天的份量,又多送了一筐子鸡蛋给庞娟。 庞娟就知道她是实诚人,不占人家便宜,投桃报李,就替她多想了想道:“我们沪市人喜欢吃甜口的,不爱辣。” 甜口? 连玉城都没出过的张兰草当然不知道饮食文化差异,难以理解,包子怎么吃甜口的?菜怎么吃甜口的? 庞娟教她:“就是放一点糖提鲜,以后我炒菜你看看。” 张兰草仔细请教了用量,也不嫌麻烦,她又勤快的跑出去买了糖回来,调试好了馅料,蒸了一锅包子出来,味道的确要丰富一些。 张兰草把炉子升起来,就放在筒子楼门口,蒸笼放在上面温着,这样也不怕凉了。 “妈妈,做什么呀?” “妈妈在卖包子啊,卖了包子,挣到钱,就能给元元买娃哈哈喝。” 小元元开心的蹦跳起来,发音还模糊不太标准,围着炉子高兴的蹦跳:“卖包子,卖包子,喝娃哈哈。” 筒子楼里的邻居被吸引过来:“包子怎么卖啊?好吃吗?” 小元元手里还拿着半个雪白的包子:“好ci死啦!” 第106章 邻居被阿姨逗的笑了:“好吃死啦?” 小元元认真的点点小脑袋,“嗯!” 这不买尝尝都不合适了。 八二年的物价都是以分论的,一只肉包子是4分到6分钱一只,上辈子女儿跟她说过利润的重要性,她取了一个中间值,她卖5分钱一只,一只能挣1分5厘钱,邻居买了3只。 小元元眼睛盯着钱,小舌头舔了舔嘴巴,仿佛看见的是娃哈哈。 张兰小笑着给了她一张2分的钱,“等一会,妈妈卖完包子就带你去买,好不好?” 小元元脑袋重重的点了一下,她小小的手比两分的纸票子还小,还知道低头找了半天口袋给装进去:“嗯!” 别提多可爱了。 “卖包子,姨姨,买包子?” 小元元拦在一个阿姨的面前,仰着小脑袋,很认真的问:“卖包子,元元喝汽水喝na。” 大人都给她都笑了,没见过这么机灵的娃。 过年人都泛着懒劲,也喜欢在这几天犒劳自己,做的三笼包子陆陆续续都卖完了,差不多挣了5毛钱这样,一天的住房房租是6毛钱,差差一毛。 张兰草还是带小元元去买了一瓶娃哈哈,一瓶一毛三分钱。 她想明天多做一点,再把八宝粥加上,肯定能挣上来。 现在天气冷,肉馅晚上剁好调了味还更入味,不过面要第二天才能醒好,张兰草早上五点起床,揉面,擀皮。 她一个人做惯了这些活,手脚麻利,半个小时就全部弄完了,剩下的就是放在灶上蒸熟。 回房间蹑手蹑脚开了门,女儿还睡的很香,又悄悄把门关上,把炉子拎了出去,先卖八宝粥试试。 大部分人都还在熟睡中,但总有特殊的工种过年也不休息,比如清洁工,比如跑出租车的夜班司机,又或者通宵打牌的。 吃上三只大肉包,再来一碗2分钱的八宝粥,肚子又饱又暖,总花费才一毛七分钱,很划算。 做早餐,辛苦,但入门也是最简单的,只要材料真实,口味过的去就不愁生意,渐渐的,天亮了起来,不想做早饭的人就都过来买包子和粥。 只是小元元还是太小了,睡饱了,睁开眼睛,没看见妈妈就哇哇哭了出来。 张兰草猛的听见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一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元元已经醒了,穿着单薄的秋衣秋裤,眼泪汪汪的,胸腔一抽一抽的。 这就是一个人带孩子的心酸了。 小孩子是这样的,一睁开眼睛就会找大人,不然一个人就会害怕,张兰草心疼死了。 一瞬间,她改变了主意,开店! 有个店铺,她可以支个椅子,让女儿睡在边上,至少自己是陪着她的。 蹲下去把人抱起来摇着哄,一边往房间跑给她穿衣服:“妈妈哪都没走,在卖包子挣钱,挣了钱就给以给小元元买汽水喝。” 食客举着两毛钱,自己也有女儿,很能体会这种感觉,把两毛钱放在摊子上,怕被风吹跑,给压在碗下面。 张兰草赶忙把小元元的衣服穿好,再下来,庞娟正在给她看摊子,已经给她卖了好几只包子。 面对张兰草的道谢,庞娟摆摆手:“你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我这就搭把手。” 张兰草:“我决定了,还是租个门面,做面条,这样更方便一些。” 如果一直畏手畏脚,这店什么时候能开起来呢? 包子能卖起来,面条就能卖起来。 就是这批新买的卖包子的家具亏了,但女儿重要,亏就亏吧。 庞娟就道:“你说的也是,现在是人少,等外乡人都回来了,你在这里摆摊,肯定要有人说的,还是要正经开个店才长久。前头大路上那家叫老半斋的面馆生意不错,你要先去尝尝味道,这条巷子里就是工农面馆,生意还不错,不过他家要等两天才开门,最迟初十开店。” 张兰草也是这么想的,这里的人吃包子口味和玉城都不一样,面条也要看人家是怎么做的。 “成,等中午我去吃尝尝。” 庞娟又说:“对了,过了十五,幼儿园就开学了,到时候你把女儿送过去,你也能松快点。” 玉城的小孩还都是到了6岁直接去念一年级,张兰草并不知道幼儿园。 庞娟说:“就是老师带着孩子们,做游戏什么的,能提钱适应校园生活,不过收费不便宜,一个学期要20块钱,伙食费一天五分钱另外算,一个月一块钱这样。” 张兰草没有任何犹豫:“去!” 她要挣多多的钱,一直供女儿读书。 包子陆陆续续卖到十一点,加上八宝粥,一共挣了2块3毛钱。 张兰草有一点骄傲,这一年她在玉城扫大街的工资还是18块钱一个月,这边的工人一个月是35块钱。 她一个人是能养活女儿的。 做好收尾工作,张兰草带了小元元就去了大路上的老半斋吃面,最实惠的阳春面一毛钱一碗,咸菜面要一毛两分,辣酱面是一毛六分,最贵的是排骨面,要3毛钱一碗。 沪市的菜色讲究浓油赤酱,面条也延顺了这一风格,咸中带甜。 张兰草花了一毛两分钱点了一分咸菜面,有点吃不太习惯,她感觉还是辣口的好吃。 但这里坐满了客人,难道是这种面才有市场吗? 她看见也有人点的辣味面,对方脚上穿着皮鞋,那应该是经常下馆子的,但听口音又不是沪市本地人,坐过去问:“大哥,我这面是甜的,你那面是咸的还是甜口的?” “甜的,这是辣蓬蓬,沪市人不吃辣,唉,我是川市人,在这连油辣子都吃不到。” 张兰草:“所以,外地人是吃不到辣,才吃甜的?” “是这样,这里的面馆都是这种口味,这家还算要好一点。” 张兰草问:“那要是有卖辣味的面馆,小店,你愿意去吃吗?” “你知道哪里有啊?我去试试。” “我准备开一个。” “……” 张兰草觉得,外地人远远比沪市本地人要多,就拿她租住的筒子楼来说,小隔间隔出来那么多房子,都是外地人住的。 庞娟自己都说,这里很多外乡人,过年了,他们回去这里都变的空了。 张兰草不觉得自己能比沪市本地人做的更正宗,那不如就做外乡人的生意? “妹子,你说个地址,我到时候一定去尝尝。” 附近几桌都是外地人,也跟着附和起来,倒苦水:“这边什么都是甜的,吃不惯。” “大妹子,我也不爱吃甜饭,你只管开,我也去尝尝。” 张兰草认真记下他们的要求,感觉自己的想法应该还是可行的。 不过她晚上的时候还是去夜市看了看,这里做生意的小摊又多了几家,张兰草点了一份,也是甜口的,底汤应该是猪油和酱油调味的,没什么难度。 连小摊贩都在迎合沪市本地人的口味。 那她就做外地人生意吧。 张兰草第二天就租了一家小店铺,她自然也没什么成本装修,地板和大白墙都能用,添置点做面用的东西就行了,大锅,灶具,还有就是桌子板凳和碗筷。 她自然也舍不得花运费找别人运,把小元元托付给庞娟,自己骑着自行车一趟一趟往店里搬运。 小元元就看见,她妈总是搬新的东西回来,她正是问题最多的年纪,不懂的就问,张兰草也耐心回答她,然后又要去买下一样东西。 小元元很乖巧的跟她摆手,小腿却又追着妈妈的自行车:“妈妈,再见哦,元元等你回家哦!” 张兰草不得不停下车:“只能在门口玩,走远了坏人会把你抓走。*” 小元元迈着小短腿回到筒子楼的门口,还给自己画了个圈,一屁股坐在里面,摆摆小手:“妈妈,小元元好乖的,不和妈妈分开。” 张兰草又要给她笑道。 跑了两天,总算是把所有的东西置办齐全,能开业了。 面馆都是中午才营业,张兰草不愿意女儿醒来看不见自己一个人哭,一直等到七点钟把女儿叫醒,穿好衣服做好早饭,嘱咐她只准在楼底下和小朋友玩。 还是不能放心啊:“千万不能走哦,有陌生人要给你糖,那就是拍花子,要拐你的,你也不能走哦。” “嗯!”小元元用力点头:“元元只要妈妈,不吃!” 张兰草一步三回头,但必需要挣钱,这时候租这个房子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庞娟家的孩子和唐元元一样大,现在都在一起玩,庞娟和她婆婆都有看着,再加上唐元元自己也是个很乖的孩子。 这里菜市场也很近,其实去批发市场买更便宜,但张兰草不敢把女儿完全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就近买好快速回来。 她做面的汤底准备,卤猪肉,鸡架子烧制高汤,再和面干面条,一抬眼隔着玻璃就能看见女儿或是在路上,或是在店里玩耍。 这时候已经初十了,来沪市打工的人已经陆续返乡了,她给饭馆起的名字是外乡人饭店,抱着沉重行囊的外地人看见这个名字都是一亮。 总觉得这个饭店名字很亲切。 沪市本地人的排外性很重,公交车,银行,房东,本地人的优越感处处彰显,工厂里的活又繁重,即便是饭店,这一年的餐饮人也是热衷追求本地人的口味。 但沪市本地才多少人?外来人口又是多少人? 没几个饭店是迎合他们这些外地打工人的,光是这几个字,就让人心里透着舒服。 一问价钱,很实惠,阳春面八分钱,咸菜面九分,肉面一毛二。 那就吃一次试试吧—— 作者有话说:我今天重新查了82年物价,发现和92年的物价相差特别大,前面几章番外的价格也改了。 第107章 棒骨熬的底汤,猪油炸的葱油,这个年代人的肚子里没什么油水,这对于底层的人来说就是一顿奢侈的美味。 香! 浇头好吃不说,老板娘还热情,话能说进人的心坎里:“我吃不惯甜口的面,就想做个咱外乡人自己的吃食。” 灶房干净卫生,价钱实惠,这些都是餐饮的加分项,徐飞这一顿吃的胃里舒服心里也舒服。 让人愉悦的东西人就有分享欲,看见同乡邻居就要忍不住分享:“那家新开的外乡人面馆,实惠,好吃,咱外乡人的面馆。” 不是迎合沪市人口味的面馆。 一共四张桌子的小面馆,一个中午竟然人都没有断过,吃完了都是脸上带着满足的离开。 张兰草这时候就发现做面的好处了,浇头和汤底都是之前弄好的,烫个面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食客吃起来也快,十到十五分钟就能吃好,翻桌了。 一个中午的时间,竟然卖出去了46份面。 比起包子,面条的利润里更高,除去房租和煤气的开销,张兰草算了一下,竟然挣了三块一毛钱了! 晚上还能再挣一笔呢。 还是做生意来钱快。 虽然做生意,刚才午饭的时候她也没让女儿饿着,中途乘着空挡给女儿下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吃了,倒是她自己,就随便对付了一口。 生活稳定能让人安心,她一高兴,又牵着女儿去给她买了一瓶汽水喝再回到店里。 开店人一整天的时间都耗在店里,这点是一个很大的缺点,但张兰草本人对生活也没有多余的要求,最大的愿望是能多挣钱,能多卖一份是一份面,所以也不觉得辛苦。 她觉得很满足。 她以前的日子太过辛苦,所以只要这一点幸福,就觉得很圆满了。 想到晚上可能要很久才下班,她让女儿在躺椅上睡个午觉,下面铺着小包被,上面盖着军大衣,店里的炉子还温着,比家里还暖和。 张兰草自己则拿过书本来学写字,这个时候的她也不过才24岁,身体康健有力,记忆也好,这才几天的功夫,她已经会拼音了。 现在标注拼音的字她自己就能读出来,有了个这个基础,就能完成自学。 字还是写的不太好看,她慢吞吞用铅笔描红,一边小声的念拼音,抬头是女儿睡着的小脸。 没有谁的指责,没有谁的嘲笑,她可以支配金钱,是这个店的小老板,她幸福的有种恍惚感。 真怕这一切是梦。 但就是她活生生的日子,这实在是太幸福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年纪了识字能做什么,不可能进学校,也不可能再有文凭了,做面馆也不需要识字,休息可能对她来说更实惠。 但她就是想识字,想多识一点字。 虽然永远离开玉城,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唐爱国,可她一想到那些鄙视轻蔑的眼神,她在梦里还会难过,心脏抽紧。 她是可以识字的,也可以变的稍微好一点,再好一点。 有人进来吃面,张兰草就合上书本:“有。” 食客看见课本,又看见躺椅上熟睡的小孩:“你在识字字啊?” 张兰草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唉,以前没机会,现在就想认识一点,好歹不做个睁眼瞎。” “大妹子,你这想法挺好的,不识字还是不行,坐个公交车都看不明白。” 食客一脸的遗憾,一看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张兰草这一代,太多人错过念书的机会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后悔和遗憾只会越来越深刻。 张兰草更加坚定了想法,这个年纪再识字一点也不丢人。 到了晚上,面的生意就更好了,陆陆续续卖出去了八十多碗,一天下来,包括她们住的房子除去之后,挣了六块八毛钱。 这才是开店第一天。 张兰草相信,自己的店生意会越来越好。 这时候人没什么夜生活,八点钟店里就没什么人了,她把面揉好醒上,盘好了账,小元元已经在躺椅上睡着了,连着军大衣一起抱起来,衣服给她拢好,出去锁上了店门。 “妈妈。” 小元元小小的鼻子嗅到独属于妈妈的香气,又往张兰草怀里拱了拱,只觉得妈妈又香又暖和。 “妈妈带你回家睡觉呢。” 把小家伙放到床上,又醒了一次,模模糊糊的,小胳膊还攀着妈妈的脖子不舍得放手。 被依恋的感觉太好,心脏总是被她软化。 年味越来越远,返乡的人越来越多,张兰草店里的生意也在稳定盈利,她在下午不忙的时候抽空和庞娟一起去了幼儿园交了学费,等过了十五女儿就可以上学了。 她又抽空裁了一块布给女儿缝了个小书包,里面放些彩笔本子什么的。 忙忙碌碌中,迎来了元宵节,这个年头普通人也没有什么旅游看灯的概念,也没有这些活动,过年最大的表达方式体现在吃上,比如吃汤圆,比如中午的饭菜要加肉。 做汤圆也不麻烦,糯米和好了搓成丸子放在锅里煮熟就行,如果愿意精致一点,就在中间包裹一点馅料。 再也不用担心婆婆的微妙目光,也没有人整天念叨着女人家要会过日子,张兰草决定好好整一顿像样的汤圆。 她买齐了所有的原材料,把芝麻放进锅里炒熟,再炸点花生米碾碎,和一点红糖做馅。 都是香味特别大的吃食,路过的人竟然走不动了,挑了门帘就进来问:“什么东西,这么香?” 张兰草原本是做给母女俩吃的,反正量很多,卖一点也没关系,笑说:“汤圆。” 独自一人在异乡打工,哪有不想家的,更何况刚和家人分开出来的,这里也没有专门卖汤圆的店,就想吃一口的味道:“多少钱一份?” 花生米便宜,但芝麻还挺贵的,张兰草要了九分钱一份,对方立刻要了一份。 吃完只觉得肚子里都是满足,走出店里还是带笑的,忍不住跟同乡分享:“外乡人的汤圆好吃。” 价钱不贵,材料又好,惹的好几个同乡都来买。 路过的不少食客都被吸引过来,张兰草原本给自己吃的量都舍了出去,只留了四个给女儿吃,还是没够卖的。 其实有时候机会就在一个小小的生活细节里,张兰草自己都不知道她其实挺敏锐的,她其实已经是第二次抓住了转折点,尽管她本人并没意识到。 这一天面馆生意出奇的好,她就发现,香味是个极为吸引人的招数,她就琢磨起了这件事。 第二天一早,唐元元小朋友也开学了。 小元元很不开心,抱着妈妈的衣袖子不撒手,还有点委屈:“妈妈,元元不想跟你分开呀。” 张兰草也有点舍不得啊,但学校比店门口更安全:“不是分开,是你在这里念书,下午四点半放学,到时候妈妈就来接你。” 小元元还不知道念书的重要性,只瘪着小小的嘴巴,可怜兮兮的看着妈妈。 这委屈巴巴的小表情,是大招啊! 张兰草也只能狠下这个心:“妈妈要挣钱,你在幼儿园妈妈才能更安心的工作,挣更多的钱。” 小元元只好不情愿的点头,注视着妈妈离开很远,都看不见了还在看着呢。 张兰草回到店里就琢磨起了新的菜式。 油炸花生米这个小菜可以加上,这东西也好做,很低的油温,稍微炸一下,那香味就能飘到大街上去了。 又尝试着把芝麻放进辣椒油里,发现这样熬制出来的辣椒油香味更足了一些。 徐飞又是被吸引了进来:“老板娘,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张兰草笑说:“今天辣椒油调味了,变香了。” 沪市这边面馆连辣椒油都没有,更别提加了芝麻的辣椒油,舀一勺淋在滚烫的面条上,汤底都泛着鲜亮的红汤颜色。 好看又好吃,吃完嘴巴微微发麻,五脏六腑都跟着微微发烫,寒冷的天气来上一碗,只觉得人全身上下都是暖和的。 好吃! “老板娘,我晚上还来吃,带工友一块来吃。” 张兰草笑着把最后一位食客送出门,一盘账,发现今天的生意也特别好,才一个中午的功夫,已经卖了82碗了。 先数了一下钱,发现自己挣了4块6毛钱了! 今天没准能挣到十块钱。 张兰草高兴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没吃饭,忙起来竟然也不觉得饿,她大方的给自己烫了份肉丝面。 绿色的青椒丝,肉丝吸饱了油脂发着油亮亮的光,铺在雪白的面上,吃起来太香了。 也不知道女儿在学校吃的什么,忙碌一中午没感觉,现在竟然有点想了。 看了一会书,提前十分钟就跑去幼儿园接人了。 “妈妈!” 小元元看见张兰草,那个激动,迈着小短腿快的跟一只猴似的扑进了妈妈怀里。 “糖,妈妈吃。” 这可是她表现好,老师奖励的呦。 张兰草摇摇头:“妈妈不喜欢吃糖。” 小元元剥掉花花绿绿的糖纸,执意塞进妈妈嘴巴里,仰着小脑袋笑的肉嘟嘟的脸颊一颤一颤。 “妈妈,还有呢,肉肉。” 小小的手指扯开衣服口袋,献宝一般掏出来一个肉圆又塞过去,可好吃啦,她中午吃了好几个。 张兰草:“……”倒也不用这么孝顺。 母女俩一起回店里,小元元的小手拽着妈妈的大手使劲晃啊晃:“妈妈,我今天可想起了。” “嗯,我也想你。” “元元明天跟妈妈一起。” “幼儿园放学就可以和我一起了。” 明天还要上幼儿园啊,小元元鼓着小脸颊,小嘴缩成一团,天都塌了。 蹭着妈妈的手背,可怜兮兮的看着妈妈,一点点的小嘴巴棉花糖一样喊:“妈妈,元元舍不得和妈妈分开呀。” 张兰草笑,真是个机灵鬼:“没办法呦,幼儿园是必须去的,你必需要习惯。” 小元元好受伤,伸着小胳膊,要妈妈抱起来才能安慰到一点哦。 上幼儿园的好处就是,小元元的好朋友又多了起来,在门口和几个小女孩一起跳皮筋玩:“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 张兰草一边揉着面团,一边不时抬头看一眼,等天色暗了一点,她就不许女儿出去了,只准她待在店里玩。 张兰草给她一块面团玩,告诉她不可以吵闹,她就安静玩面,不吵也不闹。 有客人掀了帘子进来要点面,张兰草正要出来,小元元已经仰着小脑袋,带着儿童不标准的奶音报价:“阳春面8分钱,咸菜面9分钱,肉肉面一毛两分哦。” 食客被笑到了,“那什么面好吃呀?” “当然是肉面啦!”小元元圆溜溜的大眼睛仿佛再说,你好笨哦:“肉肉最好ci啦!” “那就来一份肉丝面吧。” 小元元迈着小短腿,爬到凳子上,把筷笼里的筷子拿出来一双摆上,嫣然半个张兰草:“要吃光,不许剩饭呦,要是剩饭,妈妈打你屁股。” “……” 陆续的,客人都上来了,很快就坐满了,徐飞带着四五个工友走进了面馆。 张兰草只能搓着手抱歉:“不好意思,你看,你是等一会,还是换一家?” 徐飞:“没事,我们等一会,反正吃面快,十来分钟就好了。” 小元元:“你也爱ci我妈妈做的面吗?” 徐明笑:“对,你妈妈做的面特别好吃。” “嗯!”小元元挺着小胸膛,昂着小脑袋,十分傲娇:“我妈妈天下第一ni害!” “元元养成了小猪猪,叔叔,你天天来ci,养成大胖猪。” 第108章 食客问:“老板娘,你这的辣椒油卖吗?我想买点,回去拌饭吃,食堂的饭菜实在是没味。” 张兰草问:“是甜口的,吃不惯吧?不要钱,我送你一点。” 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拿个塑料袋给装一点放在里面。 客人说道:“我是泥瓦匠,不是甜口的原因,是水煮白菜,啥味也没有,你给我多装点,给我装两分钱的。” 这个客人一说,另一个也想起来这糟:“老板娘,我也买两分钱的,我们食堂那水煮菜我都快吃吐了。” 有两个客人带头,就更多外乡人骂起黑心老板。 这年头是这样的,大部分外乡人都是在黑工厂和工地这两个地方打工,没几个老板会给工人像样的吃食,都是水煮白菜和米饭对付。 吃的住的就没有一样好的,活还累,底层工人就很艰难。 拌米饭,还是酱菜更合适。 张兰草再一次抓住了机遇,既然大家这么需求辣椒酱,她是不是应该专门做拌饭的辣椒酱卖? 店里没了客人,她就琢磨起这件事,工人买了辣酱带去班上,也能变相的宣传自己的店。 辣酱做的好了,店里又能添一样进项,更何况这东西不会坏,做好了在坛子里放着就行。 还有就是,自己做的本来就是面馆,这东西容易复制,要是能做出来出彩的辣椒酱,店里的生意就永远都能保证。 她决定明天就开始做辣椒酱。 幼儿园门口,小元元小腿架在妈妈的腰窝上,软软的脸颊蹭着妈妈的,小小的胳膊努力的攀着脖颈,活像一只小树懒抱着大树不肯撒手:“妈妈,元元有点难过哦。” “怎么啦?” “又要和妈妈分开,”小元元苦着一张小脸:“太难过啦!” 张兰草怀疑,她每天早上都要来这么一出,忍着笑,还是配合的捏捏她鼓鼓的小脸颊:“今天有个很艰巨的任务交给你,妈妈要学画画,你在学校学好了,回家教妈妈画好吗?” 小元元只好认命:“好吧。” 玉城的百姓冬天的时候会腌渍豇豆吃,张兰草每年冬天也会腌渍这个,做这个也不费什么事,黄豆泡在水里泡发一夜,之前卖包子的蒸笼就能用上了,放在锅上蒸到手一捏就能成粉的时候就行,蒸制好的黄豆放在太阳底下暴晒,直到水汽都没有了,用细蒸笼布盖上,最上面一层铺上稻草给她发酵7天,黄豆的表面就会长出一层霉菌,再清洗干净,晾干,放到坛子里,加盐保存,随时取用就行。 这种的豇豆自家吃就行,但是售卖还是不够有滋味,张兰草用葱和洋葱把油煸的更香一些,加入红辣椒豇豆炒制一遍,最后又撒了点芝麻和炸好的花生米进去,完全可以当成一道菜了。 她买了小的玻璃罐子装进去,一瓶卖两毛钱,工人们拿这个拌在米饭里,水煮白菜都没那么难以下咽了,每天都能卖出去好几瓶,慢慢的,很多人养成了习惯,到没有豆豉酱吃不下去饭了,一天能出去十几瓶。 “大妹子,你这辣椒酱给我多拿几瓶,”最初在老半斋遇上的大哥走进来道:“你这辣椒酱吃的人上瘾,我现在没它拌饭都不香了,就是你这里远,过来一趟不容易。” 发酵过的黄豆长出的霉菌的确会让人上瘾,吃了还想吃。 张兰草不知道这其中的化学反应,但女人天生就会共情,她代入自己,很喜欢吃豇豆拌饭的。 她听的灵机一动,杂货铺里有榨菜卖,要是她这个放进杂货铺子里呢? “要是放在杂货铺子里卖,大哥,你会买不?” “那肯定啊!” “就是不知道杂货铺子愿不愿意卖。” “能挣钱的事,他们为什么不干啊?” 张兰草觉得客人说的对,趁着下午没人,拿了十来瓶走进杂货店,自己经常在她家买东西,还挺熟的,“我这做的辣椒酱,我店里卖挺好的,卖个两毛钱一瓶,我给你一毛八的进货价,你愿意卖不?” 这杂货铺的店主是个老头,倒插门的,孩子也是跟女方姓,平时就死抠门,这店自然也不是他的,是原配走了继承来的。 之所以能有生意,完全是因为他家店大东西全,在这巷子里算是有规模的,就凭他这个做生意的态度,迟早是倒闭的料,偏他自己还完全不知道。 瞧不上所有的外地人,优越感很足。 他眉毛一斜,只觉得张兰草是来骗他钱的:“辣椒酱有啥好吃的,还两毛钱一瓶,榨菜才两分钱一袋,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张兰草听的心里一梗,这死老头子明明和唐爱国一点也不像,她就是想起了这个前夫。 她其实不太擅长跟人直接吵嘴,但心里恼的厉害,他凭什么来教训自己啊,没道理受外人的闲气,于是说道“”“我店里的客人都是花2毛钱买的,还有人一买好几瓶,你可能吃不起,舍不得买也正常。” 老头:“……谁吃不起了,我可是老板。” 张兰草:“我也是老板,也有自己的店。” 老头:“……开个破面馆,你这尾巴都要翘起来了,没准哪天就倒闭了。” 张兰草决定以后都不来这死老头家里买东西了:“你的店倒闭我的店都不会倒闭。” 不能让这死老头子看贬了,她心底憋着一股子劲,要在去别的杂货店试试。 抱着辣椒酱去了大路上的杂货店:“老板娘,这个辣椒酱客户都很喜欢吃,你要不要试卖试卖?先卖货后收钱,要是卖不动,我再拿回去。” 老板娘问:“我能尝尝不?” “成。” 这个辣椒酱是不好沾口水的,用过的勺子不放回去就不会坏。 