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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姜可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1章 接受


    Omega的发qing期很长,一般会持续3~4天,重则一周。


    但是往往在一个夜晚的疯狂以后,清晨醒来会得到片刻宁静。


    盛庭沉默地侧躺盯着渗了几缕光的窗帘,平静接受了他又在发qing期和沈臣豫睡到一起的事实。


    后颈的腺体处此刻并没有了灼烧的胀痛,反而是一阵被咬破以后留下外伤的隐隐作痛。


    空气中弥漫着雨水和花香混杂以后的气味,该说不说,是种有点清新的好闻。


    盛庭下一秒就在脑海中否认了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面无表情地直接掀开被子跳下了床。


    而睡在他身旁的沈臣豫也被他没有收敛的动作带醒,虽然有些被吵醒的不满,但还是撑起脑袋来看他,一眼就看见了盛庭略显狼狈的背影。


    “你还是发qing的时候更像个Omega。”


    他打了个哈欠,随口道。


    “……你闭嘴。”盛庭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拉了拉身上勉强挂着的衣服,没好气道,“昨天就当是意外。”


    好像盛庭在他心中就是这么个翻脸不认人的,所以对于盛庭的反应沈臣豫没有不满,毕竟自己昨晚吃得不错。


    “合法的,哪有什么意不意外之说。”沈臣豫懒洋洋地躺下去,闭着眼睛专挑盛庭不爱听的,张口就来。


    盛庭回了一声冷笑:“是啊,睡都睡腻了,哪有什么意外之说。”


    盛庭一大早看见沈臣豫就来气,他是很想冲上去掐住沈臣豫的脖子让他嘴里说不出这种垃圾的风凉话,但他现在更迫切的需求是给自己去扎一针抑制剂。


    见盛庭要走,沈臣豫侧过头问他:“你发情期还没结束。”


    “关你屁事。”


    “我好歹也是你的”


    在即将听到一些恶心人的发言之前,盛庭回过身来制止了沈臣豫继续说下去。


    “省省吧沈臣豫,你这么装作关心我你自己不恶心吗?”盛庭冷笑,“你别告诉我你失了个忆就会因为做艾而爱上我。”


    说完,盛庭就走远了。


    沈臣豫则躺回去,并不把盛庭的这些垃圾话当回事,或许是前些日子加班到太晚,他今早起来头脑有些混沌,又被盛庭劈头盖脸气了一通,现在急需的是休息——


    盛庭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时,里边正坐了一位Omega。


    而在盛庭面色不怎么好看地进入办公室时,Omega却面露了难色,暴雨般冷冽、压迫极强的Alpha信息素从盛庭的领口溢出来,铺天盖地地像是要压垮他。


    “你怎么被沈臣豫的信息素腌入味了?”宋严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煞有介事地看着盛庭,“不是怨侣吗?”


    他故意扇了扇空气:“怨到床上去了?”


    盛庭不理他的调侃,只将手上拿着的合同甩在盛庭面前的桌面,后腰在靠到桌沿时眉梢微不可察地一颤,面色更加难看了几分:“给你的合同,顺便送你《满庭芳》的二番。”


    “盛总大气。”宋严眉眼弯弯,露出一个刻意的、谄媚的笑,但在Omega面上却看不出恶心,只余下漂亮。


    盛庭看了宋严这样子来气,他烦躁地解开袖扣往上拉,却看见露出手腕内侧的咬痕,眼神更黑了两分,继而面无表情地扣好。


    “不过有条件。”


    “老板请说。”


    “你不能再装Alpha。”


    宋严眯起眼:“哈?”


    “我不会给你营销Alpha人设的。”盛庭白了宋严一眼,“你少打那种东西,对身体不好。”


    “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资格说我的人就是你吧?”宋严却不以为意,继而又作出“幡然醒悟”的模样,“噢我忘了,你现在有你家沈臣豫了。”


    盛庭冷冷睨他一眼。


    “不过你的小老公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宋严吹了个口哨,“真不怕他恢复记忆?”


    盛庭摩挲了两下手上的婚戒,眼神微微闪烁:“四年都过来了,有什么可怕的。”


    “我要的一直都很明确,沈臣豫他清楚。”盛庭的婚戒闪过冷冷的寒光,“只是如今,我还想搞清楚一些事情。”


    “沈孟江那个项目级别是绝密,即使是我也搞不到更多信息。”宋严蹙眉,“你应该从沈臣豫或者盛群下手。”


    “我知道。”盛庭走了几步,从柜子里取出一份文件,扔到宋严手上:“你看看。”


    宋严接过纸张,快速浏览着,指尖在其中一张纸上悬停,面色变得相当凝重:“这是……段静的体检报告?”


    “我妈弄到手的。”


    宋严的瞳孔倒映着腺体坏死的字样,他一字一句地看着详细的报告,眯起眼:“她被腺体改造了?”


    “是沈孟江那个实验?”


    盛庭则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杯咖啡:“很震撼?”


    盛庭的婚戒在咖啡杯沿敲出冷冽的脆响:“段静甚至是自愿签的同意书。”他顿了顿,“盛群也支持。”


    “这再怎么说也是中央领导的项目啊……上面这么疯?”宋严扯开领口,像是有些烦躁,“盛群那么精明的人就任由自己白月光老婆去参与这种实验?”


    盛庭冷冷地笑了一声:“他肯定有自己的算盘,他不是那种因为感情会放弃利益的人。而且这个实验的背后水太深了,我们还碰不到最深层次的东西。”


    宋严微微点头,眼神深沉:“是啊……沈孟江……”


    “……”盛庭见宋严表情的变化,不由得打趣出声,“你还没放下呢?”


    “哈?”宋严眸色森冷地瞪了盛庭一眼。


    “你对顾却那点少男心事?”盛庭却满脸不以为意,他早领教过了顾却的手段,“你是不是瞎,他有什么好的?”


    “喂喂喂——谁小时候没个暗恋的邻家哥哥了。”


    “可人家小孩都上高中了。”


    “……我现在对他不是那种感情,我主要还是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想为你两肋插刀好吧。”


    “是吗。”


    “那不然呢?我还去破坏他的家庭吗?”


    “像你做的出来的事。”


    “……”宋严一整个被噎住,“他儿子都那么大了我早死心了好吧。”


    “你最好是。”


    “喂……”


    盛庭在宋严幽怨的目光下终于笑了,宋严也看出来其中没心没肺的成分,也最终无奈笑了。


    他把报告放回桌上,思忖片刻后说:“我这段时间回家会继续查一查段静和沈孟江的实验之间的事情,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沈臣豫你看着办,盛家那里,你多和苏阿姨通通气。”


    “好。”——


    我一直在想满庭芳的二番是小天师还是世子哈哈哈哈


    第22章 小婶


    这天又轮到了沈臣豫去接侄子放学,这个小混蛋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学来的坏毛病,说是刚刚月考完大脑急需补充糖分,非要拉沈臣豫去一家网红bunch去吃一个限量的蛋糕。


    沈臣豫是个宠孩子的,两个人在店里坐下以后,外面一直阴沉沉的天终于下起了雨,两人于是干脆就在店里坐下了,沈臣豫盯着电脑,沈璟瑄玩着手游,各做各手上的事情,竟然看起来还有几分宁静致远的平和。


    “你怎么想到要来吃这家店?”复杂的实验报告令沈臣豫眼睛发酸,他抬头想要休息一下,就看见坐在对面漫不经心玩手游的沈璟瑄,侄子面前摆了三个蛋糕,已经光盘了一个半。


    “怎么,不和你胃口?”沈璟瑄挑眉。


    “那倒没有,只是很奇怪你居然会喜欢这种东西。”沈臣豫喝了口咖啡,“我记得你小时候不喜欢这些。”


    “人总是会变的嘛。”沈璟瑄这才从手游里抬起头,放下手机,面不改色地开始阴阳怪气,“你不也是吗?”


    “我又怎么了?”


    “我只是从不爱吃甜品变得爱吃甜品,你可是从不喜欢一个人直接到娶他为妻。”


    “……”


    大眼瞪小眼,一双眼睛是破防后的冷,一双眼是得逞后装的无辜。


    沈璟瑄这张嘴怕是舔一下自己的嘴唇都要被毒死。


    沈臣豫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对方,只能无奈咽下这口气,继而脑海中又闪现了一个画面:“你先别说我了,你老实交代,补课班那个同学是谁?”


    “我同桌啊,一起补课有个认识的不好吗。”沈璟瑄脸上完全没有一点心虚,目光和话语都非常坦荡。


    “你同桌?你还和学校里的人玩得挺好?”沈臣豫却眼中狐疑。


    “你都能跟同学正常相处,却不允许我有玩得好的?”


    “……”被小孩子气到了。


    停战。


    店门外的雨声越来越大,风也不断呼啸,玻璃门上挂着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咚作响,沈璟瑄抬眸望了一眼又开了的门,瞬间眯起了眼。


    “诶——”


    他推了推沈臣豫。


    沈臣豫正在看一页数据,突然被打扰瞪了他一眼。


    “小婶。”


    “?”


    沈璟瑄见沈臣豫一脸不开窍,干脆挥了挥手大声道:“小婶!”


    正在看宋严发来微信的盛庭循声望去:“……”


    惊讶、不解、倒霉,无语——怕什么来什么。


    “过来坐!”


    沈璟瑄完全看热闹不嫌事大。


    沈臣豫回头,在看见盛庭的那一瞬也是整个人都沉默了,他在侄子审视的、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僵住,回头看向侄子的目光变得不那么友善。


    沈璟瑄耸了耸肩,表情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玻璃幕墙外的雨丝依然大到肉眼可见,盛庭搅动着冷萃咖啡里的球形冰,杯壁倒映出头顶暖黄的光,沈臣豫盯着电脑屏幕依然面不改色地看着数据,倒是沈璟瑄开始认真地吃着提拉米苏,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最上面的那一层可可粉。


    “小婶怎么来这里了。”他状似无意地开口。


    “……你们怎么来这里了。”盛庭很无语,显然他此刻更关心这个问题。


    “还不是你侄子非要吃什么甜品。”沈臣豫亦是一脸的无语,头也不抬。


    “哈?到底是谁侄子?”沈璟瑄还没开口为自己抱打不平,盛庭已经先忍不了。


    “确切来说是我们的。”沈臣豫回答,面色平平,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你能不能有点礼貌?说话都不抬头看人的吗?”盛庭大力放下咖啡杯,玻璃碰撞的声响入耳很尖锐,本来见到沈臣豫就烦,对方这话更是听得他恼火,“至少给我一点点尊重吧?”


