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握着苏念的那只手骨节略短, 指与指之间连接着一层淡灰色的蹼膜，落在手上时，带着股冰冷的滑腻。
而那双纯白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苏念, 其中带着一种苏念不清楚, 但却让他感到害怕的狂热。
苏念只觉得心跳剧烈跳动着, 在耳边发出“扑通、扑通”地巨大响声, 一时间, 他居然呆住了, 忘记发出害怕的尖叫声。
水下的那东西似乎往上游了一下, 从水面露出一个头颅来。
那东西浑身都是灰白色的, 头颅有点像鱼跟人脸的混合，带着人脸的明显特征与鱼头的光滑鳞制。
它微微张开嘴，用着苏念听不懂的语言，仿佛歌唱一般, 对着他念诵着什么。
苏念有点难以形容它的声音，像是布满迷雾的沼泽林中, 带着水意的古怪低喃，入耳的那一瞬间, 苏念整个头脑一空, 仿佛被什么东西拖入沼泽中一样，意识模模糊糊, 耳边一片鸣响。
下一秒, 他就觉得握着他手腕的那股凉意消退，一双干净燥热的手拉起了他，将他按进了一片黑色的柔软中。
华丽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小孩，别怕，我在这里。”
那道声音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仿佛一只手，将苏念从沼泽与迷雾中拖出，意识回归的那一刻，苏念猛地打了个颤。
他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冰冷，呼吸急促，剧烈的心跳声将他震得浑身打颤，耳朵也跟着轰隆作响，脑海里不断地闪过曾经噩梦一样的场面。
而他唯一能感觉到温暖的东西，就是面前将他拥入怀中的古神。
古神一只手将他的头摁入自己怀中，遮挡住了目之所及的湖泊，另一只手轻轻地抚顺着他的脊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儿一样。
苏念害怕地揪紧古神的衣服，将脸更深的埋入古神温暖的胸膛中。
古神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另一只手也开始轻抚他的后脑，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怕，小孩，那只怪物已经消失了，别怕。”
在古神低沉华美的声音遮挡下，在苏念没有看到的背后，数根黑色的触手将那条灰白色的怪物从水中提溜起来。
那只灰白色的怪物有着人身鱼尾，像极了童话中所说的美人鱼，但浑身也有着鳞片般的诡异光泽。
此时，黑色的触手正紧紧的缠绕在它身上，封住它的声音与挣扎，带着一股暴戾的力道，将它死死捆紧。
仿佛蟒蛇绞紧猎物一样，又像是一只大手在捏碎一件让他不喜的东西，令人牙酸的，某种坚硬物质碎裂的声音从触手缠绕中微弱的传出。
灰白色怪物的鱼尾不断地挣扎扭动着，但完全挣脱不开触手的捆缚，最后，挣扎的力道一点点微弱下去，鱼尾上的鳞片光泽也快速灰败下来。
触手终于放开了它。
怪物上半身所有坚硬的骨骼与鳞片都在那股巨力下粉碎，只留下一身皮肉将内里破碎的东西包裹住，半点也不敢流出，唯恐惊扰到单薄胆小的少年。
“噗通”地入水声传来，灰白色怪物沉入湖底，只荡起了层层涟漪，尔后完全消失在碧绿色的湖泊中。
奶牛猫垂头趴在地上，连同身后的尾巴与触手都匍匐在地，耳朵撇成了飞机耳，心中郁结。
主人好不容易答应不在小殿下面前动手的，偏偏这只海妖要挑这个时候冒出来……
突然，奶牛猫感受到了主人的声音从意识中传来，一只猫耳下意识的竖起。
那道声音冰冷华美，又像是压抑着熊熊的怒火：“隐，把这片湖清理一下，不许有下次了。”
奶牛猫竖起的耳朵再次落了回去，恭敬地在心里传递道：“是的，主人。”
漆黑的触手重新回到主人的身边，古神摸了摸少年的后脑勺，微侧过头，轻声温柔地询问道：“小孩，我带你去帐篷那里休息，好不好？”
怀中纤细白软的少年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思考他的意思，最后点了点头。
古神再次用手安抚般的抚了抚他的脊背，而后健硕有力的臂膀环过他的膝弯，单手将少年抱了起来，朝着帐篷走去。
男人的手臂很稳，走路也很稳，另一只手还在安抚似的抚摸着苏念的后脑勺。