发酵过的霉菌丝和黄豆的清香被油煸炒过都激发出来,张兰草在本地买到的辣椒都是不辣的,更偏重香味,无意当中更偏向了大部分的受众群体。 老板娘是沪市本地人,本身嗜甜,不爱吃辣的,吃了第一口,竟然想拿个馒头沾着吃,不过张兰草却把瓶子拿开一些了:“不能这么吃,沾了口水会坏。” 老板娘笑说:“这瓶我自己买,还不错,你放我这卖吧。” 又想起来说:“不过现在做生意讲究包装,你看,你这就是个透明的玻璃瓶子,上面什么都没有,你看榨菜,人家都用个名。” 这些东西超过了张兰草的认知,毕竟店里的人都知道她是手工做的,没人要她贴那个东西,但她有个特别好的优点,就是能听的进去别人的意见:“那这个怎么弄啊?” 老板娘教她:“你看人家罐头,上面是不是都贴了纸,写明了原材料,你去印刷厂,它们能生产这种东西,应该也不花多少钱。” 张兰草觉得是这个道理,骑自行车去印刷厂,这个时候她已经识了好几百个字了,自己就能懂路牌,不过也找了好一会才找到。 张兰草也想不出来更好的名字,于是辣椒酱就用了店里同样的名字,外乡人辣椒酱。 她原本打算过个十来天再去看看,没想到第五天老板娘就找到了店里,把之前的十瓶帐都结了,又一口气又拿了20瓶。 店里没货了,张兰草直接去粮油店驮了一麻袋黄豆,打算这回多做点。 她搬着麻袋往店里扛,忽然,一只手托了一把,然后把黄豆接了过去,“大妹子,我帮你。” 张兰草的力气很大,她自己也扛的动,哪好意思要客人动手:“没关系,我力气大着呢。” 徐飞一边扛着黄豆一边往店里走说:“这哪是你们女人干的活,你啊,应该找个男人,这些粗活就有人干了。” 张兰草:“我背的动,不需要人。”实在是忙的话,她还可以花钱雇人。 她以前有丈夫,两辈子,家里什么重活不是自己? 徐飞把一麻袋黄豆放到厨房,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说:“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还开店,多不容易啊,有个男人,就有个伴,你放心,元元这丫头我也挺喜欢的,以后我会对她视如己出的。” 张兰草:“不了,我不打算再找。” 作为一个单身带孩子的女人,很多人都会问孩子爸爸。 张兰草总是把人拉到一边解释:“我前夫死了,不过这话别跟孩子说。” 大家都表示理解。 所以大家都以为她是寡妇。 在张兰草心里,自己就是寡妇,唐爱国跟死了没两样的。 徐飞说:“没关系,我不介意你是个寡妇。” 张兰草觉得耳朵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刮过般的刺耳:“我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这辈子,就守着女儿一个人过,不会再找人了。” 徐飞愣住了。 他虽然在工地上干活,但是技术工,一个月能有50块钱工资,自己还没结过婚,条件也算是偏好的,张兰草还有不满意的地方? “不是,你这一个人守着店多辛苦啊?” 张兰草:“我没觉得辛苦,我只觉得开心。” 再不用伺候别人的一日三餐,她做的每一份面都可以换成钱,存折上的数额越来越大,她喜欢这种多的感觉。 这些都是她面对生活的底气。 也不用外人来指手画脚,她应该怎么生活,怎么花钱,一遍遍在她耳边念叨女人家要会过日子,伺候好丈夫,被人挑剔。 她两辈子都没这么爽快的过过日子。 诚然,开店的确有辛苦的地方,一天光是面碗就要洗几百只,沉重的煤炭,面粉。 她迎着风雨去买过面粉,也遇见过不讲理的顾客不付钱还欺负人。 她不怕身体上的苦,更让她难受的是心里的苦。 她两辈子才得了这个自由,绝不会再踏进去。 张兰草把这批辣椒酱做好,又跑了几个杂货铺,一开始都还不太显,但过了两个月左右,回购率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卖货的速度明显提了上去。 张兰草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供给更多的杂货铺子售卖? 她有种直觉,做辣椒酱很有挣头。 她的面馆现在稳定一天能挣十一二块左右,这应该是极限了。 还是做辣椒酱更赚钱,沪市的杂货铺子那么多呢。 张兰草想通了就干,没道理放着更挣钱的买卖不做,她花5毛钱雇了个阿姨来店里洗碗,这样她每天就能省出来两个小时去跑辣椒酱。 小卖部可以先试卖,又不用花成本,谁不愿意呢? 她骑着自行车,硬是把方圆五公里的杂货铺都铺上了货,当然,除了离她最近的死老头家。 82年,座机还没有那么普及,私人装的话光是安装费就要两千块,普通的生意人哪里装的起,张兰草的店离大路远,公用电话也打不到她店里,只能自己隔三差五带着货去看看,顺便补货,结账。 张兰草每天都忙的飞起,不是在面馆,就是带着辣椒酱去杂货铺子补货。 和心情一起鼓起来的就是钱包! 庞娟的女儿有在学钢琴,她说过小女孩要好好培养,有很多才艺可以学。 张兰草现在腰杆子都是硬的,她这一个月就挣了接近五百块了,这还不包括自己在杂货店里铺的货,于是给她送到了钢琴老师那里给她试试。 的确是贵,一堂课就要三毛钱,但现在对张兰草来说,这都是毛毛雨了。 “元元,你喜欢学钢琴吗?” “不喜欢。” “那你想学什么?” “打架,”小元元指着黑白电视里的武侠片:“打坏蛋,不敢欺负妈妈。” 张兰草心里一暖。 这都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一个顾客吃完了面不付钱直接走,她追上去理论了几句。 对方没有一丝歉意,大概是觉得她一个女人好欺负,不能拿他怎么样,仗着自己的体力优势,还瞪着眼睛加大了声音恐吓她,“我就是不给,你能怎么样?信不信我打你?” 小元元捡起一块石头扔过去:“坏蛋,欺负妈妈!” 小元元的准头出奇的准,那个死流氓被扔中了脑袋:“你个死丫头,你” “你敢动我女儿一下试试!”张兰草瞪着男人,温柔秀气的面部线条迸发爆出骇人的凶狠。 就像是母狼盯着动物,要是敢伤她的女儿一根头发,她就要亮出爪子拼命。 男人被她的凶狠震慑到,吞了吞口水,大步走了。 庞娟也曾经问过她,要不要再找,觉得她一个人守着女儿有点可怜,家里没个顶梁柱。 张兰草觉得,她一点也不可怜。 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妈妈。 这样的妈妈很难不爱。 这样的女儿也很难不爱。 她们都是为彼此活的人。 第109章 张兰草还是带着女儿去多试了几样乐器,最终小元元还是选了跆拳道。 庞娟就没见过谁家给女儿学这个的,没忍住道:“女孩子学打架干嘛?你给她学个舞蹈什么的,气质好啊。” 张兰草不想强迫女儿:“她自己挑的,别的她都不感兴趣。” 庞娟不太赞同这个观点,她女儿对舞蹈也不感兴趣,尤其是开背开骨,哭的眼睛都肿了,她还是狠下了这个心,不吃苦,以后怎么有出息? 现在她女儿跳舞就很好了吗,都是她逼出来的,要是随她自己选,她只会选择玩。 “孩子还小,哪里懂什么道理,我们大人心里得清楚,拿捏好这个分寸,这都是为她好,你啊,也不能太宠着孩子了。” 张兰草对女儿狠不了这个心。 上辈子是自己没用,女儿受了那么多委屈。 现在她凭空比别人多了一辈子的人生经验,这是老天给她机会补偿女儿呢。 上辈子,女儿吃了多少苦和指责,她都不敢想。 这辈子,她来挣钱,女儿做最普通的孩子就行,她想做什么都随她去。 现在辣椒酱的生意已经远远超过了面馆的生意,张兰草觉得,自己的辣椒酱生意还可以做的更大点,送更多的杂货铺子。 那她就需要一个更大的地方,面馆还是太小了,能做出来的量有限。 她在附近租了一家两层的那种自建小楼,把面馆兑了出去,一楼准备加工辣椒,二楼她们母女自己住。 张兰草来找庞娟退租。 “没想到,这才半年时间,你都开上自己的厂子了,”庞娟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很多外乡人来这里打工干的都是底层的活计,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混这么好的,虽然算不上正经的厂子,但也是一份自己的事业了,远远比她这个老师挣的多,况且,最初张兰草还不识字:“你也太厉害了!” 张兰草被她夸的不好意思了,她其实本人并没觉得自己多优秀。 因为她的底色是自卑的,觉得自己不识字,也没什么见识,是千千万万个普通父女中的一个罢了。 做的好像也都是最寻常的事,辣椒酱,面馆,这些都是文化人都不愿意干的事。 庞娟点她:“能把*平常的事做好就很不普通了呀。” “你看,你的面馆永远干干净净的,你总是笑着迎客,这强过很多面馆。你空余的时间还能识字,你永远都在上进,就说这栋楼里,不识字的人很多,就你一个人,这个年纪了还愿意学起来。” 庞娟有看到,张兰草其实吃了很多苦,有一次小元元发烧,她几乎一整夜没睡,第二天还是照常笑着开业。 沉重的面粉袋子,煤炭都是她自己搬。 这会子搬家又是,一个人抱着厚重的棉被跑上跑下,再加上零零散散的小东西,七八趟跑下来,衣服都湿透了,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可她没有一丝怨言,还能带着笑,不是那种强颜欢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庞娟感叹,她浑身上下永远有使不完的牛劲。 张兰草怎么能不开心呢?十平米的小房间朝北,冬天洇湿,夏天闷热,一整个夏天,小元元身上的痱子就没断过,即便每天擦痱子粉也没用。那时候她很满意,因为是她人生第一间完全属于自己的房间。 现在换的这个房子很宽敞,窗户一开,风穿堂而过,凉快很多。 这里有一间专属的院子,女儿下学了就可以专心在这里玩,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担心拍花子。 她缝了了窗帘挂上,又添置了一张专门的书桌。 小元元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是一年级的小学生了,现在每天晚上都有一点作业。 和前世一样,女儿的学习根本不用自己操心,她自己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写作业,总能很快就写完。 这院子一角还有一颗石榴树,结了艳红的果子,皮鼓的破了,露出来里面的石榴籽。 现在不开面馆,张兰草晚上的时间都属于自己了,做了女儿喜欢的红烧肉,又炒了一碟子脆脆的白菜去腻,晚饭就支了桌子在石榴树底下吃,抬头就能看见圆盘大的月亮。 “妈妈,我们的新家好漂亮啊。” “新家好大啊。” 张兰草也开心的咧嘴笑,其实还算不上好看,就是最简单的水泥小楼,但比起筒子楼脏污差,每天不是这家吵架,就是哪个熊孩子的叫声,现在耳根子总算是清静下来了。 但母女俩都是很容易知足的人,以前的房子喜欢,现在这个也很喜欢。 “妈妈,”小元元已经很久没有在睡前能搂着妈妈了,每天晚上都是一个人在躺椅上睡着的,妈妈不是在烫面就是在洗碗,往她的怀里拱啊拱,小短腿翘在妈妈腰窝上:“好开心哦,我们一起睡觉。” 第二天,张兰草就被老师叫到学校了,小元元打人。 还打了个男同学。 小元元:“谁叫他拽我头发的,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老师选择各打五十大板,双方都写检查。 第二天,张兰草又被叫去了学校,小元元又又打人了。 这一次,她打的比上一次还凶,直接把男同学摁在地上打。 比较麻烦的是,对方的胳膊表层被划拉出几道细线一样的血痕,微微出了一点血,家长要张兰草赔偿。 小元元:“是他先拽我头发我才打的。” 老师:“那你也不能打人,你可以跟他说,让他别拽你头发。” 小元元:“老师,你昨天也告诉郭强不许再拽我头发了呀,他还不是还拽。” 老师没想到唐元元还会顶嘴,跟张兰草道:“你怎么教育的孩子,她还跟老师顶嘴,人家孩子就是给你孩子打伤的,现在郭强家长要赔偿,5毛钱,你快赔给人家吧。” 尽管张兰草不认同老师的观点最终还是赔了钱,不然怎么办呢,孩子在人家手上。 她怕这个老师给女儿穿小鞋。 小元元不跟妈妈并肩,走在她的影子里:“妈妈,对不起。” 她让妈妈赔钱了,内心好自责哦。 张兰草回头,蹲下来问:“为什么要给妈妈道歉?” 小元元低下小脑袋瓜:“妈妈赔了五毛钱。” 张兰草:“妈妈小时候是个很懦弱的人,我弟弟,就是你大舅,他打我我也不敢还手,因为你外公说,我是姐姐,要让着弟弟,后来我就一直让着他,可妈妈过的一点都不开心,因为妈妈总是被人欺负。” 亲生弟弟欺负她,爸爸欺负她,她曾经以为嫁了人就好了,可婆家人也欺负她。 “你比妈妈厉害,你很勇敢,你是妈妈做不到的那种人。” “五毛钱而已,就是五块,五十妈妈也赔的起,只要他再拽你头发,你就打回去,妈妈会摆平后续,不过,遇到比自己年级高的不能打,你还打不过,会吃亏,遇到比你高的,壮的你就跑,找老师。” 小元元顶着小胸脯,眼睛又亮起来:“嗯!元元不会让人欺负的。” 或许是这次打的够狠,郭强次日就没敢再拽唐元元的头发了,看见她都绕路走。 不过才安生了两天,唐元元又打了个小孩。 张兰草又被请到老师办公室,这次是唐元元见义勇为,是班上的胡越被人欺负了,她打了打人者。 老师觉得唐元元这个刺头很让她头疼:“唐元元妈妈,你实在应该好好教育你的孩子,虽然见义勇为是好的,但女孩子这么暴力不好,还是应该文静点,你说对吧?” 张兰草表面上答应的很老实,心里却不屑一顾。 从这一天开始,胡越就成了个唐元元的小尾巴,每天连写作业都要跑来跟唐元元一起,什么好吃的都跟唐元元分享。 女儿简直酷死了呀! 完全没有继承她的懦弱和愚笨,她爱死了女儿。 做生意当然不会一直一帆风顺,卖辣椒酱的第四年,张兰草栽了一个大跟头。 彼时外乡人辣椒酱已经小有名气,做门面批发就行。 隔壁是做内衣批发的,这一天,周青大声哭嚎不已。 两家关系不错,这里的铺子还是周青介绍过来的,张兰草少不得过去看看。 “怎么了?遇见什么伤心事了?不是去谈一笔大买卖了吗?” 周青:“张大姐,我们家的天塌了!新美内衣的商标给人注册了。” 八十年代,吃了商标亏的生意人大把。 张兰草头一次听说这东西:“什么东西?” 周青:“就是新美商标给别人注册了,我用不了了,他们找我要八万块!” 张兰草只觉得荒谬:“不是,这牌子不是你们自己做的吗,你们这不也是工商局注册的店吗?怎么就属于人家了?” 周青:“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商标是人家注册的,这个牌子就属于别人的,他不卖给我们我们就不能用,我这就属于假冒伪劣。” 张兰草听的心里咯噔一惊,她的外乡人也没注册过什么商标,“这东西搁哪申请?是去工商局吗?” 周青脸上还带着泪,别开眼,没脸看张兰草说:“张姐,你不用去了,你的商标也给人注册了。” 张兰草脑袋薨的一下,只觉得身上充满了无力感。 “我得去工商局问问。” 凭啥她用的好好的牌子就成了别人的了。 周青在她身后道:“我丈夫注册了外乡人商标,别人找我要八万,我也是没办法了,我老公看到你的商标也没注册就…” “张姐,我也是没办法,八万块,我所有的钱都得赔进去。” 张兰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她如同被雷劈过一般:“你要找我要八万块?” 周青仍旧低垂着眼皮,眼窝掉出两行泪线,很小的声:“对不起。” 别人死,总好过自己死,你别怪我。 张兰草不死心,她记得路上看见过好几家律师事务所,匆匆关了店门去咨询。得到的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一头栽倒在地上。 再醒来,是女儿焦急的呼喊声,“妈,妈,你怎么了?” 唐元元的手捧着妈妈的脸轻轻拍:“妈,你是不是病了?我带你去医院?” 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把妈妈扶起来,跪在地上:“妈,你到我背上来,我背你去医院。” 张兰草捏了捏眉心,她现在要怎么办? 这辣椒酱,是她骑着三轮车一家一家杂货铺跑出来的,迎着冬天的寒风冷雪,淌过夏天的暴雨如河,最来时的时候条件艰难,她辣椒都是自己亲手做的,剁碎的辣椒熏的她眼睛都睁不开,手辣的都肿起来。 这是她四年的心血。 女儿抓着她的手往背上拽,才九岁的小身板努力背她,但弄不动,急的哇的一声哭出来:“妈,我背不动你,怎么办?” “妈妈你不要有事啊!” 张兰草回神,自己是女儿唯一的依靠,绝不能坐以待毙:“妈没事。” “元元,妈妈现在跟你说一件很严肃的事,你记好了。” 唐元元小脑袋认真点下去:“嗯!” 张兰草:“你去市场,找胡阿姨,你告诉她,我快死了,你找她来送我去医院,你要一直闹她……” 胡青吓的手里的水杯都掉在地上,她只是舍不得这么大一笔钱,没想过要害人性命啊! 她会不会坐牢啊? 赶忙拉着丈夫就骑车往张兰草家跑,张兰草刚才又躺下了,手里这会子还半握着一瓶老鼠药。 八万块,太多了! 她拼死拼活这几年,手里落下的也不过六万块,一瓶辣椒酱批发出去才能挣2分钱,这是她的全部心血。 当然,她没有真的吃,不过是用来吓周青的,赌她还有一点点良心。 要是自己没了,她握着这个商标也没用了,她又做不出来,辣椒酱的调味都是她亲自把关的。 就算她没有良心,但凡有点脑子也该知道让点钱。 周青拿着老鼠药的手都在抖,她不会是害死人了吧? 她不想吃枪子啊,手忙脚乱的把人扶起来:“张姐,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你还有女儿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女儿怎么办呀?” 周青丈夫想把张兰草背去医院,张兰草不让他碰,侧开身子半躺回地上。 勉强掀开眼皮,有气无力的道:“你这么逼我,分明不给我活路了!我还不如吃老鼠药死了算了。” 张兰草的绝望不是假的,脸色苍白,人实实在在的虚弱,周青夫妻真怕她有事。 更何况,唐元元疯狂拍着周青丈夫:“坏蛋!你们欺负我妈妈,你们都是大坏蛋!” 周青只得说道:“我不要那么多了,我就要四万,四万行吗?你别想不开啊!” 张兰草:“你给我写个凭证。” 唐元元立刻从书包里拿出来钢笔和本子,周青接过来就写下了凭证,能要到一半就不少了,总比惹上人命强啊,利索的签上了名字:“张姐,你就是我祖宗,咱们现在去医院行吧?” 张兰草其实更想去工商局,直接把商标拿过来,只是现在这个点人家已经下班了。 她得把周青困在医院里,于是仍旧摸着心脏装作不想活的样子。 唐元元抹着眼泪也是一副十分伤心的模样,周青哪里敢走,只能守在医院里,又是买晚饭又是开导的,张兰草也不客气,折磨她一整晚,次日八点直接就杀到工商局把商标改到自己名下。 之前周青担心自己一毛钱拿不到人惹上人命官司,心里也踏实了,好歹是拿到一半钱了。 周青丈夫却后悔了,四万块尘埃落定到袋里,这会子只遗憾要的少了,埋怨道:“你一下子也砍的太多了,现在少了四万,四万块!总不能把积蓄都给那王八蛋吧。” 周青:“知足吧你,张姐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们连这四万都拿不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她都不知道以后在市场怎么见人。 丈夫道:“那人家要八万,我们怎么办?要我说,不要了,新美给他,我们就自己换个牌子干,我凭什么要给他八万啊!” “我能把新美做起来,我就能再做一个牌子起来。” 手里现成的供销商渠道,男人觉得自己也不愁卖,何必把自己的积蓄送出去? 周青有点犹豫:“这样能行吗?” 丈夫说:“能!” 这四年时间各个作坊涌现,市场环境变了,消费者的选择也更多了,夫妻俩借着时代的东风起了家,却不知道市场一旦失去,就再也抢不回来了。 另一边,张兰草总算拿回商标,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整个人瞬间就面色红润起来。 唐元元却紧紧抱着妈妈,哇的一声哭出来,很怕自己再失去她:“妈妈,你没事了,你没事了!” 到底还是孩子,即便妈妈提前跟她说了自己是装的,可她还是恐惧了一整夜,半夜睡醒了都要摸摸妈妈的鼻息。 “妈妈,你不要离开我。” 张兰草感觉到女儿的恐惧,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心里都是内疚。 她让女儿害怕了。 “你放心,妈妈永远都不会想不开,”张兰草目光坚定又清亮,她想明白了:“妈妈的命别说是八万,就是八十万也买不到,妈妈要挣更多的钱,正儿八经的开个厂子。” 她还要请法律顾问。 她要开个正儿八经的辣椒厂,把辣椒酱卖到更多的地方,做大做强,再也不要被人欺负了。 第110章 张兰草正儿八经去律所聘了个合伙人,立刻就尝到了专业人士的便捷。 她头一次知道,原来开厂子是可以申请贷款的,贷款数额还不菲。 原来根本不需要自己一点一点积累资金啊。 她又学到了防伪标签这一项,也立刻给加上,律师又给她提了个建议,如果把户口迁到沪市来,贷款条件会更好,以后子女读书也方便,要是再过几年,户口该不好签了。 这些全是张兰草的知识盲区,哪里敢耽误女儿,立刻就把户口迁了过来。 其实应该回原籍办手续的,但这个时候政策漏洞很大,也没有什么联网,偏远的农村,这一年甚至地方都还没有弄户口本,多少人为了绳儿子不给女儿上户口,黑户多的是,张兰草花了点钱,就免了手续,母女俩都把户口迁到了沪市。 张兰草就是户主。 张兰草拿到贷款就大刀阔斧的盖起了厂房,三轮车能跑的地方太有限了,还得是汽车跑的远,她决定给自己配一辆面包车,于是交钱去了驾校学车。 教练是个脾气火爆的,学员出错了就要骂人,每个人都骂,学员们碍于昂贵的学费,哪里敢朝教练发火,就怕他不教自己,只能忍。 财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一个人的底气,她能让懦弱的人换一副样貌,张兰草现在兜里有钱,一点也不怕他,也不惯着教练。 她修的漂亮的指甲松开方向盘,身子懒散的朝座椅上靠过去,侧过脸,唇角漾起淡淡的微冷笑意:“教练,我要是会了,就不需要教学费来跟你学,你说对吧?” “我这个人呢,最不喜欢听人家骂我,我会生出撕烂他嘴的冲动,你应该也不想看到这一幕的哦。” 如今的她,穿的是女性职业套装,脚上踩的是半跟的女士高跟鞋,手腕上挂着包,嘴上抹了口红,沪市话已经说的很溜。 身份足够的高,走到哪里都被人重视。 教练立刻就知道,张兰草不是好惹的,后面一句侮辱人的话都没敢再骂过。 一个月之后,张兰草顺利拿到了驾照,立刻就去买了一辆面包车。 “妈妈,你好棒!” 这四年的时间,经济飞跃,一年一个样,其实班上也有好几个同学的爸爸开上轿车了,郭强还跟他炫耀家里有轿车了,唐元元一点羡慕的感觉都没有。 她妈妈可是唯一一个女性自己开上车的! 张兰草的手松弛的握住方向盘,目光盯着路况,耳朵都都是女儿的赞美声,她的女儿永远是最给她捧场的人。 “你一个女人家还开车啊?” “这要是碰到人,得赔不少吧?” “怎么不买个轿车啊?现在厂子都盖起来了,你大小也算个厂长了,面包车多不配啊。” 市场里的人,尤其是很多男人,说酸话的,看笑话的不少,只有她的女儿,会永远都这么爱她,她做什么都是好的。 那些酸言酸语都寡淡又没意思了。 张兰草直接载着女儿去看东方明珠,还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大餐。 第二天是个阴雨天,这个时候有车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雨滴滴答答从透明的玻璃窗上滑过,凝结出一个温暖美丽的空间,路上的行人匆忙,被雨水浇湿的家长,冷雨中自行车后座冻的瑟瑟发抖的孩子。 女儿坐在车子里,连鞋子都不用沾上雨水,张兰草只觉得后悔,应该早点学车买车的! 小孩子之间的攀比很直接,过了两天,她听见郭强笑话唐元元:“你妈妈开的是面包车,我爸爸开的是轿车,轿车很贵的,面包车是拉货的。” 唐元元:“我妈妈是自己一个人挣钱买的,你爸的车是全家挣钱给他买的,还是我妈妈厉害。” 张兰草第二天就去订了一辆轿车,拿到车之后特意在放学时间去接女儿。 唐元元又把嘲笑还给郭强:“我妈妈就是比你爸爸厉害!” 郭强:“……” 厂子顺利开起来,张兰草花了一年的时间,彻底把辣椒酱卖遍了沪市所有的杂货铺,她还打通了西藏南路会稽路口的粮油食品自选商场,销量立刻就翻了上去。 倒是周青夫妻,他们换了内衣的牌子,最初不显,批发商倒是正常订购,但仅仅是两个月之后,市场里的批发生意明显就下降了。 