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李雅慧？
她几乎能想象那个女人会怎样辱骂她，然后直接把这笔钱抢走！
赵老师被她激烈的反应弄得一愣，随即眉头一皱：“姜畔，隐瞒只会让事情更复杂。钱的事必须弄清楚，这是原则问题！我……”
砰！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刘小慧站在门口，胸口起伏，显然是一路跑来的。
“赵老师！”刘小慧的声音有点喘，“那钱是我给她的！”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赵老师和姜畔都愣住了。
刘小慧吸了口气，飞快地说：“我之前欺负过她！打过她！抢过她东西！后来……后来我爸妈说，没拿到她的谅解书就不管我了，也不给我办转学！我就……我就私下里给了她五千块钱！让她写个谅解书给我！让她别告诉别人！就这么回事儿！”
她一口气说完，脸颊涨得通红。
赵老师震惊的看着刘小慧，又看看姜畔。
她眉头依然紧锁：“私下给钱？刘小慧，你这是……”
“我知道我做得不对！”刘小慧打断她，近乎哀求的急切，“处分我都认了！但赵老师……求您别叫姜畔家长！真的别叫！”
赵老师盯着她：“为什么？”
刘小慧的嘴唇动了动，“因为……”
赵老师等了会儿。
“因为她家里还有个弟弟周宝，她那个家……根本不是她的家！叫家长来除了挨骂，她还能得着什么好？”
“还因为她是领养的！她养父母根本就不在乎她！她连吃饭的钱都没有！那钱是她活命的！”
轰——
姜畔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自己捂住的秘密，就这样被刘小慧捅破了，赤裸裸摊开在赵老师面前。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屈辱和愤怒。
可这愤怒下面，又翻涌着一种更深的无力。
刘小慧说的，偏偏是事实。
赵老师神色错愕，她看着刘小慧，又看看姜畔。
就在这死寂里，刘小慧的头垂得更低了。
她的肩膀微微耸动，“……因为她和我一样，都是领养的……所以我明白。”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地落下。
姜畔愣了下，才抬眼看向刘小慧。
她一直以为刘小慧是那种被宠坏了的女孩，有着理所当然的底气和依仗。
领养？这怎么可能？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
刚才的情绪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冲得七零八落。
赵老师显然也愣了下。
窗玻璃蒙着厚厚一层水雾，外面的天色像是要塌下来。
过了一会儿，赵老师长长叹了口气，把饭盒拿在了手里。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上课。让我好好想一想。”
姜畔下意识看向刘小慧。
刘小慧听到这句话，几乎是撞开门冲了出去。
她跑得飞快，一闪就消失在走廊里。
姜畔一个人留在原地，手脚冰凉。
她慢慢走出办公室。
刚才办公室里暖气太足，闷得她出了一层薄汗，这会儿被冷风一激，汗毛都竖了起来，胃里翻腾着，有点想吐。
走到教室后门，里面的喧闹声浪一样涌出来。
她停在门口，却没有推开的力气。
她不想进去，不想面对那目光。
她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鬼使神差地，她转身，朝着学校大门的方向走去。
保安室里的大爷正在听收音机，咿咿呀呀的戏曲声飘出来。
她低着头，贴着墙根，飞快溜出了校门。
下午三点多，天是灰扑扑的冷，风刮在脸上生疼。
她漫无目的，沿着陌生的街道走，只想离学校远一点。
不知走了多久，她拐进了一个小小的公园广场。
她找了个背风的亭子，坐在石凳上，双手插在薄外套口袋里，冻得缩起肩膀。
恐惧像冰水一样漫上来。
要是赵老师真叫了李雅慧，一顿打骂是免不了的，那钱肯定会被抢走，她连吃饭都成问题……怎么办？
越想越冷，她忍不住把脸埋进膝盖。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笑声传来。
姜畔抬起头，看见不远处有个卖棉花糖的小摊，一个头发花白的姥姥正牵着一个穿着粉色羽绒服的小女孩走过去。
“囡囡要什么颜色的呀？”
“粉的！姥姥我要粉的！”
“好，好，粉的。”
摊主手脚麻利，糖丝飞舞，很快就卷好了一大朵粉色的云。
姥姥付了钱，把棉花糖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舔了一口，糖丝粘在鼻尖上，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姥姥也笑，用手指刮掉她鼻尖上的糖。
她怔怔地看着，眼眶热了。
姥姥……她也有姥姥的。
那个会把她搂在怀里讲故事，会偷偷塞给她糖，会叫她小宝的姥姥。
自从被送到李雅慧家，她就再没见过姥姥了。
得……七八年了吧？
养老院的名字和地址她还记得很清楚。