苏念却是被这个动作弄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股强烈的羞耻压过了惊惧与害怕，让苏念的耳朵与脸颊顿时烧成一片。
他抬起腿想要跳下来，但这个动作刚做，他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软成了一团，像两根软面条一样，完全没有力气。
苏念的脸颊烧得更烫了。
他觉得自己好丢脸，都成年了，还被先生像抱六岁小孩一样抱着。
关键是他还腿软了，如果先生不抱着他，他估计要被先生架着肩膀拖走。
他在维持现状跟拖走之间犹豫了几秒，还没等他得出个结果，男人已经稳当地将他抱到了帐篷里。
男人微微弯腰坐下，将手上的少年放坐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环着少年纤细的腰肢，防止少年摔下去，另一只手继续轻轻地抚顺着少年微微突出的脊背，充满安抚。
这种动作对现在的苏念来讲非常有效，他的羞耻与害怕再次被抚顺了下去。
他缩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上，对方身上的热度通过肌肤的相触，一点点的传递到苏念身上，给了苏念一种莫名的，难以形容的安全感。
他的心跳声渐渐归于以往，脑子也从这一系列的事情中重新回过神来。
苏念曾经在新闻里见过这种灰白色的怪物。
s级人身鱼尾污染物，海妖。
海妖本身对人类并没有太大的恶意，人类也不是它们主要的食谱，它之所以会被鉴定为s级高危污染物，完全有赖于它们的多情与求偶时的凶残。
海妖是难得的，具有人类某一特质的污染物。
它们非常喜欢海以外的生物，当它们在水中见到令它们一见钟情的对象时，它们就会浮出水面，对着对方倾诉爱语。
如果对方接受了它们的告白，海妖就会不由分说地将对方拖进水里，一直游到深处的巢穴中，与爱侣抵死缠绵，直到一个月后，爱意消退，才会将对方啃噬，重新等待新的爱侣出现。
如果对方拒绝了它们的求爱，海妖就会发疯了一般撕咬对方，直至将对方完全吞吃进腹中才肯罢休，之后又会重新沉入水底，等待新的爱侣出现。
但若同时被两个及其多个海妖喜欢上，那结果将会比以上还要恐怖。
海妖们不会像动物界中争相厮打，只为独占雌性的雄性一般，它们只会不断争夺爱侣，努力抢在同族之前，获得更多爱侣的部件。
意识到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苏念下意识打了个冷颤，他从男人肩膀里抬起头来，小心地望向湖面。
碧绿的湖泊已经恢复了平静，阳光落在上面，反射出一片温暖又宁和的光带，完全没有刚刚那种惊险的感觉。
新闻里并没有说，若是海妖看上的爱侣成功从它们身边逃走，它们会如何。
苏念咽了咽口水，撑着男人的肩头，直起腰望进对方金绿色的兽瞳中，轻声问道：“先生，刚刚是不是海妖？它真的走了吗？放弃追求我了吗？”
古神不知道刚刚那种生物是什么，但他听懂了小孩后面的话，跟话语中夹带的害怕。
他轻抚着少年的脊背，像是在安抚一个脆弱得随时都会破碎的珍宝一样，轻声说道：“放心，小孩，它再也不会在你面前出现了。”
男人的这句话有些奇怪，但确实让苏念安心了不少。
苏念微微松了口气，他迟疑了几秒，最后没有选择离开男人的怀抱，而是依赖地重新缩了回去。
就让他再懦弱一会儿，他想。
海妖的出现让苏念重新回忆起了不好的回忆。
在从变异水蛇手中得救后，苏念一度陷入噩梦中，夜半时常会被惊惧吓醒。
那时他就很渴望能有人抱着他，安慰他已经过去了，告诉他，他已经逃出来了。
但是并没有，苏父苏母只会让他好好学习，不要想这么多有的没的，而唯一会在乎他的饼干，也早就走了，只留下一块小桃木牌孤零零的陪着他，在他每一次夜半惊醒时，给他一点点安慰。
现在，多年前的渴望在他死后实现了。
苏念想，再让他抱一会儿，他会从这场阴影里走出来的。
就一会儿。
苏念像只找到壳的寄居蟹一样，又往男人的怀里缩了缩。
男人的肩膀很宽厚，可以很轻易地容纳苏念这样依赖撒娇的动作，甚至是将他整个人都罩住。
先生真是一个很好的长辈，苏念想，就像他在童话书里看到的，会保护自己孩子的父亲一样，温和，强大，包容。
有那么一会儿，苏念想，如果他被苏父苏母抛弃的那天，能遇到先生就好了。
但这个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苏念又将自己的脑袋往更深处埋了埋。
