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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流兮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夏。


    燥热,黏腻,喧嚣。


    远离市区的沸涌,荒郊山林的蝉鸣像是烈日煮过的热浪,此起彼伏的嘶喊搅得空气愈发稀薄,连带呼吸都跟着困难。


    “要下雨了。”


    江浔背着沉重的登山包,抬头看向山顶。


    沉甸甸的云团压低了天空,偶尔路过的飞鸟扑腾得有气无力,整座山正在悄无声息地变暗、灰败、阴沉。


    “还要继续吗?停在被荒草半掩的石阶上,江浔扭头看向阶下。


    落后几步,有模糊的身影正慢吞吞地靠近,那人戳开手机查看,嘟囔着,“天气预报里没雨呀。”


    “马上就到山顶了,现在回去……也太亏了吧。”


    见江浔沉默着没有回应,那人也跟着默了瞬,随即笑道:“江浔,你不会是怕了吧?”


    他们爬的是座不知名的野山,往日里鲜有人迹。


    两年前,有探险博主来此夜间露营,直播与粉丝互动时,先是听到了奇怪哭声,后神神叨叨坚信有东西在跟踪他,再后来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博主忽然开始惊恐大叫,极速地奔跑导致画面模糊昏暗,伴随着手机摔落在地,画面黑屏,持续近三十秒后,直播信号中断。


    有粉丝将这段直播录屏并上传,因过于惊悚的剪辑配音,引来不少路人评论关注,爆火的视频让探险博主涨粉百万,被各大平台引流推送后,博主抓住流量发布了新动态,视频中他面色苍白坐在病房中,讲述还原着那段惊魂之夜。


    他用隐晦的字眼暗示大家,山里有不干净的怪东西。


    这段视频引来更激烈的讨论,有人骂他自导自演博眼球,有人信以为真猜测所谓的怪东西是什么,之后更有路人晒出博主被救援队抬下山的视频,还有不少探险博主跟风来荒山撞诡,接二连三跟着“出事”。


    最后,标题为“撞诡惊魂夜”的视频被平台官方辟谣认定为剧本,封禁了数十跟风账号,但这座野山还是跟着热闹了好一阵,不少人在地图上都将此处标注为“撞诡山”。


    最近几个月,大概是天气太过炽热,来撞诡山撞诡的人一日比一日少,江浔赶在高温预警的正午爬山,一路上更是没见人影。


    “走啦。”


    以为江浔是怕了,身后的人迈大脚步,越过他朝着山顶走去,“世界上哪有什么山精鬼怪。”


    “如果世界上真有鬼怪,那么所有冤死被害的亡魂不都回来索命复仇啦?还要警察判什么案抓什么凶……”


    “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有诡的地方必有收诡的神明,不然这个世界不就……”絮絮叨叨的声音被热气蒸得飘忽,又突兀一转,“山顶的日落是几点来着?”


    “不知道咱们还能不能赶上。”


    山风骤起,不知在何时驱散了闷热,在丝丝寒意开始冒头时,天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


    “江浔……”


    “江浔?”


    “江浔!!”隐匿在林中的蝉熄灭了声浪,只剩头顶滚滚雷声。


    入目触及之处,是世界颠倒后张开的血盆大口,江浔的面容被尖锐的枯草碎石划割,身体在腾空,在翻滚在失控在崩塌……


    江浔滚落至深渊地底,耳边静到是濒死的冷寂。


    咚咚,咚咚——


    闷痛的心跳一声盖过一声,掠夺着他的呼吸。


    冰冷的雨水砸落在他的脸颊,江浔吃力睁着眼睛,模糊中,他看到了被雨水洗濯后面目狰狞的山体,沉堕崩泣的云层越压越低,似要与山林联手将他就地掩埋。


    “江浔。”


    “江浔。”潮湿的雨气混着浓郁土腥。


    深渊之上,混沌之中,立着的人影开始膨胀变形,异变后的怪物还在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声线越飘越轻,又似喃喃自语:“你——”


    “相信我们的世界里,会有神明存在吗?”


    “……”


    “……”


    “我靠,不会又要下雨吧!!”