终端消费者不购买了,批发商自然就不愿意进了。 最初周青丈夫还安慰自己,刚开始吗,后面做着做着就好起来了,一开始新美内衣也是这样的,但又过了两个月之后批发生意已经是断崖式的持续往下跌,夫妻俩这会子才意识到重新扶持一个牌子多难。 又去找了注册自己商标的人,对方不但没有降价,还涨价,这回要10万块了。 夫妻俩现在也顾不得心疼钱,但这半年亏了好几万的货了,手里满打满算才7万块钱。 周青厚着脸皮来找张兰草借钱,现在整个市场,她是第一个开上厂子开上车的人,就数她的生意最红火。 张兰草只慢吞吞喝着茶道:“你那牌子现在拿回来也没用了,你自己先去看看店里前端,市场上现在已经好几个牌子了,市场份额都已经被人拿走了。” 周青觉得张兰草是不想借钱,当然,张兰草本人的确也不想借钱给她们:“我自己也是拿的银行贷款,你们也可以去拿贷款。” 周青:“银行的钱要利息的呀,我们现在这个情况,真是没钱还利息的。” 张兰草直白的道:“别说我拿的是银行的钱,我就是有钱,我也不会接借给你,周青,你现在没有还款能力,谁的钱借给你都是打水漂。” 周青丈夫一张脸彻底黑下来了:“你别忘了,当初是我们放了你们一码,要不然,你现在跟我们一个下场。” “你就应该帮我们一把。” 周青丈夫还一脸恩人的嘴脸自居。 张兰草只觉得好笑,端茶送客,夫妻俩走出去就立刻吵了起来,周青丈夫怪当初周青要的太少了,要是把八万都回来现在生意还好好的。 周青骂他败家男人,只会马后炮,当初要不是她立刻想到看看外乡人这个商标,从张兰草那坑了一笔,他们连四万都拿不到,又怪他当时舍不得钱拿回商标,只知道出馊主意。 张兰草扯了个冷笑,周青从自己这里拿了四万块钱之后还舔着脸来忏悔好几次,说都是自家男人的馊主意,实在是没办法云云。 张兰草没信,这会子印证了自己的猜想,的确是周青打的自己主意,后来之所以还来维持关系,不过是看她生意没垮还越做越大,觉得还有用处吧。 她再也不会被这些人骗到了。 周青夫妻俩到处借钱,但他们的名声在市场里早就烂了,最后他们只能打起了亲戚的主意。 其实有钱人更容易骗到钱,毕竟亲戚朋友都知道这夫妻俩这几年发家了,他们一张口,轻松就借遍了所有亲戚,包括双方老人的养老钱,加上自己手里的存款,一咬牙,拿了十万块钱买回了商标。 可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下去,生意依旧毫无起色,夫妻俩意识到十万块都打了水漂,这回是赔光了所有的家底,直接盘了铺子跑路,等亲戚们意识到不对劲,夫妻俩早就跑的没影了。 好在这时候兄弟姊妹多,夫妻俩边的老人都各自还有其他儿子女儿赡养,这才没有到流落街头的地步。 人只要走上一个层级,踏进了圈层,看见的事多了目光和见识自然就跟上来了,辣椒酱应该往别的城市发展了,可张兰草舍不得跟女儿分开,她犹豫了一个月,决定还是问女儿的意见。 “……这要是出去,肯定得待好几个月,以后也经常会出去,你还想要妈妈出去吗?” 唐元元这一年已经十二岁了,念初一,亭亭玉立的大女孩了,她还是以一样很有自己的想法:“妈妈,你的辣椒酱要是卖到全国,是不是就能上报纸,成为企业家了呀?那我就是富家千金?” 她有看到过报纸上的企业家,很风光,还有记者撰写的发家史呢。 当时就想,她妈妈也有那么厉害!也可以上报纸,撰写发家史被人阅读崇拜吗。 这几年,张兰草也参加过不少行业协会,拿过一些奖项,家里好几个奖杯。 张兰草完全没想到女儿是这个脑回路,这么多年她们母女俩相依为命,她一直都很粘自己,还以为她下意识的反应就会拒绝。然后哭鼻子赖在自己怀里不让走呢。 真的长大了,不是那个去个幼儿园都赖在怀里耍赖的孩子了。 “那应该能算是了。” “那你就去呗。” 这么容易啊?张兰草怀疑她是不知道后果:“我要是走了,家里就你一个人,你害怕怎么办啊?” “那我去住学校就好啦。” “住学校太艰苦了吧?” “我兜里有的是零花钱,全班就我最多了,我想吃什么都可以自己买,”唐元元说:“虽然你是我的妈妈,但你也是你自己,你当然可以去拼事业啦。” 唐元元很喜欢妈妈开会指挥员工干活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她闪闪发光的。 她可以学自己想学的兴趣班,妈妈当然也应该去干自己喜欢的事啊。 小姑娘的面颊青涩又稚嫩,一点也不把住校放在心上,仿佛就是吃顿饭的事。 她的女儿,永远把她放在第一位。 张兰草想把女儿揣在兜里带走。 唐元元又认真的说:“不过,张兰草女士,你要每天都给我打2个电话,中午12点一个,晚上6点一个哦,要每天都想我。” 张兰草当然同意,现在马路上公用电话很多,这个她轻松就能做到。 张兰草仔细准备了被褥衣服,细到热水袋拖鞋都备了双份的,亲自给搬到宿舍里,看到简陋的架子床,连席梦思都没有,一瞬间有点后悔了! “算了,你还是回家住吧,妈不去了。” 唐元元比她这个大人还豁达了,坐在架子床上晃着腿,端的是无忧无虑:“妈,你就踏实去吧,我在这住着挺好的。” 不过等张兰草离开学校了以后,唐元元就没那么豁达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妈妈,她唯一的妈妈分开,心里还有点空落落的了。 “唐元元,有你电话。” 是她妈打来的。 张兰草就在学校门口的电话亭,俩人分开不过五分钟:“真的可以吗?要不要我带你回家?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唐元元笑着扯着电话线缠在手上玩,一点也不害怕了:“张兰草女士,我以后是要做千金小姐,住别墅继承家业的人,你要努力啊。” 张兰草扶着话筒,脑袋歪出电话亭,看向学校的方向里。 她的千金大小姐。 就该让女儿过上这样的日子,城堡,公主裙,佣人,她都要给女儿奉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0-120 第111章 母女俩每天准时两个电话,所以唐元元一点也没有因为想妈妈而难过,每天都准时守在公用电话旁边,好像妈妈每一天都还在她的生活里。 张兰草扩张市场,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江省,这里紧挨着沪市,经济发达,市场开拓出来的话,今年一年的业务量就能翻五倍。 但辣椒酱在这里遇冷了,连续半个月了,没有任何进展,一货车的货还是蹲在库房里,几乎没怎么动。 同样的先免费试卖货,很多杂货铺子还是不愿意试卖。 “辣椒酱有啥稀罕的?老百姓自己就能做咸菜辣椒。” “还5毛钱一瓶,有这钱都够吃顿饭的了。” 和张兰草一起来开拓市场的刘翠兰说道:“张总,你看,这些杂货铺子的老板都不能接受,更别说顾客了,我问过了,这里的女人都会腌咸菜,感觉没什么人会买的,其实沪市咱们已经做的很好了。”没必要跑来这里受气吗。 在沪市,外乡人的名气都已经打出来了,都是批发商直接来购买就行。 张兰草摇摇头道:“会腌咸菜怎么了,我们国家的女人都是会过日子的女人,有几个不会腌咸菜,沪市能卖的了,这里就能卖的了。” 刘翠兰道:“可是现在没人愿意卖咱们的辣椒酱啊。” 张兰草:“没人愿意卖,我就自己卖。” “啊?”刘翠兰惊讶:“咱们开杂货铺子?这才能卖多少啊?”这一卡车的货,得卖到猴年马月啊。 张兰草:“开杂货铺子当然折腾不出水花,要开就开个大的,这里不是还没有粮油自选市场吗,我们就自己开一个,开的足够大,引起所有人的注意,目光自然就落到我们的辣椒酱上了。” 刘翠兰:“这得花多少钱啊!再说,要是开不起来,那风险也太大了。” 做生意,要是只想着风险,就别想挣钱了。 张兰草亲自去跑了省会南市的最中心,圈了一块五百平的地方用来盖市场,刘翠兰看着一天天大额支出的钱,从居住户的赔偿,到盖房子,抹了抹脸上的汗。 这个花法都超出张兰草的身家了,她都担心自己失业。 以后不会发不出来工资吧? “张总,沪市就挺挣钱的了,每天都有大把的钱进,为什么非要卖到这里啊?” 要是她,就在沪市逍遥数钱了,好不容易挣来的钱,都搭在这上面,太不明智了。 张兰草没觉得风险大,想当初,沪市的粮油自选市场一出来,那边足足排了一个月的队。 对比她是消费者,她也愿意去那买,南市的人也不会例外。 她能打开辣椒酱的市场同时,还能多挣一个大市场,这么好的机会,难道等别人来开发吗? 她只是平静的道:“我觉得可以博,胜算很大。” 刘翠兰捏紧了手里的财务账单,心说要不人家是老板呢,要是她,再觉得有胜算也不愿意拿身家性命来拼。 她连睡觉都得睡不踏实。 张兰草先找人做了个大牌子,上面写了“粮油自选市场”,老百姓都好奇,这是啥啥是自选? 货样摆上,做个价签明码标价,可以自由选择。 这个时候的货物售卖形式小一点的就是杂货铺,大一点的就是批发市场,基本上就是你要什么,老板给你拿什么,杂货铺有的品类自然也不会多齐全,可选择性也少。 遇到被坑的,也只能认栽。 比顾客先闻着味的是做粮油的批发商,之前张兰草上门找人,请吃饭卖货都不愿意,现在,自己舔着脸上门,自己就先以拿辣椒酱为由修复关系,希望可以有一个进自由市场的机会。 一进办事处,发现别的老板也打这个主意,顿时觉得自己预备拿的一箱都不能看,还是拿个几十箱。 张兰草早早在外面挂了个横幅,写上开业时间,开业当天鸡蛋1.3元一斤,这个时候的鸡蛋市场价是1.5元一斤,虽然只便宜了2毛钱,但老百姓没见过这个价格啊。 这种冲击力,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是没法抵抗的,大家都约着去抢购鸡蛋,鸡蛋都便宜,这个粮油市场的东西都很便宜呢,当然得去见识见识。 粮油自选市场开业,天还没亮就排起了长队,张兰草早就有准备,指挥人限流,慢慢进,确保顾客在店里能好好选购商品。 这个时候的老百姓不一定有钱,但时间是人人都有的,越是排队的人多越是愿意来见识见识凑热闹。 在里面逛市场的人也没有失望,首先这里就很大,所有的商品都有出样,样品整齐的摆放在样品展示台里供挑选,大米你要最好的有,你要图实惠要最便宜的也有,还比杂货铺子里的便*宜。 但看到米粒长又白散发着香味的大白米,谁甘心要便宜的劣质米呢?只要不是太艰难的,都想买点好的。 这什么辣椒酱5毛钱一瓶,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还是沪市来的货,不如就买一瓶试试? 猪肉你想要哪块都可以自己挑选,你去别的地方买肉屠夫都要给你绑定瘦肉,这里你可以自由选择,纯瘦肉的价格就可以便宜一些。 在这里购物你就是主人,而不是在供销社里被人安排。 老百姓结账之后都带着笑的出来,这里买东西就是舒心,纷纷推荐,粮油自选店口口相传成为大家的谈资。 张兰草在一片喧闹声中守在公用电话旁边给唐元元打电话。 “妈,你辣椒酱卖出去了吗?” “卖出去了!”张兰草笑眯眯的看着望不到头的队伍:“今天开始,全南市的人都知道外乡人这个辣椒酱了!” 她和别的妈妈不太不一样,不是那种报喜不报忧的家长,张兰草更多时候和唐元元都像是朋友一样相处,遇见难事也会直接说,女儿有时候还能点她呢。 “现在这里光是排队的人都得一千多人,生意不比沪市差,估计能排上一个月。” “我让你听听现场多闹。” 张兰草把听筒拿出电话亭外面,虽然看不到,感受一下也是好的嘛,这还是她第一次搞出这么大阵仗,这会子她的血液里都是亢奋的! 她想让女儿知道也感受这一幕。 听筒里就感觉到一阵人声鼎沸的喧闹,唐元元握着听筒很与有荣焉,手指不自觉的缠着电话线。 她妈妈就是厉害! “张兰草女士,你很优秀哦!” 她妈妈这么厉害,唐元元也有想挣钱的冲动了。 “为啥要卖花啊?你妈给你留的钱是花完了吗?我这还有,”胡越说着就掏出来口袋里所有的钱:“都给你,我晚上回家再找我妈要。” 唐元元一点也不缺钱,她妈直接给了她一个存折的,“我不缺钱,就是想体验一把挣钱的感受,你懂吗?” 她妈可兴奋了,她也想知道这种感觉。 白白胖胖的胡越不懂,但是不妨碍他从小就喜欢追在唐元元的屁股后面,大不了就是损失一点零花钱吗:“那咱什么时候去卖?” “周六吧。” 这个年代,学习没有那么卷,大家周末都在玩,就算是学什么,了不起也是学一两样乐器什么的,也就花几个小时的时间,不会整天都学习,生活还是很丰富多样的,唐元元的成绩名列前茅,周末就更不需要加班了。 在发达的地段一直都有卖花的小女孩,她们都是看见情侣直接就塞花到女方衣服里或者手里,即便对方坚持要退她们也不会要,磨到对方愿意掏钱,再有就是,如果你给她整钱她也不会找你钱,而是直接兑成相应的花给你。 唐元元不喜欢这么卖,所以两个小时一只也没卖出去,生意十分惨淡。 胡越已经没耐心了:“咱还是收摊去吃东西吧,这个拿回家摆算了。” 唐元元摇摇头,这花是要卖,但不能这个卖法。 这时候一个穿着漂亮洛丽塔的女士,手里拎着花朵一样的手包被门童迎进了和平饭店。 唐元元:“我有办法了,你等着。” 她先去杂货铺子里买了几个手工的草编花篮回来,把花剪好高低错落插在篮子里,这样就像拎了一小片花园在手里。 又去服装店里买了一套洛丽塔公主裙,把自己打扮成西方油画里的卖花小女孩,脑袋上还罩了宽宽的帽檐。 “还认识我吗?!” 胡越嘴巴微微张开:“你这样好像西方的公主哦。” 唐元元翘起兰花指还旋了一个圈,十分优雅的拎着花篮:“正宗辣椒厂厂长女儿,如假包换的公主好不好!” 她手指点在和平饭店:“我们去那里面卖花。” 胡越:“……”人家能给进吗? 不过他习惯了听从命令提着花篮跟在后面:“没想到你还有淑女的一天。” 唐元元活动活动手腕,好悬没揍他一拳。 门童拦着唐元元:“抱歉,同学,这里不让卖花。” 唐元元微微笑:“你的意思是,我拿着花就不能来这吃饭吗?你这里哪条规定这么写了?” 门童说不出来,唐元元不等他发表出疑问,已经套出票子:“本公主吃的起的。” 说着,丢了一张一块钱塞给他当小费。 门童鞠躬伸手:“小同学,欢迎光临。” 是他傻了,谁家卖花的能穿的起这么华丽的裙子啊?! 虽然他不懂为什么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孩跑来要卖花,但是小费是实实在在的,管这个干嘛。 唐元元细细的指尖勾着漂亮的花篮,美丽的鲜花和她的洛丽塔相映成趣,仿佛是西方油画里的美丽茶花女走了出来,她大大方方的挑了一个瞩目的位置坐下,把大理石的桌面上摆满了花篮,那叫一个吸睛。 沈太太目光落在那些花篮上,看起来和牛排更搭唉,老沈总自然察觉到了,吩咐小儿子:“小昱,给你妈买一篮子过来。” 青涩稚嫩的少年目光起身,走进桌前:“你好,请问你的花卖吗?” 虽然刚才听见门童和她的对话,他还是礼貌的问了一遍。 “卖啊,不过要十块钱一篮。” “好。” 少年从白衬衫的口袋里掏出来钱夹,拿出来一张崭新的硬实纸币。 唐元元把玩着纸笔莞尔,她妈说的好对哦,上杆子的不是好买卖,换了个包装地点,这花都贵了起来。 坐在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外面的人才刚能顿顿吃上肉,这里一杯咖啡汽水就已经卖到了十块,一顿饭吃下来要百八十块。 尤其是那些情侣们,很需要格调,十来只花篮子很快就被销售一空。 第112章 91年4月19,唐元元生日。 张兰草开了一天的车回到家,先把礼物放进女儿房间。 一张被揉皱了的粉色信纸被随意地扔在梳妆台上。 唐元元同学: 一座山,隔不了两两相思,一天涯,断不了两两无言…… 这是情书? 克制住想继续看下去的冲动,张兰草赶忙把情书放下,整理好,平整放进抽屉里。 唐元元应该还有两个小时放学,她得煮饭了。 红烧肉,蒜香排骨,带鱼都是她喜欢的菜,又清炒了一个蔬菜。这些肉菜很又废时间又废功夫,做完时间已经不早了,张兰草解下围裙就去蛋糕店把回来时候定制的蛋糕取上,才进大门,唐元元已经抱着礼物盒子出来了。 “妈!” 还跟小时候一样,跟小陀螺一样旋进妈妈怀里,“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果然被我猜中了,所以我一放学就往学校外面冲,我是打出租车回来的。” “一年才过一次生日,妈妈当然要回来给你过生日了。走,进去吃蛋糕。” 唐元元还没来得及拆开礼物呢,只觉得这东西好重啊,一边问:“妈,这是什么啊?” “说是什么相机,最新款的进口日货。” “哇!妈,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啊!”唐元元迫不及待地拆开,“妈你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她花了五分钟阅读说明书就弄明白了,咔嚓一声,张兰草被吓地惊了一下,然后意识到是相机声,被逗得哈哈直笑。 唐元元发现自己好喜欢相机哦,镜头里看世界,又是另一种感觉,就是胶卷这东西太贵了,还不经用,她很快就嚯嚯掉了一卷,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相机。 张兰草斟酌着用词道:“元元,我刚才去你房间放礼物,不小心看到你桌子上的情书了,是男同学给你写的吗?” “是啊,可搞笑了,”唐元元噔噔噔跑回房间,拿了情书出来:“妈,你都不知道,一封情书他抄了多少本书。” “开头,这个一座山,隔不了两两相思,抄的是《神雕侠侣》,‘你是天空你的一片云’,这个是抄的徐志摩……一共抄了16个人的,更离谱的是,我们班好几个女生都收到这种情书,除了名字不一样,其它都一样。” 张兰草:“……所以,你不喜欢这个男生?” 唐元元再看一次,还是笑得肚子疼:“谁要喜欢一个连情书都要靠抄的人啊,幼稚。” 所以,纯粹是觉得好玩,一点也没有想要早恋的意思,甚至傻呵呵地跟自己分享。 唐元元翘着腿窝在沙发里看周星驰的搞笑片,不时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就探过来脑袋跟她讲。 上辈子,女儿初三的时候在没日没夜的学习,拼着一口劲要考上免费生,只是为了给家里省那一两百块钱的培养费。 家里的空气都弥漫着苦涩的药草味,唐有山身上疼,很喜欢骂人,唐爱国的脾气也没好到哪里去,每天变着法子挑她的刺,饼烙的稍微硬了一点就要骂她没用。 张兰草不知道上辈子有没有人给女儿写情书,只知道她从来不讲在学校里的事,关心的只有分数,哪次考试掉了一名就要偷偷哭,当天又会推出睡觉时间,迷迷糊糊做梦的时候都会念叨“一定要考上免费生”。 其实她自己那时候也是害怕,怕念不成书吧。 现在她念书远远没有上辈子花的时间多,回家会看电视,会嘴馋的找零食吃,但成绩比上辈子更出彩,还是家里拖累了她啊。 幸好,她有了这辈子,可以补偿女儿。 习惯了现在的日子,再看上辈子,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也不知道唐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没有了自己任劳任怨,二房和三房恐怕也跟着鸡飞狗跳。 不过这些和自己没关系了。 上辈子的女婿就是沪市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他对女儿好了一辈子,这辈子自己提前带了女儿出来。 还能不能遇上了呢? 张兰草希望还能再遇上,多一个真心实意爱女儿的人才好。 唐元元次日早上就去冲印店洗刷照片,下午就拿到了照片,她把相机带到了学校,给同学们拍照,收费三块钱一张。 这时候临近毕业季,很多同学都要拍照合影留念,其实每天都会有照相的挂着相机进来拍照,收费也是三块钱一张。 唐元元负责拍照,刷照片她就叫胡越跑腿。 照相师傅为了挣钱都是快速拍照,尤其是那种十几个人拍的,有的人的眼睛都是闭着的他也不管,唐元元当然也喜欢挣钱,不过她继承了张兰草的好习惯,做什么事都认真,会琢磨镜头。 凡事只要下了功夫,结果就不一样,唐元元一边挣着钱一边就把拍照这个技术学会了。 同学们很快就发现,唐元元拍出来的照片更好看,到后面每一张照片都有一个故事的感觉。 唐元元可不想影响学习,她也不喜欢挣辛苦钱,直接加价,收到5块钱一张。 沪市这里有钱人多啊,尤其是女生,骨子里就有对拍照的热爱,还是挡不住,太多人了,唐元元干脆限量,一天只接20个同学,同学们更追捧起来了,以在她这拍照片为荣。 中考过后,唐元元顺利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高中,张兰草早就预料到这个成绩,之前准备的房子就派上了用场。 和学校就一条马路之隔,下雨天打伞走路过去都行,这会是正儿八经的商品房,108平,三室两厅,有一间独立的书房,年轻人喜欢的明亮欧式装修,每个房间都贴墙放置了取暖器,冬天的时候房间里就会暖暖的,夏天又有空调。 买家具的时候,店员问张兰草要什么价位的,她回:“要最好的。” 现在有钱,她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女儿。 又经人介绍,找了一个本地给人做过不少年佣人的阿姨,专门负责唐元元的一日三餐。 这种专门的佣人厨艺就很出彩,不局限于红烧肉这些肉类东西,滋补的汤品很懂,营养口感颜色搭配都能兼顾,人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唐元元很喜欢,过上了真实的小公主生活。 “还有什么想要的?” 9年的时间,这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她拼搏过来的,这种满足感无法用言语形容,张兰草温柔的给女儿编辫子,一边问。 唯一觉得愧疚的是,自己现在总要出去,不能天天守在女儿身边,陪她度过人生重要的三年。 唐元元可喜欢这房子了,尤其是喜欢这个原木色的地板,光脚踩在上面超级舒服。 她还真挺想要一个东西的:“我想开一个照相店,就开在这附近,可以吗?” “好啊,我一会就去给你转个店面,就在楼下吧,你看顾起来很方便。” 张兰草都不问,她知道自己女儿特别会安排自己的生活,根本不会影响学习。 这个年代自然照相都是自己摩挲,不存在什么摄影专业,普通人过年全家去拍一张全家福就是大喜事了。 从小跟着张兰草耳濡目染,唐元元也自然的养成了习惯,做生意这一块上,喜欢站在客户的角度上琢磨精品。 唐元元赤资买了一些漂亮的衣服摆在店里,雇了个技术不错的师傅,又雇了个女性专门给梳妆。 她把师傅半生的照相技术学过来,冲洗照片的技术也没放过,她学东西快,师傅也乐意教。 唐元元周末的时候也拍半天照片,学了技术又把钱挣了,渐渐的,她的照相技术就超过了老师傅,因为她只拍周末半天,渐渐的就有人指定来找她拍,唐元元后来直接给自己加了费用,指定她拍照片,要付20块钱费用,越是这样反而越受追捧,有了一点小名气。 有经济筑基,挣钱就是轻松又快。 这五年时间,外乡人辣椒酱迅速扩张,在沪市一众企业里,纳税额已经挤进了前20,虽然是尾巴,但她是唯一一个完全靠自己白手起家的,张兰草第一次被授予政府颁发的优秀企业家称号。 这是近十年来,第一位女性企业家。 正好是寒假,这种大场面,唐元元当然也要亲眼见证,挂着相机就跟她妈一块去了。 在坐企业家一水的都是穿西装的男人,穿着女性套装的张兰草就显的很另类。 渡锌的金黄色奖牌闪着晃人眼的光,连带着人都是在发光的,唐元元抓拍了好几张,她有感觉,自己拍到的是最好的一面。 绝对比那些记着拍的还好,她准备把自己拍的给记者登报用,让全世界都看到,她妈有多么美丽。 “张兰草女士,我跟你讲哦,你现在是我最最崇拜的偶像,我是你最最虔诚的信徒。” 奖牌很轻,但张兰草觉得握在手里有点微微重。 13年了! 她从一个不识字的、扫大街的,变成了女性企业家张兰草。 能给女儿最好物质的妈妈。 爱,钱,社会地位,都有了。 老沈总有事,没有过来,派了两个儿子来见识场面,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喊了唐元元一声,误以为她是政府安排拍照的:“麻烦,工作人员,这边,给我们每个企业家都拍个近景。” 唐元元就拿着相机过去了,按照顺序给每一个人穿西装的企业家都拍照。 她不知道的是,老沈总今天有事,让大儿子代替自己过来领奖,大沈总还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又叫了弟弟一起过陪自己。 沈昱是来打酱油的,他听见一声清脆的女声:“先生,麻烦抬起头。” 唐元元把他当成了表彰的企业家。 一抬头,沈昱对上镜头。 “咔嚓”一声,光圈闪现了一道银光。 唐元元放下相机,露出来的半张脸微微垂下去,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卷翘,两只手摆弄着相机说:“淮河路,元元照相馆,20块钱一张,自取。” 第113章 唐元元回到店里立刻就进了暗房洗照片。 