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江河海生平第一次主动杀人,在后知后觉间,她的小臂害怕地抖起来。
先前一连射出几针毒针时,她一是想自保,二是对终结一条人命还没有如此清晰的认识。
现在却是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结束了一条活生生的命,一个手上带着无数罪业的死士。
惶恐与畅快同时盈满内心,她不知道哪种情绪占了上风。
其余死士没有因为同伴的死亡而染上悲伤情绪,只是快步冲过来,预备了结碍事的江河海,带走程晟。
急步声踏过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将江河海从百海情绪中强行带出来。
江河海死死地盯着他们的动作,右手默默抚上衣袖,上面还有一根在破庙里就用过的银针。
对面是数量和力量都远超于自己之上的杀手,她现在能做的只有伺机而动,就像刚刚智斗那个轻敌的男人一样。
即使知道自己今天大概要丧命于此了,江河海也不曾有想要放弃的念头。
宁鸣而生,不默而死。
为首的死士离江河海只有几步之遥,江河海两指捏着针的力道暗自加重,心里不断打鼓,她务必要一击毙命。
千钧一发之际,噗呲——一个银头箭矢从背后咻地穿过领头死士的胸膛。
江河海近得能听见弓箭穿过血肉的声音。
凌厉的箭风吹过江河海的面上的细小绒毛,鲜血顺着从箭头上砸落,一滴,两滴……,砸到江河海的额发上。
一切都在意料之外。
江河海看着他如被惊雷劈过的焦树,直直地栽倒下去。
又是“噌噌”几声,而后是熟悉的重物倒下的声音,还有长刀哐当摔在地上的声响。
四名死士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他们的胸口上不约而同地插上了一支羽箭。
前方再无阻碍,江河海僵在原地,喉咙发干发涩,有些怔愣地顺着狭小笔直的巷道往前看。
庄清蘩站在逆光的方向,墨黑的弓驻在清瘦身板之前。
她手上还保持着张弦的姿势,右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如她的眼神一般耀目。
她身上穿得是尚未来得及换下的官服,华贵合身的朱衣在以灰白调为主的青瓦白墙间显得格格不入,如误闯画中江南的游人缘启了一日奇妙旅梦。
而怀枝早早收了弓挂在肩上,她想要射杀的人,还未曾要补过第二箭,就如刚刚连发三箭一般,未曾有失。
江河海松下一口气,将最后一根银针无声无息间抛在地上。
委屈间又夹杂着高兴,豆大的泪水顷刻间夺眶而出,在发灰的小脸上留下两道长长的泪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但就是想哭,也许是太阳光刺得眼睛生疼。
江河海想立马朝庄清蘩那边奔去,奔向那个安稳的怀抱,可是她却发现自己今天的勇气已消耗殆尽。
五具尸体倒在血泊里,血腥味和汗臭味混杂,充斥着江河海的鼻腔。鲜血从伤口处四溢,就像一个永不停歇的漩涡。
强烈的视觉冲击感刺激着江河海的神经,她的双脚如同灌了铅一般,一步也不能挪动。
庄清蘩步履依旧从容,朝对面走去,只是腰间清脆悦耳的撞击声不绝如缕。
这如鸣佩环的好声音,随着主人动作起伏间越来越大。
怀枝跟着先一步将角落的程晟抱起。
穿着官服的来人自带威严,此刻不苟言笑的庄清蘩让江河海感到新鲜与害怕。
地下这些死人流出的血是红色的,庄清蘩身上的襦裙也是红色的,甚至更为艳丽集中。
江河海看着庄清蘩踏过死人堆,心间惴惴不安,向后退无可退地贴着冰冷墙面。
大脑在指挥和暗示自己将庄清蘩和杀戮联系在一起,江河海下意识拒绝了庄清蘩的靠近。
庄清蘩停步,她没有说出什么安慰的言语,只是等。
等江河海身子抖动的幅度变小了,庄清蘩才往前迈一步试探。
见江河海没有往左右两侧躲,庄清蘩掏出一块素帕,弯身用食指和和拇指捻着帕子的一端,轻轻擦拭江河海染上血污的额发。
小巷里安安静静的,庄清蘩和江河海近得能听见对方微弱的呼吸声。
连怀枝臂弯里的程晟也不再嚎啕大哭,仿佛知道自己已经处于安全的环境之下了。
庄清蘩手上的动作十分轻柔,如在擦拭一件价值连城但脆弱易碎的世间珍宝。
庄清蘩想起来之前府上曾收留过一只小白猫,后来有一日又不知打哪里来了一只肥硕的野猫,日日溜进府里。
好心的自己给这野猫喂食,却反被挠伤。
家养的白猫十分通灵性,等那肥猫再度溜进来,竟和体型大了它一倍的肥猫打了一架。
庄清蘩后来才知道小白猫日日伏击,只为此刻。
最难忘的便是小白猫把野猫追到烧火灰堆,钻出来后得意洋洋的舔毛模样,浑身灰扑扑的,判若两猫,完全不似平日里最爱干净的做派。
眼前的江河海也是,是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性命,变成小花猫也不惧的、勇敢的小白猫。
滴上去的血并不多,只三两下间就擦干净了。
素白的巾帕弄上一丁点灰就格外显脏。庄清蘩将手帕转了一个面,让江河海摊开手心,而后蹲下用干净的那一面为江河海简单包扎一番,动作再熟练不过。
江河海已经适应,眼睛一直跟着庄清蘩手上的动作转。
眼看庄清蘩打完结绳,江河海立刻往前靠。
二人本就离得很近,庄清蘩轻轻拥住她,无比自然。
江河海刚埋入庄清蘩的怀抱,就惊觉自己拔了一个个头不止,庄清蘩将她抱起来了!