古神的动作没有停，像是安抚小动物一样，一直轻轻抚顺着少年单薄的脊背。
苏念这一缩，就一直缩到自己的腿脚重新恢复了力气，就连太阳都开始西沉，他才有些拖无可拖地抬起头来，弯着眼睛对男人说道：“先生，谢谢您，我已经好多了。”
覆盖在少年脸上惊惧的阴霾已经退散，那双圆润的大眼睛里恢复了以往的柔和，笑起来时，一缕西沉的橙光正好映着湖面，反射进那双眼中，像是捧着一碗亮晶晶地碎光。
古神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苏念看了眼依旧揽着他腰肢的手，心中诡异地产生了一点冬日赖床的心理，就像是默念“再睡五分钟”一样，苏念决定，再抱五分钟，只要到了时间，他保证会立刻起来的。
他又看了看四周，有些奇怪地问道：“先生，小隐呢？他跑去玩了吗？”
少年重新恢复了活力，古神的心里稍稍放松了些，他微垂下头，对上少年那双盛满碎光的眼睛，说道：“他有别的事情需要去忙。”
“哦哦，好的。”苏念没有问去忙什么，他怕是什么不能告诉他的事情，到时候要惹先生为难不喜。
先生对他太好了，苏念不想让先生讨厌他。
他们之间又安静了下来，苏念像只蜗牛一样缩了回去，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时间。
他数完了一个五分钟，重新伸出软软的头，看了眼天色。
此时夕阳已经只剩下余晖，昏暗的橙光撒在草地上，留下最后一点光彩。
苏念眨了眨眼，心里有点不舍，但还是不想耽误先生睡觉的时间，他伸手按住了男人揽着他的那只手，轻声说道：“先生，我已经好了，谢谢您，咱们回别墅吧，费林先生应该要下来做饭了。”
古神眉目微垂，松开了揽着少年的手，轻“嗯”了一声。
苏念站了起来，这一次他主动地朝坐着的男人伸出了手。
古神看了眼少年，橙色的夕阳将少年白皙精致的脸颊打上了一层柔光，他顿了下，想起了以前的一件小事。
那时候少年要比现在矮很多，脸颊上的肉也比现在多很多，没有现在这么惊艳，更多的是可爱。
他看着手机里其他的铲屎官跟猫猫做握手互动，看得心里痒痒，然后就拿着那个视频凑到他面前。
小孩那时的声音要比现在糯很多，拉长了声音说道：“饼干，饼干，我们也来试试这个好不好？”
他看了眼视频，又看了眼小孩圆嘟嘟的脸，只觉得这个小孩太过放肆，一爪子推远了。
但是小孩实在太活泼了，被推开了也不恼，反而重新蹭了过来，嚷嚷着要玩，把他闹得没有办法，只好无奈地伸出爪子，放进了小孩的手里。
得到了满足的小孩很开心，一直小小声地笑着，像只吱吱叫的小仓鼠。
古神想，小孩现在是不是也想跟他玩握手游戏呢？
他将手放进了小孩的手掌上，被小孩握着，顺着对方的力道站了起来。
苏念松开了手，扬起笑脸说道：“走吧先生，我们回别墅。”
“嗯。”古神应了声。
两人回到别墅时，费林已经下了楼，正在厨房里煮饭。
苏念连忙告别了古神，走过去帮对方的忙。
快吃饭的时候，奶牛猫终于姗姗来迟。
他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一下子蹦到了桌子上趴下，苏念端着菜出来时，险些被他吓了一跳。
奶牛猫看到他，尾巴摇了摇，问道：“小殿下，您还好吗？”
苏念将菜放到了桌上，弯了弯眼睛：“我没事，谢谢关心。”
一顿饭快吃完的时候，费林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小殿下，您现在可以出门了？明天要不要跟我去一趟夏城？”——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3-12-31 03:12:37~2024-01-01 23:2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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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夏城。
苏念总感觉有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城市的名字了。
但现在从费林的口中听到, 他才有点恍惚地意识到，距离他变成怪物醒来，其实也才过去了四天, 在那之前, 他还是个夏城人。
