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恶心
也不知道是到了夜里什么时候沈臣豫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当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他震惊地发现原本和自己睡得像楚河汉界一样泾渭分明的盛庭,不知在一个晚上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此刻居然正安静地蜷缩在他的臂弯里,头靠在他的胸口,呈现出一种亲密、依赖的姿势——呼吸均匀而绵长,仿佛一只毫无防备的猫。
完全褪去了白天与他针锋相对的凌厉性格,反而给人一种很柔软的感觉,看起来还真像一个Omega了。
而后,他如梦初醒地看到自己搂在盛庭腰上的手——自己居然那么熟练地把盛庭搂在怀里睡觉。
空气中交织在一起的花香与雨水的气味平白渲染出几分暧昧。
沈臣豫的心跳漏了一拍,完全僵滞在了原地,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一瞬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而就在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盛庭那一双很长的睫羽颤了颤,既而缓缓地睁开,就像是脆弱的蝴蝶绽开美丽的翅翼,掩藏在其中的那一双眸的颜色很浅很淡,在初醒的懵懂之中显得无害而柔软,一开始那双眼里没有焦点,显然也真是在缓慢开机,直到盛庭意识到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的时候,他也愣住了。
那双眼睛猛得睁大,其中的懵懂瞬间烟消云散,下意识?带上防御的色彩,他警惕地看着沈臣豫,立刻从他的怀里出来。他迅速拉开与沈臣豫的距离,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被他用冷漠的表情掩盖了过去。
沈臣豫:“……”
沈臣豫:“你……”
“我今天有事。”
盛庭的声音冷硬而疏离,他没有多搭理沈臣豫,径直掀开被子下床,迅速关上洗手间的门洗漱去了。
沈臣豫缓缓地在病床上坐起来,转头望着盛庭离去的方向和关上了的门,他确信自己从对方的背影里看出了落荒而逃。
洗手间里很快传来了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
沈臣豫这才慢慢收回视线伸了个懒腰。
他不着急,现在他还没有得到出院证明,每天只能在医院里无所事事,试图找回一些自己的记忆。
他倒是有些羡慕盛庭有的忙。
他也想尽早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是为了继续工作,也是为了找到一些真相——
正当盛庭收拾完毕准备离开离开医院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是他的母亲。
盛庭脸上神情闪过一瞬的烦躁,但他沉默了一瞬以后还是勉强自己收拾好情绪接起了电话。
“小七,爷爷有意派你去接触和政府合作的一个抑制剂的项目,说是沈家那边也有参与。”母亲的语气欣喜,“你弟弟都没这个份。”
盛庭微垂的目光冷了冷。
盛昊宇都没有这个份。
是啊,他一个领回来的野种Omega也配站在嫡子Alpha头顶上了,他不该为之欣喜若狂吗?
“要我说啊,Omega还是要嫁的好啊……连带着妈妈也沾光。”母亲又在电话那头笑地开心。
“……妈,我和他……”
“小七啊,下个月弟弟生日,如果小沈醒了,我们希望你和小沈可以回家一起吃个饭。”母亲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率先堵住了他的话,“盛叔叔肯定想要见见你们的。”
“……”
盛庭咬着牙没有答话。
他当然听得懂母亲这话背后的意思,无非是一句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懂的威胁。
“不过他也很久都没有和你回来过了,这一次大概也不会回来吧。”母亲顿了顿之后的话语让盛庭更是手心一紧,“再这样下去,家里也不好糊弄啊。小七……就算他不爱你,你也可以抓住他易感期的机会,留个孩子,堵住所有人的嘴?”
“妈!”盛庭愤愤打断,目光变得阴翳,这些话他已经听了很多遍,从他刚刚分化成Omega开始,就已经听得厌烦无比,甚至生出了一身的反骨。
“你现在还没长大吗?妈妈说的话虽然难听,但都是事实,我也是这么走过来,不然你我怎么会有今天?”
“……”
“妈妈知道,你从来都不是一个懦弱的孩子,我相信你的能力。但是小七,你走你的路还要走多远?还要走多久?是一个定数吗?我们谁都说不准。”
“但是沈家是一条绝对的捷径。”
“尊严可以先放在一边的。”
“你现在的地位不稳,你要堵住所有人的嘴,让他们无话可说。”
“你既然能嫁进去,那我相信你也有能力留下来。”
“你不要让我失望。”
……
……
尊严可以先放在一边?
他该怎么反驳?
沈臣豫从来不在乎他的尊严,他在对方那里早就没有了尊严之说。
他的筹码寥寥无几。
母亲根本不了解他如今的困局。
他如今所能做的一切都是以命在相博。
自己和沈臣豫之间的隔阂太深,他们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登记在同一张结婚证上,只是一种机关算尽的结果和恶心无奈的?妥协。
沈臣豫失忆对他而言倒是好事,至少现在的他,对自己没有那么强烈的恨意。
是的,恨意。
沈臣豫恨他。
……
……
最终,盛庭闭了闭眼,口中干涩道:“……我知道了。”
于是对面的母亲声音含笑,似乎是满意他的态度,嘱咐了他几句家常以后才挂断了电话。
然而盛庭站在那处,瘦削的身躯在风里,像是一折就要断。
电话那头,声音含笑的Omega放下手机的手却也因为某些原因,在发抖。
她的面上与她的话音截然不同,没有半分笑意。
盛庭是她亲生的儿子,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人,她当然希望他好。
他可怜的儿子从小跟随着她漂泊一路至今,才在盛家勉强站稳脚跟的。
盛昊宇不过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却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一个小孽种,是耻辱的象征,她恨透了那个小孩。
也恨透了盛家。
恨透了盛群。
她苏蕾月用尽了手段嫁进盛家自然不是为了来饱受冷眼,为的当然是出人头地。
她的盛庭更应该过着高枕无忧的生活。
而不是在这个地狱受罪。
她知道自己是在逼儿子。
但是她别无他法。
她永远不会忘记盛群在分化隔离室外对她说的那句话。
盛庭分化地晚,也很突然,完全没有预兆,在学校里发起了高热被送进了医院,两个当父母的自然要去医院看他。
本就清瘦修长的少年初分化成Omega,正在经历人生最脆弱时刻的盛庭,像一只脆弱的蝴蝶,苍白着脸、紧闭双眼地躺在病床上,却美得惊心动魄。
在隔离病房外,盛群无声地凝视着他,目光深深。
苏蕾月在他身侧,从头凉到了脚,她的丈夫看向她的儿子的目光太过隐晦,以至于她才发现,对方甚至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过自己。
盛群看了盛庭许久,突然转过头,望向苏蕾月,目光晦暗不明:“Omega,才配得上他的美,不是么。”
苏蕾月整个人僵住,在那样的目光下她说不出半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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