冲片,显影,停显,定影,水洗,用夹子固定放在绳子上晾干。 一排照片里,最后一张,少年瓜子脸,皮肤细腻,一双眼睛清澈又坚定,眉毛浓郁,脱尘的气质,比电视里的男主角还好看。 唐元元忍不住拿出来欣赏了一下,有点满意。 她拍照技术很可以了,收他50都不为过嘛。 她把妈妈的照片装好,放进袋子里送去报社。 之前在会场就跟记者说好的,自己到时候拍了照片送过来给她们用,记者原本只是随口应付一下,等看到唐元元拿出来的照片,立刻就折服了。 的确拍的很大气,五官好像都在讲故事。 还找主编给唐元元拿了稿费。 “小同学,对了,你不是给每个人都拍了吗?怎么只有一张啊?你把别人的照片也洗给我呗,我们都给你算稿费。” 唐元元不想给,就让她妈一个人美丽就好了嘛! “其他的都没拍好,就这张最好看。” “……”你这是明晃晃的偏心你妈啊! 记者被唐元元的拍照技术折服了,又好心的给她介绍资源:“小姑娘,你拍照技术挺不错的,一个朋友是在这个杂志社工作的,你的照片可以投过去。” 唐元元当然没意见,兴趣变成钱那种感觉超级美妙的。 从报社出来,她又去蛋糕店拿昨天订的蛋糕,一会和妈妈去吃大餐! 弯腰钻进车里,司机才启动油门,一个人就软趴趴倒在车前了。 司机:“小姐,不是我撞的!” “我知道。” 唐元元推开车门下来,对方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倒在车头几十厘米的地方,面色惨白,身子瘦小,嘴唇微微颤抖。 应该是低血糖晕了过去。 唐元元让司机把人扶了起来,自己去杂货店买了糖给她喂了一块糖,等了一小会,眼皮掀开,人才慢悠悠转醒。 “你没事吧?” 阳光刺的人眼睛微微刺痛,渐渐适应了,一张脸浮现在瞳孔中。 清冷美丽的如同一束百合花一样美好。 “谢谢。” “你应该是饿的,这个你拿着,给自己好好补一顿吧。” 唐元元给了十块钱。 女孩匆忙撑起身子从地上起来追上去,小跑到唐元元面前:“谢谢你的钱,不过我不能要,你知道哪里有过年期间要工作的地方吗?” “你之前没有工作吗?之前是干什么工作的?” “在新得玩具厂,放假了,我想找点活做。” “看你年纪也不大,过年还不休息?” 唐元元在辣椒厂长大,可太清楚那些小厂对工人的压榨有多厉害了,一天12小,没有周末没有假期,吃不好住的也差,一年到头,就过年这段期间工人能喘口气。 “过年回去的火车票很贵,我奶奶说,让我找个临时工干干,能挣一点是一点,我识字,念到高一的。” 唐元元又问了几句话,就把她的家底给摸透了,吸血的一家人,把人当老黄牛使,一个月240块钱的工资,一个月只让孙女留十块钱吃饭。 周扒皮都没这么狠。 唐元元从上到下认真打量女孩,花棉袄,黑裤子,自己做的土布棉鞋,很土的装扮,衣服都已经洗的发白了,胜在干净整洁。 人够傻,能吃苦。 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唐元元大部分时间都要忙于学业,她的确需要培养一个对自己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绝对服从的下属。 再有就是,国人对过年很重视,辣椒厂过年都要放假,有些货就不好补了,现在正在加班加点赶量,把过年期间的货都赶出来,正缺临时工人呢,可以派她去厂子里先历练一翻,厂子里也多一双眼睛。 “我家你户口本带了吗?” “嗯!” 唐元元接过户口本,还是老乡,玉城的,钱婷婷。 唐元元给她指了路,叫她自己先去辣椒厂去,先干生产,等工人放假了过年期间就负责补货。 第二天一早,唐元元立刻就去买了一份报纸,果然,她妈的照片是最最好看的! 还有人物传记呢,唐元元说要去把报纸婊起来,挂在墙上。 张兰草捂脸:“太夸张了,来个客人不得被人笑死,跟这房子也不配啊。” 唐元元才不管:“我从小到大的奖状你不都还是给我贴墙上了,张兰草女士,这件事,我说了算。” 张兰草羞耻的曲了曲脚趾,好在她不带客人来家里,随她折腾吧。 沈昱走进照相馆,正在化妆的店员暂停了手上的活计:“先生,您好,请问您是照相还是取照片?” “取照片。” 照片放在白色的袋子里,上面都写了名字,很快就翻到标注了两个人名字的相片,“这个是我们老板拍的,她的技术很好的,要20块钱的牌照费呢,她一周才拍一次的,许多客人都要预约排队。” 沈昱指尖伸进袋子里,夹出来照片,看了一眼又塞回去,掏出来钱夹,拿出来40元整。 “这单可以免费。” 沈昱回头,唐元元从门口走进来,唇边漾起一点极淡的清浅笑意,走近。 沈昱骨指捏紧了两分,重复一遍:“免费?” 唐元元走近了说:“我想把这张照片作为样照贴在玻璃门上,可以吗?”感觉应该挺吸引客人的。 沈昱:“谢谢,不用了。” 唐元元也不好勉强,微微颔首,目光对方离开。 沈松走出照相馆刚才生生忍住的笑意才爆发出来:“我一开始还以为小姑娘是被你迷住了,没想到,竟然姑娘对着你的脸只想挣钱的。” 沈昱给了他哥一个白眼,没觉出哪里好笑。 沈松又感叹:“现在孩子是真厉害,看她的年纪最多高中生吧,别家小姑娘这个年纪还在玩洋娃娃呢,这都当老板经营照相馆了,店还经营的经营的井井有条,真没见过,上一个这么厉害的还是你。” 沈昱坐在副驾驶,看着前方没说话。 唐元元最近很迷恋咖啡厅的蝴蝶酥,她妈跟人谈生意多了,现在更高端,迷恋上咖啡了,每天早上都要冲上一杯,说那种淡淡的苦涩回甘甜香像极了她的人生,先苦后甜,唐元元又要了一包咖啡粉。 “林国栋,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唐元元迈出去的脚步收了回来,转过身,看到靠里面的卡座上,那头标志性的齐腰乌黑长发,还真是费妍姐姐,庞娟阿姨的女儿。 在她对面坐着一个一身白西装的男人,头发用了厚厚的发油梳在脑门后面。 “你想进我林家的门?”男人伸手,扶了扶费妍的耳垂上的耳钉:“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只要你好好听话,我会一直给你买珠宝,你也该有分寸。” 费妍怔住:“你,你在说什么?” “你竟然,竟然以为” “不然呢?”男人一副费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表情:“你家住弄堂,我家住洋楼开汽车,你自己觉得我们两家家世相配吗?我的婚姻我自己都做不了主,好了好了,别闹了,除了名分,其它的你都有,我会一辈子好吃好 喝供着你的,你搬我的房子去住呗。” 费妍扯下耳朵上的耳坠,生生拽下来的,耳朵上扎出了血痕她仿佛没感觉到,把手腕上的,头发上的,连同手包都丢给了男人。 “我不是为这个。” “欲情故纵?”男人说:“费妍,我告诉你,我不吃这套,你可别不识好歹,错过我这村,以后你就只能嫁给骑自行车的。” 费妍没想到男人会这么羞辱自己,毕竟之前他明明对自己那么好,给她买这么多好东西,原来是用钱来砸自己。 “你!” “你!” 庞娟是教师,奶奶也是教师,费妍从小耳濡目染,连一句脏话都没说过,弹钢琴,学舞蹈,即便被人欺负了也都是选择忍让,更不曾同人吵过架,这会子气极,也只会瞪着男人流眼泪。 “谁稀罕你的首饰!”唐元元大步走过来,拿起桌子上的咖啡就泼在男人脸上,“不要脸!” 男人气急败坏的看一身污渍,他的西装!意大利手工定制,一千块呢! “你给我站住。” 唐元元拉着费妍就往外面跑,沈昱正巧从门口走进来,眼看着女孩撞了上来,他往后退一步,唐元元也从边上侧了一步,但门太小了,手里的咖啡粉和蝴蝶酥袋子就撞在了沈昱身上。 纸袋子不经碰撞,咖啡粉散落了一地一身。 女孩的脸从眼前慢速的,又很快的闪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偏过脑袋,只看见一道纤细的背影。 垂眸,低垂下脑袋,准备拍拍身上的咖啡粉,一只细长,属于女孩的纤细小巧手指擦着下颚滑过,指尖微勾,一张纸币落进大衣口袋。 “洗衣服钱。” 沈昱再抬头,唐元元已经又跑开了,灵巧的如同一只蝴蝶。 掏出大衣里的纸币,一张崭新的二十块钱,上面还沾着女孩子特有的香气。 唐元元拉着费妍穿过一条街才停下。 费妍自觉没脸见人,慌张的解释,很怕唐元元看贬了自己:“元元,你相信我,我不知道他是玩玩的,还想让我做那种的。他之前对我挺好的,我以为自己找到了好对象,以为能让爸妈都走出筒子楼,还想让他跟我回家见见我爸妈的,没想到他说的这么难听。” “你不要告诉我妈,我以后再也不想攀高枝这种事了,我再也不会贪慕虚荣。” 唐元元:“你不用给我解释,女生想嫁个有钱的,条件好的,这是很正常的,有什么好羞耻的。” “再说,这是你的私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连我妈妈也不说。” 费妍诧异:“你,不瞧不起我?” 唐元元:“我为什么要瞧不起你啊,喜欢钱又没错,庞阿姨这么多年来都把工资用来培养你了,你钢琴九级唉!还是复大高材生,明明很优秀啊,根本不是那个男生说的那样啊,不要觉得自己不配有钱人好吧,你配的上的。” 这份肯定太及时了,费妍的心窝像是有暖流滑过,眼泪就控制不住了:“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唐元元:“可惜我咖啡粉没了,走吧,我请你去喝汽水。” 费妍吸吸鼻子,眼里闪着感动的泪花,唐元元也太好了:“我一会去给你买一包咖啡粉。” “那我就不客气了,先去喝汽水,还好蝴蝶酥还在。” 第114章 辣椒厂门口,虽然已经是三月里了,但今年倒春寒,气温依旧在零下,唐爱国跺跺脚,搓了搓手,冷的不行,他已经在这站了四五个小时了,全身上下都冷:“二弟,要不咱走吧?” “这么大的厂子,怎么可能是张兰草那个女人开的呢?她连字都不认识。” 唐二叔:“那报纸上写了,她以前就不识字啊,那长相,不是大嫂还能是谁!” 他坚定的说:“肯定是大嫂。” 唐爱国:“那咱也见不上啊,咱都在这等了十来天了,钱也要花光了,这么等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报纸上只有一个外乡人辣椒酱,就这个厂子地址,还是他们问了好多人才问到的。 也不是不想进去找人,但是人家门卫说了,闲杂人等不让进。 唐爱国也舔着脸说:“我是你们老板丈夫。” 保安上上下下看了一眼他的破棉袄,冷笑一声:“就你,我们老板丈夫?我还是老板她爹呢!” “砰”的一声关上门,差点把他鼻子都给撞了。 根本没人信他是张兰草的丈夫。 唐二叔就给他出主意,在厂门口等,张兰草总不可能永远都不来厂里吧。 这一等,就是十来天,连张兰草的影子都没看见。 唐二叔道:“那么大的厂子呢,报纸上还说,她现在是沪市著名企业,大哥,这得多少钱啊?只要见到人,咱还担心这点房费?” 他们住在一个破旅馆,二十个人的通铺,五块钱一个人,屋里臭烘烘的,都是捏着鼻子进去睡觉。 唐爱国:“那要不是呢?张兰草就是个扫大街的,怎么能开起这么大的厂子?咱这就白搭了功夫和钱。” 唐二叔道:“指定是靠男人呗,要不是有野男人,她能卷钱带着孩子跑了?还能开的起这么大一个厂子?” 说起这件事唐二叔就痛心。 张兰草走了还把大哥的钱卷跑了,他妈一心疼就病倒了,大房没有媳妇了,三弟一家根本不愿意插手,偏她媳妇和老娘又合不来,老娘只能他和大哥一起照顾。 他们兄弟俩是一边照顾妈一边上班,那叫一个累啊,就这,他爸还一天到晚给他们添乱,连一顿饭也不能指望,就知道打牌。 他妈又撑着病体,逼他借钱给大哥再娶一房媳妇,为这件事,媳妇跟他好一通闹腾,可老娘拿绝食逼他,他也不能看着亲妈去死吧。 偏唐爱国眼光还高,寡妇不要,只要小姑娘,但好人家的女儿谁要嫁给他 一个跑了老婆的老男人啊。 人家都说是因为大哥对张*兰草不好,媳妇才跑了的,好人家谁愿意把黄花闺女嫁给他啊。 这婚事就是一直耽搁下来,更叫他很忒不成钢的是,唐爱国自己着了一个寡妇的道,在人家喝醉了酒,稀里糊涂的发生了关系。 这寡妇有带着两个拖油瓶儿子不说,性子还是个厉害的,虎背熊腰,力气大性子也泼辣,唐爱国当然不愿意取,他是想要个儿子,但不想养别人的儿子。 但是不娶,人家就要告到警察局让他吃牢饭去。 要娶回家就算了,彩礼还一分钱不能少,整整给了六百块,最后都是唐二叔咬着牙借的! 原本说好了,婚事办了之后,大哥每个月还一点,但寡妇这边进了门,那边就要走了唐爱国的工资。 要是进门之后能撑起家,好好伺候公婆也行,问题是这寡妇根本不管他爸妈,只往自己口袋里搂钱养那两个拖油瓶儿子,大哥是敢怒不敢言,工资敢少交一块,寡妇能拿棍子追五里地揍人、 唐婆子没忍住吵了一架,那寡妇骂的拓沫星子都飞到她脸上了,气的不跟老大过了,住到了二儿子家。 二房原本就不大的家里每天都鸡飞狗跳。 他爸妈都是他门兄弟两个给伺候走的,这几年过的那叫一个苦啊,他现在都不敢回想这几年过的叫什么日子。 厂子没效益,去年兄弟俩双双下岗,这个年纪了,被迫背井离乡来这里打工,日子更苦。 真是张兰草才好,大嫂那个人性子最好了,哪怕能给一份稳定的工作也行啊,不要太辛苦就行。 多少天都得等下去啊。 厂子大门打开,工人纷纷从里面出来,下班了。 今天又空等了,唐二叔不甘心,就算知道大家的回答都是一样的,还是拦着人问,万一有人知道呢:“大姐,你知道你们老板,就是张兰草住哪里吗?她在不在厂子里?” “不知道不知道,老板的事我哪里知道,我就是个工人。” “哪里来的骗子啊,天天搁这说自己是老板丈夫,谁不知道老板丈夫早就死了。” “估计是想钱想疯了吧。” 工人们凑在一起笑唐爱国俩人不知天高地厚,老板那么大的人物,也是这两个叫花子能攀扯的! 钱婷婷加快了脚步,这天气太冷了,她只想快点跑回宿舍,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却听见唐二叔道:“或者,你知道我侄女,我侄女唐元元在哪吗?这是唐元元亲爸。” 钱婷婷走出去一米的脚步顿住,回头看了一眼兄弟俩,着重打量了唐爱国。 一张脸黑瘦的脸,眉心三层重重的抬头纹,眉毛耷拉着,嘴唇干裂的起皮,像个小老头。 和唐元元一点也不像啊? 真是骗子吧,可是,他们为什么会知道唐元元的名字啊? 矛盾可疑又有一点不合理的地方,周日她还是特地跑去照相馆,跟唐元元说这件事。 辣椒酱厂一天工作八小时,中午供一顿饭,不是那种水煮大白菜,正儿八经的烧肉的工作餐,有周六周日,这厂子是别人打破头都进不来的,要不是大小姐发善心,哪里轮的上她啊。 她要去告诉唐元元一声,把这两个骗子轰走。 唐元元指尖转着飞笔:“我爸,找来了?” 钱婷婷手里的水杯差点就没拿住:“不是骗子?” 唐元元没所谓的道:“不是啊。” 看着钱婷婷眼里的不解和诧异,她一眼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想,我和我妈这么有钱,他们过的那么落魄,为什么不帮他一下?” 钱婷婷的手捏着杯子,黑漆漆的眸子看着唐元元,拘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唐元元说:“对啊,我妈这么有钱,为什么还不愿意照拂他呢?我妈是吝啬的人吗?” “不是,”钱婷婷立刻辩驳道:“董事长特别好,我去过好几个厂子,没见过上8小时班的,没有人天天给员工吃肉,也没有人给过星期天。” 唐元元从椅子上起身:“走吧,我亲自去看看。” 今天星期天,辣椒厂没有人,唐爱国兄弟俩还是守在厂子门口,想着,万一张兰草要是今天过来呢? 一辆大宝马从马路上突然冲出来,一眨眼的时间就到了面前,感觉要撞到身上了,兄弟俩倒在地上的瞬间,车子停住了,轮子卡在地面,车身还往前冲了一点。 唐爱国的心脏恐惧的缩成一个点,他差点就死了! 大脑和心脏都在极度的恐惧中,看见车门打开,先是看到一双到小腿的黑色靴子,白色的羊绒大衣,女孩的一张脸毛茸茸的,长发随意披散,额角一边辫了四股的鱼骨辫,闪亮亮的卡子点缀。 唐元元带着一点轻慢的恶意笑容走近:“爸,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胆子,就这点胆子,还敢找上门来?” 唐爱国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盯着唐元元漂亮白嫩的脸蛋,喉咙像是被掐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是唐二叔出声:“你,你是元元?” 唐元元手揣在大衣兜里,嫌弃的看一眼唐爱国脏污的破土棉鞋:“不爬起来,你是要在地上睡觉啊?” 唐爱国瞳孔缩了缩,也不敢辩驳,从地上起来。 唐二叔反应要快一点,舔着脸,慈爱的上前,布满老茧的手拘束的搓着:“还是我大侄女好看!” “这真是城里大小姐了,跟小时候一点都不一样了。” 唐元元板起脸说:“少跟我嬉皮笑脸的,我不是来跟你们认亲的,我不会管你们的事,我妈更不会,别再让我看见你们出现在这里。” “否则,下次可没现在这么幸运。” 唐二叔被龇的迫不及防,这孩子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 唐爱国极小的声音嘟囔:“元元,我是你亲爸。” 唐元元冷笑,她还记得小时候的一点事情:“我怎么记得,你的嘴里从来只有丫头片子这几个字。” “别来跟我这上演父慈子孝,你们没对我好过,我自然也不会管你。” 唐爱国:“谁家大人不这么叫孩子,我也没亏待过你,也没亏待过你妈,好吃好喝的,没饿着你们,是你妈跟野男人跑了,是她对不起我们家,害的我们父女这么多年没见过面。” 张兰草跑的毫无预兆,甚至在当天半夜,她还照常去扫大街,回来煮了汤圆。 唐爱国找了三天都不敢相信自己老婆跑了,毕竟,他不赌钱,不打老婆,除了没有儿子这一块,其它都很完美啊! 为啥要跑啊? 也不是过不下去啊。 张兰草来沪市一开面馆的时候,小元元曾经也问过:“妈妈,你累不累啊?” “不累,我在老家的时候凌晨四点的时候就要起床去扫大街,那时候天还是黑的,走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一盏路灯,风吹到东西发出声音都要吓死。” “扫完了大街,回来就要马不停蹄的做一家人的午饭,之后又是刷锅做饭,一家子的衣服鞋子,比这累多了。” 后来再大一点,懂事了一点,唐元元也会帮妈妈做辣椒酱:“妈,这辣椒熏眼睛,我的手也刺痛,你怎么不觉得辛苦啊?” “因为这些可以换钱啊,”张兰草笑着说:“一想到这些能换成一张张纸票,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我就浑身充满了干劲!” 其实前期真是辛苦过来的,才有今天这一切,但她妈总能笑着面对那些辛苦。 她总说,自己挣钱虽然辛苦,劳动都换来了等值的报酬,可以自己做主,比起做谁的媳妇儿媳妇,干不完的家务活,还要被指摘,她觉得是天堂一般的日子。 唐元元一眼就看明白,唐爱国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甚至觉得自己全是对的,问:“爸,你知道冬天凌晨四点摸黑起床去扫大街的滋味吗?” 唐爱国给愣住了。 唐元元迈进一步,目光冰冷:“我妈知道,跟你成婚的五年,她每一天都是这么过的,你没对她坏过,可也没对她好过,你就是冷眼看着她伺候你们一家子。” “我到现在都记得,我小时候不懂事,总是赖在她身上,她一边背着我一边给客户下面。剁辣椒,熏的眼睛直流的样子,顶着暴雨给人送辣椒酱的样子,我都记得。” “没有什么野男人,最苦的时候,我问妈,为什么要一个人撑着这种日子,她说,一点也不辛苦,比在家轻松多了,她这辈子最不愿意回忆的就是在老家的日子。” “她宁愿一个人养育孩子,都不稀罕在你们唐家的日子!” 唐爱国被瞪的心肝都颤了,往后退了两步,气短的辩解:“没亏待过她,就是女人家干的那些事,洗衣服做饭,伺候我妈。” 唐元元:“你觉得那种日子就很好了,那你愿意去过那种日子吗?你过过一天吗?” 兄弟俩被噎的说不出话,这种日子,他们早就过够了。 男人自己做这些觉得辛苦,到女人做了,又觉得女人活的轻松—— 作者有话说:两边的经济悬殊已经很大了,唐家人翻不出来水花,到这里唐家人的部分差不多就没有了,只是给大家一个交代吧,if线是为了圆女主母女俩的遗憾,给一个完整的人生,不可能着笔墨在极品上,同样的,钱家的事情也不可能写多少的,这一章也是为了下一章点钱婷婷做铺垫吧,她其实也有自己的智慧和思考,只是还缺少一些落子的回响,我也不可能一直让女主掺和她家的破事,还是应该她自己走出来,主线还是母女俩,上一世每个缺少的遗憾都要圆回来.这文女主最大的cp其实是她妈妈啦,上一世她一直试图拼凑出那个平凡又普通的妈妈真实的内心和智慧的一面,这辈子也一样,通过那些只言片语,抽丝剥茧试图出了解妈妈前五年的生活,所以她不用跟唐家人一起生活,爸爸这个角色缺失她依然能坚定的爱妈妈,理解妈妈,保护妈妈,也挖掘妈妈发家的精神内核,妈妈是她的榜样,也是她最大的启蒙老师,两辈子都是。 第115章 唐二叔还想要点钱,就算不认唐爱国这爸,生活上总能给予点照顾吧。 “好孩子啊,过去的事是我大哥不对,我早就跟他说过,男人就要对自己老婆好,现在被人欺负,养拖油瓶,都是他活该。” 唐二叔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一旦有利可图认怂很快,好听的话也能信手拈来。 他却不知道,唐元元从小跟张兰草混迹商场,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根本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冰释前嫌对他生出好感,对唐爱国更是没有一点父女之情:“知道就快走,别出现在我面前。” 唐二叔的鼻涕和眼泪立刻就来了:“元元啊,你都不知道,你爸的日子现在多难,他连家都没了,叫一个寡妇占了,那寡妇还” “这是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唐元元冷冰冰的说:“你们是选择自己走,还是被打走?” 豪华的大轿车,这是唐爱国认都认不出来的车子,材质考究的大衣,女儿的一双鞋子恐怕都抵他一年的饭钱。 母女俩分明富的流油,指甲缝隙里漏点钱都够他下半辈子好好生活的,唐爱国只觉得心痛,这就是他的亲生女儿:“我是你爸爸,你就这么对我?” “你觉得难受是吗?”唐元元平静的说:“你觉得我很冷漠,尤其我还是你的亲生女儿,你现在知道被家人冷漠无视的滋味了?” “这叫因果报应,你不曾对我和妈妈好过,我用你对待我们的方式对待你。” 唐爱国这回是彻底知道了,母女俩的心都很硬,在这里,一分钱好处都是讨不到的。 唐二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就算你不管你爸,你妈走的时候,从家里卷走的八百块钱总能还给我们吧?” 唐元元可不能给她妈留下这个把柄,说:“我妈是白手起家,没拿过什么八百块钱,你们快走吧,要是再敢来这里,我会让保安直接打人。” 现在是人家高,他们低,兄弟俩再不甘心又能怎么办呢,在等下去,真的要把最后的钱财耗光饿死了。 钱婷婷斟酌了一下用词:“您父亲看起来,过的真不太好。” “天下可怜的人多了,就算他是我血缘上的父亲又怎样呢?”唐元元说:“如果我要去照顾他,就是背刺我妈妈,我只想好好爱我妈妈,至于他,我不想关心。” 钱婷婷呢喃:“亲生爸爸,也可以断绝关系吗?” 唐元元说:“如果只知道索取,不知道付出,那不是亲人,是吸血鬼。” “亲人是相互的,如果亲人只带来痛苦,那就远离,每个人都该担起自己身上的责任,而不是把全部的重担都压在一个人身上。” “钱婷婷,”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奶糖,剥了塞进嘴巴里:“你如果一直都只这种不为自己打算的状态,你永远只能在辣椒厂里干操作工,跑业务,成不了我的心腹。” 钱婷婷:“如果我不管我的家人,这世界上我就是一个人了。” 唐元元还有一个妈妈,她的妈妈也不爱她。 那年家里人误食了农药,奶奶一句话她就辍学了,她妈只是流眼泪,说她就是这个命。 说是来这里打工,小敏却是在这里做洗头妹的。 她跑了。 年龄不够,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黑厂,每天要工作十二个小时,吃的是馒头和水煮白菜,一个月还只给60块钱工资。 就这,她奶还在电话里指责她:“你是不是蠢?人家出去打工一个月都能拿两百多,一个月60块钱的工你上什么?你是不是图轻松?” 她难受的抹着眼泪,那厂子骗人,她一开始又不知道,再说,大一点的厂子人家根本不要她。 “你去找小敏,跟她干,只是给人洗洗头,又不会少块肉,一个月能有五百块,家里就宽裕了。” 