    头顶的风扇吱吱作响,耳边传来书页被翻动的窸窣声,江浔猛地掀开眼睫。


    大敞的教室前门,满身热汗的男生抱着篮球大声抱怨着,“这雨怎么没完没了的下不完,破天气真是烦死人了……”


    几步迈到教室后排,他手中的篮球撞到江浔的桌角,蹭掉课桌边沿摇摇欲坠的书本。


    “不好意思啊学神……”男生弯身捡起,在看清书封上的标题时,呦了声调侃:“《量子力学与鬼神说》——浔神怎么看个课外书都比我们有逼格。”


    江浔支起被压麻的手臂,坐直身体,缓缓看向被同学捏在手里的课外书,意识从噩梦中彻底抽了出来。


    “你懂什么?”


    不等回答,身旁的同桌懒洋洋接话,“浔神拿它当枕头,梦里都是知识的海洋,你把它供起来,都不见能往脑子里记半个字。”


    说着,他讨好凑到江浔面前,求救道:“浔神,数学试卷写完没?”


    数学,试卷。


    江浔垂下目光,发现自己僵硬的右手正握着笔,笔下是本该是平整干净的试卷,现在却刻满不规则的笔触划痕。


    密密麻麻的题目间,是大片等待填满的空白,他哑着声音回复:“没写。”


    “啊——”同学探过头来看,“还真一个字没写啊。”


    他们的前桌转过脑袋,哭丧着脸道:“我就说这次的数学试卷难吧!”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江浔写着作业睡着,可见这次的题是真的变态……学神都被催眠了。”


    “那怎么办啊,放学前就要交了!”


    两人同时将目光看向江浔,江浔背抵着椅背,心思却显然不在试卷上。他看向墙角的电子表,默默在心里计算出自己睡着的时间,被噩梦浸透的身体泛着不属于酷夏的冷麻感,太阳穴还在尖锐跳动。


    他在发烧。


    从清晨不足以影响到他的小问题,到此刻严重影响到生活的高热,继续留在学校显然是个愚蠢的选择。


    哪怕,公寓里……


    算了,那也比昏死在吵闹的教室里好。


    不顾同桌的哀嚎,江浔拎起书包敲开班主任的办公室,踏着晚自习的催促铃走出了校门。


    晚上六点四十分,天已暗下。


    太阳的残晖盖在乌黑的厚云中,闷出奇异的红。


    远处传来隐约的闷雷声,似在酝酿一场新的风暴,江浔从学校徒步走到公寓楼下,平时只需十三分钟,这一次用了十八分钟。


    看来病得确实严重。


    叮——


    电梯抵达一楼。


    陈旧的厅门朝着两侧迟缓拉开,发出吱呀声响。


    踏入昏暗狭小的轿厢,江浔按下楼层键,静默等待着电梯闭阖。


    一秒。


    两秒。


    江浔靠立着厢墙,听到电梯门传出生锈的尖锐噪音,像是指甲划过黑板。就在轿门即将闭阖时,一只枯老的手突兀钻入缝隙,直挺挺探到他的眼前。


    江浔动了动眼珠,立在原地没有后退。


    “欸——”受阻的电梯再次打开,挎着菜篮的老人擦着汗走进来。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老太太满脸褶皱,不满抱怨道:“喊你半天不理人,都说了让你等等,差点没赶上。”


    这是江浔的邻居,姓王,也是他的房东。


    江浔确实没听到王老太太喊他,低咳了一声说抱歉。


    王老太太是教师退休,她在东大附中教了一辈子学,很清楚此刻不是放学时间。见少年苍白着面容没什么精神,她缓和了态度,“生病了?”


    “我早就给你说过嘛,不要半夜看电视,你就是不听!”


