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圣节的霍格沃茨,被一层浓厚而神秘、又交织着兴奋与热闹的氛围彻底包裹。
礼堂高耸的穹顶,仿佛变成了一片倒悬的、活生生的夜空。成百上千只扑棱着翅膀的活蝙蝠在天花板下盘旋飞舞,它们偶尔掠过那些巨大的彩色玻璃窗时,会投下一片片细碎而流动的黑影。这些黑影与墙壁上成千上万支摇曳的烛火交织在一起,在古老的石墙和学生们的长袍上,描绘出不断变幻的、奇异的光斑。
巨大的、被施了魔法的南瓜灯笼,像一个个忠诚的、咧嘴傻笑的橙色巨人,蹲坐在礼堂的每一个角落。它们的灯身上,被精心雕刻出各种滑稽的鬼脸,内部的空间宽敞得足以容纳三个淘气的低年级学生并排而坐。橘黄色的、温暖的光芒从它们镂空的眼睛和嘴巴里溢出,将冰冷的石质地面染成了一片温暖的琥珀色,驱散了深秋夜晚的寒意。
走廊里,一个令人兴奋的传言正在学生们之间悄然流传:据说,邓布利多校长今年特意从罗马尼亚预定了一支极其罕见的骷髅舞蹈团。晚会的高潮时刻,他们会从最大的那几只南瓜灯后面突然跳出来,用自己骨骼碰撞的清脆节奏,为大家献上一场别开生面的万圣节助兴表演。这个传言引得无数低年级学生们满怀期待,他们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四处向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打探消息,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天真的期盼。
然而,在这片节日的欢愉之下,一些微妙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自从那封盖着马尔福家族火漆印的信件抵达后,德拉科?马尔福像是换了个人。往日里,他那标志性的、总是带着克拉布和高尔两个跟班,在走廊里大摇大摆、寻衅滋事的身影,消失不见了。即便偶尔在走廊的拐角处,与德怀特和哈利一行人迎面撞上,他也会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刻绷紧神经,甚至会手忙脚乱地拽着他那两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同伴,慌不择路地躲进旁边的岔路或是某个空置的教室里。他那头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铂金色头发,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慌乱而显得微微凌乱,连那双总是充满傲慢与挑衅的灰色眼眸,都不敢再与他们有任何短暂的对视。
那封来自马尔福庄园的信,显然不仅仅是一封简单的警告。卢修斯?马尔福在字里行间所流露出的、罕见的凝重,以及信中对耶罗家族那深不可测的实力毫不掩饰的忌惮,让这位向来被骄纵得无法无天的马尔福少爷,不得不收敛起自己所有的锋芒。
“别去招惹那些你根本不该惹的人”——这句话,像一道冰冷的烙印,被刻进了他的心里。
晚宴开始的钟声刚刚敲响,学生们便像欢快的潮水一般,陆续涌入了灯火辉煌的礼堂。
安吉莉卡穿着一身特意为万圣节准备的、崭新的黑色巫师袍。与其他学生那沉闷的黑色不同,她的袍角上,用极细的银色丝线,精心缝制出了无数片细碎而逼真的蛛网纹路,在烛光下闪烁着低调而华丽的光芒。她的脸上画着淡淡的、精致的蝙蝠妆容,眼角用黑色的眼影勾勒出小小的翅膀形状,鼻尖甚至还俏皮地沾着一点不易察觉的、亮晶晶的黑粉,让她看起来像一只刚刚化为人形的、灵动而神秘的小蝙蝠。
她手里捧着一个同样经过精心装饰的南瓜篮,篮子的提手边缘,缠绕着明亮的橙色丝带。篮子里装满了五花八门的、令人眼花缭乱的糖果:有在黑暗中会发出幽幽绿光的幽灵软糖,有咬下去会在嘴里发出“嘶嘶”声的蛇形黑巧克力,还有许多印着霍格沃茨四大学院徽章的、不同口味的水果硬糖。
她沿着长长的餐桌,慢慢地向前走,将篮子里的糖果分发给每一个她认识的同学,那甜美的、如同浸润了蜂蜜般的声音,在嘈杂的礼堂里显得格外悦耳。
“大家万圣节快乐呀!快来尝尝我妈妈寄来的手工糖果,绝对是我们学院的特制配方,保证不会有耳屎味的比比多味豆哦!”