难道她就不是个人吗?要是做了洗头妹,她下半辈子都毁了。 就这60块钱,她奶还要她全部寄回去给爸拿药。 钱婷婷一边哭着一边说:“厂里的饭太难吃了,只有馒头和白菜,我吃不饱。” “有白面馒头吃就不错了,奶奶小时候连白米饭都吃不上,吃过观音土,要是能吃上一顿馒头都要高兴好几天。” 她哭的很厉害,可是,馒头和水煮白菜真的很难吃,她吃不出来幸福的感觉,别人也都可以拿钱给自己加餐啊。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替她考虑一点呢? 电话换成了妈妈,她也只是说:“你弟弟还要念书,你爸爸要吃药,家里处处都需要钱,那你留两块,剩下的寄回来,电话费贵,不说了,以后别打电话,也不好老麻烦村长叫我们,我也得给人家电话费,写信就行,写信便宜。” 电话就那么挂了,她还在哭着。 每一封信里都是在要钱,说家里怎么困难,种地多累,嘱咐她少花钱,把钱寄回去。 去年过年,提前一个月就写信过来,让她过年别回去了,说火车票够弟弟的学费了。 他们给她的都是痛苦。 她一手带大的弟弟,每一次代笔写的信里,也没有一句关心的话,永远是在嘱咐她多寄钱。 唐元元说:“一个人又怎么样呢?” “难道你不会花你的工资吗?” 一个盲人经过,手里牵着导盲犬,一只手拿着拐杖,能过马路,能在盲人按摩店上班挣钱。 路边有捡纸箱的大爷,头发半白,眼睑褶皱纵痕,扫大街的奶奶也精神矍铄。 那么多老人都在挣钱。 “别把一个家扛在自己肩上,没有你,她们也饿不死,自然也能想办法活下去。” 周一,钱婷婷又收到老家的信。 她上一次写信回去说了,想继续捡起书本上夜大,以后工资不能寄回去了,一个月只寄60块钱药钱回去。 信里弟弟只有指责,如果她不寄钱回去,他就没有办法念书了,至于奶奶和妈妈的话还是那老一套,弟弟念出来书就是她念出来。 这种话其实早就骗不了她了,她只是一直决断不了。 但不寄回去他们又能怎么样呢?不听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到了玉城县城都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他们都是吸血鬼。 她撕碎了信纸,就好像撕碎她前16年的人生,没有不舍和难过,心里竟然只有爽快! 连60她也不寄了。 她晚上就乘着公交车,去市里面报了夜大,买了书本。 唐元元说到的对,没有人爱自己,那就自己爱自己。 她要为自己挣一个未来。 唐元元最近又迷上了滑板,每个周末都要顺着江边滑上半天,解压又好玩。 “切糕,切糕,好吃的切糕!” 穿着少数民族服侍,胡子卷翘,有点别扭的汉语很独特,绿色的葡萄干和红枣的颜色相撞,还有核桃,似乎空气中都泛着甜香,唐元元扭着滑板停在摊子面前:“这切糕怎么卖的?” “2块钱一两。” 唐元元这个富二代和别人家的富二代不一样,她对数字很敏感,一下子就听出来是20一斤:“我要一斤,20块钱的,不多要。” 但切糕这个东西,很沉的,他们干的就是强买强卖的勾当,怎么可能只给她割20块钱的。 再说唐元元浑身上下都是名牌,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直接切了一大块,一称:“193块。” 唐元元:“我说了,只要20块钱的。” “切都切了,”男人故意加大了音量,毕竟小女孩胆子小,只要自己凶一点,最后都会掏钱,他已经坑了很多个这样的小女孩了:“快付钱。” 唐元元哪里是一般女孩啊,从小谁欺负她她都会奋起反抗,她立刻就意识到这东西是个杀猪盘,她才不会给人宰。 “有本事你来追我啊!” 她一只脚踩着滑板冲出去,还不忘回头冲这男人做了个鬼脸:“死骗子!” 她踩着滑板在人群中灵巧的穿梭,过了一个又一个人,转过拐角,沈昱正面转过来。 眼看着要撞上了,唐元元跳下滑板,回力鞋对着还在飞速滚动的滑板尖一踩一翘,那滑板就翘的飞起来,她脚尖一转,人也跟着转了个圈。 长发在空中一转,她轻松接住了滑板,人也从沈昱面前滑过。 “别跑!” 唐元元回头,看了一眼切糕的小流氓,又把滑板掷到地上,鞋子踩上去,一只脚发力,滑板冲了出去,她另一只脚也踩了上去,人自如的扭动着,像是长了翅膀的鸟,气死人不偿命的挑衅:“你来追啊!” 整个过程不过2秒钟。 清风卷起的长发飞扬,沈昱感觉到手背微微一痒,指尖动了动,仿佛发梢触到的手感还在。 卖切糕的男人掐着腰气喘吁吁,只能看着远去的背影无能狂怒,不甘不愿的回到切糕摊。 沈昱一下子就看明白了,他妈最近也上了这个当,气了半天。 不是因为两百块钱,而是这种被人强买强卖的感觉很不好。 “怎么了?”女孩问。 沈昱沉默了三秒钟,偏过头说:“宋小姐,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你家是医药世家,我有资金,我们合资做药企,是个很不错的生意,我准备拜见你父亲一面,可否代为传话?” 宋小姐都懵了,刚才不是在说音乐会吗? 怎么忽然说到做生意上去了? 宋小姐总觉得从这里开始,沈昱本就不多的话就更少了。 晚餐结束,宋家的小洋楼门口,宋小姐期待的邀请道:“要进去喝杯咖啡吗?” 沈昱微微歉意的道:“抱歉,太晚了。” “近来我准备要去国外考察一圈,可能很长时间不在国内,恐怕最近都没有时间陪宋小姐喝咖啡听音乐会了。” 宋小姐有些错愕,明明沈昱之前对这桩联姻很看重,怎么忽然拒绝了? 是她哪里让他不中意了吗? 沈昱在她的审美点上,性格,能力,都是她喜欢的,她有点遗憾,但她的骄傲也不允许她去问。 体面的微微一笑:“小沈总,再见。” 沈昱从西装里面的口袋里掏出来一盒烟,他也不是觉得自己看上了一个小丫头,就是忽然觉得—— 没意思。 按部就班的人生缺了一点颜色。 连婚事都算计的生意差了一点意思。 第116章 树大招风。 这一年张兰草在商场上又吃了一个大亏。 在贵省的代理权上吃了大亏,原本和陈总合资在贵省办了五千工人的外乡人分厂,可以辐射周边三省的供货问题。 陈总反水了。 “没想到这些有钱人也有这副嘴脸,”张兰草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说:“我以为陈家家大业大的,做生意有几分诚信的,没想到他现在仗着身家丰厚,想独吞西南这片市场。” 现在张兰草只有两个选择,抽走所有的资金流砸在贵省吞下地和工厂,后面一是要面临陈家的诉讼违约赔偿,二是承担资金流断裂带来的所有风险,只要陈家再搞出点事情,她破产都是可能的。 二就是把外乡人的西南市场让出去,陈家独吞。 陈家的目的也就是第二选择,毕竟张兰草这几年才爆发起来的,底子还是单薄,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张兰草猜测,他们到时候会造出来一个自己的辣椒品牌,反正外乡人流入不了西南几个省了,他们很容易就能扶持出来。 “元元,你以后跟这些人打交道更要留八百个心眼子,千万别以为有钱人就好说话,会轻易带你发财。” 唐元元:“你想好了,准备弃车保帅吗?” 张兰草说:“如果到那个份上,只能这么选择,不过他们既然要摆我一道,我虽然要吃亏,但也不能舔着脸上去高高兴兴的给他们打。” “我也恶心恶心他们,暂时先拖着,准备先派个团队过去,先做个小厂,贴个其它牌子,看能不能做起来,要是能扶持起来,倒也不用做选择了。” “就是心里这口气堵在这里,整个西南市场要是都失去了,这损失无法估量,偏偏拿陈家人没办法,心里不痛快。” 唐元元思考了一会才说:“也许不用贴牌子,我或许有些办法。” 张兰草并不小看女儿,毕竟她从小就是个鬼精灵,在那个两层楼的小作坊里,她就很会卖辣椒酱。 八岁的时候,有个厚脸皮的杂货铺子老板总是欠账,张兰草都要不来的钱,唐元元眼泪一抹就是嚎哭。 那老板给她炒的脑仁疼,生意都没法做了,随手给她两块钱糊弄,她精准的报出来数字,最后72块钱一毛都不少拿回家里,张兰草都给惊着了。 “你有什么办法?” “暂时先不告诉你,万一办不成,我多没面子啊。” 唐元元搓着脸,实在是她的办法也上不得台面,她不好意思说。 也是怕张兰草不让她去。 她记得胡越说过,陈总那个人还挺花心的,可他这个人是有老婆的,还是商业联姻。 唐元元的策略是拍陈总的艳照,让他自己放弃辣椒酱这一块。 胡越狐朋狗友多,没让她失望,很快就到来陈总的消息,他长期包了新锦江郊区的总统套房,每个周一都会带秘书小蜜去这里密会一天。 唐元元翘了这天的课,挂上相机,在紧挨着的楼下开了一间房间。 这是那种度假式的酒店,楼层不高,唐元元垫着脚尖往楼上张望,窗户是开着的,攀着水管子其实可以爬上去,还有空调外机可以借力。 唐元元体力很好,借着外墙安全爬了进去,在屋子里巡视一圈,果然是财大气粗,酒店的衣柜里都摆放着名贵的手工西服,大牌女装,甚至还有一个手表柜,里面整齐摆放了十来只名贵手表。 “还怪会享受的。” 唐元元刚嘀咕完,听见门上传来房卡的滴答声,立刻推开衣柜的门躲了进去,合上门的一瞬间门从外面打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褪了衣物去卫生间泡澡。 唐元元拍拍心脏,幸好她选择了最里面的衣柜,女人的衣服都放在隔壁那半扇衣柜里。 又等了十分钟,陈总姗姗来迟,进门直接解皮带,衣服随意扔了一地,直接进了浴室,浴室的门还没关! 唐元元从衣柜里出来,听见了让她三观都炸裂的对话话:“叫你敢胡来,小心叫你爸知道了,把你赶出门外,让你流落街头,成个臭要饭的。” “我爸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这不是帮他老人家尽义务!” 这……这女的还是陈总后妈! 那比一般的小蜜起作用多了,或者那什么小蜜本来就是幌子,这才是她真正的情妇吧,这真是天大的把柄! 唐元元原本还担心相机的光圈会立刻暴露自己,现在嘛。 浴缸里的两个人根本就没法直接追出来啊,她调整好相机的焦距,连续按快门。 浴缸里正浓情蜜意的两个人,就看到一个人举着相机过来,光圈咔咔闪。 “你谁!” 够用了,唐元元连着拍了三张,转身就出门,只要手里有胶卷这个证据,她随时都可以拿来威胁陈总吗,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保证胶卷的安全,她一点也不留恋。 陈总当然也急,衣服都顾不上穿,湿着脚从浴缸里出来,随手扯了浴巾遮上就追了出来,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唐元元看见陈总从房间里出来。 胡越早就等在停车场,看见唐元元出来,立刻启动车子开过来。 身后,裹着浴巾的陈总正好也追了出来:“你站住!” 沈昱今天在这里有个商务会面,听见这声呵斥,扭过脖颈,就看见大门外的唐元元。 唐元元在这一瞬间改变了主意。 现在才是威胁陈总的最好时机啊! 她手一挥,相机顺着降下来的车窗精准的扔进胡越怀里:“你先走。” 陈总裹着个浴巾,气急败坏的走到唐元元面前,手指着她的脑门:“你” “唉,陈总不要生气嘛,”唐元元啪一声拍开他的手:“你可是有把柄在我手上哦。” “那可是你的后——” 后面她拖长了声音不说了,眼睛弯弯,漂亮的脑外歪在一侧,嫣红的嘴唇扯开一个嚣张的笑。 “哪里来的野丫头,我看你是找死。” “不是野丫头,我妈是张兰草,外乡人辣椒酱创始人。” “我看你欠抽。” “你敢打我一下试试。” 唐元元一点也不怵,目光微微冷,脑袋迎着陈总。 沈昱原本大步走过来,毕竟陈总恼羞成怒的样子看起来都要打人了,可向来不可一世的人,就是被女孩的目光盯住了。 竖起来的巴掌停在半空中不敢挥下去。 沈昱捏着陈总的手腕拽下来,点陈总:“陈总,冷静,都是生意人,别弄的没法收场。” 陈总回神,这份照片要是露出去,他就死定了。 “你跟我去房间,我们谈谈。” 唐元元又不傻,怎么可能去他的主场:“我给你五分钟时间,我在这里等你。” “你敢跟我讲条件?” “现在是5点零六分,你还有4分零55秒。” 陈总气结,也只能先回去穿衣服。 沈昱就看见,唐元元目光在大厅里转一圈,似乎是在找空位置。 沈昱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如果不介意,你可以坐那张位置,风景好。” 唐元元问:“你跟陈总是好朋友吗?” 沈昱说:“商场上的人都是朋友。” 唐元元上下打量沈昱一眼,现在她捏着陈总的命门,倒也不怕这个人拉偏架,有人看热闹才好呢。 更何况唐元元现在正好需要纸笔,他的口袋里别着钢笔。 沈昱问:“你想喝什么?咖啡可以吗?” 唐元元不爱喝咖啡:“汽水就行,你的钢笔能借我用一下吗?” 沈昱解下口袋里的钢笔,双手递了过去,又跟服务生招手,要了一份汽水,女生爱吃的小蛋糕,小食。 唐元元拿来厚实的餐巾纸,刷刷写了一份纸质的声明,内容是陈总放弃贵省的占股。 沈昱等她放下笔,才问:“方便告诉我,你和陈总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都解决了,没什么好说的。”唐元元端起汽水喝一口,顺便撇一眼手腕的上的手表,在秒针指向手腕的最后一*秒,陈总出了电梯。 头还是湿的,发稍沾着一点泡沫,白衬衫上好几团水团洇湿贴在身上,可见是匆忙换的衣服,连水汽都没有擦干。 “你是为了” “陈总,你看看,”唐元元把纸质的声明推过来:“如果没问题你就签了吧。” “你” “没什么好谈的,我就是要拿回外乡人的西南市场,这本来就是我妈的东西,”唐元元说:“你,解除合同,你的东西也还你。” “我不是跟你商量,你也没有跟我商量的底牌。” 陈总还是头一次见到跟自己说话这么霸道的小姑娘,“你还真是直接。” 唐元元只说:“签字。” “成,”陈总咬着牙,落笔,“你最好别骗我,否则,我叫你好看。” “还不够。” 唐元元把桌子上的盘子脆了,拿起一块碎片,抓着陈总的指尖一滑,摁着他的手在签名上。 整个过程只有两秒。 唐元元满意的小嘴巴吹了吹签名上的血迹,装进包里,淡声道:“明天上午九点,自己把盖章的作废合同,合同原件都拿过来,我这个人不喜欢效率不高的人。” “我的东西呢?” “我家的东西拿回来了,你的东西自然也还给你,”唐元元后背朝沙发里一歪,慵懒又从容的吩咐陈总:“下次别犯这种错,我最讨厌欺负我妈的人。” “别看她只是个女人就觉得好欺负,我会弄死他。” 唐元元起身,从牛仔裤里拿出来足够的百元大钞放在服务生的托盘里:“抱歉,坏了你们的兴致,算我的。” 她就这么踩着回力鞋,脚步轻快的出了酒店。 沈昱回头,拿起桌上的钢笔托在手心。 她,不记得自己了? 第117章 “……大体就是这些,陈总这事做的不地道,分明是仗着财大气粗硬抢。” 范特助扶了扶眼镜,把自己打听到的陈家和张兰草的官司详尽汇报出来。 沈昱曲着指节,在桌子上敲了敲:“陈家祖上就是这么发家的,也算是家学渊源,张总是亏在底蕴不够厚实。”既是财力上的也是人脉上面的。 但凡有个知情的人更她讲过,大概也不会上了陈总的当。 陈家祖上的事太久远了,只有一些年纪足够大的老人才知道,张兰草没有这方面的人脉,不知道也是正常。 “陈总把厂子和地还给人家了?” “据我所知,今天一早就还回去了。”范特助说:“也是稀奇,也不知道这个新晋的张总用的是什么手段,我还是头一次看见陈总能这么听话的。” 这事怎么看,陈家都是要从张兰草手里抢走一杯羹的,竟然会这么好说话。 沈昱低头摆弄钢笔玩,谁能想到,是个小丫头摆平的。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不可一世的陈总被人气的额角青筋都迸出来,偏偏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你去跟外乡人的懂事约一下,我可以投他们的西南市场。” “我去办。” 过了两天,范特助给沈昱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张兰草拒绝了。 沈昱意外,“对方怎么说?” 范特助回复:“对方员工只是回复说,张总不打算再引进第二方资金了。” 沈昱猜测,张兰草是一朝被蛇咬,不想再被困住。 “你再约一次吧,先把条件抛出去,我们不要经营权,只要分红。” 范特助还是带回来被拒绝的消息,张兰草人已经动身去贵省了,暂时不需要任何的资金注入。 沈昱在纸上规划他和张兰草交叉的人脉,看来,得请个中间人,这个人得是张兰草信任的。 要花一点功夫和时间,毕竟他们的行业跨度很大,他要转两三个弯。 没想到过了几天,沈昱自己见到唐元元了,陈家老爷子的五十大寿。 “小沈总,好久不见。” “陈总,好久不见。” 这顿寿宴是那种中式的圆桌,大家都凑在一起交谈。 忽然,陈总像是见了鬼一样;“失陪,我去换件衣服。” “陈总,你跑什么?” 一道标志性的清晰骨感的声音,沈昱偏头,唐元元穿着一件漂亮的白色斑点裙,踩着高跟鞋,漂亮的小公主慢吞吞走过来。 “陈总,我是代表我妈,来给老陈总贺寿的,你欢迎的吧?” 陈总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唐元元:“我怎么不记得我请过你?” “都是合作伙伴了,别小气嘛,”唐元元目光转过去,看到一身红衣的寿星:“这位就是陈老爷子了吧,你好,我妈是外乡人辣椒酱的创始人,我代表她来给你祝寿的,这是我妈亲自准备的寿礼。” “唉,怎么一个人出席啊,贵夫人陈太太呢?这礼物交给谁啊?” 陈总眼皮直跳,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接过唐元元手里的礼物,笑的那叫一个:“你和你妈有心了。” 唐元元:“我和妈都是有信誉的人,你给我们这么大的资金支持,我们当然也该尽心。” 陈总脸上笑的灿烂,凑近,用腹语说:“差不多行了,我都给了你三千万了,你不还我底片就算了,还跑我爸的寿宴,你安的什么居心?” 唐元元又不傻,捏着底片就是捏着陈总的命门。 太适合当投资人了。 只分红,不占经营权的投资人,这么听话的,上哪去找啊,所以当天她就让律师拟了一份新的投资合同,盖上公章。 陈总在办公室等了一个上午,收到的不是底片,文件袋里是新合同。 唐元元笑盈盈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关系很好,交谈甚欢:“陈总,你这话说的不对,首先,三千万是你之前跟我妈谈好的第一批注资,我也没占你便宜,分红给的还是之前的数,外乡人现在正在迅速扩张,三千万存银行都没这么高的利息。” “我可是在帮你赚钱啊。” “放心,现在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要你不搞动作,仗着在贵省的关系使绊子,咱们一直可以一起发财,我现在可是希望你长长久久的坐稳这个继承人的位置,不会拖你后退的。” “对了,为什么只看见你爸,不看见你妈出席啊?” 陈总气的咬牙:“你家厂子已经顺利动工了,我钱也给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唐元元:“陈总,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你家老爷子过生日,我是来贺寿的,这是礼数,我妈从小就教我,做人要有礼数。” “我坐哪桌?” 陈总头疼:“你爱坐哪做哪。”我又不欢迎你。 “我想坐主桌,”唐元元笑嘻嘻的说:“那就谢谢啦,一会辛苦把主桌的重要宾客都给我引荐一下啊,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了嘛。” 陈总:“……”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沈昱看见,唐元元桌子底下的腿嘚瑟的晃了晃,“陈总,我还未成年,不能喝酒,麻烦你给我安排牛奶?” 陈总招来服务生:“给她上两瓶牛奶。” 沈昱拳头挡在唇上,掩住翘起的唇角,把不可一世的陈总当成服务生用,估计陈总那些莺莺燕燕都没这待遇。 老陈总去年刚娶了个20岁的小娇妻,这都已经是他的第五次婚事,不过这位小妻子这一年多以来从来不在这种场合露面,唐元元刚才却提起这个人,再联想到昨天小陈总的狼狈,他猜测,相机里的可能不只是艳照那么简单。 都是小陈总命门了。 看来,外乡人会有源源不断的资金了,的确不需要再找投资人。 他扶着领带,在唐元元身边坐下,递给她一张名片。 “你好,沈昱。” 唐元元没有名片,她回给他妈妈的名片:“这就是我妈妈的公司,外乡人辣椒酱,很好吃的。” 沈昱又给她介绍主桌上的贵宾,唐元元收获满满,把沪市商界的大人物认识了个遍。 宴会结束,唐元元上了自家的宝马车回去。 沈昱摘下眼镜,捧着张兰草的名片看,扯了个无奈的笑。 过了暑假才上高二。 他连人家的生意都插不上手。 沈伊掐腰,很生气:“沈昱,你也太过分了!你都能给咱家的狗拍照,为什么就不能给我拍,难道在你心里,我还没一只狗重要?” 照片里,毛球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毛茸茸的脑袋歪着,看着可爱死了。 十几张狗照,每一张都很好看。 沈伊就没见过比沈昱拍照技术更好的人,可他只拍风景实物,从来不拍人。 连她这个亲姐姐都不行。 现在他毕业了,在创业,这一年多都没看他碰过相机,她总算是气顺了,现在竟然给它家狗拍了几十张,好看的她都嫉妒了。 好气人。 沈昱调试着相机说:“你不是照相馆的常客,你这个大财主,有的是照相师给你拍。” 沈伊:“可是他们拍的都很俗气。” 沈昱把相机对准透明的空气,咔嚓拍一张说:“现在有一家照相馆拍的不错了,在淮海路上。” 沈伊:“淮海路上的照相馆我都去过,我怎么不知道哪家拍的好。” “应该是这一两年才开的,叫什么,我想一下,好像叫什么,”沈昱好像忘了一样,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大腿上搓了好几个来回才想起来的样子:“元元照相馆。” “对了,你要找她们老板拍,那个老师傅不行,那个老板厉害,不过好像还是个高中生,要出场费,单子排很久才能排到。” 沈伊表示怀疑:“一个高中生?你糊弄我呢?” 沈昱:“你爱信不信。” 丢下这句话,沈昱起身拿着相机转身进屋里,沈伊疑惑了,还有照相馆拍的人物能让沈昱看上? 那高低是有点水平的,她必需要去看看。 “抱歉,我们老板去贵省了,暂时不在,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先做个登记,再留个电话。不过找我们老板拍照的人很多,但是她还是学生,要以学业为主,单子最起码也是三个月以后了。” “我可以加钱,你给我插队。” 沈伊立刻就砸了一搭钞票留了电话,这个水平的照相师,她必需拍上! 唐元元在贵省拍了不少风景照,对拍照又有了新领悟,以前的20块就不够看了,准备升到五百,以后一个月只拍一个客人,正好碰上沈伊这样的有钱人,就让店员把沈伊约了过来。 沈伊看到成品照片以后,十分满意,很不得让全世界的照片都看到她的漂亮照片。 沈太太赞赏:“比起花花绿绿,浓妆艳抹,这照片确实很有灵性,每一张都有故事的感觉。” 这年头,挂历上都是大红大绿的。 唐元元觉得自然的美才是最映人的,给沈伊拍的是外景,火红的枫叶,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运动鞋,人闭上眼睛,一束光落在她的脸上,头发上还有一片落叶,好像和自然融为了一色。 随便挑出来一张意境都很美。 沈昱勾了勾唇,听见他妈说:“这女孩的确有一手,你给我约个档期,我也去拍一套。” 沈伊说:“她不好约,我是加钱插队的,她还是学生呢,现在刚上高二,不是为了挣钱,就是兴趣,她家里应该也是不缺钱的那种,现在一个月只接一组顾客了,要等很久了。” 沈太太:“学生已经这么厉害了?你不是要过生日了吗?邀请她来家里玩呗。” 沈伊:“我也是这么想的。” 沈伊的生日还在十一月份,而现在才九月份,沈昱看着日历上一串串的数字,还有两个月。 两个月,不算太久,但也不算短,在忙忙碌碌中就这么到了。 沈伊性子好,叫了不少女孩子来家里玩,其中也不乏是冲着沈昱来的,其中就有林菲儿。 林菲儿摇着沈伊的胳膊:“你今天过生日,怎么不见小沈总的身影?他不给你过生日吗?” 圈子里,谁都知道林菲儿喜欢沈昱喜欢的要命。 沈伊:“唉,你究竟是来给问过生日的,还是想跟我弟约会啊?” 林菲儿:“当然是来给你过生日的,不过人家也想见见小沈总吗,你给他打个电话,叫他回来呗。” 沈伊一想也是,要是沈昱忘记这件事了,她今年不是要少收一份礼物? 拿起话筒给沈昱打了个电话,一边不忘拿眼睛打趣林菲儿:“小弟,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竟然敢忘记,我太生气了……” 过了一小时,沈昱才回来,后备箱里塞的满满当当的礼品,足足有几十份。 “二姐,是我的错,这是我匆忙准备的礼物,你的朋友人人都有份。” 沈伊勉强满意。 林菲儿红着脸,“小沈总,这些里面是什么呀?” 沈昱目光在客厅转一圈,没看到想见的人,淡道:“是我店里的饰品,都是我店里的,快去挑吧。” 这话音一落,女孩们一窝蜂跑去挑选,沈昱店里的那些饰品很贵的,当然要挑自己满意的。 沈昱抓着沈伊的胳膊问:“你是还有朋友不在这里吗?她人呢?是在楼上还是园子里?” 沈伊:“没啊,都在这了。” 沈昱提醒她:“那个会拍照的。” “你说唐小姐啊,她今天去参加英语竞赛了,没来。” 第118章 沈伊奇怪:“你问她做什么?” 沈昱面不改色:“她妈妈是个实干的,我有个项目考虑邀请她妈一块投资。” 这个理由很充分,沈伊不疑有它:“我也很难见上她,你自己想办法吧。” 沈昱没有再去找唐元元。 到了年底,张兰草果然回来了,沈昱拐了两三个弯,在一个茶局上,总算是见到了张兰草本人。 他很看好铂金这一块的市场,邀请张兰草一起去国外考察。 沈昱? 张兰草摸着名片,唇角微微勾:“这么好的项目,小沈总怎么想起来让我加入?” 沈昱修长的骨指微微合拢,随意搭在茶桌上:“生意人,自然是为生意。” 张兰草有一点猜测,却还不能完全确定:“听起来很好,这考察,我能带我女儿一块去吗?小沈总介意不介意我带个人?” 沈昱自然没意见:“有幸见过贵千金两次,很有灵气,张总很有福气。” 张兰草了然一笑,端起一盏茶喝光。 回家又问唐元元:“……你和小沈总很熟悉?” 唐元元一边写着作业一边回:“见过两次吧,一次是老陈总的寿宴上,一次是今年表彰会,我给他拍了照片来着。” 张兰草:“就这样吗?” 唐元元不解的看过去:“怎么了呀?” 张兰草:“没什么,现在是寒假,你一个人搁家里太冷清了,你跟我一块去。” 唐元元旅行箱里装着寒假作业,脖子上挂着相机,沈昱透过vip休息室的透明玻璃看见唐元元坐在行李箱上被她妈推进了机场,手里还拿着一瓶汽水喝。 沈昱找他爸借的私人飞机出行的,飞机舱内有两间卧室,餐厅,厨房都有,宛如一个大平层,生活很方便。 空乘端上来切好的水果,唐元元用小叉子叉了一块芒果小口吃着好奇的参观完,就插上耳机听英语边刷卷子了。 沈昱拿了一本书翻看。 张兰草去房间补觉,她少有这么清闲的时候,闲下来的时候喜欢睡觉补眠。 唐元元被一道数学的附加题难住,加了好几道辅助线,却迟迟没有落笔。 沈昱合上书:“遇到难题了?” 唐元元温声抬头:“是。” 沈昱礼貌的道:“我或许可以看看。” 沈昱是坐在对面,唐元元把卷子推过去,撑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等着。 沈昱的眼睛盯在卷子上足足五分钟没下文,唐元元默默拿了一张化学卷子来做。 又刷了三张卷子,张兰草也醒了,空乘端了饭菜上餐桌。 沈昱慢吞吞剥着米饭,看起来像是没什么胃口,饭吃一半,他突然放下筷子:“我知道那题怎么解了。” 沈昱用笔加了一道辅助线,“你试试这么解。” 唐元元的思路被拓开,下笔飞速,笑起来,“是对的。” 沈昱端起来果汁喝了一口,悄悄吁了一口气。 后面唐元元再做题目,离的稍微远了一点。 粗糙的原石切割开,各种锋利的电动工具嗡嗡,坚硬的钻石被师傅打磨成各种漂亮精致的饰品,余下的边角料也镶在银坠子里,成了铂金饰品。 看完厂子又看实体店铺,摆在透明的玻璃柜台里,灯光一罩更惹眼了,这种亮晶晶的珠宝,哪个女孩都没有抵抗力,可见只要引进国内,有钱人都会喜欢。 唐元元的眼睛黏在珠宝上,张兰草一挥手就给女儿买了两套。 唐元元觉得应该去掉耳坠子:“妈,我都没有耳眼子啊,要耳坠没什么用。” 一套几十万,算下来耳坠子也要分摊到小十万,这都够一套房子了。 张兰草:“万一你以后想开了,要扎耳眼子呢?” 唐元元:“我才不扎,多疼啊。” 沈昱听的翘了翘唇角,看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竟然扎个耳眼子的疼也怕。 这边有闻名世界的迪士尼,沈昱自然要给安排,张兰草特意称病躺在酒店休息,唐元元疯玩了一整天,直到人家闭园才出来。 回家的时候怀里抱着个比她人都大的纪念品娃娃:“妈,你不去玩也太可惜了,过山车超级刺激的,就一个轨道,好像火车开在了天上……” 张兰草絮絮叨叨听了半天,发现沈昱竟然没去,很诧异:“……小沈总没陪你去玩?” 唐元元还沉浸在兴奋里:“没有,他安排了一个这边办事处的员工,是个女的,对这里很熟悉,很会玩,都是她带着我玩来着。” 张兰草看不懂了,孤男寡女,多好的机会啊。 沈昱怎么不出现? 难道自己误会了,他会女儿没有那个意思?单纯就是为了生意? 毕竟这一行,她完全没看见沈昱有一点出格的行为。 铂金项目的试点敲定在永安百货,开业的日子是4.19. 女儿的生日,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问了一下唐元元,沈昱没问过她生日,张兰草拿不准了,思考了一会,还是带着唐元元出席了开业仪式。 她们母女去的不算迟,沈昱已经在开业现场了,张兰草没感觉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沈昱这个人本就绅士,对谁都彬彬有礼的,正常的和唐元元交流。 只是无意中得知唐元元过生日,让店员包起来一条贵重的钻石手链走他的帐。 张兰草推据:“这太贵重了。” 沈昱笑说:“我很看重铂金这一块,一起合作,张总别跟我生份才好。” 张兰草不好再客气,只好私下里问沈昱的秘书,沈昱的生日就在一个月之后,张兰草让秘书记着这件事,回了一份同样贵重的礼物,一早就让司机送到沈昱公司。 “张总,这么贵重的礼物,实在是叫您破费了,”沈昱打了张兰草的手提电话:“家里准备了一些便餐,还请您和唐小姐一块来。” 既然要一起发展铂金事业,张兰草也不扭捏,带着唐元元一起来沈家交朋友。 唐元元看到茶几上的相册,发现都是很好的照片,有非洲,有南极,有火山,还有盐湖。 “小沈总也喜欢拍照?” “略通一点。”沈昱说:“我房间里收藏了一些相机,你要去看看吗?” “好。” 唐元元觉得沈昱说的谦虚了,他的照片比自己拍的好,还去过很多地方。 沈昱的房间很大,靠西边一张大床,东边靠窗置了一张大书桌,边上定放了一只透明的玻璃柜专门收藏相机。 沈昱对各种镜头的长处缺点信手拈来,对着唐元元的脸拍了一张照片。 唐元元没有防备,一向都是她拍别人,还是第一次被人拍,楞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沈昱已经低下头,调试着镜头随意道:“这种镜头就很适合近景拍人的五官,等我刷出来照片你可以细细分辨……” 原来是为了教自己拍照片。 唐元元随意坐到地毯上,一边接受他的指导摆弄相机,不一会所有的相机都摆在地上了,足足听了一个小时,直到沈太太找上来说开饭了,她还听的意犹未尽。 照片和相机不知不觉摆了小半个地毯,唐元元起身把相机往柜子里摆放。 沈昱说:“一会阿姨会整理,先下去吃饭吧。” 唐元元不好让大家等,起身走了,挨着沈昱坐下,附和大家的歌声轻哼了几句生日快乐,沈昱吹灭了蜡烛。 唐元元推辞:“第一块蛋糕是寿星的,第二块给我吧。” 沈昱:“年龄小的先吃第一口。” 唐元元:“……” 沈昱:“书房里有好几本关于摄影的书,都很不错,一会我去找给你。” 唐元元当然没意见。 沈家的书房很大,里面整齐的摆放了十几个书架,里面都整齐码好了书,沈昱扛着梯子在几个书架上找了一圈,找出来五六本摄影的书。 沈昱叮嘱她:“慢慢看,你暂时还是以学业为主,等考上大学再慢慢悟也不迟。” “我就周末看一会,不会花太多时间。” 沈昱又问:“你准备去哪所大学?准备留学还是国内的?” 唐元元不想出去:“复大就好了,我不想离我妈妈太远。” 沈昱:“你们母女关系似乎特别好,远胜一般母女。” 唐元元点头:“因为我妈妈特别好啦,她从来都不骂我,我要什么她都给我。” 沈昱:“我母亲也是个很好的人。” 唐元元抱着书在怀里,沈昱的人生也很幸福呢。 沈昱目送母女俩的车子离开,转身回房间,阿姨正在整理相机。 “你出去吧,我自己弄。” 阿姨退出房间,沈昱蹲在地毯上,拿起相机凑近鼻尖,似乎沾染了一点她的气味。 她陪自己过生日了,还参观了他的房间。 他慢悠悠的整理好相机,正准备去暗房刷照片,手提电话响起来了。 “昱哥,我这场子都给你热好了,你啥时候过来啊?” 是他一个亲戚,一小开,新开了个ktv,沈昱得给这个面子,提着车钥匙出了门。 圈子里不少富二代都在,包括陈总在内,男男女女,衣香鬓影。 陈总带了个电视剧里出现的女明星,半醉的拍着沈昱的肩:“漂亮吧?这还是个新入行的,性子不错,我可没碰过,别说我不惦记你。” 沈昱修长的手手虚虚笼着酒杯,扯了个笑:“你自己留着吧,铂金的事,我已经同人合伙了,下次有合适你的再一起。” 陈总面色不变:“你呀,就是太端着了,试试就知道乐子了,保证你食髓知味。” 沈昱看一眼腕上手表,已经露过面了,不太愿意多待:“陈总玩的开心,我还有事。” 陈总好笑的道:“唉,你说你,又不是和尚,血气方刚的年纪,夜里睡觉不嫌寂寞啊?相信我,试试,你一定会喜欢的。” 沈昱笑:“你说的不是喜欢,是欲望。” 陈总:“有什么区别?满足欲望就是让人喜欢的事。” 沈昱:“喜欢是克制,欲望是放纵。” 沈昱没指望他理解,提着钥匙离开,陈总吐了一口雪茄,“克制?喜欢要克制?” 有毛病吧! 第119章 沈昱洗了一张两寸的,又洗了几张七寸的照片。 七寸的照片放进了相册,两寸的放进了钱夹里,和他的两寸照并排,合上钱包再打开,合上再打开。 她藏在了他的钱夹里。 玩了十来次才合上钱包。 沈昱没把照片送过去,他要等唐元元自己要。 他等了半个月,到了五月里总算是等到了唐元元的电话,沈昱约她第二天一起去拍照片。 “现在花都开了,山里的风景最好,最适合拍照片。” 唐元元当然没意见,她现在半个月才有一个周末,正需要放松,“明天几点出发?” “你要睡到几点?” “九点左右吧。” “那我十一点左右到你家楼下,”沈昱握着手提电话,一只手拿了钢笔旋转开笔盖:“你家座机多少,我到了打你电话。” 唐元元窝在沙发里,报了座机号码。 沈昱又问了地址记下,“对了,我明天开车过去,要不你坐我车吧,一辆车可以说说话。” 唐元元没意见,她跟沈昱也挺说的来的。 沈昱看着夜色,耳廓里听见她隔着电话线说“好的”,便签上有她的座机电话,地址,微微翘起了唇,嘱咐说:“我会让阿姨准备一些水和零食,你拿上相机轻装出行就好。” 次日,沈昱穿了轻便的T恤牛仔,水和零食,鼓鼓囊囊装了一包出门。 沈太太:“今天怎么穿的这么年轻,像个大学生?” 沈昱:“要去拍照。” 沈太太问丈夫:“小昱最近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老沈总勾了勾唇:“头发,他留了刘海,显的小了。” 沈太太恍然大悟,两年前在学校儿子就是这个发型,毕业了之后就把刘海梳了上去,难怪她刚才觉得像大学生。 车子里,沈昱满意的对着镜子照了照侧脸,笑了笑:“大学生。” 他到唐元元家小区的时候才十点半,停车在小区门口等了二十分钟才进小区,很快唐元元噔噔噔踩着楼梯下来了。 唐元元穿着背带裤,运动鞋,沈昱不自觉摸了摸腿上的牛仔裤,翘起唇角,又快速偏开目光。 余光盯着唐元元上了自己的副驾驶。 沈昱目光依旧直视前方:“你照片在暗格里,你自己拿,里面还有随身听,几张磁带,要一个小时才能到,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听音乐。” 照片里,唐元元半垂着脑袋,一缕碎发垂在嘴唇边,面容干净清透,修长的手指握着相机在摆弄。 唐元元头一次清晰的知道,原来她长的这么好看。 原来那些顾客拿到照片是这个感觉。 “我还是头一次知道,我还有这么淑女的一面。” 沈昱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为什么这么评价自己?” “我力气大,嘴巴也厉害,不喜欢吃亏,同学们都说我比男人还野,不太像女孩子。” “女孩子应该只是一种性别的定义,而不是性格,”沈昱看着前面说:“安静,泼辣各有优缺点,没有哪种性格是绝对的好,你这样挺好的。” 唐元元偏头看了沈昱两眼收回视线,拿了随声听出来,磁带有英国乡村民谣,也有港台流行音乐。 沈昱没怎么再说话,唐元元自认也不是会找话题的人,塞了耳机自如的听音乐。 正是晚春时候,不知名的野花铺在草丛里,树木青翠欲滴。 车子停在山脚下,沈昱率先下车,从后备箱里拿了个大黑包背在肩上问:“你体力行吗?能不能爬到山顶?” 唐元元回:“我从小就学跆拳道,一直有运动,没问题。” 沈昱点头,难怪连陈总都敢挑衅呢:“我包里有面包和牛奶零食,饿了跟我说。” 春天的山景很漂亮,阳光给绿叶染上一层毛绒绒的光癍,清风一吹,枝叶如海浪扑腾,木制的清香,草绿的清新直朝人的鼻子里钻,脑袋都跟着清明了。 云层薄又轻,飘在山尖。 两个人慢吞吞往山顶去,不时停下来拍照。 沈昱拍风景,也不时给唐元元拍,唐元元很喜欢那张照片,任由他拍,还挺期待看到照片的,也给他拍了几张。 山里的天气多变,云层悄悄遮住太阳,一阵急需毫无征兆的落下来。 “那里,那里有个石缝,能躲雨。” 沈昱把背包遮在唐元元头顶护着她过去。 “拿着,里面有毛巾。” 唐元元抱着背包,人走了两步才意识到沈昱没跟上来,回头,他站在洞口,留给她一个背影。 唐元元意识到,他并不打算进来,大概是在避嫌。 背包里整齐的摆放着毛巾,牛奶,两瓶水,一些零食。 好在衣服没有湿的太透,唐元元简单擦了擦,“我好了,你擦擦相机?” 沈昱这才回头,依旧没敢看她,半抬起眼皮,相机外表上沾了一点水珠,从她指尖接过毛巾。 唐元元看着远处说:“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不会越下越大吧?” 白雾飘渺,湿气蒸腾,被雨浇湿的鸟扑腾着翅膀躲进树枝里。 沈昱相机对着远处说:“云是浅灰色的,不会下很久,一会停了就下山。” 唐元元拿干面包出来吃,鼓着腮帮子嚼了半袋,又吨吨吨喝了一瓶牛奶,奶渍沾在唇上,水润润的。 沈昱说:“山顶有家酒店,一会停了上去吃点好的?” 唐元元摇摇头:“我已经吃饱了。” 沈昱没忍住,唇边翘起一点弧度:“你还挺好养活。” 唐元元怀疑他是笑话自己能吃,她的饭量比一般女生都大*:“你是在说我是猪吗?” 沈昱又不看她了,远眺天际的薄雾,唇瓣珉成线,肩膀微微抖动。 唐元元鼓着腮帮子,更加确定他是笑话自己,捡起一颗小石子丢过去,有点蛮横:“叫你笑话我。” 从来没人敢欺负沈昱。 她不知道,轻飘飘的小石子落在他腿上,勾的他心里发痒,想攥住她的爪子狠狠欺负,克制着才忍住没回头。 雨细雨打湿了路面,下山的路不那么好走,不过这对唐元元来说不是问题。 “你走我后面。” 沈昱丢出这句话,人率先走了出去,唐元元便跟在他身后。 回到市里的时候才四点半,这个时间很尴尬,晚饭太早了,下午茶又太迟了。 沈昱手搭在方向盘上问:“晚上怎么想,是去哪再玩一玩,还是直接吃饭回家?” 唐元元爬累了,不想再出门了,打算买点生煎包直接回家。 这附近有一家生煎店很地道,她还想吃条头糕,松花金饼,她妈不在家,一边看电影,一边这么吃很舒服,“…晚饭就这么吃了,你在小区门口给我放下来就成。” 沈昱说:“我妈也挺喜欢条头糕的,我给你带过去,顺便买一点。” 这会子没什么人,沈昱直接付了两份的钱,老太太认识唐元元这个老客户,打趣的笑问:“交男朋友了啊?眼光好的嘞,小伙子好看的呦,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孩子。” 沈昱心里甜滋滋的,脸上没有表情的说:“不是,朋友。” 生煎包在巷子里,唐元元打算自己过去,沈昱提着条头糕说:“我爸也喜欢吃生煎包。” 这个年纪的大人都喜欢打趣小孩,于是沈昱又听见一声:“女朋友啊?” “不是,普通朋友。”沈昱解释。 俩人在小区门口分别,沈昱嘱咐她说:“什么时候想拍照片,打我手提电话。” 唐元元点头,她也没有多想,一个合适的拍照搭子不是那么容易遇见的,想来沈昱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提着吃的悠闲的回了家。 沈太太翻了翻塑料袋,稀奇:“怎么想起来买这个?” 沈昱拿了一口条头糕放进嘴里,软糯糯的:“你喜欢吃。” 沈太太:“……那这个生煎包呢?” 沈昱:“我爸喜欢吃的。” 沈太太:“我们怎么不知道有这个爱好?” 沈昱:“现在知道了。” 沈昱拿了狗粮去院子里喂毛球,父母俩人面面相觑。 “你儿子怎么怪怪的?” “谈恋爱了吧,”沈先生看见沈昱蹦了一步,说:“看着像。” “谁啊?能让他性情大变?” “我哪知道,你儿子的嘴巴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可以去试探一下。” 沈太太太想知道了,也跟着出了客厅:“小昱,妈给你相中了一个女孩子,下周去见见?” 沈昱握着狗爪子玩:“你替我拒了吧,我以后都不相亲了。” 沈先生感觉自己猜中了:“怎么了,自己有中意的,谈上了?” 得等唐元元毕业的,还有一年零一个月的时间,“没有。” 沈先生:“你在想什么?” 沈昱任由毛球舔着自己的手心:“我在想,养只小猪。”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昱才不接受盘问,躲去暗室洗照片。 这次拍了有十来张唐元元,晾干一张张放进相册里,撑着额头不知不觉看了半小时,总觉得越看越可爱。 幸亏他比她大几岁,如果他们要是同年,他也是个高中生,今天……大概会克制不住的亲她。 她劲劲的,像一对长了锋利爪子的小野猫,不知道她的唇瓣尝起来是什么滋味。 他有点期待。 想到她还有一年才毕业,下一次她想拍照片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沈昱心里又涌起一点淡淡的惆怅。 他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像个不成熟的愣头青,刚刚情窦初开,才见过面,他已经想再见她了。 还是克制一点,少见面吧,不能让她察觉到自己的心思。 沈昱立刻叫秘书订了一张去国外的机票,他有必要让自己冷静冷静。 都要出去了,跟她说一声不过分,万一她很快又找自己拍照片呢? 于是他拨了唐元元的座机电话:“我最近可能要出去,国外手提不通,我跟你说一声。” 唐元元正窝在沙发里看电影,情绪还沉浸在好笑的周星驰片段里:“我最近不去拍照片,你去吧。” 沈昱这下心里有点难过了。 她的声音还挺高兴的怎么回事?她都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指尖对着照片肉嘟嘟的脸蛋弹了两下,心硬,人笨,一点也不体贴,总结起来,的确是属猪的。 过了一会,又对着她的照片亲了亲。 就喜欢这头小猪,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说:番外快完了,还有几章就写完了,国庆快乐。 第120章 荷兰是一个遍地风车的国家,沿着运河,郁金香花海无边无际,风信子和水仙花竞相绽放。 羊角村的红瓦房矗立在蓝天下,郁郁葱葱的枝叶倒影在水面上,湖光剪影,圣瑟法斯大教堂,德哈尔城堡,油画一般浓墨重彩。 沈昱此行是为考察这边的进出口贸易,他得到风声,政府已经有争取加入wto的计划,不需要几年肯定会加入世贸,他还需要给水晶厂进两台机器。 看到这些美丽的风景,他脑子不自觉想到唐元元。 她一定会喜欢这里。 世界很大,美丽的地方很多,等她完成了学业,他们要一起多看看这个世界。 沈昱拍了很多照片带回国内。 吩咐司机走淮海路,他运气很好,下课铃声打响,学生们乌泱泱的从校门里出来。 唐元元穿着白色短袖牛仔裤,长发扎成了一个马尾,大长腿跑的飞快,嘴里嘴里衔着一根棒棒糖,欢快的像是一只扑腾着翅膀的鸟,出众的气质碾压性的胜过周围人,沈昱一眼就看见了她。 停车的话到嘴边,沈昱克制住了,看着人闪过,后视镜里的人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不见,他的车子也转了弯。 他等到期末考试过了才给唐元元电话,约她来家里拿照片。 唐元元把沈昱的照片带过去,接过自己照片盘腿坐在地毯上就翻起了照片,好看! 她可真好看。 她嘚瑟的晃着腿,“没想到,我还是个大美女。” 沈昱余光看见她欢喜的抖着的腿,微微弯唇:“看起来我也不错,也算是俊男靓女。” 端果盘过来的华叔默默捂上耳朵离开。 沈昱抽了一张日出的照片出来说:“在山顶拍日出是一件很震撼的事,我家在佘山顶有个酒店,有个院子正对着山头,不对外开放的,有没有兴趣去拍日出?” 唐元元求之不得,日出火红火红的,她很早就想拍日出来着,只是一个人爬夜山实在是危险,胡越又死活不愿意爬山,她又舍不得累着她妈,以至于至今还没拍过日出。 沈昱说:“半夜爬山人太累了,我们前一晚去,在那住一夜,第二天睡到五点四十五这样起来,挣开眼睛正好能拍上,人也不会太累,你什么时间方便?” 唐元元很满意这个安排,本来想飞去找她妈的,晚一两天也没事:“要不我们现在去?高三生,暑假只有半个月,我明天要去找我妈,陪她住半个月。” 沈昱当然没问题:“那你要不要回去收拾一点换洗的衣服什么的?” 唐元元点头,沈昱那边有专门的房间,倒是什么都不用,提起钥匙就走。 唐元元也不好把沈昱扔在楼下,邀请他一起上楼认认门。 “你要喝点什么吗?家里有咖啡,还有果汁。” “不用,你收拾你的。” 这个平层是鲜亮的欧式装修,亮丽梦幻的奶白色为主,唐元元的房间是公主房,床上和沙发上都有娃娃。 沈昱拿起来长兔子玩偶凑近鼻尖,上面有淡淡的香水味,是雪松的木制前调,甜橙莓果,香草尾调,可见主人每天都会抱着它,才沾上了香气。 内心里还是个小女生。 唐元元手脚快速的在房间里收拾了一套衣服,一套睡衣,夏天的衣服轻薄,装一个小背包就足够了,挂上相机,抱着洋娃娃从房间里出来。 沈昱目光落在她的白胖大娃娃上:“抱着睡觉用的?” 唐元元:“像不像我妈?我抱着她,就好像我妈每天都陪我睡觉。” 沈昱知道,张兰草这几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地开拓市场,很多时候家里就她一个人。 她独立勇敢,但也有脆弱的一面,沈昱在心里总结,又说:“你要是有害怕,做噩梦的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 “嗯。” 沈昱怀疑她并不会给自己打,只是随意应付,她其实不是个轻易会麻烦人的性格。 可现阶段,他要顾虑她高考,也不能说的太明了。 “对了,你是喜欢这种欧式的装修?如果你以后再有房子,自己装修,还选这种装修风格吗?” 唐元元摇摇头:“肯定要换一种风格的,不然不是成了一套房子?” 沈昱问:“那你下一套房子想要什么样的?” 唐元元:“中式的吧,你家那种我觉得也挺不错的。” 沈昱心里有了思量。 两个人都是体力好的,一个多少时就到了佘山顶,沈昱带唐元元参观了一遍酒店,让服务生拿了菜单过来。 沈昱把菜单推到唐元元面前:“你想吃什么?” 唐元元不想废那个脑子:“有肉就行,我哪种菜系的肉都吃的来,你看着点吧。” 沈昱点了一点偏甜的沪市本帮菜,也点了一些微辣下米饭的肉菜,让服务生直接把饭摆在院子里,火红的太阳就挂在山际线,薄云都染成了桃花一样的粉色。 晚饭吃完了太阳才落下去。 唐元元打算看碟片放松一下,“摊主说是港市最新的搞笑片,你要一起看吗?” 沈昱当然没意见,接过她背包里的碟片,蹲下身放进录像机里,关上开关,碟片自动锁了进去。 这年头盗版碟片横行,不乏一些挂羊头卖狗肉的,不巧,唐元元这张就是摊贩混在里面搞错的。 电视机里的画面弹开,沈昱瞳孔一缩,单膝跪下扑过去关了录像机,回头,唐元元垂着脑袋在开果汁喝,没注意到这边的异样。 他抹了一把额头,发现自己一瞬间汗都出来了,幸亏她没看见,按了开关,拿出里面的碟片,打算去找服务生拿些正儿八经的碟片过来看。 唐元元咬着吸管过来:“怎么不放进去?” 沈昱把碟片放到身后,“酒店应该有别的片子,我们换一部看。” 唐元元狐疑的望向他身后:“怎么了?这片子不好看吗?” 沈昱手又往后背了背:“不好看,我去换一张。” 唐元元听话的往边上侧一步让开,却在沈昱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捏着光片抽走了。 沈昱感觉到手头一空,紧张的伸手,“给我,这个不能看。” “我就想看新片子,老片子都看太多遍了。” 唐元元把碟片藏在身后不愿意交出来,沈昱头疼的捏捏额角,红着脸说:“那个少儿不宜,不是搞笑片。” 