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畔背上书包,里面装着那叠用旧报纸仔细包好的一万七千块钱,锁好门,快步下楼,直奔汽车站站。
她轻车熟路的买好票,一辆开往邻县的长途大巴刚好进站,她跳了上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从城区的楼房变成郊外的田野,再变成小镇边缘低矮的房屋。
下午三点多,大巴终于停在了镇医院门口。
姜畔几乎是跑着冲进住院部大楼的。
她找到姥姥的主治医生,气喘吁吁,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大人:“医生……我,我来交钱,给我姥姥做支架手术的钱。”
医生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满脸汗的小姑娘,认出她是昨天那个守在老太太床边的女孩。
他拿出病历:“你是孙凤梅的……”
“外孙女!我是她外孙女!”姜畔立刻回答,“她是我姥姥!”
医生翻看着资料,又问了几个关于姥姥基本情况的问题,姜畔都答了上来。
医生点点头:“钱带够了?”
“带够了!”
姜畔赶紧从书包里掏出那个旧报纸包,层层打开,露出里面厚厚一沓百元钞票。
医生叫来护士,带着姜畔去办理缴费手续。
收费窗口,她踮着脚,把那一大笔钱递进去。
点钞机哗哗作响的声音让她悬着的心稍微落下一点。
拿到收据,她又跟着护士签了好几份文件。
“医生,”办完手续,姜畔急切地抓住医生的白大褂袖子,仰着脸,声音带着恳求,“求求您,能不能早点给我姥姥做手术?我怕……我怕……”
医生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脸上还没完全消下去的肿痕,沉默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尽快安排,给你姥姥插个队。别怕。”
“谢谢!谢谢医生!”姜畔连声道谢。
她想去看一眼姥姥,但护士告诉她,姥姥刚吃了药睡下,而且探视时间也快过了。
姜畔站在安静的病房走廊外,隔着门上的小玻璃窗,只能看到病床上隆起的被子和姥姥露在外面的一小截花白头发。
里面的灯很暗,看了几秒,把脸贴在冷冷的玻璃上待了会儿,然后转身就跑。
她必须赶在养父母回家之前回去。
回程的大巴在夜色中摇晃。
姜畔抱着空瘪的书包,疲惫地靠在冷冷的车窗上。
窗外是飞速模糊的黑暗,偶尔有几点昏黄的灯火一闪而过。
胃里空空如也,紧张过后是虚脱感。
姥姥有救了。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熬过一路的颠簸。
晚上八点多,她终于回到了那个老旧小区楼下。
抬头望去,家里的窗户黑着灯。
她松了口气,脚步有些发飘地上楼,轻轻打开门锁。
屋里一片漆黑寂静。
她摸索着打开客厅的灯,橘黄的光线瞬间填满空间,也照亮了餐桌上她中午做好的饭菜。
她刚把书包塞回阳台角落,还没来得及坐下喘口气,楼道里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李雅慧的抱怨声和周宝有气无力的哼唧声。
钥匙哗啦作响,门被推开。
“累死了……这小祖宗……”李雅慧抱着蔫蔫的周宝,一脸疲惫地进来。
周建国跟在后面,脸色也不好看。
“检查怎么说?”姜畔尽量自然地迎上去。
“还能怎么说!急性肠胃炎!”李雅慧没好气地把周宝往周建国怀里一塞,“都怪你!昨天非要吓唬他!花了老娘好几百!”
她心疼地骂着周建国,又烦躁地看向餐桌,“饭都凉了!赶紧热热,饿死了!”
“哦,好。”姜畔立刻应声,端起桌上的菜盘子进了厨房。
微波炉嗡嗡地转着。
饭菜很快热好端上桌。
李雅慧和周建国坐下就吃,显然饿得不轻。
姜畔也端着自己那份米饭和青菜,坐在小凳子上,拿起筷子。
高度紧张了一下午,加上几乎没吃东西,强烈的饥饿感袭来。
她扒拉着碗里的饭,几乎是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青菜,咀嚼得很快,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胃里有了食物,但那种被窥视的紧张感让她吃得近乎机械。
李雅慧正给周宝喂着米汤,抬眼瞥见姜畔埋头猛吃的样子,皱了皱眉:“饿死鬼投胎啊你?慢点!没人跟你抢!”
周建国:“吃相真难看。”
姜畔咀嚼的动作倏地一滞,筷子停在半空。
她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不知是羞臊还是紧张。
“端着你的碗,出去吃!”李雅慧不耐烦地挥挥手,像赶走一只碍眼的苍蝇,“看着你就烦!”
姜畔低下头,端起碗,默默起身,走出了家门。
楼道里感应灯应声而亮,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狭窄的空间。
冬夜的寒气立刻透过薄薄的校服渗进来。
她靠在墙上,碗放在膝盖上,低着头,小口小口地继续吃着碗里已经没什么温度的饭菜。
这时,对面刘婶家的门开了。
刘婶端着一盆水出来,准备泼到楼道尽头的公共水池。
看到缩在墙角的姜畔,她脚步顿住了。
“小予?”刘婶的声音有点惊讶和了然,看着姜畔碗里寡淡的饭菜和她脸上未消的肿痕,叹了口气,“就吃这个啊?”