    “你以前不是说不稀罕我的尊重么?”沈臣豫终于抬眸,开口却是漫不经心的嗤笑。


    “你……”盛庭猛得被噎住,一时也不知道继续反驳什么。


    “你们……”一直在慢吞吞吃提拉米苏的沈璟瑄轻轻啧了一下,神情有点意思,“你们这还真像在吵架的夫妻。”


    “我们可不就是么?”盛庭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


    沈臣豫只冷哼了一声。


    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用帽子笼住眉眼的宋严在单手插兜推门而入,环顾四周后撞见的就是这幅荒诞画面。


    他像是断了电的机器人一样僵直在了原地。


    他向盛庭发微信询问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了,但是在看到疑似盛庭的那个人手机屏幕亮起消息提示的时候又自己打自己脸。


    “宋严哥?坐这里。”沈璟瑄是认识宋严的,见到那么个打扮略显眼的人杵在那里看他们三人,心中也了然了盛庭今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沈臣豫和沈璟瑄一开始坐的是四人座。


    盛庭已经被沈璟瑄安排着“自愿”坐在了沈臣豫身旁,宋严只得拉开盛庭对面的椅子、沈璟瑄旁边的位置,金属椅腿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出短促的锐响。


    他用眼神示意一脸吃了苍蝇表情的盛庭:怎么回事?


    盛庭沉默着拒绝回答。


    “宋严哥你怎么回来了?”沈璟瑄一整个carry全场,这会儿终于放过了沈臣豫和盛庭,一转攻势来玩新出场的NPC宋严了。


    宋严是他爹爹在部队时侯就认识的人,两家算是世交,在回爹爹家参与一些必要的场合的时候他见过对方,也打过招呼,两人也是认识。


    宋严面对这个看起来就一肚子坏水、偏偏又遗传到了顾却美貌的儿子也是很无力,看着这张长得有五分像自己情窦初开时暗恋对象的脸,只能打哈哈:“这不是……来投奔老朋友么。”


    “冰美式。”宋严对赶来的服务员道,在沈璟瑄故做的恍然大悟的表情中笑笑,“真是好久不见了,你都长这么大了。”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说完他自己就后悔了,甚至想扇自己一巴掌,这是什么尴尬又老土的对白?中国千百年来的尴尬长幼见面都是这么样子的。


    自己作为演员演了那么多的戏,看过那么多的剧本,在要用到时竟然就说出这么几句干巴巴没有营养的对白。


    宋严此刻真的想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太尴尬了。


    沈臣豫和盛庭出了同款无语又嫌弃的表情。


    反倒是这段尴尬对白里的另一个当事人十分泰然自若,沈璟瑄笑得云淡风轻:“上初中的时候你好像就出国了,爹爹还跟我说起过你。”


    “他说我什么?”


    宋严这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完他又想扇自己巴掌——对顾却的态度还是太殷勤了。


    果不其然,他又看到了沈臣豫和盛庭露出了同款无语又嫌弃的表情。


    宋严:“……”


    他在心里已经把沈璟瑄这个死小子揍了千八百遍,但是面上还是要笑嘻嘻地给自己找补:“哎呀……我和你爹爹也很久没见了,当时在部队里他很关照我,我一直很感谢他的……”


    沈璟瑄保持了笑眯眯的神情,仿佛真的对宋严这些很烂很尴尬的套话很感兴趣。


    “你现在是上高中吗?打算考哪个学校?未来想做什么呀?”


    为避免自己再度陷入被动,宋严决定先发制人先下手为强,发出了一问三连的灵魂拷问,他知道现在的小孩就不喜欢听这些,介于刚刚这个死小子跟自己唱反调,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让他好过。


    沈璟瑄明显也没有料到宋严会突然问三个问题出来,但是他下一秒就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依旧笑眯眯的,回答的四两拨千斤,完全没有被宋严带偏:“我现在高二,考哪个学校大概是顺其自然,未来的话……应该会听我爸的安排。”


    “一切也都说不准,像您不也是一开始在军队,后来大跨度转行进了娱乐圈?”沈璟瑄笑眯眯的,一张英俊的脸上却满是令宋严不寒而栗的底色。


    他顿了顿:“我爸还是希望我多跟小叔学学的。”


    沈臣豫被Q,这才加入了这场对话,他先似笑非笑地看了沈璟瑄一眼:“这话怎么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哪有啊小叔,我可崇拜你了,你可是大科学家。”沈璟瑄再开口听起来更阴阳了。


    沈臣豫听出来了沈璟瑄是有意想要在场某个人不好看,于是也顺着他故意道:“不敢当不敢当,那还是指望你成为未来的科学家,为这个抑制剂研究发光发热。”


    “唉,希望吧。”


    两个姓沈的就像唱双簧一样,你一言我一句,字字句句都戳在了当下另外两个现场的Omega的心坎上。


    宋严搅动着服务生送上来的咖啡,垂着眸面色有些冷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璟瑄却忽然按住盛庭搅拌咖啡的手:“别喝冰美式啊,来尝尝这个——”


    “心意我领了。”宋严反扣住少年的手腕,“但是我们AO授受不亲,大侄子。”


    这话说得冷淡又疏离。


    沈璟瑄抽回手的动作却也完全没有半点被拒绝的尴尬,他还是一样的落落大方:“明白了,长幼有序,对吧?”


    “宋允章让我向你问好。”少年将一张叠起来的亲子鉴定报告单塞进宋严口袋,“毕竟他是我的好同桌”


    “而你是他血缘上的,家人。”


    “……”


    宋严的面色在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第23章 冤家


    咖啡的香气混着店里简餐的食物气味,分明是很温暖的氛围和气息,但在沈璟瑄慢悠悠的几句话音落地后,四人间原本还算融洽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


    沈臣豫的指尖在咖啡杯沿顿住,盛庭斜倚在皮质沙发的动作也有一瞬间的僵硬,与沈臣豫的眸色有微妙的相似。


    在场只剩下沈璟瑄还挂着事不关己的轻松笑容,显然这也是他所想要看到的场景。


    宋严微微眯起眼凝望着那个浑小子——小恶魔。


    顾却的孩子怎么会是这样的?


    “……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面,宋先生?”沈臣豫忽然出声,Alpha的鞋尖不动声色抵住盛庭脚踝,阻止他欲开口的动作。


    “……在你和盛庭的喜宴上,有幸来过。”宋严被沈臣豫一打岔,也是回过神来面色变得好看了些许,他以为这个自己不怎么喜欢的Alpha是在给他找台阶,“你可能没什么印象,这些年我一直在国外。”


    “这样。”沈臣豫点点头,面上没有别的表情和情绪,也没再说别的话,一下子又令宋严有些摸不着头脑。


    盛庭也狐疑地看了一眼沈臣豫,不明白对方这又是抽了哪门子风。


    沈璟瑄的目光则一直流连在不远处的甜品柜,少年清冽的嗓音打断了三人意味不明但十足尴尬的沉默:“宋先生——你看那边的蛋糕切块的分层都好别致——”


    他指尖指向其中一块芒果糯米千层的漂亮切块,语气慢悠悠的:“看起来很好吃,我们要不要点一块。”


    宋严看不明白沈璟瑄,一如他看不懂沈臣豫,于是谨慎道:“你想吃?”


    少年漫不经心地摇摇头,把问题还回来:“你想吃吗?”


    “我……芒果过敏。”宋严顿了顿,他不明白沈璟瑄是要干什么,但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啊……”沈璟瑄闻言似乎是很惊讶,表现出一个敷衍且演技拙劣的表情,“芒果过敏原来是你家的遗传病吗?我还以为他是个例呢。”


    宋严却皱眉,听出了沈璟瑄的言下之意:“……宋允章?”


    “他哥哥送他的生日蛋糕总是芒果的诶。”沈璟瑄幽幽道,盯着宋严的目光看不出情绪。


    说完这句话,沈璟瑄又不说话了,只兀自盯着宋严。


    宋严沉默了片刻,他算是听明白了这个小混蛋就是在点他,于是嗤笑了一声:“怎么?宋允章是你什么人你那么护着他?”


    他抬手喝了一口咖啡,像是给自己润喉。


    “你们沈家门楣清高自然是不知道我们这种小家子里的破事儿,你不懂亲爸用亲妈的钱养小情人和私生子的痛苦。”


    咖啡勺撞在骨瓷盘上,发出冷冽的脆响,玻璃窗墙映出他眼中的不屑。


    宋严冷笑,他的模样映在沈璟瑄的双眸:“怎么,是谁把宋允章塞给你了?还是宋允章向你自荐枕席了?看来他Omega的身份也没给他带来什么坏处,还真是继承家族衣钵啊。”


    他的刀尖突然插进沈璟瑄面前提拉米苏:“就像他祖父把亲女儿送到已婚Alpha床上那样熟练。”


    空气骤然凝固。


    沈璟瑄捏着叉子的手骤然收紧。


    沈臣豫和盛庭则都在此刻有了些了然,他们都对沈璟瑄同桌有点印象,没想到这背后牵扯还挺多。


    只是——这两人身份又较为特殊,任由他们如此针锋相对下去,后果太不可控。沈臣豫了解沈璟瑄,盛庭了解宋严。


    正当沈璟瑄眼里噙着懒洋洋的餍足正要再开口时,沈臣豫开口了。


    “小孩子少碰危险物品。”沈臣豫的脚跟碾住沈璟瑄鞋尖,另一只手按下盛庭欲抬起的手腕,“你也是,你也还小?”


    被他按住的两个人都只好作罢。


    此刻窗外的雨下地正暴烈,击打着玻璃窗,只余下头顶的灯散发着暖光。


    宋严却笑了一声不打算咽下这口气,他扯开领口,整个人变得更加锋利:“小孩,我敬你是顾大哥的儿子、我朋友的侄子,但你未免也太不尊重我了。来,既然你这么想聊,不如跟我聊聊当年你爸那点破事?”


    Omega笑得张扬又恶劣:“他到底怎么和顾却结婚的,那故事可比我和宋允章的有趣多了。”


    沈璟瑄如鹰隼般的眸子紧紧盯着面色不善的宋严,继而笑了,笑声混着室外突然炸响的雷声,少年撑着下巴换了个更加悠闲的姿势:“宋先生你还是这么不禁逗,我跟你开玩笑呢。”


    宋严握着咖啡杯的手骤然收紧。


    他面色无比难看。


    “该走了沈璟瑄。”沈臣豫眼见两人之间的氛围已经紧张到了箭在弦上的成程度,即将到要闹得很难看,立马出声及时止损。


    盛庭面色也不太好看,但难得和沈臣豫到了统一战线:“宋严……代言的事等到了公司里再和你说吧。”


    宋严虽然心中还是存在不满,但看在盛庭的面子上也不再多说,只是最后瞪了一眼沈璟瑄表示不满——


    车窗玻璃外,暴雨拍打出朦胧的色块,流下如柱的水流。


    沈臣豫的指节在方向盘上没什么节奏地敲,他在等红灯。后视镜里,沈璟瑄双手拿着手机,少年看似专注在打游戏。


    “你和宋严是在中学认识的?”沈臣豫的疑问切开雨幕,“他现在做这行和你也有关吧。”


    坐在副驾驶的盛庭眉尾一挑:“对我的私生活这么感兴趣?”