这四天里, 苏念一直下意识避开去聊跟夏城有关的东西, 例如他从献祭到醒来过去多少时间, 夏城现在怎么样了？
他在努力的适应自己身为怪物的身份, 尝试忘却自己身为人的过去。
所以当他听到费林这句问话, 苏念第一句话是：“我, 我也可以去吗？”
似乎是觉得这句话表达的意思不明确，苏念想了想，又问道：“我们，不是污染物吗？也可以去人类城市里吗？不会被异常管理局的人抓住当场销毁吗？”
费林好似并不意外苏念会这么问, 他已经吃完了，抽出纸巾擦了擦嘴, 说道：“当然可以，异常管理局发现不了我, 不过如果小殿下您要去的话, 可能还需要大人时刻陪伴您。”
他将擦完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又说道：“小殿下, 如果您要去的话, 咱们正好可以去夏城买一些你需要的必需品跟换季的新衣服。”
苏念微微皱眉，心里纠结。
苏念有很多不想去的理由，例如去了会麻烦先生；例如他现在已经成了污染物，跟人类应该是处于敌对的关系；例如他在夏城也有很多不想见到的人。
可当问题摆在他面前时，他却犹豫了。
夏城是苏念出生的城市, 也是记录了苏念成长轨迹的城市，他的心里，其实还是想去的。
费林看着少年因为纠结而皱起的小脸，眉目稍缓，轻声安抚道：“小殿下，您不用急着现在给我答案，我明天下午2点才会出发，您在之前给我答案就行。”
“好，好的。”苏念回道，他目送着费林带着奶牛猫走远，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费林抱着奶牛猫走到了二楼，奶牛猫有些不解，他站起来扒着费林的衣领问道：“林林，你去夏城，为什么还要叫上小殿下啊？”
费林摸了摸奶牛猫凑到他面前的猫猫头，长长的“嗯”了一声，说道：“你没有发现，小殿下来了之后，从来没有跟我要过手机这种电子设备吗？这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讲，是完全不合理的。”
奶牛猫尝试理解，奶牛猫理解失败，奶牛猫将头蹭进费林的手心里，打着呼噜回道：“不懂，手机没有林林好。”
但他还是很捧场的说道：“小殿下自从醒后，也几乎没有提到过以前的事情。”
费林任由奶牛猫蹭着，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椅上，但却没有立刻打开电脑，而是坐了一会儿，才说道：“夏城苏家的秘闻，我以前跑商务时听说过。”
比起别墅里的两个怪物，费林一直没有停止过接触人类社会，对苏念的事情，要比他们都了解得多。
当然，苏念在苏家的事情，在整个夏城也不是什么难以打听的事情，甚至就连苏家的两位掌权人都没有想过隐瞒。
苏念在苏家并不受苏家长辈的看重，就连陈家跟部分富二代长期霸凌他，苏家人也不会帮他出头，甚至会说他软弱无能。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苏念长期避免跟夏城权贵圈的接触，几乎是整个夏城富二代圈的边缘人物。
而让这个边缘人物在圈内名声大噪的，还要归功于抱错孩子这件事。
苏家几乎毫不掩饰这件事，甚至恨不得挨家挨户都通知一遍。
苏念这个废物才不是他们家孩子，他们家孩子是苏珏，是那个能在夏城高中考上年级第二的苏珏！
苏家的事情在整个夏城闹得沸沸扬扬，而同时，富二代们也发现，苏念越来越少出现在人前，直到一个月后，苏念出了车祸，被时间凝固在了生日之前。
费林长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感觉得对不对，不过不管怎么样，有些事情总要面对的，不面对，那就是一辈子都跨不去的坎。”
所以他把选择权交给苏念，让苏念决定要不要面对。
奶牛猫歪头思考了半响，终于开口道：“哦，我知道了，林林你是觉得小殿下的经历跟你很像，所以你想要帮他！”
他黏黏糊糊地再次蹭过去，说道：“林林真善良，林林是个大好人。”
费林：“……”
真不知道这只猫是怎么偏到这里的。
他有点嫌弃地推开奶牛猫的猫猫头，打开了自己的电脑，说道：“别烦我，我要工作了。”
——
另一边，苏念收拾完碗碟后，一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此时他跟古神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拿着古神新送给他的童话书，半天也没翻动一页纸，思绪总是动不动就飘远到其他地方。