当她走到辛西娅身边时,脸上露出了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特意从篮子最底层,挑出两颗用金色糖纸包裹的、造型可爱的南瓜糖递了过去。
“辛西娅,这两颗是你的!我特意让妈妈多放了些蜂蜜,我记得你最喜欢甜一点的口味,这个含糖量绝对超高!”
辛西娅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那对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灰色双马尾,随着她惊喜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两道愉快的弧线。她连忙伸手接过糖果,指尖在碰到安吉莉卡的手时,还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雀跃。
“谢谢你,安吉莉卡!天哪,你今天的打扮也太可爱了吧!”她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地从自己的长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制作精巧的小小银色铃铛,递了过去,“这个送给你!是我在霍格莫德村淘到的,摇一摇会发出蝙蝠叫声的小玩意儿,是今年的万圣节限定款哦!”
安吉莉卡接过那个小铃铛,好奇地在耳边晃了晃,一阵清脆而逼真的“吱吱”声立刻响了起来。她顿时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
她转向一旁安静用餐的德怀特,从南瓜篮里精心挑选出一颗用深蓝色糖纸包裹的、上面印着一只展翅苍鹰图案的硬糖。
“德怀特,这个是给你的。是薄荷口味的,非常提神醒脑,很适合你在看那些大部头的古籍,或者练习复杂咒语的时候吃。”
德怀特抬起头,目光从手中的《高级魔药制作》上移开。他伸手接过那颗小小的糖果,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灰黑色眼眸里,泛起了一丝柔和的暖意。他从自己的长袍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一枚造型小巧的银色羽毛书签,递给了安吉莉卡。那书签的边缘,用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笔触,镌刻着一圈极其简单的、用于防护的古老符文。
“谢谢。这个送给你,是耶罗家特制的书签,可以防止书页被一些意外的魔法,比如泼溅的药水或者失控的火星损坏,也能够帮你更精准地记住你读到的那一行字。”他的声音平稳而温和,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礼貌,没有丝毫的疏离感。
安吉莉卡惊喜地接过那枚书签,冰凉的金属表面触感极佳,她的指尖划过书签的边缘,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一圈微小的符文中所蕴含的、微弱而稳定的魔力。她连忙郑重地道了谢,然后才捧着她的南瓜篮,像一只快乐的花蝴蝶,继续向格兰芬多的长桌走去,那黑色的、缀着银色蛛网的袍角,在长桌之间轻盈地晃动着。
艾瑞卡正坐在格兰芬多的长桌旁,手里捏着一块还没来得及吃的南瓜派,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地飘向礼堂那扇巨大而空旷的门口。哈利、罗恩和赫敏今晚都去参加差点没头的尼克的忌辰晚会了,据说那是一个专属于幽灵的派对,会和全校所有的幽灵一起庆祝尼克被砍头五百周年。她一想到这个,心里就忍不住有些惦记。
“不知道他们在忌辰晚会上玩得怎么样?幽灵们的派对,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节目?食物能吃吗?”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羽毛一样,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担忧。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好奇。
坐在她不远处,正姿态优雅地切割着盘中烤鸡的斯黛拉闻言,缓缓地抬起了头。她今天依旧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袍,只是在领口处,别出心裁地别了一枚由纯银打造的、造型逼真的骷髅胸针。她那双灰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语气冷静得像一片刚刚在初冬结了薄冰的湖面。
“别担心。幽灵的派对,其存在的本质是为了满足他们对于生前行为的模仿欲。所以,他们的食物大多是凡人无法食用的。要么是用魔法凝结的、带着霉味的雾气,要么是刻意摆放了数周、已经彻底腐烂的食物残渣。以格兰杰小姐那一向细致周密的性格,她应该会提前为波特和韦斯莱准备足量的食物,不至于让他们饿着肚子参加一场无法进食的宴会。”
她顿了顿,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用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一连串有节奏的、清脆的声响,补充道:“而且,忌辰晚会本质上不过是幽灵们缅怀过去、抱团取暖的社交聚会。除了整体氛围会比这里更加阴森诡异一些,并不会存在任何实质性的危险。”