庄清蘩拍拍江河海瘦弱的脊背,带着江河海将脑袋贴在到自己的脖颈之下,动作相当温和,如哄垂髫小童。
“别抬头。”庄清蘩平和间又带着一分温柔的声音传来。
江河海脑中此刻还是存在半分迟钝,但她觉得庄清蘩的怀抱温暖舒适,便听话照做。
庄清蘩第一次遇刺时也是这般,与她相伴长大的暗卫,或不认识的刺客,断臂残肢零落地散在地上,肠子什么的挂在血窟窿外面。
还有被踩得认不出来的部位,如菜市里任君挑选的猪肉一般摆在那。
庄清蘩被刺激得晚上得了高热,惊厥呕吐,彼时一看到血一般的鲜艳颜色,立马能想起遇刺时的恐怖场景。
推己及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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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江河海是被这触目惊心的颜色给吓坏了。
是啊,她才多大一个孩子啊,本该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的年纪,却差点命丧黄泉。
既看不得这些恶心的虫子,干脆还是不要见到这些了。
怀枝早早抱着程晟溜到巷子口去了,她可不想打扰二人独处的时刻。
被抱着的江河海如遵圣旨般不曾抬头,紧紧依在庄清蘩怀里。
不能视物的人向来都是紧张不安的,但江河海从来没有如此安心过,此刻便是她的岁月静好。
巷子外也是横尸遍野,可见战况激烈。
庄清蘩视若无睹,黑色的皂靴踏过坑洼不平的石板路,有目的地避开了蓄满血液的水坑,偶尔鞋上也会溅到几点血滴,一路走过去,踏出了一道冗长的血色鞋印。
马车已事先被安排到不远也不近的地方,含璃左手牵马等在此处。
此处已无打斗痕迹,江河海也自然睁开了眼,她伏在庄清蘩肩膀处观察四周。
她见齐安今日的颜色明媚许多,连空气都比昨日馨香。
庄清蘩将江河海放到车架上:“你做得很好。”
“到客栈后不能立即入睡。”
虽只走了一段路,骤然离开庄清蘩的怀抱,江河海已有些不适应。
“您呢?”生了眷恋之情的江河海心思更加敏感,一下便听出庄清蘩马上又要离开的意思,急迫地追问。
见江河海花脸仰头又脆生生地问,庄清蘩又耐心补了两句话:“明日中午之前,我便回来。”
江河海闻言点点头,庄清蘩掀开车帘,江河海虽不舍,也迅速钻了进去,她不能给庄清蘩添乱。
怀枝眉眼乱动,朝含璃竖起一个大拇指,含璃腼腆笑笑,打马带着江河海先走一步。
车厢里空落落的,江河海心里也空空的,她回味着庄清蘩刚刚说的话。
回来?不是回去?
回来……
回来的地方,是同一个屋檐之下,是家!
江河海同孙悟空会意菩提老祖的隐喻一般顿时惊起,半跪在车厢内,急得用右手拉开车壁一处的帘子,脖子斜着往外拉。
她已然望不见庄清蘩的背影了,但心里的激动久久不能平静。
这一举动可把驾车的含璃吓到了,发现后也不再顾带伤的右臂,连忙阻止她这危险的姿势。
江河海嘴上飞快地答应,含璃又复催了一次,江河海才缓缓坐回车厢。
江河海的眉眼不自觉间弯弯作笑,眼角更带着喜悦的泪花。
她用已经包扎过的右手抚上心口,江河海生平从未觉得这两个字如此悦耳过。
庄清蘩不甚熟练地抱过经历了一波三折的程晟。
放眼望去,她最先注意到的就是江河海留在襁褓上的血污。
程晟本来安安静静的,见庄清蘩盯着自己,突然开始乐呵呵地对她笑,并伸手要闹庄清蘩。
怀枝看到这一幕更是有些“痛心疾首”,她抱了这么久,这程家小儿怎么不对她笑两下!
于是怀枝气鼓鼓评价,“倒是不认生。”
庄清蘩收回递给程晟嬉闹的手指,冷情地望着前路,“和我去送你父亲最后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