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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入境凉州

作者:不借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悬黎却并没有因为韵如这一刻的脆弱而轻拿轻放,只是用那一如既往的温柔语调认真说:“韵如阿姊,我想知道令尊想要杀我的真实原因,阿姊一定会如实相告,不会偏私。”


    悬黎歪了歪头,没有包含半分感情的眸子平静地与韵如对视,追问她:“对吗?”


    韵如看了眼依旧不省人事的邓闳轩,攥紧了拳,长长的指甲掐进掌心,下定决心般沉声道:“此事我定会给郡主一个满意的交代。”


    悬黎象征性地碰了碰茶点,起身告辞,临出殿门时,她身边那内侍官突然回身向韵如行了个礼,“贤妃娘娘,奴才下手没轻没重,郎君怕是要明天才能醒,您不必太过担忧。”


    这可不是诚惶诚恐的样子,不是有所倚仗,便是在替主子抱不平。


    或许兼而有之。


    韵如垂下眼,这小内侍官的神情分明在说,若是查得不尽不实,下在闳轩身上的,便是毒药。


    悬黎这时候笑得真诚多了,满含歉意的一眼像极了在寺中初识的样子。


    “御下不严,叫阿姊见笑了。”既维护了手底下的人,又宽了她的心。


    分明是这样好的小娘子,不与人交恶,又给人留余地,她也很想知道,阿爹为什么要杀人。


    韵如的笑容一点点收拢回来,对悄声进来花容失色的水心吩咐,“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个时辰之内,把他弄醒。”


    水心悄悄抬头,温柔恬淡的此时此刻满目森然,不再像家中夫人,开始变得有些像老爷了。


    秋晓的薄雾还未散尽,悬黎带着福安漫无目的地在回廊徐行,“你吓她做什么?来日贤妃娘娘入住中宫,陛下第一个料理了你这出言不逊的小猢狲。”


    福安半点不怵,“奴才武功好,能逃出宫去投奔殿下,到时殿下把奴才送得远远地,偶尔帮奴才照拂干爹,奴才铭感五内。”


    悬黎骤然停步,忍俊不禁,“你将退路想得也太具体了,莫不是酝酿许久了?还是闯什么大祸了没说与我知?”


    福安花容失色,“怎么会!垂花殿上下都知道奴才最会讨人喜欢,怎么会闯祸!奴才是怕——”


    悬黎截断了福安的话头,没叫他在人来人往的御花园里继续说,“我知道,你是怕她囿于血脉亲缘,包庇邓家人。”


    悬黎随手攀了一支花窗里延伸出来的铁线莲,别在福安耳边,“我相信她是有自己的心智和判断的,也相信她会坚守本心,不会胡乱包庇。”


    福安义愤填膺地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极其不赞同,“人心隔肚皮,”福安还列举了前不久才发生的让人心惊的例子,“杨太妃的野心暴露之前,殿下也以为她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呢。”


    “呃……”悬黎难得地被噎了噎,“也不知思芃现下如何了。”


    福安笑呵呵地摸了摸耳边的花,乐颠颠地在前头给悬黎引路,踏过带着秋意的薄霜,宽悬黎的心,“有殿下替杨娘子筹谋,今后保管都是坦途。”


    福安踏碎的一地秋叶,被秋风卷起,散在凉州地界,仿佛故人相思,拦住了马车去路。


    三匹骏马拴在老槐树下,岭南的二郎君秦照山一身赭色劲装,外罩墨色织金镶边披风,腰间悬着柄岭南锻造的七星弯刀,刀鞘上缠的红绸在秋风里轻晃。


    他抬手拂去肩上沾的落叶,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青篷马车——车帘半掩,露出毅王妃段瑛素色的裙角。


    段瑛掀帘下车时,动作轻缓却无半分滞涩。她一身月白襦裙外搭灰布披风,鬓边只簪了支无纹银钗,是孀居妇人该有的素净,唯有腕间那串墨玉串珠,随着动作轻轻相撞,声线清寂。“秦少主,”她抬眸时,眼底映着漫天秋阳,却藏着化不开的沉郁,“此去雾庄路途已近,你的身份实在不宜出现在那里,接下来的路不若我自去——”


    “阿姊此言差矣。”秦照山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岭南人少见的沉劲,指节叩了叩腰间弯刀,“一则护你周全是分内之事;二则,柘波犯我边境、杀我百姓,我秦照山虽不是什么大英雄,亦知家国大义。三则,长淮郡主高义,我愿助她一臂之力。”


    秦照山笑得开怀,“此次一行,沿途也有岭南旧部布防,定保我们平安抵达。”


    段瑛垂眸看着那串墨玉珠,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玉面——成将军拢回来的遗物,他说这是常皓贴在胸口的东西,她这一生憾事不多,未见夫君最后一面算一件。


    再抬眼时,她眼底的沉郁淡了些,多了点淬着霜的锐光:“我先在此谢过二郎。夫君殉国后,渝州旧部飘零四散,我力薄无法转圜,如今有机会见故人面帮故人忙,便是亡在此地,也了无遗憾。”