    王老太太住在地段最好的学区房,一家子人都是附中的老师,手底下有两套空房。


    有退休返聘教师这层身份,每年开学季,都有不少学生家长上门求租,不仅是因她收的租金低于市场价,还因王老太太桃李满天下,一辈子的教师习惯难改,对租客在校的学习情况很是关心。


    江浔是她近几年遇到的最省心的学生租客。


    在校成绩优异,常年霸榜年级第一,手握多项竞赛奖项,不骄不躁,教他的老师们对他评价极高。


    唯一让人闹心的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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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就是喜欢熬夜看电视。


    老学区的房子不够隔音,王老太太又住在他的隔壁,半夜醒来,总能听到一墙之隔客厅的吵闹,有次半夜电视出了故障,突兀拔高的音量将她从睡梦中吓醒,把她气了好几天。


    “那电视就这么好看吗?”每次提起这事,王老太太就忍不住叹气,她说了太多次劝了太多次,这孩子次次不改,每天照旧沉迷于电视剧,至今坚持。


    要不是特意询问过教他的老师,没听说他成绩下滑或是课堂打瞌睡,王老太太真要打电话联系他家家长谈谈心了。


    “以后可别再熬夜了,脑子再好也经不住你这不要命的熬……听到了吗?”


    几瞬的沉默过后,少年轻轻发出一声嗯。


    抬眼看着屏幕上跳跃的数字,江浔病恹恹开口:“我尽量。”


    能不能做到,并不是取决于他。


    “你……”


    叮——


    电梯停在顶楼,开门的噪音将她的劝说堵在口中。


    “罢了罢了。”老太太摆了摆手,小声嘟囔着什么,先一步走出电梯。


    幽深的长廊上空只剩一盏照明灯,在江浔从电梯中出来时,接触不良,闪烁了几下。


    天色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彻底暗下,窗外坠入沉沉夜色。


    江浔看了眼窗外,踩着微弱的照明走到出租房门前,看到王老太太正摸索着口袋的钥匙,还没有打开家门。


    “其实。”


    江浔将钥匙插c入锁孔。


    持续的发热攻击着他的神经,削弱了他的意志力。


    内敛的性格让他的喜怒从不示于人前,更不爱与人辩驳多话。只有真的病了,才会让他生出几分宣泄情绪,江浔垂睫拧开门锁,用低淡的嗓音告知王老太太,“我并没有半夜看电视的嗜好。”


    面对每晚鬼哭狼嚎不肯关机的电视,他比她更心烦。


    砰。


    没有给老太太反应的时间,江浔轻轻叩阖了房门。


    两室两厅的房子,八十九平,独居。


    江浔定在门廊处,目光看向客厅,并没有马上抬手开灯。


    他清楚记得,清晨离开时,他关闭了电视,并拔掉了电源,而此时客厅中微光闪烁,嵌入墙壁中的老款电视亮光忽闪,正无声播放着电影。


    江浔确实没有看电视的无聊喜好,他的时间大部分都在解题、查阅资料和阅读中度过,作息规律的他也并没有熬夜的恶习。


    可他没办法告知那位操心的老太太,每晚熬夜看电视的人,并不是他……毕竟,他是独居。


    “独居。”


    借着屋内朦胧的电视光,江浔走入客厅。


    在他入住后,老房子里所有的家具全部换新,沙发处安置了舒适的摇椅,他偶尔会窝在摇椅内看书。


    此时摇椅无风晃动着,随着江浔靠近,显露出一双纤长青白的腿。


    搭垂在膝盖上的校服裙摆,透着缕缕深褐色污渍,与本该干净的白衬衣拼接成诡异纹路,那是成片干涸在校服上的污血。


    江浔的脚步放得很轻。


    又或许是长腿的主人看得太过入迷。


    直到江浔停在摇椅前,那东西才发现他的存在,从摇椅上蹭的弹坐起身,像被吓炸毛的猫。


    没有那么难看的猫。


    祂挥动着手臂,似乎想与江浔说些什么,却始终无法发出声音。


    祂当然没办法发出声音。


    因为祂没有头颅。


    一个没有眼睛的无头女鬼。


    姑且先认定这是只女鬼。


    日日夜夜赖在他的出租房中执着于追剧看动漫,甚至想尽办法想要与作为人类高中生的江浔交流,还时常飘在他的床前“盯”他睡觉,企图得到他的回应。


    如果要将这段经历讲给旁人听,江浔不知道该定义为恐怖故事,还是阴间笑话。


    江浔的视线没有在祂身上停留,并不好奇祂到底想要和他说什么,好似真的看不到祂。


    弯身捡起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江浔面无表情按下关机键。


    无头女鬼:(▼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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