    红灯转绿。


    起步时轮胎碾过水洼,沈臣豫目视前方:“我认识宋严的时候,应当是在中学之后。”


    “那时候我和大哥去军部,在那边遇到了他,他还没分化,在预备队,和现在不太一样。”


    盛庭的面色褪去方才的戏谑,记忆如暴雨倒灌进入他的脑海——和他一所高中的,和他一起与Alpha打架的宋严,那个意气风发的宋严,现在一去不复返。


    “他那个弟弟也是Omega?”沈臣豫突然发问,余光瞥向后视镜,沈璟瑄打游戏的动作完全不停,像是没听见。


    当然这也更像是掩耳盗铃故意听不见,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沈璟瑄。”于是沈臣豫沉声喊道。


    沈璟瑄这才施舍般挤了一句:“嗯。”


    “真的是私生子?”


    “是啊。”


    “他隐瞒了性别?”


    “嗯。”


    “他是你朋友?”


    “算是吧。”


    “……”


    见沈璟瑄惜字如金实在不像要配合的模样,沈臣豫也不多问了,只继续开车。


    “宋严没错,宋允章也没错。”盛庭却恍惚般开了口,他盯着窗外,“他们都是受害者……”


    “三百年前沈家初代家主娶了七个Omega。”盛庭唇角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像是讽刺,又像是唏嘘,“最后活下来的那位,在丈夫葬礼当天烧了宗祠,后人都说她疯了。”


    沈臣豫的婚戒在方向盘上折射出冷光,他的眸色闪了闪,但依然目视前方,选择了沉默。


    沈璟瑄的游戏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失败警报,少年皱眉退出界面。


    “知道为什么Omega的腺体移植手术永远需要亲属签字吗?”盛庭的指甲在车窗凝雾上画出几道随意的曲线,“因为那些老东西要确保……”


    “他们对Omega的绝对控制。”


    玻璃窗映出盛庭冷笑的倒影:“所谓世家大族,千百年来不都是啃噬着Omega的血肉建立起来的?”


    “没有Omega可以幸免。”


    “从来没有。”


    Omega的幽幽叹息之下,两个Alpha都沉默了。


    沈臣豫眸色暗了暗,但依然开着车目视前方,沈璟瑄从游戏里抬头看了一眼盛庭,继而低头继续。


    暴雨在挡风玻璃上扭曲,雨刮器高速地运作,雨声吞没了车厢的一片死寂。


    沈臣豫的余光倒映着盛庭妖冶漂亮、却又苍白的脸,忽然轻笑:“可是为此殉道者,千年来,也不曾间断。”


    “不是吗,盛庭?”


    第24章 家宴


    盛家的家宴定在了中秋节放假前的那一个晚上,因为考虑到中秋节沈家有自己的安排,他们不想与沈家起冲突。


    盛庭这天准备在正常的时间下班,临下班前,他转着办公椅正在看宋严突然发来的消息轰炸——一段很离谱的营销号爆料,视频里出现了那天四人在店里偶遇的的片段,但是被恶意放到视频里的只有宋严和沈璟瑄两人,营销号在疯狂给宋严造谣说是他谈了个小男朋友。


    宋严:【太晦气了太晦气了】


    宋严:【造我黄谣就算了 偏偏要是你那个侄子】


    宋严:【毛都没长齐呢我真是要死了】


    宋严:【我跟那小子八字不合】


    宋严:【你替你侄子付我精神损失费】


    宋严:【现在立刻马上替我公关!!!】


    宋严:【我再也不想看到这段视频!】


    宋严:【我真的要死了】


    盛庭正准备笑话宋严,手机突然响了,是沈臣豫的电话,于是他边把手机夹在肩头,边发消息给宋严的团队让他们处理谣言。


    “打电话干嘛?我快下班了”


    沈臣豫那头传来一阵键盘敲击声,继而就是沈臣豫含着几分烦躁的话语:“今晚临时要改实验参数,监察组下周一要检查。”


    说着他像是手上出现了一些失误,快速且有序的键盘敲击的声音突然停止,进而变成了很大声的键盘敲击声,应该是对方在大力按删除键。


    盛庭闻言皱眉瞥了眼电脑显示屏上的时间:“现在六点十七分,家里七点半开席,你来得及吗?”


    沈臣豫啧了一声又“啪啪啪”地开始大力敲键盘:“……现在说不准,大概率来不及,你替我应付。”


    盛庭唇角一撇:“你让我跟那群老古董解释什么?沈臣豫手上的项目已经到达了临门一脚的地步,以至于完全抽不开身来吃个饭?我们要支持大科学家?”


    沈臣豫对于盛廷的冷嘲热讽全盘接收,电话那头又传来了点击鼠标声的声音:“你多说几句肺腑之言不就能堵住你那个嘴碎叔叔的嘴了。”


    “你就拿出你平时气我的那种态势就好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终于有一点真心实意的笑意,毫不掩饰对盛庭的揶揄。


    盛庭闻言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扯松领带:“你嘴里能不能说两句好话……不过二叔去年确实被我气得卡了口鱼刺进医院了……行吧,需要给你留点菜么?我猜我妈给你煲汤了。”


    沈臣豫那边像是在和同事说话,过了十几秒钟才回道:”不用,我让小陈在车里给你准备了一些礼盒,你一起带过去……“


    盛庭指尖敲着桌子,思忖了两下:“如果我十点前回不来……”


    “如果你十点前回不来,我来捞人。”沈臣豫话接得流利且没有感情,手上敲键盘的动作不停。


    “……难得有点默契。”盛庭挑了挑眉,没想到今天的沈臣豫那么上道。


    “那先这样,我这边有点忙。”


    “行。”


    盛庭挂了电话后盯着自己眼前,直接跟他说不用来了,便下了班独自一人去了。


    反正沈臣豫来不来的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区别,家里的人不会因为沈臣豫回家吃了个饭就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观,顶多就是当着沈臣豫的面稍微装一装所谓的亲情,于他而言最多是能落得片刻的清闲,毕竟他更熟悉的家人还是那种对他不关心的人。


    特有的腐朽的气息从老宅玄关漫出,水晶吊灯将他的影子钉在地砖上,拉出一道修长的影痕。


    “臣豫呢?没来?”一身贴身丝绸旗袍的苏蕾月抚着手腕上翡翠镯子微笑着向盛庭迎过来,目光却一直注视着盛庭空空如也的身后,她试图从盛庭的表情中看出一些东西,“还是待会来?”


    “……”盛庭显然不想谈论这个问题,并没有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只是向跟在妈妈后面的盛昊宇身上,“回来这么早。”


    盛昊宇接过兄长手中提着的礼盒:“哥你也是的,回家还带什么礼物。”


    “中秋,该送一点。”盛庭只点点头,面色冷淡,很明显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浪费时间。


    “盛叔叔呢?”出于礼貌他开了口。


    “爸在书房接电话。”盛昊宇与盛庭并肩一起往餐厅的方向走,他和沈臣豫聊过以后就对两人很有期待,但是今天的场面显然不是他所期冀看到的,此刻他眼中的关心不假,“哥你身体最近没事吧?我听公司里的人说你最近很忙。”


    “我没事。”


    “那就好,今天妈给你准备了很多你爱吃的。”盛昊宇笑起来,“待会儿你可要多吃点,不然妈看了都要伤心。”


    “……”盛庭微不可查地皱起眉,苏蕾月能做什么食物,她自从嫁进盛家以后一向自诩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人。


    两人在有的没的聊了一会儿之后,一阵Alpha的信息素向他们压来,盛庭的腺体突然刺痛——熟悉的压迫感向他袭来。


    盛庭面色刚变得难看,耳边就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小庭回来了?”


    盛庭略显僵硬地转头望向身后,盛群正看着他,保养相当得体的脸上带着一抹堪称为何的笑意:“臣豫没来吗?”


    他说话的声音温柔,但盛庭的神经却瞬间绷紧了。


    盛群说着就要走过来搭他的肩,盛庭难看着一张脸立马退后两步,满脸抗拒地退到一个安全距离。


    盛群也不生气,只四两拨千斤地开口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过日子啊,就是不踏实。”


    他语气温柔,像是真正的长辈一般教育盛庭。


    “你们之间出了问题你可以回来说说,家里担心你的,我和你妈妈都希望你好。”


    盛群最后还是走过来摸盛庭的发尾,指尖差点就摸到了盛庭的后颈,面对盛庭下意识的躲闪他也不恼,幽暗的双眸里有一点点虚假的温柔。


    盛庭站在原地,敌视地盯着他。


    这时候苏蕾月才笑着走过来打哈哈:“小两口又闹别扭了?”


    她是一个长袖善舞的女人,不然怎么能带着小小的盛庭嫁进豪门,她见形式不对,立马走到盛庭旁边拍了拍他的手臂,笑得很甜美,像是一个溺爱儿子的妈妈:“那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啊,妈妈今天给他准备了那么多东西,他一下子不来,妈妈也会伤心的。”


    “……”盛庭虽然往母亲身侧靠了靠,但依然冷着一张脸。


    “好啦,好不容易今天家里人一起吃个饭,不要闹得不愉快。”苏蕾月最后拍了一下盛庭的后背,像是一种最后的无声威胁,“笑一笑,小七,我们去吃饭吧。”


    “……”


    “……是啊哥,走吧走吧,大家都好久没见你了。”盛昊宇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现在场面的不对劲了,赶紧走过来也开始打哈哈。


    他看了一眼面色很微妙的父亲,又看了一眼笑得有些虚假的母亲,最后看他面色非常冷淡的哥哥,觉得这个家里真是一刻也呆不住了——在哥哥离开家以后,他也日渐体会到了,这个家的确是一个吸食年轻人精气的地方。


    他完全可以理解盛庭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家。


    如果他可以选择的话,他也不会选择留下来,只是他作为一个既得利益者,没资格说这种话罢了。


    等到各怀心思的几人装作平安无事地走到餐厅的时候,大圆桌上已经坐了几个人,盛庭一眼看过去,不出意外就是那么几个没什么意思的老面孔,反正他不怎么喜欢,很明显那些人从前就不给他好脸色看,也没有必要尊老爱幼。


    本就是一段可笑的、寡淡到几乎没有的亲情罢了。


    紫檀木转盘上摆着色泽鲜艳、看起来就技艺复杂的很多菜色,那一锅蒸腾着热气的佛跳墙想必就是母亲精心准备的,可惜,精心准备的菜品并没有等来那位尊贵的食客。


    盛庭坐着,完全没有食欲。


    水晶吊灯的光将二叔母脖子上的珍珠映得光亮,黏腻的嗓音混着汤匙刮碗的锐响:“小庭如今攀了高枝,难不成还忘了这个家里的养育之恩了?连家都懒得回了?”