他在想很多事情，不断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去夏城看看。
其实在费林没问他这件事之前，苏念一度以为，自己可能要永远留在这栋别墅里了。
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污染物，再也不能回归到人类的身份，跟人类也成了敌对方。
但是突然间的，费林跟他说，他可以出去，甚至是去夏城里面买东西，逛街，这反而让苏念十分纠结。
就跟只有一个选项时，大部分人都不会又选择困难症，但当同时出现了两个你都很心动的选项后，你却会纠结好几天一样，苏念现在大概就是这样的状态。
他迟迟无法给出一个答案。
其实这个答案也很简单，因为如果他去的话，先生也要跟他去的，他可以直接问先生要不要去。
但苏念又很怕得到先生否定的答案。
他无法否认的是，自己其实也很想去夏城看看。
他死得太突然了，连埃尔顿老师、陈班、班长……许多曾经帮助过他的人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可是去的话，他也不可避免会听到关于苏家的消息，不得不去面对，他因为死亡到底失去了多少东西。
这股出神的纠结，让苏念就连洗澡时，盘踞在卫生间里的黑雾都无视了，难得洗了一次超过30分钟的澡。
出来时，古神跟以往一样醒了，正靠坐在床上等着苏念过来。
苏念沉默地走了过去，熟练的掀开被子滚进了被窝中。
被窝早就被古神身上炽热的温度暖好了，躺进去时，整个人都被温暖所包围。
苏念把自己团成团，道了声“晚安”。
古神应了声，也躺了下来，身后的触手熟练的伸出，摁灭了开关。
房间一瞬间陷入黑暗，四周漂浮的黑雾化作窗帘，帮助它们的主人遮挡住外界扰人的光亮。
此时已经是苏念平常睡觉的时间点了，但是苏念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脑子里却还在不断回想费林的问题。
苏念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爱逃避了，所以才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这么久。
他缩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始终睡不着觉。
就在他又一次翻身时，被子外伸来了一只手，压在了他的胸膛上。
男人华丽低沉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小孩，怎么了？失眠了吗？”
苏念一愣，他霎时不敢动了，有些不好意思：“先生，是我吵醒你了吗？抱歉……”
古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苏念感觉床垫传来一阵震动，被窝间因为男人的动作掀起了一点外面的冷风，但很快又被温热的胸膛驱散。
苏念感觉到一堵温热结实的墙被移动到了他面前，原本压在他胸膛上的手抚上了他的脑袋，男人醇厚华美的声音从他的上方传来：“小孩，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憋着。”
男人的动作温柔，落在苏念头上的力道轻缓，带着一股温暖的力量，让苏念回想起了下午的时候。
苏念微微有唇，犹豫了几秒，还是轻声说道：“先生，我在想，明天要不要跟费林先生一起去夏城。”
“嗯。”古神应了一声，他的动作没停，耐心地等待着少年接下来的重点。
苏念沉默了下来，他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才说道：“我有点想去，夏城有我的熟人，他们帮了我很多，但是我死前还没来得及去跟他们道谢。”
说着，苏念觉得眼睛有些湿，他心想，还好现在一片漆黑，不然就要被先生看到自己这副丑态了。
他眨了眨眼，将泪意逼退了些才继续说道：“可是我又觉得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先生，也有些害怕回到夏城。”
“嗯……”男人沉吟了一下，问道：“小孩，你为什么会觉得害怕？”
古神有些不解，他不太理解人类太多弯弯绕绕的情感，对他来讲，夏城只是一个地方，没什么可害怕的。