唐元元感觉指尖烫了一下,碟片掉在地上,沈昱捡了碟片,直接掰碎了出去。 “让你手欠,让你手欠。”唐元元懊悔的轻轻拍了自己的手:“好奇害死猫,还真是不假。” 沈昱很快又抱着一摞碟片回来,唐元元选了个没看过的,封面看着就搞笑的喜剧片子,一边拆了零食小松鼠一样吃着。 忽然,沈昱刷的一下起身,“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我先回房间了。” 唐元元觉得他莫名其妙的,等人出去,刚才激动吵架的男女主这会子抱在一起啃了。 “还挺正经的,”唐元元嚼着辣条嘟囔,想起来,他刚才耳朵好像红了:“不会是这么大年纪了都没谈过恋爱吧?” 那个陈总可是花到连后妈都没放过,沈昱不会这么纯情吧? 她突然有点好奇。 隔壁,沈昱一口气灌了一瓶纯净水,一想到一墙之隔唐元元在看什么,他就觉得耳朵热。 她到底有没有想过,和自己一起看录像,可能会有这些镜头啊? 沈昱觉得应该是没想到,本来她想看的就是喜剧片。 沈昱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展开,想冷静一下,半个小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好去了院子里看星星。 夜晚薄雾凝成露水,山风凉飕飕的,蟋蟀蝈蝈在草丛里轻声叫,天边一轮上弦月,他冷静了几分,摘了一片树叶,擦干净水汽放进嘴里吹成悠扬的曲调,唐元元关掉录像机,推开窗子,胳膊搭在窗台上,静静听完曲子,轻轻鼓掌,眼里有星亮的光:“你会的好多啊。” 沈昱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小时候学过钢琴,后来上初中之后就没学过了,也就是能自娱自乐的水平,跟专业的音乐人比不了:“好听吗?” “好听啊。” “不是恭维吧?我就学过几年钢琴。” “我妈小时候也让我学过钢琴,”唐元元说:“我对这些完全没有天赋,我连练都练不明白,你吹这个很好听啊。” 沈昱心里有点开心,她说自己厉害。 他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是被夸奖着长大的,他早就习以为常,那是他对自己的要求,并不把那些夸奖放进心里,那是他应该有的水平。 不知道为什么,唐元元嘴巴里夸出来的让他很高兴。 “我要睡觉了。” “嗯,”沈昱觉得有点突然,“今天也累了一下午了,明天还要早起,你早点睡吧。” “晚安。” “晚安。” 唐元元重新关上窗户,沈昱看着紧闭的门窗,又有点失落。 他们之间,好像除了照片就没什么话题了,她跟自己上山,只是为拍照片,把他当搭档。 他比她大,她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另一个辈分的?不能想,想到这个,他就有点心慌。 感情真是奇怪,刚才他还开心的像是吃了蜜,这会子又有点忐忑不安。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烟,猛的吸了一大口,烟丝滤过肺腑心口微微的失落才好了一点。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有时候很乐观,忽然又特别不自信。 有时候觉得挨着她很近,有时候又觉得她像是风一样不可琢磨。 这完全不像他,他从未对一件事如此不确定过,那些沉着理智好像都失效了,什么都分析不出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0-124 第121章 沈昱摸到空烟盒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然抽了一盒烟。 他从小就有特别好的自制力,一周定的烟量是三根,最近却屡屡破界。 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洗澡换了睡衣躺在床上,一想到她就在隔壁,一墙之隔,他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她跟自己来爬山,住酒店,最起码还是很信任的吧? 这是不是可以成为男女关系里的基石? 她要是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可以信任的哥哥,会不会彻底没戏? 一会是天堂一会是地狱,根本没法睡,也是这个时候他在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胡思乱想。 头都疼了,索性开灯起身,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 又推开门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绕到屋后,借着微弱的光,用石头在她的墙屋上刻下几个字。 他把暂时不能宣之于口的爱意镌刻在了墙上。 或许是因为宣泄出去的关系,这回总算是睡了过去。 黎明前。 唐元元隐约听见门上传来敲门声,她以为是沈昱,揉着眼睛推开门,却是服务生。 沈昱叫了服务生来喊她,唐元元打开灯,快速刷牙了衣服,5分钟就出了房间了。 院子里一盏灯也没有,沈昱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只手电筒玩。 唐元元打着呵欠走过来问:“怎么不开灯啊?” 沈昱听见她声音,偏头看过去,目光落在她脸上,卧蚕饱满又水嫩,她睡的很好,看起来完全没有认床:“开灯会影响观看日出,这会子暗下来是最合适的。” 唐元元觉得有道理,回房间把灯给关了,整个院子都陷入了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黎明前最黑暗,原来说的是真的,”唐元元把手摁在自己脸上:“这要是有人来揍我,怕是走到我面前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沈昱借着浓郁的夜色,身体往前倾斜了一点,风拂起的她发丝吹在他的脸上,满足的弯起唇。 这是自己离她最近的一次。 喜欢是渴望靠近,他从如此渴望靠近过一个人。 唐元元,我好喜欢你哦,他无声的,轻轻的张着嘴巴说。 天光骤然亮起,火红色的光越过山脊线,霎那间天地都亮了起来,薄云如仙雾滚滚,唐元元把相机对准了太阳,云层。 身后,沈昱把相机对准了她,金光渡在她脸颊,对他来说,这是比日出更令他想记录的一瞬间。 * 沈昱以为,下一次见到唐元元至少要在两个月之后,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就接到了唐元元的电话,此时他正在办公室看一份文件:“桂林山水甲天下,古人诚不欺我,这里的风景太出照片了。” 沈昱搁下文件,曲着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语气很淡:“我可以理解为,你在邀请我一起去拍照片吗?” 唐元元手指弯着电话线说:“要是有人一起当然好,一个爬山有点没意思。” 沈昱:“我看一下飞机航班,我一会给你答复。” 摁了电话,沈昱拨通了内线电话,秘书很快恢复,两个小时以后就有一班飞机,不过没有头等舱了,沈昱让秘书订机票,又让华叔收拾行李直接送去机场,还不忘嘱咐他准备一份给张兰草的礼物。 范特助忍不住提醒:“小沈总,您这两天还有两个重要的商务会面。” 沈昱整了整领带:“你看着处理。” 范特助:“……” 四个小时以后,沈昱推着行李箱出现在了桂林机场,唐元元坐在机场的金属质感椅子上,嘴里嚼一块泡泡堂,硕大的球从她嘴里吹出来。 看见沈昱,她眼睛弯起来一点,从椅子上起来,灵动的像一只小兔子,蹭的一下就到了他面前。 沈昱还是白衬衫,西装裤,线条修长清隽,面上的表情很淡,像公事公办的商务会谈,恰到好处的笑意和礼貌:“张总晚上有空一起吃饭吗?给她带了一点薄礼。” 唐元元:“她忙着呢,很晚才回来,我没跟他说你过来的事。” 沈昱把瓷器转交交给唐元元:“那你替我转交吧。” 唐元元笑说:“我带你去吃这边的特色小吃。” 米粉,油茶,艾叶粑粑都不错,吃过饭之后就各自回酒店房间,唐元元拆开瓷器,上好的瓷釉,在灯下闪着盈盈的质感,好看的人都想直接吃了,看起来是收藏级别。 出手还真是大方。 唐元元脸枕在瓷器上,细细思考沈昱这个人。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有点不可思议,他总是绅士又冷静,连吃饭都赏心悦目的,连一句失礼的玩笑话都没说过。 沈太太也是优雅美丽款的,会跳舞,会弹钢琴的。 一夜好眠,唐元元舒展着懒腰起床,慢吞吞梳洗完,又喝了一瓶牛奶,吃了一点饼干,磨磨蹭蹭到十点才拨通了沈昱的手提电话问: “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 “那我们一起吃吧,我想吃米粉。” “好,我在大厅等你。” 唐元元慢吞吞出了门,沈昱已经等在酒店大堂,不同于昨天的精英范,今天穿的休闲,t恤牛仔运动鞋,配上刘海,有一丝丝可爱了。 但这个人精致,即便是坐在沙发里,脊背依然绷的笔挺,沉稳又睿智。 沈昱要了一份小份的米粉,唐元元注意到他加了一点醋和辣椒油。 他昨晚吃米粉要的是不辣的,也没有加醋。 唐元元也没见过他吃面的时候加醋。 相比日月双塔漓江游船这些地方,唐元元更喜欢相公山,群山环绕,白雾翻腾,云层壮观,就很出照片。 下山的时候沈昱照旧走在前面,他忽然听见哇的一声,回头,唐元元蹲在地上捂着脚踝。 “怎么了?”沈昱赶忙一个跨步在她身边坐下。 “我的脚好像扭了。” “能动吗?”沈昱掀起她的裤腿,看见她脚踝上没有明显的红肿,稍稍放心。 “不敢动,疼。” 沈昱思考了一秒说:“那你别动,估计是扭到一点筋骨,但是不严重。” 唐元元状似苦恼的看着绵延的山脉:“这么远的路,怎么办啊?” 沈昱在她身前蹲下来:“你上来,我背你下去。” “你行吗?”唐元元忧虑的说:“一个小时的路程呢。” “我行的,你上来吧。” “那你把相机给我吧,我挂着相机。” 唐元元身子往前倾,手在他脖子前绕一圈扣住,爬到他背上。 沈昱把她往上颠了颠,指尖痉挛了一下,隔着牛仔裤攥住她的大腿,只觉得心跳都快了。 耳边能听见她的呼吸声,纤长的手指搭在他脖颈下一点,只觉得又香又轻。 “你累不累啊?” 唐元元掏出手绢给他擦已经湿透了的刘海,“要是不行就把我放下来吧。” “我能撑住。” 沈昱双手早就汉湿,把她往上颠了颠,“骨头要是伤到是一辈子的事,你现在不能乱动,有没有疼的厉害一些?” 唐元元半垂下眼皮,看着他白皙干净的半边脸汗湿,痛苦的唉一声:“有更疼一点。” 沈昱目光转了一圈,看见一块大石头,蹲下身慢慢把唐元元放下去,又掀起她的裤腿,没有红肿,手轻轻搭在脚踝处稍稍用力,唐元元哎呀的喊着疼。 沈昱安慰她:“你别害怕,应该不是大问题,要是骨头伤的厉害该肿了。” 沈昱一口气喝光了一瓶水,又把唐元元背了起来。 “对不起啊,是我太不谨慎了,害你这么累。” 沈昱不觉得手脚酸疼,没觉得汗如雨下,他只感受到她擦过耳边温热呼吸,女孩的手腕细腻柔软,人很香。 他想照顾她一辈子。 “不累的。”他是自愿的。 唐元元把脸放在他肩上,凑近他耳边:“你真好。” 带着热气的呼吸钻进耳廓里,沈昱只觉得耳朵痒的厉害,头皮都发麻了。 山道两侧有一些杨柳,阳光如流水一般倾泻在漓江上,薄薄的清风一吹,那些光点跳跃浮动。 跟着极速跳动的,还有他砰砰的心跳。 只要她的脚没事,他背她走多远都没事。 到了山脚下,沈昱半蹲下身把她放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小心翼翼抱进车里,又检查了一遍脚踝,依旧没有红肿。 唐元元说:“我觉得好多了,直接去酒店休息就行了,还是别去医院了。” 沈昱:“还是去拍个片子吧,我能安心点。” 唐元元:“我讨厌去医院,我要回酒店休息。” 沈昱:“那你答应我,如果今晚不舒服了,一会直接去医院,不能再反对。” “嗯。” 车子到酒店,沈昱停好,又小心翼翼把她从车上抱下来,穿过大堂进了电梯,抱到房间门口轻轻把人放下,“房卡带了吧?” 唐元元从口袋里拿出来房卡,解锁,脚步轻快的走进房间里,不复刚才的痛苦和哀怨。 沈昱愣愣的盯着她,站在门口忘记了反应。 “我骗你的,我脚没扭着,你生气吗?” 沉默了好一会,沈昱吞了吞口水:“你没事就好,我先回房间了。” “我的脚一点红肿的痕迹都没有,明明是正常的脚踝,你却背我一个小时,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沈昱现在只想快点离开:“我没想那么多。” 还真够怂的,唐元元看着他的背影说:“我看见墙上的字了。” 第122章 “卷子啊卷子,学生的命根。” 唐元元拿起卷子仰着脑袋看啊看,又把硕大的试卷折成飞机,哈一口气吹出去,飞机绕着沙发转了一圈掉在了地上。 她鼓着脸颊开了一瓶汽水,晃悠悠的喝完才把卷子捡了起来,重新在书桌上铺平,这个时候门上传来叩门声。 是沈昱。 他大概是刚洗过澡,换了一件白色的T恤短裤,鬓角的发丝还有微微湿,贴在额头,手里拎着饭,足足有七八样。 唐元元正好不想出门了。 这边所有的小吃都有,还有她喜欢的炸鸡。 唐元元眼睛星亮的盯着丰富的肉食,沈昱被她笑道,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他的养猪计划,看起来能实现了。 唐元元迫不及待的拿起鸡腿咬着吃,手上弄的油油的,这个时候房间座机响了。 “应该是我妈。” “我给你拿话筒。” 沈昱搁下筷子,去茶几上拿了电话过来,骨指握着话筒贴到她耳上。 她耳朵又白又小,耳尖上有一颗棕色的小痣,弯弯的、圆圆的,可可爱爱的,几丝碎发垂在耳朵前。 可能是话筒隔着发丝,唐元元耳朵往话筒上蹭了蹭。 沈昱伸出指尖,勾起她轻软的长发剥到耳后,小小的耳朵完完整整的露出来,唐元元就老实的不蹭了,雪腻的耳朵和艳红的话筒形成鲜明的色差,显的更可爱了。 沈昱冷静的转开眼眸。 唐元元点破了那层窗户纸,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比她年长几岁,更应该分清楚什么阶段对她而言是最重要的。 他觉得自己能克制住,所以在唐元元说看到了石头上的字,他只是回她,“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别的事,等你考完试再说。” “……我正在吃呢,有肯德基,大鸡腿……我知道,我吃蔬菜了!” 听见唐元元说“再见”,沈昱把话筒放进座机里,放回原位,自己也回到原位吃饭。 吃过饭,沈昱没有多停留,把所有的垃圾收进袋子里带走,又回了自己房间工作。 次日,两人一起去银子岩拍照。 这个时节外面热的要把人融化,溶洞里就很凉快,五彩斑斓的钟乳石很漂亮,江水蜿蜒,两个人挂着相机慢吞吞拍照。 唐元元发现,他今天就不怎么拍自己了,连偷拍都少了。 坐在石头上,撑着下巴盯着他的脸看,哼哼:“你不会是随便在屋子上写写的吧?” 怎么人家男朋友戳破了窗户纸都是黏黏腻腻的,他跟着没事人事的,要她以高考为重。 吃过饭就跑了,睡觉之前连个电话也没有。 早上还没有吃早饭,还是她睡醒了,吃过早饭给他打电话。 表现还没有之前来的好了! 这会子连石头都不是挨着她的,还隔了两三个石头,她是怪物吗,离她这么远哦! 小姑娘眼睛直直的落在他脸上,沈昱反而不好意思了,别过脸,看向外面:“现在不说这些。” “呵,”唐元元从石头上起来,洞顶的钟乳石垂下来,说话声都带着回响,她手背在身后,几步走到他面前,“我看你也没有多喜欢,肯定就是玩玩的。” “唉,我还当真了。” 她不高兴的踢了一脚地面,转过身往外面走了。 沈昱赶忙起身,拉住她胳膊:“我不是随便的人,你别胡思乱想。” 唐元元翘了翘唇角,很快又压下去,转过身,仰起脑袋看他,有点任性的道:“我才不信,从昨天开始,你就在刻意避着我,好像要跟我保持距离一样唉,谁家是这样喜欢一个人的哦?” 沈昱看着她有点蛮恨的小表情,怀疑她是故意的。 “你知道什么样是喜欢?你谈过恋爱?” “我没吃过猪肉我还没看过猪跑吗?倒是你哦,一把年纪了,还是硕士生,你在学校指定谈过了吧?你谈过几次?你肯定是经验丰富,你会欲情故纵?” “……” 沈昱真是服了她了,还挺会给他扣帽子的:“你从哪里得出的结论,我谈过恋爱?” “还有,我才24!怎么就一把年纪了?” “你都成年7年了,长的好看,家里条件也好,性子绅士,简直是女生的心头好,你没女生喜欢才怪!” “所以,你其实也对我图谋不轨?” 对上他弯起来的眼睛,唐元元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这人也太狡猾了! 气的跺了两脚,转过脸不看他了:“谁对你图谋不轨了?” “我可没有答应,我要冲刺高三了,现在要以学业*为主的。” 沈昱的嘴角已经压不住了:“你说的对,是应该以学业为主。” 唐元元气的踩了他一脚。 “……” 也就她敢这么欺负自己了,脚上一点刺疼,沈昱一点也感觉不到自己生气,心里头还很高兴。 “喜欢我的女生的确挺多的,我也收到过不少情书,但是没有让我心动的,所以一直没谈过。” “你骗人!”唐元元说:“有一次,你不是还和一个女生在逛街,那女的特别漂亮,跟你妈是一个款的,看着就是会弹钢琴的漂亮姐姐。” “那是相亲,没有谈恋爱,我妈安排的。” “你还说你没谈过。” “没成,后来就再没相过了。”沈昱强迫从她雪腻的侧脸移开,垂着眼皮看地上,声音低低的:“我只遇见过一个让我心动的。” “可她比我小太多,还在念书,我只能等,等她成年,等她考上大学。” “是我的错,我太不谨慎了,不该搅乱你的心的。” 唐元元觉得不可思议,毕竟陈总那么花,忍不住唇角翘起了唇角。 “我又不是那种会被感情冲昏头脑就不学习的,我才没有心乱,我昨天晚上还刷了三套卷子,我也没有跟我妈说你来这边的事。” 沈昱为这句话高兴,又有点失落,他早就烈焰焚身,生意都撇了下来,他的前半生从来没这么冲动过。 她还是冷静的,随时都有退路。 他的喜欢比她多的多。 可唐元元这样是对的,他感觉自己变的矫情了。 沈昱沉默了一会,无奈的道:“你这样,挺好的。” 唐元元不高兴了,又踩了他一脚:“对,学业最重要了,我要回去背书了,你也回去工作吧,我在大学毕业之前都不打算谈恋爱,你快回去吧。” 沈昱无奈的揉揉额角,一个箭步,拦在她前面,影子倏然从她头顶照下去,目光放肆的落在她脸上。 “你真的知道,什么是谈恋爱吗?” “我当然知道啊。” “你不知道,”沈昱一步步把她逼到角落,手撑在石头上,身体和石璧之间架起了一个空间,脸凑近了一些:“你看见的只是人前的,你知道人后的是什么样子的吗?” 灼热的呼吸喷在脸上,一股陌生的成年男人气息萦绕在鼻尖,侵略性十足,唐元元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呆愣楞的看着他,牙齿咬唇唇瓣。 沈昱看着几乎要被自己圈在怀里的女孩,眼睛懵懂,肉嘟嘟的脸颊不自然的涨红,丰盈的唇瓣红彤彤的,像是挂在枝头沾了雨水的殷桃。 他血液蹭的一下涨到脑门,眼睛像是被胶水黏住一般落在她唇瓣上,如同渴极了的旅人,满脑子都是想亲下去。 呼吸都急促了。 “我不是什么君子,也没你想的那么绅士。” 面前的唇瓣离的近了一些,唐元元感觉心跳都漏了,慌张的闭上眼睛,曲着握着石头的指尖紧了紧。 没有等到吻落下来。 再睁开眼睛,沈昱已经离她好几步,指尖握着一只烟,背对着她点燃,去了洞外面。 唐元元摸了摸脸颊,有点热,尴尬的找了个石头坐下。 好吧,她确实没做好准备,还是刷卷子合适。 沈昱抽了两根烟才进来,“往里面去吧。” 唐元元闻到他身上一点淡淡的烟味,不太喜欢的蹙眉:“烟味不好闻,我不喜欢你抽烟。” 沈昱说:“我会戒烟。” “真的吗?”唐元元问:“听说戒烟很难,要很强的自制力,你不会是哄我的吧?” “不哄你,现在开始就戒,我能克制住。” 唐元元仔细想了一下,这还真是沈昱能做出来的事,他的克制力一向都很强:“你的自控力很强啊。” 沈昱跟在她身后,轻声呢喃:“其实也有例外。” 比如对上唐元元,他的克制力就很差,他很清楚,自己控制不住,只要亲下去,他会做到最后。 他只能让自己保持距离,才能避免成为一个禽兽。 “这水真凉!” 唐元元脱了鞋子,去浅滩费心没费的玩江水,很快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沈昱,我累了。” “你上来。” 沈昱蹲下身,唐元元就趴到他后背上,嘚瑟的晃着脚,呵,还不是要背她。 两个人停留在这状态,有点暧昧,却又适当的保持距离,白天一起旅行拍照片,唐元元有时候支使他给自己摘野花野果,天黑各自回自己房间。 一晃半个月过去,唐元元也要回学校念书了。 沈昱不敢面对张兰草,提前了一班飞机回沪市。 登机室,唐元元百无聊赖的找本书打发时间。 她被《破碎之心》吸引了视线。 故事里的主角是印刷小工,周薪30美元,爱上了女主角莱斯特小姐,一边想各种办法靠近莱斯特,一边又屡屡克制住现身搭讪,他给莱斯特写了很多封信,却一封也没有寄出去。 爱你是我唯一要重要的事,莱斯特小姐,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 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飞机在沪市落地,唐元元推着行李箱走到大厅,沈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已经等在出口处。 他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问她的需求:“累不累……饿不饿……想吃什么……” 唐元元有一搭没一搭的回他话,一天的功夫,他们在桂林拍的照片已经全部刷出来了,她想吃排骨饭,沈昱带着她去了一家排骨饭超级正宗的饭店。 沈昱提着行李箱放进客厅,“我给你整理出来,还是你等阿姨给你整理?” “阿姨整理吧。” “那我回去了。” 唐元元垫起脚尖。 柔软的,带着一点灼人的温度,留下一点浅浅的水痕,像是柔软的猫尾巴扫过脸颊,心脏都被拂了一下。 沈昱抬起眼皮,对上她星亮的眼睛,她说:“给你的奖励。” 第123章 沈昱不舍得走了。 唐元元却把他推了出去:“回家早点休息吧。” 撂下这句话,她关上了门。 沈昱又好气又好笑的对着关上的门,她给自己惹出一身的火气,关上门不管他了。 霸道又狡猾,可他偏偏喜欢这个性子。 沈昱驱车离开,又一头栽进了工作里,把之前欠的应酬补上。 唐元元进入高三生活,日子比之前更残酷,早上七点就上早自习,晚上十点下晚自习,半个月一次假不说,还是半天,就星期天下午几个小时,晚上还要上晚自习的那种。 唐元元这个时候通常就是补觉,哪里也不想去,连店里一个月排一次的客户也不接了,但是指名要她拍照的人反而越来越多了,有的都出价到了一千块。 沈昱有时候会带些她爱吃的饭过来陪她吃一顿晚饭,吃过就走。 张兰草赶着中秋和国庆两个节日给自己放了个长假回来陪女儿,看她过节还刷一堆卷子心疼坏了。 “这念书,怎么比我卖辣椒酱还辛苦?” 她还有个放松的时候,这学习写作业就没个停歇的时候。 “你闺女学习好,每回考试都是高分,同学们那个羡慕哦,写起来很有成就感啦,所以虽然辛苦,但是并不痛苦,可以说是喜欢。” “要是那种不太会的,学起来才辛苦难过,你就等着明年给我摆酒席给你长脸吧。” “我怎么那么幸运呢。”张兰草弯着眼睛欣赏女儿自信满满的样子,上一世的她学习虽然没有现在耀眼,但在班级也算是名列前茅的,可从没这么张扬过。 上一辈子的女儿总是紧绷着的,她是为了能有成绩而刻苦,现在的她,更多的是享受这种荣誉,虽然也辛苦,但心态是松弛的,甚至是游戏一般的。 “明年摆酒,别人要是问我怎么教的,我指定一挥手,天生的,我什么心都没操过。” 张兰草已经想到那种场景了:“他们得羡慕死我!” 就说她手底下那些员工,哪个不是有孩子的,谈起来自家孩子都是头疼,尤其很多男娃的,那叫一个叛逆不上进。 她女儿就不一样,好吃好喝的养着,没灌输过什么学习重要的话她依然自律又上进,根本什么心都不用她操。 唐元元总结道:“我也是别人的羡慕对象啦,你都不知道,我同学有多羡慕我,我可自由了,我们是最佳母女组合。” 张兰草接了个电话,被约出去做美容,这边才出门,沈昱就上门了,他给唐元元带了一只昂贵的项链,唐元元一看就知道是收藏级别的拍卖品,可太喜欢了,自己给挂到脖子上,感觉人都跟着贵了几分。 “不会是你让你妈约我妈的吧?” “两家大人熟悉了,提出来亲事她才会乐见这桩亲事。” 