    盛庭刚拿起的筷子立马就放下了,他的脸色也瞬间变得很锋利。


    “叔母有话不妨直说。”盛庭眯起眼,语气冰凉。


    二叔母的勺子敲响瓷盘:“要我说,Omega就该安分点。”


    她斜睨着盛庭:“之前不是很机灵么?怎么现在爬床都爬不明白了。”


    “你嘴巴……”


    盛昊宇在盛庭骂出口之前在桌下猛踢盛庭小腿,额角渗出冷汗,盛庭看了一脸紧张的盛昊宇一眼,继而慢条斯理地在碗中舀了舀:“叔母说笑,上个月我替您填的理财窟窿,不也很明白?”


    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当一个丑闻想要装作糊涂遮掩过去,谁知道盛庭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突然掀开了那一块遮羞布。


    “你怎么说话的!盛家教你的规矩都教到狗肚子里了?”二叔母丢了脸面立马气急,放下筷子就要指着盛庭骂。


    这时候苏蕾月舀起桂花羹的汤勺却突然倾斜,甜汤泼在桌布上:“哎呀,这汤里加了空运来的新鲜桂花呢。”


    这很显然是要打个岔,但是盛庭显然不领情。


    “规矩?”盛庭冷笑,“您是指往Omega腺体注射违禁药品的家规?”


    满座寂静。


    没人想到盛庭会在这时候把这件事提出来。


    沈臣豫的暴雨信息素骤然从盛庭的腺体压来,在坐的所有人都面色一变,尤其是盛群,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盛庭的冷笑碾碎满地死寂:“诸位是不是忘了——”


    他的戒指敲了敲桌面:“我也不欠你们什么。”


    “够了!”二叔拍案而起,怒喝盛庭,“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年就该让你”


    “就该让我什么?”盛庭忽然轻笑,“就该把我送给那些个Alpha?还是就该让我去死?” 话音落地,一片死寂,玻璃映出众人神色各异却都很难看的脸。


    盛昊宇突然起身,少年清瘦的脊背却绷得很直:“哥,今天是中秋…… ”


    盛庭在满室死寂中端起酒杯,笑得如花般美艳动人:“是啊,我今天可不就是来祝大家中秋快乐么。”


    说出口的话含笑,但落入旁人的耳朵却又冷如寒霜。


    他仰头,一饮而尽杯中酒:“这份养育之恩……”


    “该清算了。”


    ……


    ……


    “你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和沈臣豫根本就关系不好,他恨不得明天就跟你离婚吧?”二叔怒起,觉得盛庭的发言过于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遂一掌拍在的黄花梨桌面上,佛跳墙汤汁被振出来,“你一个嫁出去的Omega在家里发什么疯?你婆家又不护你,不知道你有什么脸面在这里我们耍威风!”


    字里行间都是对盛庭、对Omega的轻视。


    “我在沈家过得怎么样?跟你们有关系吗?”盛庭听来这些迂腐不堪的破防之言只觉得眼前之人拙劣。


    “一个不受老公待见的Omega也好意思回家撒野,真是给你脸……”


    二叔接下来难听的大骂还没说出口,餐厅的门突然被打开,暴雨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压地满室全都面色一变——高级别的Alpha的信息素,对于低于他等级的人来说,有着刻在骨血里的压制。


    对于这种气味和压迫,盛庭简直再熟悉不过了,他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


    “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我和盛庭这是千年修来的缘分。”


    “二叔,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怎么会不待见他呢。”——


    下一章就要入V啦


    第25章 老婆,喜欢吗


    沈臣豫推开餐厅的门,漫不经心的两三句话像是古刹钟鸣,震碎了在场原本所有的剑拔弩张。他身穿的黑色风衣上还沾着实验室的寒气,左手无名指上是一枚朴素但扎眼的婚戒,这一对戒指的另一枚正在盛庭手上。


    他很确信自己对于在场的绝大部分人来说,是个不速之客。


    “盛家的待人之道倒是别致。”英俊高挑的Alpha闲庭信步地缓缓走到盛庭的身后,双手放在盛庭的肩膀上,轻轻俯身凑到盛庭的脸颊边笑了一下,好一派温柔丈夫的模样,如果忽略盛庭僵硬的身体。


    继而沈臣豫好整以暇地走到自己的座位旁边,屈指叩了叩桌面,慢条斯理地开口:“我和我老婆的家事,再怎么有矛盾,也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


    说着,他寡淡又冷漠的目光环视过全场每一张脸,不出意外,方才还在大放厥词的两人都心虚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不同于其他人心中各自的暗潮汹涌,在听到沈臣豫口中的“老婆”二字时,盛庭只面色难看地浑身再度一僵。


    沈臣豫从来都不喜欢他,自然不会把他当作自己真正的妻子,他往常只会在想要讥讽他、羞辱他时候叫他老婆,这两个字从沈臣豫口中出来的时候,他总会感到一阵由骨子里生出的恶寒。


    他总会想起那些不被Alpha当作人的日日夜夜。


    他再怎么劝慰自己,在那种时刻自己就是个死人,就当是两眼一闭,被翻来覆去使劲儿折腾的人不是自己,但这种自欺欺人也并不能令他感到真正的释然,毕竟就算当作被狗咬了一口,伤害也是实打实留在自己身上的。


    他是人,他会痛的。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有的时候和沈臣豫对上眼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会觉得沈臣豫好像在厌恶和冷漠之外会有一些微妙的情绪。


    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形容,毕竟他们是一对充满算计和憎恨的假夫妻。


    其实他们应该憎恨彼此、不断给对方找不快,他们不应该有任何共同话题,事实却不然。


    他们在生活中,其实总会有一些莫名的默契。


    “抱歉,我来晚了。”


    沈臣豫这种虚假的柔情蜜意在他失忆以后已经很不多见了,习惯了现在心理年龄更小、思想更加单纯的沈臣豫的盛庭反倒是一下子没有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回归到从前跟沈臣豫虚与委蛇的状态,所以在当下这个场合演技更加拙劣的演员是他。


    沈臣豫泰然自若,像个没事人一样在盛庭的身侧坐下。


    完全没有在意在场各人各异的神色。


    打破沉默的是苏蕾月,她腕子上的翡翠镯子撞在骨瓷碗上,发出一声很突兀的脆响。盛庭循声抬眸,看见母亲脸上止不住高兴的笑容。


    “臣豫来了?”苏蕾月像新办喜事一样满脸洋溢着高兴,“咱们都多久没见面了,小七是个不懂事的,也不想着带你回来走动走动,以后要把这里当自己家,常回来看看。”


    她虽说得热络,但实际上心里没底沈臣豫这个金龟婿到底会不会接她的话茬,毕竟她很清楚沈臣豫和盛庭之间糟糕的关系。


    “好的,岳母。”


    沈臣豫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又像晴天霹雳一样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劈傻了,包括回过神来以后笑得十足灿烂的苏蕾月和面色已经彻底僵硬了的盛庭,当然,这两人的异样都比不上已经完全黑脸的盛群。


    沈臣豫今天这是在演哪一出?


    他以前从来没有叫过苏蕾月岳母——难不成是被表演型人格控制了吗?


    这两个字就连跟他过了四年的盛庭都接不住。


    他有些庆幸自己以前没有把沈臣豫带回盛家——谁知道他能这么疯。


    沈臣豫完全掌控了全场,他从容地换了一个眼神,对盛庭笑了笑,在外人看来,那是温柔、是关爱,是对妻子的一种宠溺,但是在盛庭看来完全是一种带着讽刺的挑衅——你怎么接不住我的戏?还得练啊。


    盛庭的脾气在沈臣豫这里总是一点就着。


    他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面对沈臣豫,当然不能在演技这方面落入下风,他好歹是个掌管传媒公司的人,而对面那只是一个连情商都没有的理工科Alpha,他凭什么在这方面超越自己?


    “妈,你别老是跟小臣说这些,他平时很忙。”盛庭一秒切换一张完美妻子的皮囊,“他今天也是因为加班,才耽误了点时间。”


    “刚刚我带的那些礼物啊,就是他挑的呢。”


    说着,他还亲呢地拍了一下沈臣豫放在桌上的手,笑意盈盈地看过去和他对视,两个人活脱脱一对模范恩爱夫妻的模样。


    这把全场唯二知道两个人在不久前还在针锋相对的盛昊宇看乐了。


    盛庭是哥哥也是嫂子,沈臣豫是兄弟又是哥夫,亲上加亲——他肯定是希望两个人好好的。


    “臣豫来得正好。”盛群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眸色深深,“小庭正说和你关系好呢。”


    盛庭眼皮猛地一跳,他皱起眉瞪着盛群,面色不太好看,身体紧绷,覆在沈臣豫手上的手下意识收紧。


    看到盛庭的反应,始作俑者反而温和地笑问:“不是吗?”


    他的笑意越温柔,盛庭的身体绷得越紧。


    盛群嘴角最终垂了下来,变得有些阴沉。


    说实话,他或许是整个盛家最中意盛庭的。


    漂亮、锋利,却又是个Omega。


    这种矛盾的美在盛庭身上杂糅地无比完美,他像是维纳斯的遗物,美的化身。


    在自己的精心呵护下成长,本该是自己最完美的作品,也理应归自己所有。


    可是……


    沈臣豫的手忽然牵住Omega手,转而更加得寸进尺地与盛庭十指相扣。


    “是吗?”沈臣豫的指尖漫不经心摩挲着盛庭手上细腻的皮肤,“我还以为他要回来告状呢。”


    “毕竟盛庭平日里在家总说我不好,我觉着在我这里哄不好,在家总归有人宠吧。”这话说的点到为止且意有所指,又让在场的所有人陷入沉默,有几人互相传递着眼神进行暗中交流,显然没有想到沈臣豫居然会公开维护盛庭。


    突然的沉默让水晶吊灯的光都似乎暗了三分。


    盛庭听见自己心脏猛然跳错的那一拍。


    盛昊宇的汤匙突然脱离了手,在桌上砸出了一道突兀的声响,众人的目光都望向他,他只得尴尬地笑笑:“呃……这个汤有点烫……哈哈……”


    汤勺残余的汤汁在桌布上留下了污渍,少年慌乱地擦拭起来。


    看到盛昊宇上不了台面的模样,盛群干脆眼不见为净,转头看到沈臣豫和盛庭时,他摩挲扳指的动作停滞。他凝视着沈臣豫扣住盛庭的那只手,目光掠过盛庭的表情。


    “臣豫说笑了。”盛群默了一瞬后,忽然转动餐桌转盘,桌上的菜色缓慢地转动着,“小庭在沈家要是太娇纵,我这个做父亲的……”佛跳墙汤盅精准停在沈臣豫面前,“自然要负责的。”


    “负责?”沈臣豫闻言笑了一下,仿佛是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面上神情分外冷淡,“那倒是不用了。”


    “我和盛庭……”


    在沈臣豫还未慢条斯理把话说完的时候,盛庭却突然脆生生开口打断了Alpha:“我和沈臣豫很好,不劳盛叔叔费心了。”


    盛群的笑容僵就此在了面上。


    见状,盛庭突然笑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个笑是要出事了:“盛叔叔……”


    “小七!”苏蕾月突然发声,她面色很沉,甚至可以说得上严肃,“不要再说了!”