苏念顿住了，他为什么会害怕？苏念一时也理不清，他只是在那一刻，顺嘴就说了出来。
他沉默了太久，古神耐心地等了等，没有等到回复。
他微低下头，见小孩苦恼的样子，伸手抚开少年紧皱的眉头，说道：“不要怕，小孩，我会保护你的。”
苏念愣了下，古神的手上没有茧子，但他指腹间的纹路似乎要比常人深刻，抚开苏念的眉头时，带来一股奇怪的触感。
苏念微微抬起头，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黑雾将整个房间都渲染得十分黑暗，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也不为过，他自然也看不到此时男人脸上的表情，看不到那双跟饼干一模一样的金绿色兽瞳。
可苏念的脑海里，莫名就想起了下午古神拥着他，安抚他时的脸。
那张俊美的脸上眉头微皱，本该让人觉得华贵冷漠的金绿色兽瞳微微敛下，专注的望着他，里面盛满了担忧，连带着漂亮的薄唇都微微抿起。
这副样子一点也没有神明初见时的冷漠与冷厉锋芒，反而像极了担忧家中小辈的年长哥哥。
苏念突然间就没那么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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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苏念是在一片软乎乎又温暖的怀抱中醒来的, 他初醒时还有些迷糊，过了会儿才慢慢反应了过来。
他从男人的怀抱里翻了出来，耳尖有些红。
其实这种场景已经不止发生过一次了, 但是以往都是他睡着后滚进先生怀里的, 这却是第一次他在清醒时, 主动钻进对方怀里睡觉的。
想起昨晚自己跟昏了头一样, 在先生的抚摸下自动缩进去的场景, 苏念的脸颊就开始发烫。
他, 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要学会独立, 不能这么依赖先生！
苏念一边在心里谴责自己，一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走进卫生间洗漱。
之后，他出了门, 下到一楼厨房里。
此时费林已经下来了，正打开冰箱思考要做什么吃。
苏念站在门口, 有些紧张地扣了扣手指，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 走了过去, 轻声说道：“费林先生。”
费林从冰箱里拿出了两颗皮蛋，听到声音侧过脸, 看向苏念, 发出了疑惑地“嗯？”
苏念抬起头，直视那双眼睛，说道：“我想陪您一起去夏城看看。”
费林挑了下眉，嘴唇带了点笑意：“OK，小殿下, 你能接受皮蛋的味道吗？”
对方转移话题的速度太快，苏念原本郑重的表情微微滞了一下，他抬起手抓了抓头发，垂下头说道：“我能接受。”
早饭，两人一起吃了一锅皮蛋瘦肉粥，苏念将餐桌收拾干净后，就回了自己房间。
他的房间内已经添置了一架书架，最顺手拿书的位置被先生送给他的童话书填得满满当当，苏念从里面抽出昨晚没看完的那本，坐到了书桌边翻看。
此时黑雾们已经乖巧的散开了，窗外初生的阳光爬上了窗檐，安静的洒落进房间，照得满室通明。
苏念看得不太专心，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将视线移到窗台上。
今天的天气也很好，进入了夏季之后，每天的阳光都那么热烈温暖，春天的凉意已经被完全驱散了。
看来下午出门可以不用带雨伞了，苏念心想。
他又努力把目光收拢了回来，可是没过一会儿，又移到了照进来的阳光身上。
那一束阳光十分亮眼，苏念甚至在光束中看到了扬扬飞舞的尘埃。
不，还是要带的吧，带去遮阳用。苏念又想到，自己变成污染物后，似乎有点怕阳光，而且小隐还说过，先生的最本初形态是黑雾，雾气也会怕阳光的吧？
自己带上一把大大的遮阳伞，这样自己跟先生就可以去得安稳些了。
苏念的思绪一度出游，思考着下午出去该带什么东西，做什么准备。
他有一点焦躁，又有一点胆怯，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精心饲养的受伤鸟雀，今天饲养者终于要把他带出去转转了，他既期待外面的风光，又害怕外面的未知危险。