姜畔摇摇头,想挤出一个笑,没成功。
刘婶没再多问,转身回了自己屋。
很快,她又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给,”刘婶把苹果塞到姜畔空着的那只手里,“刚买的,甜着呢。拿着,垫垫。”
“谢谢刘婶。”她的声音很轻,有点哑。
“唉,快吃吧,吃完进屋,外头冷。”
刘婶摇摇头,端着空盆回去了,门轻轻合上。
楼道里又只剩下姜畔一个人。
没事的。
一切都会没事的。
姜畔轻轻叹了口气。
*
期末考试结束了,寒假的冷清跟着来了。
李雅慧辞了之前零碎的小时工,在离家几条街的一个小饭馆找了份端盘子的活。
她时间一下子颠倒,中午出门,深夜才回。
照看周宝的任务,顺理成章地落在了姜畔肩上。
那笔钱像块大石头压在姜畔心口,没挪开过。
家里风平浪静,周建国骂骂咧咧还是为牌桌上的输赢,李雅慧抱怨的也还是钱不够花,谁都没去碰衣柜深处那个信封。
可姜畔总觉得头顶悬着点什么,随时会掉下来。
夜里睡不踏实,好几次惊醒,都是同一个梦。
衣柜门被倏地拉开,李雅慧的脸扭曲着,周建国的拳头带着风声砸下来……
她缩在单人床上,浑身冷汗,手脚冰凉,要竖起耳朵听很久客厅的鼾声,才能确认那只是梦。
没事,还没事。
她一遍遍对自己说。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在黑暗里很扎眼。
是李砚安的短信。
【隔壁市办案,地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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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串黑石头,摊主说辟邪保平安。给你带了条。】
下面附了张照片,一条细细的黑色链子,坠子是个小小的、磨得光滑的石头珠子。
姜畔盯着那小小的黑点看了好一会儿。
【谢谢。看着挺结实。你在外面,也注意安全。】
【嗯,还有几天就回去了,一起吃饭。】
姜畔没再回。
她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那点微弱的暖意,也很快被阳台的寒气吞没了。
其实相对于黑夜,对姜畔来说,白天更难熬。
周宝病好后,那股子蔫坏劲儿又冒了头,只是不像以前那么明目张胆了。他像是有点怕姜畔,可又忍不住想招惹。姜畔在阳台叠衣服,他就溜进来,小手一推,刚叠好的衣服小山哗啦塌下来。姜畔蹲着擦地,他跑过去,装作不小心踢在她脚踝上,疼得她吸冷气。更多时候,是在她经过时,小手飞快地伸出来,拽一下她的头发,或者扯一把她的衣角,然后咯咯笑着跑开,躲到沙发后面偷看她。
姜畔烦透了。
她一点也不喜欢小孩,尤其不喜欢周宝。
每次他靠近,她全身都会绷紧。可心里那些紧张和恐惧交织在一起,她只能忍着,把那股厌烦压下去。
这天晚上,门被撞得山响。
周建国回来了,一身酒气伴随劣质烟味,眼睛通红,走路打飘。
一看就是又输光了。
“钱!给我钱!”他堵在客厅,冲着主卧吼,“妈的,手气背到家了!翻本!老子要翻本!”
李雅慧抱着被吵醒正哭闹的周宝冲出来,脸都气青了:“钱?哪还有钱?小宝上次看病,这个月开销,早没了!你还敢去打牌?输了多少?”
“放屁!上次收了多少钱啊,我才花了多少啊……”周建国梗着脖子,伸手就要往主卧冲。
“你敢动那钱试试!”李雅慧声音陡然拔高,“那是留着给小宝开春上幼儿园的!你动一个子儿,我跟你拼命!”
她把哭嚎的周宝往怀里紧了紧,瞪着周建国,“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给我滚去客厅睡!”
周建国被她的气势震住,加上酒劲上头,脚下拌蒜,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到底还是踉跄着倒在沙发上,没一会儿鼾声就起来了。
姜畔在阳台的黑暗里屏着呼吸,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这一夜,她睁着眼,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鼾声和周宝偶尔的抽泣,一点睡意都没有。
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打了个盹。
第二天早上,李雅慧顶着两个黑眼圈。
她没像往常一样把周宝丢给姜畔,而是自己抱着,径直走进主卧。
姜畔正在厨房热昨晚的剩粥,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听见衣柜门被拉开又关上的声音,接着是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响动。
过了好一会儿,李雅慧才抱着周宝出来,手里拎着个鼓囊囊的,拉链拉得严严实实。
“你那包挺好看。”姜畔端着粥碗,装作不经意说。
“管好你自己!”李雅慧没好气地打断她,瞪了她一眼,“看好家!我出去一趟。”
“去……存钱啊?”姜畔的声音有点发飘。
“废话!不存起来留着让那死鬼败光吗?”
李雅慧骂了一句,抱着周宝换鞋,又想起什么,回头不耐烦地说,“对了,今天不是你们拿期末成绩的日子吗?中午你自己去学校领。领完别瞎逛,直接去我干活那饭馆接小宝!我下午忙,没空管他!”
然后她报了个饭馆的名字和大概位置。
门砰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