    苏蕾月的翡翠镯子随着她的动作撞在桌子边缘,碎玉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声脆响,吸引了全场的目光——苏蕾月从来没有在公众场合如此失态过。


    盛庭看着母亲的神情,忍不住蹙起眉。


    “小七……”苏蕾月鲜红色的指甲掐进掌心,随后逼得自己露出一个挑不出错的笑,“今天是个好日子,不是吗?”


    “……”盛庭沉着脸,一时无话。


    他此刻不知自己是否该配合母亲上演家庭和睦的假戏。


    “是啊,今天是个好日子。”沈臣豫却在此刻幽幽地开口,面上全然是四两拨千斤的清闲,“所以今天我们才有机会在这里吃饭,不是吗?”


    “只是诸位好像,也不是真心实意请我们来吃饭的。”


    这话的尾音却相当冷了。


    Alpha的信息素带着威胁,压迫全场。


    在众人心有余悸的面面相觑之中,沈臣豫径直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与地砖摩擦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他一把带着还处于放空状态的盛庭也站了起来,强硬地牵着人转身就走。


    “哦对了,最后,和诸位道一声中秋快乐。”直到两人走到了差不多快要出餐厅的时候,沈臣豫搂住盛庭的肩膀带着人转过身,“这份团圆礼……”


    他俯身凑在盛庭耳边,暴雨信息素席卷全场:“老婆,喜欢吗?”


    第26章 你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其实留心观察几下就能发现,近来盛庭的身型越发清减了,本来也没几两肉,如今更是瘦得都不大健康,好像风一吹就要折断了一般。


    沈臣豫迟迟地意识到盛庭最近好像是一直都没有食欲。


    他其实不在意盛庭体重消减,盛庭并不是靠皮囊吃饭的人、他也更不会因为盛庭好不好看而改变对他的看法,瘦与不瘦、是否有碍观瞻都与他无关。


    只是看到原本心气那么高的Omega现如今生活这么艰难、落寂,他作为一个正常人,也难免会有些唏嘘。


    沈臣豫的指节叩在方向盘上,脆响声的频率与车载导航自动播放的音乐节奏诡异地同步。车窗外路灯洒下的霓虹光影一道一道在盛庭侧脸切割出破碎的光影,似是在揉抚他的眉眼。


    “冷?”Alpha突然发问,随手调高空温度,动作自然、熟稔得令盛庭一愣,并且随后,心口涌上了无尽的悸。


    盛庭的瞳孔猛地收缩,指尖陷进真皮座椅,整个人的状态在无声中紧绷起来。


    后视镜里,沈臣豫解开的领口处,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而滚动起伏,他瞥了一眼后视镜里明显不在状态的盛庭,淡淡道:“你手在抖。”


    盛庭下意识猛地攥紧安全带,沈臣豫的右手越过中控台,指腹擦过他冰凉的腕骨,盛庭想都不想地甩开手。


    “别碰我!”盛庭捂住自己的手腕,大力地摩挲着被沈臣豫触摸过的那片皮肤,面色惨白。


    对于他太过激烈的反应,沈臣豫反应平平,只继续把手收回去,平静地开车,仿佛方才所发生的一些不过是一种虚假的幻象。


    盛庭看见挡风玻璃中映出的沈臣豫的侧脸,那个面无表情的、冷淡的、锋利的Alpha。


    沈臣豫。


    他们曾经的关系谈不上很糟糕,但也绝对称不上好,说是怨侣也好,宿敌也罢,但终究是被婚姻死死绑在了一起。


    车外夜深露重,但在车内却并不那么寒冷,空调正规律地输送着暖风,只有一种无形的阴寒感,带起他后颈腺体处隐隐的刺痛。


    在一个红灯路口,盛庭在沉默了许久以后终于开口:


    “玩我很有意思?”


    沈臣豫对盛庭带刺的疑问置若罔闻,连目光都不曾给他分去半点。


    而盛庭几乎能在自己的耳畔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他在这个场合下太过被动,目前沈臣豫身上的不确定性太大,他完全没有把握。


    这种被把玩股掌之间的感觉让盛庭浑身不自在,见沈臣豫淡淡的装死,他咬牙追问:“你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红灯倒计时在两人的沉默中结束,绿灯亮起,车辆起步,盛庭死死盯着沈臣豫依然没有表情的侧脸,咬紧了牙关。


    “从你把主意打到我身上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Alpha的面容冷淡,平静如一面波涛宁静的海,说出来的话却直白残忍到令盛庭呼吸一滞。


    盛庭的腺体应激性地渗出虞美人花香,与车厢内沈臣豫不知从何时开始蔓延的暴雨信息素交织。


    “盛庭,你之前为什么不说你被盛群注射过违禁药物的事情。”沈臣豫突然把车停在了路边,毫无征兆地开口,他转过来看了面色已经十分难看的盛庭一眼,眼中一片深邃的宁静,


    盛庭闻言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沈臣豫,他的神情在一片苍白之中还带了几分微妙,对比沈臣豫眼中纯粹的平静来说,盛庭表现出来的平静更像是暴风雨过后一片废墟残垣上的死寂。


    盛庭先是很轻地笑了一下,然后很讽刺地开口:“告不告诉你有什么区别吗?这对于你来说重要吗?”


    “还是说,这个故事让你开始同情我?沈大善人?”这话说起来像是在讽刺沈臣豫,然而盛庭的字里行间,嘲讽的对象却像是他自己。


    面对盛庭带刺的回应,沈臣豫依然非常平静,他只是无喜无悲地看着盛庭,一双眼中古井无波,他看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盛庭,一时也说不上来到底自己是出于什么想法而说出这些话,他把这些都归于本能。


    “你在刻意回避这件事情。”沈臣豫开口,异常直白地指出,“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也许正如盛庭所说,他今天的所作所为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出于同情,但在同情之外还有更多吗?应该也是有的。只是他也不愿深思。


    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他很清楚盛庭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和怜悯。


    况且对方在某些特定情境和事件中,确实不值得同情和怜悯。


    但是对于被注射违禁药物这件事情,对方是不折不扣的受害者。


    他不像盛庭,他的情绪总是直白的,对于盛庭现在虚张声势的反应和回避,他是有些恼的:“你不必对我弯弯绕绕,我没兴趣。”


    盛庭在沈臣豫的严肃之下,沉默了。他的目光有一瞬的恍惚,分明他们可以像之前一样吵几句再不欢而散将问题糊弄过去,再两败俱伤地转移话题粉饰太平,这些都是他们已经烂熟于心的事。


    “沈臣豫,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你不该恨我吗?难道你也坚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大道理?”


    盛庭笑了笑,整个人又松懈下来,有些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呈现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姿态,重新看向沈臣豫,戏谑着反问。


    “不。”一直保持沉默的沈臣豫却突然开口回答了盛庭的这句话,“是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盛庭蹙眉,似在思考沈臣豫说这话的用意,继而开口依然带刺:“那很好,你说的没错,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不出你的意料,我就是这么一个可恨又可悲的人。”


    “这我认了。”


    “沈臣豫,我希望你可以一直保持这种认知。”


    “你记住,我永远都不需要你的同情。”


    盛庭目光灼灼,一双凌厉的凤眼中流出凛凛的冷光。


    沈臣豫却也只是淡淡一笑,眼里的情绪更是寡淡,反显得盛庭很激动:“盛庭,你好像搞错了一些事情,我并不是在同情你,我只是在可怜你。”


    “就像在路边看到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狗一样,人类的本能会有同理心。”


    沈臣豫对盛庭挑了挑眉,表情淡淡,却也看得出挑衅。


    但也一下子把两人紧张的氛围消除了。


    盛庭简直气笑了,他怎么能够指望沈臣豫这张嘴里说出什么好话?不把自己气得半死就算不错了。


    沈臣豫也收下了表情的挑衅,转而平静陈述道:“我不会忘记你对吴雨宁做的一切,盛庭,他会永远定死在你的耻辱柱上。”


    “彼此彼此,沈臣豫,在你的利用价值没有被榨干之前,我也是不会放过你的。”盛庭扯了扯嘴角,眼中亦生起了几分挑衅。


    “我原本想着你失忆了,我们从头开始的话,我好像还能对你好一点。”


    “但是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你就是块贱骨头,根本配不得别人半点好,你只配我那样对你。”


    盛庭冷笑道。


    “话别说太早,到底谁对付谁,可还说不准。”沈臣豫回以一笑,“我记得之前过得更惨的人好像是你。”


    继而他亦正色道:“我不是想要同情你,也不是想要借此贬低你,更不是就此理解你之前的所作所为。”


    “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没有必要自己一个人扛着。”


    “我一直都知道Omega在这个社会上生存很难,所以我也想试着去改变一些什么。”


    看到盛庭有些发愣的表情,沈臣豫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多了,于是补充道:“今天我可能话说的有点多,能表达的意思也不够明确,毕竟我的表达水平也就到这儿了。”


    “总之,今天帮你是出于我本人的自主意愿,你不要有负担。”


    说完这句话,沈臣豫也没等盛庭的回答,便转过头,继续启动引擎,开车启动离去。


    豪华型SUV在路上高速行驶,车内除了正在播放的舒缓音乐以外,两个人再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们都沉默了,脸上的表情都很平静。


    但是盛庭知道自己是强装出来的,沈臣豫方才的那些话给他了很大的触动。


    他简直被沈臣豫这昙花一现的关爱恍了神,或许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对方,他只单纯地认为沈臣豫恨他,却没想到,他竟是那样一个公平的人——就事论事,不论AO。


    那正是他一直向往的东西。


    盛庭在路灯明暗交替的光影中中看清后视镜中沈臣豫的瞳孔,冷清,平静,深邃如海。


    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温暖。


    “盛庭。”


    沈臣豫忽然又开口。


    盛庭抬眸。


    “你是不是,更喜欢失忆的那个我一点?”