唐元元捂脸,什么人哪,这才哪到哪啊,就亲事了,他哪里是想的少,原来是想太多。 “我还要考试,你不许胡思乱想。” 沈昱只笑笑,不说话。 唐元元拿了滑板出门遛弯去,她踩着滑板滑的飞快,沈昱只能跑着追她,唐元元坏坏的绕了两大圈,足足有三公里。 “故意的?”沈昱体能家,喘气略沉,额上一点薄汗,整个人还是精致的。 “我这是帮你练体能,”唐元元嚣张的说:“你比我大几岁吗,当然要好好锻炼,保持身材。” 沈昱捏住她鼻子:“听起来像是嫌弃我年纪大。”他才24,就被嫌弃大,还有没有天理了! 鼻子一捏住,说话声音好像小猪,唐元元听见声音自己都笑了,“好在出手大方,这点小瑕疵可以勉强忽略。”谁家男朋友还没谈恋爱,就出手上千万的珠宝啊,她的同学们谈恋爱,还都在收5毛钱一张的信纸,一块钱一袋的果冻薯片呢。 沈昱都被她给气笑了,不想理她。 唐元元滑板一溜就蹿到他面前了,挽住他的胳膊,可怜兮兮的表情:“我渴了。” 沈昱不说话。 唐元元:“我好渴呀,可惜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个男朋友买杯饮料什么的,没人疼呀。” “你闭嘴吧。” 沈昱抽出自己的胳膊去小卖部买汽水,唐元元看见他钱包,抢了过来, 一眼看见自己的照片,是第一次去他家里那张。 跟他的照片并排。 她得意的拿着钱包:“呵呵,原来某些人那么早就对我有意思了啊,你不会因为我,才拉我妈一起投铂金的吧?” 沈昱灌一口汽水,不理她了,冷漠。 还不好意思了,做都做了,这会子不愿意承认了,唐元元就发现,这家伙是个高冷型的。 她有的是办法,伸手挠他咯吱窝。 沈昱:“……” 真是败给她了,“不许闹了。” 唐元元还挠他咯吱窝:“你是不是怕破坏你的高冷形象?” 沈昱在他前面24年的生涯里都是时时刻刻把优雅写进生活细节里的人,没这么放肆过,只能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你把我汽水喝了。” “我去给你买。” 沈昱单手拎着滑板,虽然他穿的是T恤休闲裤,但整个人还是透着一股子城市经营犯,走路仍然是直线,肩背挺的比直。 唐元元抱着饮料瓶子慢吞吞喝着,一会走他左边,一会走他右边,完全没什么优雅可言,活泼的像是一只小兔子,没心没肺的边走边玩。 俩人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就这么慢吞吞走着散步。 不知不觉到了晚饭时间。 唐元元拒绝和沈昱一起吃晚饭:“今天中秋,我妈肯定会陪我吃晚饭,我该回家了。” 那种感觉又来了。 沈昱沉寂好一会,问:“为什么不愿意跟你妈说?你是怕她反对?”还是觉得他拿不出手? 沈昱更倾向于是后者,张兰草爱女如命,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干涉女儿选择的人。 唐元元看见他脸上立刻就严肃起来了。 “不是怕她反对,我妈不会干涉我的选择,她只会为我高兴。” 沈昱心口锁紧,微微刺疼,停住脚步,转了个方向对着她:“你是还不确定?你并没有那么喜欢我,对吗?” 唐元元不说话,只往前面走。 沈昱克制不住了,拉着她的胳膊摁到墙后面,镜片后的眼眸慌张的翻滚着浓烈的情绪。 声音滞涩,带着颤了:“我生平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唐元元,你不可以玩弄我。”如果她只是浅浅淡淡的一点喜欢,以后还要把他甩了,他会受不了。 唐元元:“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怎么会觉得我是玩弄你呢?” 沈昱:“你喜欢摄影,我可以陪你,你喜欢珠宝,我可以给你买很多很多,你喜欢玩滑板,我也可以追着你跑。” “可我比你大七岁。” “我没有办法让自己变的年轻,跟你一个年岁。” “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别的原因。” 唐元元诧异:“你……在自卑吗?”人人都喜欢的小沈总,竟然也会自卑吗? 沈昱垂下眼皮,唇瓣珉成一条线,他羞于承认,但这是事实。 唐元元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可是小沈总,年轻有为,人人称赞,连我妈都说你前途无量。” 纵使她大部分时间都还在学校,也听说过很多女生都喜欢他。 沈昱:“你也优秀到发光啊。”他已经可以预见,等唐元元走进大学,正式学着接管企业,会有多受欢迎。 现在的她还在学校,环境简单,以后的她只会更耀眼。 他的性子很闷,人生按部就班着来的,如果他觉得他没那么好了呢? “我没有戏耍你。” 唐元元垫起脚尖,吻上他的唇瓣。 软绵绵的,有点微凉的触感,原来是亲吻是这个感觉。 沈昱僵在原地,如同石头,手贴在裤缝两侧垂着,根本不敢动一下。 站姿标准的像是军姿。 “你的嘴巴好甜。” 唐元元弯着眼睛看他被自己吻的湿湿的唇瓣。 沈昱乌黑的眸子沉沉的看着她,幽怨又委屈:“你不愿意告诉你妈妈,我父母都已经知道了,在努力促成这桩婚事。” “不是你的原因。” 唐元元曲着指尖刮了刮唇珠,她有点喜欢亲吻的感觉:“你知道吗,追求我妈的人很多,她其实挺受欢迎的。” “她拒绝过很多叔叔,其中不乏很多优秀的。” “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惯了,我是她生活里的唯一亲人。” “我不想让她失落,不想这么快就觉得有人分走了她的女儿,想我是她的全部。” 沈昱的心情一点也没被安慰道,说到底,他就是没有她妈重要,他得一直偷偷摸摸谈恋爱? “那你要把我藏到什么时候?” “我还没想” “好”字还没出口,下巴被抬了起来,沈昱急促的吻了上来,不同于她唇瓣轻轻触碰的吻,他张开唇瓣,舌头整个伸出来,像是品尝美味,啃着她的唇瓣,整个都吸进嘴巴里亲。 这个墙角很隐秘,一墙之隔人们来来往往,谁的车子摁了一下喇叭,他唇着她的唇瓣,刺激的要命。 唐元元感觉嘴巴微微发麻,呼吸喘不上上来,推他胸膛,他带着气的咬了一口才松开嘴。 全世界,就她会这么欺负他。 唐元元擦着嘴巴左右看了看,还好这里没人,没有看见,她开口撵人:“你快走吧,我要回家了。” “……” 更委屈了。 “唐元元,在我心里,你是排第一位的。” 唐元元竖起手哄他:“你跟我的手一样重要,中指最长的是我妈,食指就是你。” 沈昱气闷,她都是他的心脏了,他还是一根手指头。 他的喜欢比她多的多了。 唐元元回到家,习惯性的拿了习题册过来坐,5分钟过去,却一题都没有写出来。 最忙碌的高三,她竟然真真实实的早恋了! 有一丢丢的负罪感,但是又有点隐秘的刺激怎么回事? 拍了拍脸颊:“唐元元,不能分心,以后你是要接受妈妈企业的人,那是她的心血,不能耽误学业。” 这么一想,她完全冷静下来,找到了状态落笔刷了两张卷子,她妈也回家了,刚做完美容,脸上水嫩嫩的,美丽风韵,手里拎着菜和肉,准备做两道拿手菜。 “今天过节,出去转转,别累坏了。” 唐元元心虚的摸摸鼻子:“过节了,你也给自己放个假呗,阿姨都回家过节,我们也去外面吃?做饭多累啊。” “妈不累,再不给你做两顿饭,你都要忘了我的手艺了。” 唐元元心虚的搁下笔,从身后抱住她妈:“我好喜欢你哦,我最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后面还有两个小短章就全文结束啦,中秋快乐。 第124章 “圣诞节也不放假吗?” 电话筒里,沈昱的声音和他这个人一样温润如玉。 “没有,高三生只有刷不完的卷子,还有准时准点的月考。”唐元元躺在被子里,眼睛半阖着,冬天,床简直就是最舒服的地方,下了晚自习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个热水澡朝被窝里钻。“ 学校里冷的要死,家里有暖气,她的卷子还是在学校就写完了的,临睡前可以跟妈妈说说话,或者和男朋友打一会电话,唐元元觉得自己的高三生活比同学幸福太多了。 “听起来有点可怜。” “有一丢吧。你们大人怎么过圣诞节?一定特别好玩吧?” 沈昱听出一点幽怨:“我看书。” “……你好适合当高三老师。”要是陈总,高低得整个夜总会,卡拉ok。 “你是在嫌我性子闷吗?” “等我念了大学,我带你玩。” “我等着,可怜的高三生,我在想,明晚是不是给你点安慰。” 唐元元怀疑是有惊喜,但是想再问这人又不肯说了。 次日晚上,唐元元知道这个安慰是什么了。 九点钟最后一堂晚自习,伴随着上课铃声,天空炸起烟花,一朵挨着一朵,很是绚烂。 “天呐,谁这么大手笔!” “好漂亮的烟花啊。” 这么大手笔,唐元元撑着下巴弯起眼睛,直觉告诉她是沈昱的手笔。 爬上校墙,果然就看见沈昱。 她也不出声,安安静静坐在墙上,沈昱回头,一个巨大的烟花落下,小女友就这么坐在墙上,修长的腿贴着墙垂下来,脸微微仰着,烟花印在她星亮的茶色瞳孔里。 沈昱担心她掉下来,大步走过去,伸手握着她的腿,“怎么爬上来的?”就不能走正门吗? 唐元元指了指校墙里的树。 “那你现在是要回去上课?还是要逃课?” “逃课,跟你放烟花。” 说着,她自己就从墙上跳了下来,沈昱被她吓去半条命,好在接住了她。 她落在了自己怀里。 沈昱被她笑到,念书的时候也见过一些翘课的女同学,但成绩都很差,只是为逃课的。 沈昱从来没见过哪个好学生是唐元元这样的,一边开店一边念书,刷卷子的时候很刻苦,也能背着她妈跟自己早恋。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说的大概就是她了。 璀璨的烟花明亮,比烟花更美丽的是她的脸。 沈昱觉得自己的心都漏了,整个人是失控的,捧起她的脸吻下去。 软软的唇瓣香糯又甜。 “沈昱,我好喜欢你哦。” 她的眼睛清亮如星辰,一场烟花就这么高兴,沈昱想,他是个傻子。 他以前觉得高中生是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孩,活明白了吗就早恋,学业生意哪个不比谈恋爱有意思。 原来是他自作聪明,再没有一份喜欢,是比这个年岁更纯粹美好的。 也不会再有比这个年岁更浓烈的情感。 他庆幸,在石屋上写下那行子。 感谢聪慧如她发现了。 在她最懵懂的年纪,情窦初开的对象是他,而他恰好是懂得这份珍贵的年岁。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会爱她。 大她几岁不是坏事,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沈昱把昂贵的钻石手链扣在她手腕上。 被人珍视的感觉太好了,唐元元欢喜的蹦起来:“跟我谈恋爱,你好费钱哦。” “这大概就是年龄大几岁的优势了。”他宠你的捏她鼻子。 他用不着委屈她,能给她最好的珠宝,而不是站在玻璃橱窗前羡慕别人,是别人羡慕的对象。 年轻的小情侣因为廉价的生日礼物在生气吵架,唐元元欢喜的抱着他的胳膊,“其实我觉得,你就算是个普通人,也不会让女朋友生气的。” 沈昱:“你觉得我会是普通人?” “对哦,”唐元元一拍脑门:“你这么优秀,就算没有你父母的光环,拿到最差的牌肯定也能白手起家。” 沈昱觉得,他们彼此彼此,唐元元就算生在最普通的家庭也能翻身。 他和她,其实是同类项,注定要相互吸引。 两个人又黏黏糊糊的跑去吃饭,顾忌着她明天考试又黏黏糊糊的准时分开。 沈昱坐到车上就有点舍不得了,大哥大拨了电话过去:“你不会兴奋的睡不着,影响明天期中考试吧?”那他罪过就大了。 “你说的对,我得立刻睡觉,”唐元元趴在床上,灯光下珠宝闪着漂亮的光,她就这么看啊看,越看越喜欢:“要是影响了明天月考,我得强制自己不见你,什么时候把名次考回来什么时候见你。所以我现在必需睡觉了。” 沈昱:“……” 月考的结果是唐元元超常发挥,创出了新高,考到年级第六。 沈昱算是看明白了,她冷静的很,早恋一点也影响不到她,他最初的担忧根本就是多余的。 唐元元的高考成绩更是耀眼,考了全校第四,全市53名。 这个成绩都够清北的了。 不过唐元元本人对清北没兴趣,外乡人的总部在沪市,沪市的校友对她来说比京市的校友圈子更实惠。 况且,她并不打算去做学问研究,要是选择了清北,这个成绩必然泯然众人,还要迁就专业,倒是在复大完全是佼佼者。 专业选择上,唐元元的目标也很清晰,工商管理。 张兰草却不太赞同这个专业,她手底下现在专业的工商人才,行政,律师大把:“这个太过实用了,你毕业以后完全可以雇工商管理的专业人才,没有必要亲自学这个。” “我建议你想清楚,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学自己喜欢的,像哲学文学这类都是可以的。” 唐元元咬着笔杆子:“我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哪一科都学的来,实用性挺好啊。” 张兰草:“先别给自己下定义。” “我最近悟出来一个道理,没有一个孩子儿时的梦想是赚钱开公司,如果有,大部分是家里人引导或者环境影响的。” “大部分普通人到了一定的年岁,梦想都会统一成赚钱发财,渐渐失去最初的兴趣爱好,甚至是天赋。” “我们家现在这个情况不需要你牺牲自己,妈妈更希望你能快乐一点,这样,我们先亲身了解专业课,你再决定自己到底选择什么专业。” 张兰草带着女儿去复大详细实体感受了每个专业的课程,唐元元了解了一圈下来,最后还是选了工商管理,她是天生的商人,对从政文学医院完全没兴趣。 知道女儿复大是板上钉钉的事,收到录取通知书,拆开来的一刻,张兰草还是激动的眼眶子里蓄满了水。 她的女儿,是复大的高材生了。 唐元元心疼的靠着她的胳膊:“妈,你就是生错了时代,没遇上好父母,要是你有机会念书,一定比我考的还好。” 张兰草吸吸鼻子:“你就是我生命的延续,你上就是我上。” 唐元元觉得不对,她妈没上过就是没上过:“要不,你接着念吧,也许也能上大学呢。” 张兰草不太确定:“那我试试看吧,现在我的时间也比以前多了一些,考不上也没什么损失,知识都是学进脑子里的。” 摆宴席的酒店是早就定好的,张兰草直接按照最顶格的宴席规格来,五星级酒店,办的十分风光。 唐元元平时不太张扬,这时候同学才知道她的妈妈这么优秀,家里这么有钱,成绩还这么好,羡慕死人了。 “唐元元,你也太风光了!这得是你人生中最骄傲的时刻了。” 唐元元本人倒没多大感觉:“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不是靠上复大啦,是我十四岁的时候知道懂事了。” “懂事有什么好骄傲的呀?”同学完全不理解。 “你们不懂,”唐元元偏过脑袋,看向众星拱月的张兰草,幸好她懂事,没有成为妈妈事业上的阻碍,从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成为面馆老板,再是作坊小老板,抓住机遇成为辣椒酱大王,一名成功的女性企业家,“一个单身的女人独自养育孩子,我没有成为她的绊脚石,我妈妈这颗明珠才没有被埋没。”被世人看见。 一个女人,一个已婚女人,一个已婚已育的女人,能将她困住的事情太多了,她庆幸自己懂事的早——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两千字的小章就全文完结了,写完我就会放上去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25章【全文完】 第125章 酒宴的照片洗出来,张兰草一张张细看,再整齐的放进相册里,眼睛弯弯。 “你这录取通知书能不能塑封?这么放着,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褪色。” 唐元元笑:“谁家录取通知书要塑封啊?你还要一直收着吗?” “当然了,”张兰草笑道:“你现在是年纪小,觉得每天都很长,一辈子很长,等再过几年你就会发现,人最年轻的日子很短,日子一天比一天短,许多事会慢慢忘记。” 她捧起相册:“记录就会变的很重要。” 唐元元被说的心里一动。 “妈,我其实,我谈恋爱了。” 张兰草早就猜到了:“跟沈昱?” 唐元元心虚的摸摸鼻子。 张兰草:“我女儿就是厉害,首富的儿子都给你泡到了。” 眼光太好了,两辈子看人都很准。 * 沈昱的领带被扯了下来,始作俑者还把他的领带蒙到他眼睛上。 眼睛被蒙着,其它的感官就被放大,女孩的发丝擦过他薄薄的衬衫,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她垂着眼睫,手指绕过他的脑袋,最后系在后脑勺。 到底是什么惊喜啊。 眼睛被蒙上,愈发显的鼻梁高挺,唇瓣精致红润,配上他白嫩的肌肤,更添了一丝禁欲冷感。 好新鲜的感觉,唐元元满意的欣赏了一会,意识到一个事实,她男朋友是个大美人! 这个男人完美的令人发指。 她满意的曲着细长的手指,勾住他心口的衬衫往前走。 “现在出房门了……再走两步就是是台阶……” “到底是惊喜,还是溜我玩。” 沈昱怀疑她是后者,眼睛不可视,方向感全无,沈昱怀疑自己现在手乱摸寻找扶手的样子有点好笑。 “溜你玩,那你玩不玩?” 沈昱反而确定了,唐元元是真的有惊喜给他,顺着她声音的方向,他摸了一通,抓住了她的手牵住,慢吞吞被她牵着往前走。 自己完全没有方向,完全听从她的指引,沈昱想,等他白发苍苍或许就是这样了。 “揭开惊喜的时候了。” 凉亭子里,唐元元解开领带,沈昱看见一个硕大的四方盒子,拆开是个深色的大盒子,大盒子里面又是个小盒子。 “你搁这套娃呢。” 唐元元笑,要是一开始就直接亮出小盒子,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他,是戒指吗。 沈昱捧起小小的戒指,难以置信的愣住。 打开,里面的确躺着两只对戒。 “你这是……” “沈昱,我们订婚吧。”这是她照相馆挣的钱买的钻戒。 最初,沈昱的确是这么打算的,等她高考完就订婚。 她太过年轻。 那时的她只想快速把她圈在自己的领地,他怕大学生活太过精彩,她被人诱惑走了。 那时候他心底总有一根神经是慌张的。 现在的他很确定,唐元元的成熟远超同龄人,即便是最荒诞的年纪,她也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怎么忽然这么决定?如果你是想要我安心,大可不必这样。” 以前是他着相了,他现在一点也不怕比较,他经得住和任何男人比较。 “不是为了安心,”唐元元脸撑在手心,近距离的靠着他,一只手好玩的摩挲他的眉眼:“是我想跟你订婚。” “你这么好,我迫不及待想让人家都知道,我有男朋友了。” 以后光明正大一起过每一*个节日。 这么早遇上最好的人,当然要早点享受,早点铭记。 等她老了,成了一个老太太,她珍贵的回忆都比别人多了半辈子。 她能说:“我幸福了一辈子。” “你同意吧?” 沈昱已经自己把戒指带上了中指上,钻石很闪耀,比钻石更闪耀的是他的心情。 “你提前跟我说一声啊。” 他看了一下自己的衬衫西装裤,不够庄重,“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换一套隆重一点的衣服。” 唐元元自己把另一只戒指往手上套:“就这样就很好了。” “还是应该我求婚。” 沈昱抓住戒指,单膝跪地,认真的捧起她修长的手:“唐元元小姐,你愿意跟我订婚,接受我的陪伴?” “特别愿意。” 戒指扣在中指,两只手紧紧相扣,从此漫长枯燥的人生,永远都有人陪。 两家大人商量订婚宴,沈太太知道张兰草忙于事业,十分开心的道:“办这东西我熟,已经操办过两回了,亲家母,元元,你们喜欢什么样的风格,跟我说,细节我去跑,保证从酒席到糖块都让你们满意。” 张兰草还是想亲自参与,上辈子,女儿的后半生她一点也没参与,想来这些重要的日子都会有点难受的,这种重要的时刻她一定要亲手布置的:“我们一起办吧,我就这一个女儿,要是什么都不做,我只会后悔。” 张兰草一点都不觉得这事操劳,只觉得开心,恨不得所有的东西都要最好的,光是巧克力的品种就买回家十来个试吃,只为选个品种最好的。 巧克力吃的多了,连晚饭都吃不下了,消化了一晚上还是觉得心口腻的很,半夜起来喝水。 唐元元正做着噩梦,迷迷糊糊感觉到她妈,伸手把人抱紧了,轻轻的呜咽。 “怎么醒了?” “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你没了,还是在玉城那个老家,可是家里人又不一样,我们还和爸爸生活在一起,还有一个弟弟,好可怕,太可怕了。” “都是梦,梦里的事当不得真。” “幸好是梦,”唐元元只觉得庆幸:“梦里的你太辛苦了,得多难啊。” 张兰草并不想告诉女儿真相,那是她真实的上一辈子,这辈子再嫁唐爱国,只是为了再次生下她,之后的每一天,都在谋算卷走钱财离开唐家。 张兰草吃巧克力腻的隔天还没胃口,沈昱听说了送来开胃的山楂丸,养身的虫草燕窝鱼胶。 唐元元去给他冲咖啡,沈昱手掌撑在流理台上半个身子探过来,在她唇瓣上啄了一下。 唐元元慌张的看一眼,她妈没在沙发上了。 难怪这人敢这么嚣张,等到张兰草的脚步声逼近,他又正襟危坐,斯文有礼,一点也看不出来刚才探过身子亲自己。 矜持的连她房间都没进告辞离开,全程都装的像是个绅士,背地里不是亲她就是在桌子底下捏她手。 母女俩出门去小区里遛弯。 “妈,你要不要考虑再找另一半啊?” 反正她妈当年没有和唐爱国领过结婚证,这边的户口本是独立户主,如果她觉得一个人孤单了,她是乐意妈妈更开心的。 张兰草不想,她是吃够了婚姻苦的人,不想再去维持一份夫妻感情,别人求之不得的孤单在她这里是蜜糖。 她的时间可以换成厚厚的钱财,清闲时候再把所有的爱给女儿。 她太享受这样的日子了。 唐元元:“妈,跟你一比,我好像想有点软弱了。”她很喜欢沈昱的陪伴,有点汗颜。 “这没什么好比的,”张兰草说:“也没有绝对的对错,沈家这样的人家本就是极品,谁遇到都会心动。” “钱和爱,是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两样东西,拥有其中一样,便是幸福的,能两者兼有的少之又少。” “虽说我没有夫妻之爱,但我有最好的母女亲缘,所以我也算是那少之又少的一部分,妈这一辈子,特别圆满。” 唐元元满意的挽着她的胳膊,享受的蹭她肩上:“托您的福,我的人生也很圆满。” 花糕青红丝交错,被铁板炙烤出的焦脆甜香弥漫在空气里,母女俩一起停住了脚步。 “五毛钱一个,八毛钱两个。” “要两个。” “唉!” 妇人笑着用签子插起梅花糕,用油纸包住。 “妈妈,你看。” 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拽着妇人的衣服,大概是她的女儿。 “妞妞画的真好看,小鸭子好像啊,再画只小猫,这回用粉色的粉笔画。” 小孩满足的换了一只粉色粉笔,蹲下小屁股,水泥地上好几只小动物。 女人温柔的眉眼从孩子身上移开,又装第二只花糕,一边解释:“孩子涂涂画画的就不会乱跑了。” 张兰草自己就是从这一步过来的,很理解这种担忧:“又带孩子又做生意,不容易。” “是啊,就怕她乱跑,”女人操着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笑着说:“她爸不管事,爱喝酒脾气差,在家里孩子要受他罪,放老家给她奶带我也不放心,在我眼皮子底下好歹能看着些。” “多攒点钱,以后给她念书,多少能有点出息,不用像我,一辈子不识字,只能挣点辛苦钱。” 唐元元咬着梅花糕骂道:“怎么总有这么多男人不负责任啊,自己的孩子都不管。” 张兰草咬了一口梅花糕,糯叽叽的,甜又不腻,外皮酥脆,手艺很好。 比那些昂贵的进口巧克力好吃多了。 “我们女人真厉害。” “什么?”唐元元没跟上她妈的思维。 张兰草顿住脚步回头,妇人曲着腿蹲在地上欣赏女儿的画。 “我是觉得我们女人很坚强。” 几千年来,一直处于下位,教育,资源都是最少的,承担着家里最重的活计,却总是在托举下一代避免自己的悲哀。 这个小女孩以后一定不会重复她爸的性格。 “我觉得不会花太久,女性的地位一定会越来越高,再过几年,一定更不一样。” “我去山村里捐学校吧,让女性识字的机会多一点,一位优秀的女性能改变三代人。” “优秀的张总,越来越智慧,格局越来越大了呦。”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妈妈这辈子和上辈子的女主很像的,这辈子呢因为妈妈的一路陪伴所以女主的内心偏柔情一点,对感情的占比就比上辈子多了一点,其实事业心是一样的。感恩一路陪伴,新文存稿中了,下半个月会开新文。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