    可以坦然地去地下与夫君团聚了,一起保佑他们的女儿,逢凶化吉,遇难成祥,长命百岁。


    这时从马车上又下来一位浅青布裙的小娘子,满头乌发盘成一个简单的发髻,被一支山茶珠钗固定,温婉清丽。


    “王妃此言差矣,如今一切向好,绝无需王妃出此伤感之言,往后还有更好的光景待着王妃呢。”小娘子挽住段瑛的胳膊,意有所指。


    段瑛的目光落到小娘子发间珠钗上,变得温柔而慈爱,像是透过眼前的人在怀念远在京城的女儿。


    嘴上却嗔怪道:“元娘真是胡来,竟然要你跟着来凉州风餐露宿,思芃,这一路真是辛苦你了。”


    思芃这一路被晒黑了些,脸上却没有半分阴霾,“哪会辛苦,秦郎君将这一路上都打点地极好,托他的福,见了许多在京中或许一生都难以见到的风景。”


    段瑛朝秦照山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移开。


    思芃像是没注意到这眉眼官司一样接着说:“这一路走来,我才算真正明白悬黎的心境为何那般开阔。”


    人若只能眼见四方天地,便只会在那四方天地编织偏执嫉妒自卑敏感,但若见过名山大川,四境风物,便会将这穹庐四野收进心底,从前那种种小事滋生的难堪的自己,好像都被重新洗了一遍。


    “哪怕以女子之身,我也想同秦郎君和王妃一起,为大凉四境,出一份力。”


    秦照山微怔,随即唇角勾起抹浅笑,染着秋阳的暖意,也带着些坚定的烈气。


    他翻身上马,墨色披风在秋风中展开,如振翅的雁羽。“好!”他勒转马头,望向西北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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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里的云层压得低,似藏着边关的烽烟,“那便请与我一道,看这秋日长风,如何载着大凉的兵戈,破了这渭宁的黄沙!”


    休整够了,马车重新上路。


    马蹄声起,青篷马车跟着两匹骏马,缓缓驶离京城。身后的长亭、落满银杏叶的官道渐渐远了,唯有秋风卷着落叶,追着这行向西的身影,不断前行。


    马车中的思芃,攥着腰间的香囊,心底再一次感激悬黎强硬地托她来走这一趟。


    观中岁月长,她在观中那些日子有大娘娘照拂,并不难捱,只是会有些无聊。


    而悬黎,正是在渊檀正热闹的时候无声无息地来寻她。


    神情之严肃,落水那日都未在悬黎脸上看见过。


    青布衣裙的悬黎,见她第一句话便是:“思芃,我有件顶要紧的事只能托付给你。”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要紧的事。


    最爱的母亲和父亲生前最看重的部下,竟然交给了她,交给了一个曾经要对自己下手的人。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一点上,同大娘娘真是一脉相承。


    而她,很庆幸自己思虑再三,还是应下了悬黎的请托。


    若没有这一路,她应该还陷在佛经中消磨心智。


    她才是真的不虚此生了,唯愿悬黎在京,一切安好。


    伸手将她拉出京城见天地的悬黎,不要被捆住手脚。


    思芃悄悄地看向正在闭目养神的王妃,易地而处,她绝对做不出放自己娘亲离开的决定来,可萧悬黎不仅做了,还为此殚精竭虑,自己留在京城面对一切。


    陛下那人,她再清楚不过了,这样能大做文章的事,他才不会放过,如今再提起陛下,她竟然也能等闲视之了。


    甚至连曾经痛彻心扉的感觉,都在离她远去。


    坐在高堂上被蒙住视线的君王,毕竟也不曾亲自丈量自己的土地,也不曾真正见过汴京城外的百姓究竟在如何生活,心中又是怀着怎样的愿景。


    不然也做不出保守不抵抗的政令来。


    “悬黎,另有事交代你做吧?”王妃没有睁眼,却精准地朝向思芃。


    思芃心下一惊,匆匆收回视线,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元宝香囊,不知该作何反应。


    “若真是为了陪我一程,有朱帘一人便足够了,而且何需你早早出城,在兖州等候。”段瑛在兖州城看见这小娘子头上的山茶簪时便知道悬黎还有旁的事没有告诉她。


    这簪子是悬黎十岁的生辰礼,渝州旧部各个都认得,走一步看十步的萧悬黎,指不定是又偷偷盘算了什么大胆又冒险的事情。


    “王妃既然知情,又何必相问。”思芃虽然看着怯懦畏缩,嘴却严。


    段瑛暗暗点头,倒是没找错人,这小娘子也是真有悔改之心。


    “渝州旧部的人,看到你头上的簪子,都会对你礼让三分,行事想来会更方便些。”王妃从袖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头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龙须酥,“吃些吧,下一个歇脚的地方还远呢。”


    思芃笑了,王妃掏油纸包的时候,她仿佛看见了贪嘴的悬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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