    盛庭皱起了整张脸:“……哈?”


    沈臣豫面上看不出情绪,只是后视镜里映出的眸子里有几分玩味:“不是吗?”


    完全就是在揶揄自己吧!


    盛庭眼不见为净地回头。


    半点温暖都没有!


    沈臣豫还是那个讨人厌的沈臣豫!


    第27章 你是在作茧自缚


    会议室的大屏幕上正放映着PPT,盛庭望着投影屏上的表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中的钢笔。


    合作企业的主讲人正在讲解PPT上展示的资信报告,而对方的项目领导正坐在自己的正对面。


    他可太熟悉那个人了。


    “盛总对我们公司这款智能腺体监测系统的方案怎么看?”美丽温婉的Omega将钢笔抵在下颌,婚戒在蓝光屏映照下泛起冷调的银辉,他笑地恬静无害,“我以为你会很感兴趣。”


    盛庭的瞳孔在镜片后细微收缩,他微微凝神,静静望着对面的Omega。


    正因为这种尴尬的熟悉,令他反而开口有些犹豫,他不由得想起四年前那个雨夜,他亲手把吴雨宁送进了囚笼。


    只是好在那个人如此费劲手段地想要得到他,是因为真的爱他。


    “吴总果然了解我,我的确很感兴趣。”盛庭滑动了一下鼠标滚轮,切换到了前面几张介绍系统工作原理的PPT,“腕戴式的设计的确很便利,我们之前一直不启用智能系统的原因就是市面上的产品基本上都是颈环,对于在公开场合露面的工作而言,不够美观。”


    “你担心腕戴式不如颈带式监测的数据准确。”对方依然面露沉着的微笑,解释了盛庭的言下之意。


    “是。”盛庭也不拐弯抹角。


    “在市面上技术不成熟之前,腕戴式的性能的确是不如颈带式的,我之前也一直在用颈环,你也知道的。”说这话时,对方的表情看上去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但是颈环的质量性能也参差不齐,我过去有被掉包监测颈环的经历,在事发的开始我还没有察觉。但事实证明,不同的产品的确是不同的。”


    他笑了笑,眉眼温和。


    在场的人除了盛庭没人知道吴雨宁在暗示什么。


    盛庭捏着钢笔的指节骤然收紧,他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对方今天穿了铅灰色的西装,很职业很修身的套装,领口却别着一个有些不衬这套衣服的胸针,是由蓝宝石切割成的雨滴,很别致的款式,盛庭知道,这是他十八岁生日时沈臣豫送的礼物。


    “你知道吗?”吴雨宁突然敲了敲手中的钢笔,“我这些年一直在投入这方面的研究,就是出于我自己的经历。”


    “想要来和盛总合作,也是因为这个行业的Omega面临的环境更加危险更加复杂,更需要保护。”


    他对盛庭勾了勾唇角:“盛总觉得呢。”


    在吴雨宁的注视下,盛庭面色略沉,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一时无言。


    “当然,我们也带了样品来,会后盛总也可以,自己感受一下。”吴雨宁对身旁的人送了个眼神,那人就搬上来一个黑色方盒,打开后可以看见其中花环型形状的手环,“就像运动手环,戴上它,终端就可以监测信息素波动,即使是在手腕上,准确度也不逊于传统的颈环。”


    盛庭从助理手中接过方盒,取出手环拿在手中打量了几下,随后慢悠悠抬头望向吴雨宁:“吴总不如多给些样品让我先在公司做个体验计划?得好用我才能和你长期合作啊。”


    “这没问题。”吴雨宁依旧笑盈盈,“如果盛总要亲自尝试我也举双手支持。”


    盛庭的面色彻底冷了下来,但他也不想在公共场合给彼此难堪,于是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推诿了一声:“多谢吴总好意,这,我暂时不需要。”


    吴雨宁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也没有强硬要求下去。


    只余下会议室里双方的员工感到很困惑,为什么这两位照理说完全没有交集的老总一见面就这么暗戳戳的针锋相对——


    会议结束后吴雨宁提出想和盛庭单独聊聊。


    Omega脸上的笑容温和无害,但是盛庭还是感到了本能的抵触。


    只是出于礼貌,他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当两人真正在办公室独处的时候,盛庭就后悔了,在这个略显私密的环境中,他的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动。


    窗外是城市的繁华景象,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吴雨宁的胸针上折射出刺眼的光,晃地盛庭眼睛有些疼。


    “章昀天知道这枚胸针的来历吗?”盛庭盯着那枚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的蓝宝石胸针,突然问道。


    章昀天是吴雨宁现在的丈夫。


    吴雨宁端茶杯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了闪光,他继续端起骨瓷杯抿了口茶,垂下目光,平静地看着茶汤里浮动的茶梗:“你知道沈臣豫有这对胸针的另一枚吗。”


    中央空调发出细微的嗡鸣声,盛庭的指尖无意识地蜷起,指甲深陷进掌心,留下白色的勒痕。


    “当年我很缺钱,阴差阳错被你当作人情送给他,我很崩溃,但也认了。”吴雨宁突然挑起盛庭桌上的一张纸,漫不经心地看着那张纸在指尖上停留了两秒钟就飘扬着落了下去,“他待我很好,这些年来从未怠慢过我,现在想来,我其实命很好。”


    说这些话时,吴雨宁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像是在诉说一个和自己关系不大的故事。


    但接下来他忽然抬起眼望向盛庭,眼中的情绪不可谓不凌厉:“那你呢,你费尽心思做了那么多,你得偿所愿了吗?”


    吴雨宁手中的钢笔随着他的动作在实木桌上敲出重重的闷响,他凝视着盛庭,眼眸深深。


    盛庭被问得呼吸一窒,他目光深了深,眼中似有话说,但最终回避了吴雨宁的问题,选择了沉默。


    吴雨宁也料到盛庭的回避,他不在意,只自顾自道:“那时候虽然家里贷款压力很大,但我也从来没有想要向沈臣豫要钱。”


    说着,他又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向他开不了口。”


    盛庭缓缓蹙眉,有些犹疑吴雨宁想表达的意思。


    “从章昀天床上醒来的第二天,他就解决了我的债务问题。”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吴雨宁说着说着就突然笑了,“这些年,我渐渐地,不再那么恨你。我甚至在想,如果当年我真的和沈臣豫在一起,我或许反倒不会有现在安逸的生活。”


    六百米高空的窗外呼啸着大风,盛庭望向吴雨宁的双眼也逐渐盛满了复杂的情绪,他仿佛透过眼前的人,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如今的生活当然很讽刺,但平心而论,他庆幸自己的生活中出现了沈臣豫,即使现如今他在生活中也遭受了诸多耻辱,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算计了沈臣豫的事实。


    “但是盛庭。”吴雨宁从方才的失态中回过神来以后,便深深地把目光钉死在了盛庭的身上,“沈臣豫对你好吗?”


    他的语气忽然就凌厉了起来。


    “你并没有得偿所愿。”


    他的语气很笃定。


    在吴雨宁目光直射之下,盛庭张了张口,却也没能真的反驳出声。


    “你这是在作茧自缚。”


    吴雨宁一字一顿,微微眯着眼睛,像是叹息,又像是预言。


    第28章 段静


    盛昊宇:【哥,下班有空吗,我想来找你吃个饭】


    盛昊宇:【中秋那顿饭是家里人太冲动了,我想和你好好解释一下】


    盛昊宇:【我也很不喜欢二叔他们家那种风气的】


    盛昊宇:【妈说给你发消息打电话都不回,她也很担心你呀】


    盛昊宇:【拜托拜托,理我一下吧】


    盛庭看到微信的新消息时,盛昊宇的篮球偶像的头像就顶着中间镶嵌了数字5的小红圈排在第一个。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这段聊天记录一会儿,本想拒绝,忽而又想到这也算是一个机会,或他许可以从盛昊宇口中打探到一些事情,随后权衡了一下利弊,便就顺势同意了盛昊宇的邀请。


    于是他回复了个时间,让盛昊宇选好餐厅发给自己。


    那头盛昊宇像是蹲守在手机面前似的,直接秒回。


    盛庭便也由着他去了,反正在家里他也不会和沈臣豫一起吃饭,他总觉得两个人在家一起吃饭是很私密的事情,总觉得不该是他和沈臣豫可以一起做的事情。


    沈臣豫那边对食物没有追求,晚饭随便对付个单位楼下的便利店对他来说就够了,所以一直也没有回家吃饭的自觉,只有周末阿姨会来备餐,他们才有可能一起吃饭。


    “……”


    盛庭先怀疑了一秒自己诡异的脑回路,怀疑自己在刚才那一瞬间是不是被夺舍了,他居然想要和沈臣豫发个消息说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真是疯了。


    一定是信息素的影响,一定是。


    信息素使人降智——


    盛昊宇也相当懂得投其所好,选择了一家盛庭很喜欢的日料店作为请客地点。


    两人所在的是一个二人包厢,包厢里的暖光灯投下细碎的光,把环境衬托地分外温馨。


    盛庭品了一口店内的乌龙茶,等待着坐在自己身侧的盛昊宇开口,他的Alpha弟弟现在就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正在他的对面踌躇不定。


    在注意到盛庭的目光后,盛昊宇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双手握紧了水杯,抬头道:“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二叔他们还是这么……”


    “没事。”盛庭说这话也不是在敷衍,他对于那些人说什么做什么是真的无所谓,即使他也不是很喜欢盛昊宇,但是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为难他,盛昊宇在那个家里也是受害者。


    “妈怎么样,她过得好吗。”盛庭转动着茶杯,目光落在清澈的茶汤上,似无意地开口,“和盛叔叔关系还好吗?”


    盛昊宇捏着茶杯的手一顿。


    继而他叹息道:“妈那种聪明人怎么可能过得不好?她应该是家里过得最好的人了。”


    “其实现在想想,爸妈这种没有感情基础完全建立在利益关系上的婚姻,才真正长久。”盛昊宇幽幽道,他在尚且憧憬爱情的年纪被迫接受了这个在自己家里看清冷暖的现实。


    “……”盛庭却微微撇了撇唇角,“也有个例。”


    “……”盛昊宇一滞,立马意识到自己嘴笨又说错话了,立马开始找补,“哥……我不是……”


    “没关系。”盛庭缓缓摇了摇头,拿起筷子伸向桌上漂亮的金枪鱼刺身,见盛昊宇还是不开窍的表情,他的筷子停留在刺生上空悬停半秒,“愣着干什么,吃饭。”


    “啊……哦……好的!”意识到这是盛庭在给自己台阶下,十分感动,觉得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立马也笑起来,“这家店还是哥你以前带我去的,去过一次就爱上了。”


    盛庭挑挑眉,当然,他虽不怎么爱吃东西,但是吃口比较挑剔。


    尝了几口菜色后,盛庭停住了筷子,他决定开口:


    “盛昊宇,你知道自己还有基因上的母亲吗?”