艾瑞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里的担忧确实消散了不少。她知道,斯黛拉向来理智得近乎冷酷,她所说的话,总是有着无懈可击的逻辑。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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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是忍不住在脑海里,想象着哈利他们三个人在一大群半透明的幽灵堆里不知所措的样子,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而另一边,德怀特在接过安吉莉卡的糖果后,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今天下午。
哈利是在魔药课结束后,特意找到他的。当时,他脸上的神情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深刻的困惑,他将德怀特拽到一个无人的走廊角落,声音压得极低,甚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惶恐。
“德怀特,我最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特别是在洛哈特那里关禁闭的时候,我总能听到……听到脑子里有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在用一种语言低声呢喃。可是,周围根本没有任何人。我问过罗恩和赫敏,他们都说什么也没听到。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
德怀特清晰地记得,当时哈利那双明亮的绿眼睛里,充满了迷茫与恐惧。他额头上那道闪电形状的伤疤,在城堡昏暗的光线下,似乎隐隐泛着一层不正常的淡红色。
“那声音很模糊,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却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发慌,冰冷冰冷的……就像是……像是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不停地、试图钻进我的脑子里一样。”
此刻,指尖捏着的那颗薄荷糖,正传来丝丝的凉意,让德怀特的眉头微微蹙起。他放下了手中的糖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桌沿,大脑却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飞快运转起来。
哈利那异于常人的特殊体质,他其实早有察觉。作为当年那场灾难中唯一幸存的“大难不死的男孩”,他的血脉里,不可避免地残留着伏地魔的痕迹。而这,或许就是所有问题的关键。
这仅仅是当年那道索命咒留下的、无意识的黑魔法残留影响?还是说,有某种更加可怕的、带有独立意识的黑暗力量,正在悄悄靠近他?
德怀特想起了母亲赛利娅曾经教导过他的、那些记载于耶罗家族最古老典籍里的知识:当一个极其强大的黑巫师,通过某种禁忌的魔法将自己的灵魂撕成碎片之后,那些灵魂碎片如果与某个活着的生命体产生了连接,那么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比如宿主情绪剧烈波动,或者处于某种特定的魔法场域中时,就有可能出现意识层面的、单向或双向的感应。
哈利听到的那个声音,会不会……就和伏地魔那破碎的残魂有关?
德怀特的眼神渐渐变得深邃,那双总是平静的灰黑色眼眸里,闪过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没有立刻下任何结论,毕竟,这一切都还只是基于家族古籍的、没有实质证据的猜测。可他心里的那份担忧,却像投入湖面的藤蔓,正在疯狂的、无声的蔓延。
哈利那特殊的身份,注定了他会被那些潜藏在阴影中的黑暗力量所盯上。而这声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诡异低语,或许,仅仅只是一个可怕的开始。
巨大的南瓜灯笼里,温暖的火焰正在轻轻的跳动,将德怀特的侧脸映照得明暗交错。
他重新拿起那枚印着苍鹰图案的薄荷糖,缓缓剥开糖纸,将它放进了嘴里。清凉而微苦的味道,瞬间在舌尖上散开,让他那因为深度思考而有些纷乱的思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他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他必须尽快找个机会,再和哈利详细地聊一次,并且结合家族那些从不示人的古籍里的记载,尽快弄清楚那个神秘声音的真正来源。
否则,哈利很可能会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陷入一种未知的、致命的危险之中。
礼堂里的欢笑声、交谈声,以及穹顶上那些蝙蝠翅翼的扑棱声,此起彼伏的交织在一起。那支传说中的骷髅舞蹈团的身影还未出现,可空气中早已弥漫着属于节日的、纯粹的欢愉。
只是,没有人知道,在这片热闹非凡的表象之下,一道看不见的阴影,正在悄然无声的靠近。
而那一声声只有哈利才能听到的诡异低语,就像一颗被悄悄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已经在霍格沃茨这座看似固若金汤的城堡里,激起了一圈圈无人可见的、致命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