良乡，静安养老院。
她一直记得，只是以前，别说车费，连吃饭都成问题，哪敢想去看姥姥？
心口那股冷冷的恐惧，被另一种更汹涌的渴望冲开了。
她还有钱。
除了饭盒里的，她兜里还有一百多块零钱。
现在不去，万一李雅慧知道了，把钱搜刮走，她就真的永远也见不到姥姥了。
她倏地站起身，小跑着冲出了小公园，脚步快得不像她自己。
找到短途客运站时，她气喘吁吁。
售票窗口的大婶看着她冻得通红的小脸，还有那身明显单薄的校服外套，有点惊讶：“小姑娘，一个人去良乡啊？去那儿干什么？”
“看……看我姥姥。”姜畔的声音有点抖。
大婶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家里大人知道吗？”
“……知道。”姜畔说。
她捏紧了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钞票，手心全是汗。
大婶叹了口气，没再多问，撕了张票递给她。
“下午四点的车，还有半小时。上车等着吧，天冷。”
坐在椅上等车，姜畔的心还在咚咚跳。
就在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震了起来。
是林子琪。
“喂？姜畔！你跑哪儿去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着急，“老班发现你不见了！我帮你圆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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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肚子疼去医务室了！你到底在哪儿啊？”
“我……”姜畔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吸了口气，“我要去良乡。”
“良乡？那是什么鬼地方？你去那儿干嘛？！”
“去看我姥姥。”
“姥姥？……你请假了吗？”
“……不能请。”
“我靠！”
林子琪在那头倒抽一口凉气，“姜畔你疯啦？逃学？！老班要是知道了……你赶紧回来！”
“我就去看看，晚上……晚上就回去。”姜畔坚持。
林子琪沉默了几秒，语气软了下来，“……那你到底去哪儿？具体点！万一……万一有什么事呢？”
“静安养老院。”姜畔报出了那个在心里默念过无数次的名字，“在良乡镇边上。”
“行！你记住啊，注意安全！到了……到了给我发个消息！”林子琪不放心地叮嘱，“我担心你啊。”
“嗯，知道了。”
姜畔刚应完，手机屏幕倏地一黑。
没电关机了。
她看着彻底熄灭的屏幕，心里咯噔一下。
但想见姥姥的念头盖过了所有不安。
她把手机塞回口袋，目光盯着检票口。
车来了。
去良乡的路不算远，一个多小时。
中巴车摇摇晃晃，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汽油味儿。
姜畔靠着车窗，有点晕车。
养老院……姥姥现在是什么样子了？
还认得她吗？管理员会不会不让她进？
李雅慧……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子里乱撞，搅得她胃里发紧。
她只能一遍遍在心里想着姥姥，试图压下那份恐慌。
车子终于在一个尘土飞扬的小镇路口停下。
姜畔下了车，扑面而来的冷风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裹紧外套，凭着记忆里模糊的方向感，又问了两个路人，终于在一个略显偏僻的巷子尽头，看到了那块褪了色的招牌。
静安养老院。
铁门半开着，里面是个不大的院子，几栋低矮的白色小楼，冷冷清清。
院子里的花坛只剩下枯枝败叶。
空气里飘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味。
姜畔的心跳得更快了，几乎要撞出胸膛。
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前台是个很小的房间，一个穿着工装的中年女人正低头织毛衣。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姜畔，脸上露出明显的诧异：“小姑娘？你找谁？”
“阿姨您好，”姜畔的声音有点发颤，“我……我想找一位老人，她叫孙凤梅。大概……七八年前住进来的。”
“孙凤梅？”女人放下毛衣针，皱着眉想了想，又翻了翻手边一个厚厚的本子，“孙凤梅……孙凤梅……哦！是有这么一位！”
她抬起头，有点怜悯，“你是她……？”
“我是她外孙女。”姜畔急切，“我能看看她吗？”
女人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小姑娘，你……你家里人没跟你说过吗？孙老太太她……情况不太好。年纪很大了，身体也差，这几年脑子……有点糊涂了，不太认得人了。”
姜畔的心一坠，像掉进了冰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