    关于段静的问题,才是他今天愿意来和盛昊宇吃饭的原因。


    刚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鹅肝寿司的盛昊宇冷不丁被问询,立马匆忙咽下,再喝了口水缓了一会儿:“……啊我知道的。但是这也没什么吧……我又没见过她,她也不可能再来见我,我心中的妈妈就是我们的妈妈啊,哥,其实我在心里一直觉得你就是我亲哥的。”


    年轻的Alpha说得很真诚,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完全没有在说假话的意思。


    而这也正是他在心中所一直奉行的原则,他就认为盛庭是他的哥哥。


    “……”盛庭一时也有些接不住盛昊宇突然的真诚直球,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与盛昊宇搞好亲情显然不是他今天来吃饭的目的。


    “我……我知道你把我和妈都当做自己的家人,但是家里其他人呢,至少盛叔叔就没有把妈当作家人,他心中的妻子一直都是段静,不是吗。”


    说完这话,盛庭紧紧盯着盛昊宇的双眼,试图在他的眼中抓住一些情绪。


    盛昊宇闻言,目光也是闪了闪,变得落寂起来。


    “我知道的……哥,我知道的。”盛昊宇轻轻叹了口气,喝了口茶水。


    “我问过父亲,他说我还小,不懂爱。”他的目光飘忽在远处,似乎是真的在思考一些久远的爱恋,“他说,段女士对于他来说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他之所以能够走上现在这条道路,完全是因为遇到了段女士。”


    “什么意思?”盛庭皱眉,这完全在他的信息收集范围之外。


    穿和服的服务生恰在此时推门而入,雪蟹火锅的托盘被端了上来。


    盛昊宇看了一眼端上餐桌的他特别喜欢的菜肴,此刻却没了胃口。


    等到服务生退下以后,他才缓缓开口。


    “妈在我分化的时候和我说过,ABO是这个世界最拙劣的规则。”盛昊宇的筷子在他面前的山葵泥前停留,“她说家里的老家伙永远不懂信息素对于不同性别的真正意义。”


    盛昊宇顿了顿:“后来和爸聊过以后,我才对这句话有了实感。爸对于段女士的迷恋,就不是出于信息素。”


    盛庭瞳孔微微紧缩。


    “爸是学公共卫生的,在遇到段女士以前,他只是个做医疗器械生意的,是段女士,在做信息素方面的研究。”盛昊宇把山葵泥抹在三文鱼切片上,“一开始把公司做起来的,是段女士。”


    雪蟹火锅蒸腾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织出一片朦胧,盛庭盯着沸腾汤水里上浮的气泡,瞳孔在蒸汽中紧缩——段静的资料被保护地非常好,大抵是因为沈孟江实验失败的缘故,他可以理解上面要封口。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段静居然是研究信息素学的,甚至她才是盛群的启蒙老师。


    这是怎么回事?


    她都是学这个的,为什么还会去参与实验接受腺体改造?


    她是疯了还是傻了?


    “段女士或许是一位很有魅力的Omega。”盛昊宇夹起蟹腿,放在盛庭的碗里,动作自然,“父亲为她着迷,即使到了现在,他每年在忌日的时候都会去扫墓。”


    盛庭看着碗里漂亮的蟹腿,维持了沉默。


    “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段女士,但是父亲口中的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Omega。”盛昊宇为自己盛了一碗汤,“但是上天不公,对世上的好人反倒苛刻,让她早早逝去。”


    包厢的和纸移门传来轻轻的敲响,身穿和服的服务生端着甜点杏仁豆腐走来,放在两人面前的桌上。


    “她是,怎么走的。”盛庭顿了顿,直到包间里再度只剩下两人,他才开口。


    “父亲不愿和我细说这个话题。”盛昊宇缓缓摇了摇头,“他只说,是腺体病变。”


    盛庭皱眉:“腺体病变?这很难致死……”


    盛昊宇点点头,眼中也有疑惑:“是的,我也觉得有点怪,但是父亲和段女士既然都可以说是这方面的专家,那他们应该比我懂。”


    “……会不会是医疗事故?”盛庭试探道。


    “这我不知道诶,父亲也没说。”盛昊宇倒像是开窍了一般,“不过哥你这个想法也有道理。”


    “……”盛庭沉默了,话到此处,如果盛昊宇不是存心隐瞒,那么他能得到的信息也的确到此为止了,再追问下去,反而不太好。


    盛昊宇喝了口汤,发出赞叹的声音,又给自己夹了点菜,想来也是聊饿了。


    在盛庭也沉默吃菜的时候,他忽然发问了:“哥你知道沈哥他们研究所现在的进展吗?沈哥有没有在家说起过什么?”


    盛庭微微一愣:“什么?”


    “就是我们公司中标了一个和他们研究所合作的项目,是研发抑制剂的。”盛昊宇解释道,“因为业内有风声说沈哥他们研究所在做的东西相当先进,我们都挺好奇的。”


    对于盛昊宇知道沈臣豫的项目,盛庭并不意外,而且沈家那边的倾向也是沈臣豫的车祸甚至也是由于项目的问题所导致的。


    只是沈臣豫素来在他面前闭口不谈这些问题,他想知道,也不得其法。


    “……我不太清楚。”盛庭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故意把话中的遗憾放大,像是真的作为一个妻子为不能和丈夫有共同话题感到一点悲伤,“毕竟我不是这个领域的人,他不喜欢和我聊工作。”


    “啊……”盛昊宇也并不意外,意识到哥哥语气中淡淡的哀伤他立马找补,“没事的哥,我也就随便问问。”


    盛庭垂下眸,敛起眼底的算计,点点头。


    “唉……”盛昊宇这时又叹息,“说起这个,爸最近老想让我去相亲,他给我介绍的都是些他生意伙伴的儿女,我倒是也不想和一个行业的人一起过日子啊……”


    盛庭闻言笑而不语,将海胆寿司放入口中。


    “我懂沈哥的意思,工作就是要和生活分开的……我也不想下了班还和老婆聊工作。”少年Alpha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橙黄卵粒在舌尖爆开,盛庭品味了一会海胆的鲜味,慢慢下咽。


    味道不错。


    第29章 易感期


    和盛昊宇吃完饭已经快要九点半,盛庭到家的时间已经过了十点。


    客厅没亮灯。


    盛庭放手提包的手顿了一下。


    沈臣豫难道还没回来?


    这个点倒是有些少见。


    盛庭迟疑着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但是当他才走了几步,整个人就突然僵住了,像是被钉死在了原地一般,完全无法动弹。


    暴雨。


    整间屋子里似乎在下一场暴雨。


    虞美人在这场雨中无处可逃。


    盛庭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方才与盛昊宇还喝了几口酒,酒精似乎加重了Alpha信息素对他身体的影响,他被Alpha信息素的压制地完全不能动,自己的信息素也是被带着躁动不止,连呼吸也开始渐渐变得错乱。


    “沈……”


    不等盛庭把话说完,身后忽然伸过来的一双手臂已经扣住他的腰大力将他拽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死死压住。


    沈臣豫对着他的嘴唇撕咬,Alpha胡乱的撕咬更像是一种发泄,盛庭很明显感到Alpha的尖齿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鲜血独有的铁锈味在自己的唇齿间蔓延。


    这个或许可以称得上是吻的吻充满攻击性,盛庭在呼吸困难之余想着沈臣豫就是纯粹在胡乱撕咬,嘴唇被啃得生疼,他能明显感觉到Alpha在发泄,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沈臣豫的易感期。


    就如同这四年来自己经历过的沈臣豫的每一个易感期一样,Alpha对他总是毫不怜惜的,他能感到自己的腿间抵着令他害怕的东西,身上的衣服也正在被胡乱拽着,两人的动作之中不存在任何的暧昧,只有主导者单方面的掠夺。


    盛庭被高等级Alpha信息素压制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感受着发疯的沈臣豫在他身上肆意地撕咬,似乎是嫌弃沙发上地空间不够他施展,又一把扛起盛庭往卧室地方向走。


    盛庭虽然很不喜欢这个姿势并且被Alpha扛在肩上自己的胃部很不舒服,但是他的挣扎面对对方的力道显得聊胜于无,只让自己无端地浪费体力。


    被沈臣豫一把甩在床上,脑袋不出意外地大力撞上了床头,盛庭被磕地生疼,本能地闭起眼感到吃痛。


    沈臣豫房间的小灯是开着的。


    即使尚且年轻,盛庭也一直都很注重养生和保养,多年不晒太阳的身体在灯光下又白又滑,因为肤色太白,淡蓝色血管都透着皮肤泛起青湛的颜色,看上去有很强病态感。


    沈臣豫就是在这样令人血脉喷张的美景中俯下了身。


    他的眸光灰暗,是凭借着本能在行动。


    盛庭被掐住脖子拎起来的时候才睁开了眼睛,在还没回过神来、目光有些恍惚涣散的时候,突然被后脖颈腺体处的疼痛逼地叫出了声——标记,毫无事前预警的标记。


    也是沈臣豫在床上惯有的习惯,只是因为太过于痛苦,所以盛庭四年都没能接受。


    在刺痛暂时还未消除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又被沈臣豫大力地扯掉,沈臣豫一手握住盛庭的脚掌,因为Omega的挣扎只好转为反手扣住他的脚踝,顺势可以扯掉最碍事的裤子。


    盛庭再屈辱和抵触都已经无法开口反驳,因为沈臣豫这个混蛋总是不做准备的,被撕开的疼痛瞬间吞没了他的意识,双腿绷得很紧,继而又无力地垂下来。


    他已经无力辱骂了。


    人要怎么和疯狗讲道理?


