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杏花微寒,日光照得人昏昏欲睡。
知意靠在舷窗,隔水远远地望了一瞬扑棱起伏的几尾鱼,又有些百无聊赖地收回了视线,趁着日头尚好,翻看着随身带的书册。
也许经历如此变故,她不应放任自己散漫度日。但赶路的日子,在船上的日子,像是永远保有一线生机的。未来不定,她倒希望船永远缓缓前行,永远不到目的地。
知意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有所感触似的,抬起视线注视着桌边安静做着手工活的阿妹。
妹妹方至总角之年,明明是天真爱玩的年纪,却被迫同她一起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印象里,嫁到如今户部尚书家的姨母是个和蔼的,虽是高嫁,丝毫没有显贵人家的跋扈之气,小时候对待自己亲热得很。
只盼姨母能暂时给姐妹两人一个容身之所。母亲病逝后,父亲竟也离奇失踪,连仅留的几处田地房产都被族人侵占了去。
姐妹两个势单力薄,她甚至来不及多想,将从前藏在箱箧底部的首饰变卖,就带着阿妹走上了去往长安的水路。
先找到长安的姨母家,之后的日子,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到时,她也不会放弃打听父亲的下落的。
知意怜爱地摸了摸妹妹的头,知瑾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盯着她,忽地开口说:“阿姐,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梦?跟阿姐说说,什么梦啊?”
“我梦见一个穿白衣服、长得很高的哥哥,他身旁跟着的,是爹爹。”
知意的动作一顿,不过仅一瞬又恢复了原样。
“就这一个画面?还有别的么?”
“别的......不记得了。”知瑾摇了摇头。
她并不将稚子的话放在心上,只当妹妹是思念心切。她摸着妹妹的手安慰了几句,让她放宽心,爹爹一定会回来找她们的。
只是那是什么时候......她也有些迷茫了。
入夜了,知意让微云和淡月两个婢子整点一下行装,毕竟到岸的日子也近了。
说来当初逃难之时,她遣散家中管事仆从,这两个婢子竟怎么也不肯走,说着夫人老爷在时待她们如何宽厚,如今怎能丢下娘子不管。
知意笑着摆摆手,只道一路上要吃不少苦头。
两人连声应了。
微云和淡月惋惜想着,自家娘子从小到大都是乡里同龄人中模样最出众的那个,三月初开的武陵花都不及娘子的笑靥明媚。
如今娘子面容没变,只是消瘦不少,眉眼间还仿佛总有一团散不开的暮霭。
二人将并不多的行李收拾了一下,推回床榻底部,便熄了桌上的烛火,让娘子早些歇息。
夜半时分,天黑得宛若一团幕布笼在眼前,知意只听得耳边若有若无的划水声,意识越来越模糊。
在即将陷入沉睡之际,耳边忽地一道奇怪的鸣声响起。
似风铎,又似战场上的鸣镝,知意慢慢回过神来,发觉有些不对劲。可她一睁开眼,那诡异的响声霎地停止了。
她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眨了眨,又翻身看了看身旁的妹妹,见妹妹熟睡如初,她才安心躺下。
也许是驶船的什么声音吧......慢慢思索着,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一转眼竟到了汴州境内,长途跋涉许多天,别说阿妹,知意都有些疲累了。
船将要靠岸了,她吩咐着两个婢子将行李搬出舱外,避着人群向外走着。
“阿瑾,此处人多,别被挤散了。”说毕妹妹便点点头,将她的裙摆揪得更紧。
眼看到了出口处,却听几名佩刀的船卫大声喝道:“请舱内诸位留步!有贵人在附近遗失了重要物件,需查验各位所带行囊。”
知意一惊,竟有贵人同行,还在这附近丢了东西?
她眼见着船卫一一查验前面众人的行李,虽无甚问题,但仍留在原地等候。
她有些心焦,这一耽搁不知何时才能离船。幸好出来得急,所带行李并不多。
那高大的护卫到她面前时,她稍行一礼,包裹便被一层层地翻看起来。
知意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心里盘算着落地后的食住起居,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呢。
与此同时,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的动作。
可船卫动作倏忽停顿了下来,像是触到什么似的,抬头用不善的眼光瞪住她。
知意被这眼神搞得心里直发毛,暗觉不对劲,等她看清船卫手里拿着的物件时,完全呆愣住了。
那是一支精巧无比的玉石宝簪。
但绝对不会是她的。且不说娘亲从来没给她添过这种样式的的首饰,何况从家中出来时她的首饰就被变卖的差不多了。
“带走!!”