    他倒是希望自己早点昏过去,这样就不用面对让他崩溃的现实了——


    沈臣豫比盛庭先醒。


    在一睁眼看到近在咫尺的、Omega漂亮的、精致的,但处处透着疲倦的脸时,他愣了一下。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昨晚易感期来得突然,对盛庭做了什么。


    自从结婚以后,他再也没有用过抑制剂,盛庭比抑制剂好用很多。


    昨晚自己那样失去意识其实也是罕见的情况,但主要也还是盛庭回来太晚了——自己干等了两个多小时,失控的信息素一步步走向崩溃的边缘,疯狂一寸一寸蚕食着自己的神智。


    “……”


    盛庭露在被子外面的皮肤上遍布了触目惊心的痕迹,沈臣豫虽说已经是见惯不怪,但现如今对于盛庭的态度,他已经不再如同从前那样,纯粹地憎恨了。


    他对盛庭的感情很复杂,恨是有的,恨盛庭傲慢,恨他扭曲了自己本该更幸福的人生,所以在婚后他也不想让盛庭好过,乐于看他崩溃,虽然事实上盛庭是个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他极少在沈臣豫面前表现脆弱。


    但他并没有讨厌盛庭到要他死的地步,他只是想要完完全全地支配对方,让盛庭在自己的控制下过得差一点,他要盛庭的疼痛绝望都要是他给的。


    这或许可以归结于Alpha对标记过的Omega的占有欲。


    就在沈臣豫凝望着盛庭的睡眼时,那一双凤眼突然睁开,沈臣豫突然地被瞪了一眼,一时语塞。


    “看什么?”说完这三个字盛庭就一脸不爽和悔恨地闭了眼,这把破锣嗓子他也是不开口也罢,丢人的是自己。


    “你瘦了。”沈臣豫盯着盛庭的双眸,目光认真,在盛庭看来竟然有几分温柔的错觉。


    “……”盛庭原本准备讽刺对方的诸多说辞被突然的一句“你瘦了”堵在了喉咙口,一双上挑的凤眼中原本准备好的讽刺都在一瞬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席卷了大脑的很纯粹的懵懂。


    沈臣豫却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或许在Omega听来有多么暧昧,兀自继续道:“你最近是在减肥吗?”


    因为他记得自己从盛昊宇口中听说过,盛庭对于自己的身材要求非常严苛,如果胖了,就会控制饮食逼迫自己加倍瘦下来。


    “……”盛庭张了张口,一时完全愣在了原地。


    他不明白沈臣豫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假孕以后身体免疫能力会下降,如果一直保持较低的体重,容易生病。”沈臣豫突然开始向盛庭科普,最后,他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对Omega生zhi腔来说……”


    盛庭的表情瞬间凝滞,眼中原本罕见的懵懂也一瞬间消失,嘴角崩成一条直线,整个人显得有些冰冷,他一把捂住沈臣豫的嘴:“我心里有数,不劳你费心。”


    沈臣豫微微眯了眯眼,眼中的情绪也变得有些不满,对于盛庭的不领情他也不爽。


    “我没有很瘦。也不是刻意在控制体重。”盛庭却罕见地解释了,他收回手,目光平淡且平静,投向不远处的窗外,天气阴沉沉的,在下雨,“我比任何人都更在乎我的健康,你放心好了。”


    沈臣豫歪了歪头,不置可否,显然对此发言持有保留意见。


    “下雨了。”


    盛庭的目光渺然地停留在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沈臣豫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了窗户上缓缓下流的水柱。


    看了一会儿,盛庭躺下,转过头望向沈臣豫,半开玩笑半是认真了说了句:“我讨厌下雨。”——


    宝们女生节快乐呀


    第30章 试探


    两人出房门洗漱完毕以后发现阿姨已经来备好了本周全新的早餐。


    正午的阳光穿过玻璃,在餐桌洒下漂亮的窗影,照在标准的西式早餐上,让食物看起来分外精致诱人。


    培根、鸡蛋、芦笋、面包、能量奶昔。


    沈臣豫的那一份是炒蛋,盛庭的那一份是单面煎蛋,这是这个家里不成文的规矩。


    盛庭漫不经心用叉尖戳破溏心蛋,蛋黄流淌到法棍切片上,盛庭拿起来,小口地咬了一口。


    沈臣豫则先喝了一口阿姨榨好的能量奶昔,喝完皱了皱眉:“有点甜。”


    盛庭头也不抬:“是代糖。”


    “那也很甜。”沈臣豫不喜欢很甜的东西。


    “爱吃吃。”盛庭没有惯着他的习惯,“矫情。”


    沈臣豫被盛庭怼默了,叉了一口炒蛋往嘴里塞。


    “昨天晚上盛昊宇问我知不知道你实验室的项目。”盛庭用刀切开培根,焦脆的断面切开很漂亮,是一块质量上好的培根。


    沈臣豫停下准备打开新闻播客的手,有些惊讶地望向盛庭:“盛昊宇?”


    盛庭正在咀嚼培根,焦香的油脂在味蕾绽放,他品鉴着美味的早餐,并没有很想立刻搭理沈臣豫,觉得吊他一会儿也很不错。


    沈臣豫倒也不急,也从容地开始给法棍抹黄油,边吃早饭边等待盛庭开口。


    等到盛庭慢悠悠咽下口中的培根,再喝了口奶昔以后,他才施舍般开了口:“他说你们研究所有什么高级东西是全业界瞩目,他们公司刚中标,想和你们在合作之前好好了解一下。”


    盛庭故意把话说得真假掺半。


    沈臣豫闻言用法棍酥脆的外壳敲了敲洁白的瓷盘,黄油刀折射的冷光映在他眼底:“你什么时候开始替盛家当说客了?”


    盛庭用叉子将煎蛋黏稠的蛋液平均地抹在法棍面包片上,再慢条斯理地放下叉子:“这话说得,你如今还不清楚我到底向不向着盛家?”


    他掀起眼皮,目光扫过Alpha无名指上的婚戒:“只是他昨天来安慰我,还挺真诚,我也不好意思拂了他的意。”


    空气里弥漫着培根焦化的油脂香,沈臣豫的深色的虹膜在晨光中呈现出很罕见的清亮。他忽然倾身越过餐桌,指尖捏住Omega的下颌:“你现在说谎话都不打草稿?你会觉得盛昊宇真诚?”


    盛庭顺势放下手中的法棍,微微笑着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随着他眼睛的眨动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我的亲弟弟不真诚,难道你真诚?”


    沉默。


    一张脸昳丽含笑,一张脸冷淡阴郁。


    两双含着截然不同情绪的眸子对视着。


    对视了半晌后,沈臣豫捏在盛庭下颌的手忽然动了,拇指重重碾过盛庭的唇珠,他微微眯起眼,眸中情绪不明:“他们要什么?”


    暴雨信息素突然在室内暴涨,餐刀因为沈臣豫的动作而在瓷盘上划出刺耳声响:“不对,你知道他们在找什么。”


    盛庭的瞳孔骤然收缩,昨夜被犬齿刺穿的腺体开始隐隐作痛。他猛地拍开Alpha桎梏在他下颌的手,银叉在餐盘上撞出清脆的颤音:“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沈臣豫缓缓收回手,收拾好因为方才动乱而受到冲击的餐具,他拿起刀叉,继续优雅地切起培根,“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手机铃声突兀地炸响,盛庭瞥见来电显示时脸色骤变。沈臣豫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变化——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盛群。


    在盛庭颤抖着指尖要挂断之前,沈臣豫一把抢过手机按下免提,随后扔在一旁,那边的盛庭已经在怒气冲冲在用眼神和口型骂他。


    但沈臣豫无所谓,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接下来尴尬的不是他,于是心情不错地继续慢条斯理享用自己的早饭。


    “……盛叔叔。”盛庭很勉强地开口,盛群独有的优雅温柔的声线从电话中传来,“小庭,听昊宇说,你们昨天吃饭的时候聊到了臣豫手上的项目……”


    沈臣豫淡淡瞥了盛庭一眼,看见对方垂在餐桌上的那只手指甲已经深深掐进掌心。还没等到沈臣豫切完那一根芦笋,Omega忽然伸手扯住他的领带,带着凉气的吻重重落在Alpha唇上,混着培根咸香的喘息喷洒在彼此唇间,盛庭的动作突然到连沈臣豫都没有反应过来。


    盛庭亲吻地很用力,甚至故意发出了黏腻的声音,生怕电话那头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继而他一把松开沈臣豫,把人推回位置上,盯着沈臣豫的眸子,一字一顿道:“……爸,我和臣豫正在培养感情呢。”


    电话那头传来沉默的电流声,盛庭在挂断的瞬间被沈臣豫的信息素压制住,整个人都面色苍白了下来,一下子脱力地歪倒在餐桌上,身体的冲击撞倒了放在手边的奶昔杯子,绿色的液体从桌子流到了地砖。


    “研究所核心数据不会外传。”Alpha轻笑了一声,手上的刀叉缓缓在瓷盘上磨出略显刺耳的声音,“即使是枕边人,也不会的。”


    盛庭无力地感受沈臣豫的信息素在血管里横冲直撞,他刚被标记过,身体里的信息素含量太高,此刻完全就是沈臣豫的掌中之物。他无力望着窗外细碎的阳光,忽然吃吃地笑起来:“我也算枕边人……”


    门铃骤响,家政阿姨的惊呼穿透玄关。沈臣豫转头看见沈璟瑄拎着书包站在门口,少年Alpha的目光扫过餐桌一片狼藉,淡定地掏出手机:“小叔,你们在玩什么餐桌play吗?”


    盛庭感受到沈臣豫撤去了压迫,于是他漫不经心地在桌上把自己撑起来,对少年半开玩笑道:“来得正好,我和你小叔正聊着抑制剂呢,你要不要替你同桌来听听?”


    沈臣豫望向盛庭的目光瞬间带起了锋利和警告。


    盛庭撇撇嘴,“切”了一声,也不管了。


    沈璟瑄漫不经心地倚在玄关处,冷光将他眉骨描摹出锋利的轮廓,他懒洋洋道:“我爹让我来投奔你们——”


    少年Alpha的视线扫过盛庭裸露在外的皮肤,挑了挑眉。


    “不过看起来好像不太方便呢。”


    盛庭正在切培根的刀刃与骨瓷盘突然碰撞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看到对方妖冶的脸上那一抹隐藏很深的无语和嗔怒,但碍于场合还是不得不忍下来、故作轻松的表情,沈臣豫的唇翘了翘,莫名感到愉快。


    于是他毫无作为罪魁祸首的自觉,屈指叩了叩餐桌:“去找你姑姑。”


    这明显逐客呢。


    “阿姨,麻烦待会收拾一下这边。”继而他对一旁有些尴尬的阿姨道。


    阿姨获救一般点点头。


    沈璟瑄暧昧的目光故意在两人之间流转了一会儿,盛庭很明显如坐针毡,沈臣豫虽然面色平淡但显然也并不欢迎,直到收到了沈臣豫冷飕飕的眼刀才放弃了继续调侃,摆了摆手去投奔他亲爱的姑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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