知意惊恐万状,从未经历过如此场面。身旁的妹妹更是害怕到了极点,虽极力忍着,身子却止不住发抖。
众人纷纷侧目,窸窸窣窣都在议论。
“阿姐......”妹妹被吓得呜咽出声,满脸是泪,双鬓也被汗水打湿。
“别怕,别怕,有姐姐在。”纵是心里没底,她也只能先安抚年幼的妹妹。反正东西不是她们偷的,她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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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看她们只是两个小娘子,并不准备对她们使严刑拷问。被押着来的路上用粗麻绳索捆着手腕,到了地方就给解开了。
此地并不像衙门,也非公廨,倒像一处简陋的私人宅邸。
她们面前摆着的,仅有一张木桌,手拍在上面还略显摇晃。
审问她们的是一个年轻小吏,知意小心地观察周围,待回过神才发现面前的人直盯着她们。
她收回视线,紧张地绞着手。
饶是心里做足了准备,但她仍未想到对面问的第一句话竟是:“公主到汴州易服私行,你们二人可知晓?”
“不知。”知意一愣,接着摇摇头,如实说道。
那吏员换了只手撑在桌面上,接着问:“那你从何处得来公主遗失的发簪?它为何会在你的行囊里?”
“臣女惶恐,公主之物岂是我等可以染指的?我先前并未见过这玉簪,直到船卫搜查时才发现它无故出现在了我的包内。”
“更何况,臣女忙于赶路,并不知公主的行程。”
吏员若有所思,沉默片刻,这小娘子年纪虽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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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话却从容淡定,口齿清晰,倒也不像做贼的样子。
文牒上虽无纰漏,但一行并无亲属随同,是家道中落还是如何?
不过贼人说不定也是心理素质强大的,于是他继续问:“你们二人原籍何地?年纪多大?为何乘船上汴州?”
“回官爷,民女是洪州人,刚满十六,我妹妹八岁。”
知意将自己的遭遇说完之后,对方点了点头。
“这两个可是你的人?”说着大门敞开,微云和淡月像直接被丢进来一般,还踉跄两步。
她心里揪紧,好在两人看上去无碍,只是发髻散乱。
“回官爷,她们都是我的婢子。”
她在脑中飞速想着。前两日微云才检查过行囊,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簪子就是微云放进去的;反之如果不是她,那便是这之后,有人趁所有人都不在房内,偷偷将簪子放进了行囊内。
但这贼为何要陷害她?
若仅是为了这贵重的簪子,并不需要偷摸地将其放进她的囊中。
那这背后之人只能是冲她来的。
费力对付她一个小娘子,并无好处。莫非,出手的人与害父亲“被迫”失踪的人是同一批?
知意面对着微云:“公主的玉簪,可是你放进去的?”她顿了顿,“有人收买你?”
微云被吓得脸色煞白,不住颤抖着说道:“婢子自记事起就跟着娘子了,绝不可能做这种出卖主子的事。”
知意默默思索着,微云若是取巧之人,当初便会另寻谋事,并不会跟她一同北上。
她呼吸一滞,想起昨日因水面风浪太大,一行人晕得难受,等好不容易平稳下来就一同到甲板上透气,那时房内无人。
她们离开时房门是锁的,可如果有人从窗户进呢?
她们房内的窗户,并不嵌在船壳之上,而有一条非常窄的小过道。
如果有人有心翻窗户进来,也不是实现不了的。
知意心中冷笑。细细想来,公主即使轻装简行,首饰也不会少。只是丢其中一支簪子,却能立马发现,想必这支玉石宝簪对她来说意义非凡。而盗窃之人,十分清楚公主对这支簪子的喜爱。
公主并不会与庶民同乘客船,应有专用御舟,能短时间内在两船之间穿梭的......
“民女在船上人生地不熟,未离开客船半步,绝无可能偷盗公主之物,还请官爷细查。”知意镇静说道。
小吏并不管她的诚恳哀求,继续问着:“那你在船上之时,可有发现什么地方不对?”
只说她们离开了房内,恐怕难以让人信服。
还有什么呢?
她忽然想起,一个差点被忽略的细节。
于是开口说道:“前几日夜深之时,约莫子时,我在房内听到一阵不寻常的鸣声。”
“鸣声?”
“是的。我本以为是驶船的声音,可往后几天却没有再听见这个声音。”
不知这能不能帮他们破案,知意内心忐忑道。
好在吏员点点头,示意明白了她所说的点。
“还请稍后片刻,待下官前去回禀公主再作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