苏念是一个行动力还算不错的人，这么想着，他就已经找来了纸跟笔，开始一笔一划的记录下要带的东西，这一段假期他要怎么规划了。
对了，他刚刚忘记问费林先生，现在是星期几。
如果是上学日的话，那他就可以去一趟夏城高中，也许能幸运的看一眼班长跟陈班。
如果是周六日的话，那就只能等下一次了……
他一直记着，有的被划掉，有的被他留了下来，一眨眼就到了中午12点，定好的闹钟“叮叮叮”地响了起来。
苏念赶紧将闹钟关掉，他看了眼躺在床上依旧睡得正熟的男人，站起身将古神叫醒了。
吃过了午饭，还有半个小时才到出门时间，苏念拿着他涂涂改改的小清单，将需要的东西一一填充进奶牛猫给他找来的小背包里。
奶牛猫难得见苏念这么活泼的样子，有些好奇地跟在他身边，帮他一起拿东西。
一人一猫飞快地将东西收拾好，苏念拉上书包拉链，抱着书包坐沙发，像个等待春游的小学生，目光落在楼梯口，等着费林下来，宣布启程。
费林终于下来了，他带着一把车钥匙悠悠的走了下来，见到两人一猫整齐地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唇角露出了点笑意。
他招呼道：“收拾好东西，那咱们就走吧。”
“对了，大人。”费林推开大门，像是想起来什么，回过头说道：“麻烦您把触手都收一下，我的车可能放不下您的触手。”
古神看了眼满脸期待等着出门的苏念，点了点头，身后庞大交缠的触手逐渐缩小，最后消失在男人的黑色衬衫下。
费林带着几人走到了别墅一旁的车库，从里面开出了一辆越野车。
越野车载着几人一猫，沿着山路，一路往山下驶去。
苏念也是这时才发现，原来别墅一直在夏城内，只不过是在夏城相对远离市中心的郊外。
下了这座山路，又往高速公路走了一段路，外面的景色就是苏念熟悉的了。
他在出来前问过费林，知道了今天是周六，这一次是为了跟合作方在夏城市中心的一家餐厅里洽谈合约的。
费林说，见面的时间不会太长，而且见面的地方附近就是大型超市，让他可以先去那里玩，有什么想买的就买，还给了苏念一张卡让苏念随便刷。
苏念还是第一次拿别人的卡，只觉得有些烫手。
他不太敢用，正想要还回去，一旁的古神却像是洞悉了他的想法，帮他收了下来。
于是苏念就安静了。
越野车走得快，很快就下了高速，来到了市中心的马路上。
苏念戴了个口罩，有些好奇地往车窗外张望，顿时有些意外。
夏城是一座繁华而热闹的城市，别说是节假日了，就是周六日马路上也来来往往许多辆车跟成群结队的路人。
但这一次，不止路面上的车辆稀少，就连行人也少了很多，行走间的笑闹声也变少了，所有人神色都有些警惕，马路街道上还立着几个苏念没见过的指示牌，标注着距离最近的异常管理局路线。
一股怪异的感觉弥漫上苏念心头。
苏念微微蹙起了眉头，他从出生到现在，几乎没见过夏城这幅样子，这种感觉就好像，夏城内藏了什么危险一样。
可是夏城能有什么危险？夏城不是全国内最安全的城市之一吗？
他转回了头，看向正在开车的费林，轻声问道：“费林先生，您知道夏城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从来没见过夏城这样……”
刚好是个红绿灯，费林停下车，看了眼时间，说道：“苏念，在外面我就直接叫你名字了，可以吧？”
见苏念点头，费林又说道：“这段时间夏城出了不少事情，正好现在还有时间，我先带你去买只手机，你上网看一看，这样比较清楚。”
苏念十分感激的道了声谢。
费林重新开了导航，驱车去了最近的手机店，帮苏念买了只最新款的手机，还用自己的身份证办了张电话卡。
他们一行三人一猫，除了苏念外都没有戴口罩，一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特别是古神。
只不过因着他的气势太强，所有人都只瞟了一眼，就被吓得收回了目光。
费林直接给苏念开了个高额的流量套餐，卡一装，手机一开就能上网了。
买完了手机，几人又在众人偷偷地注视下上了越野车，重新往餐厅的位置开去。
苏念望着远去的手机店，有些松了口气。
他依旧不习惯被别人围观注视，特别是他现在已经死了，他怕如果被熟人遇到了，会不会坏了费林先生的行程。
苏念看了眼身旁俊美的古神，有些纠结地皱紧了眉头。
他有心想让先生跟他一样戴个口罩，但是想到原本先生是不用出来的，这一次是为了他才出来的，他还是不要让先生不高兴好了。
苏念又重新闭了嘴，从书包里掏出了一顶棒球帽戴上，力求不让人发现他。
之后他才打开手机，点进了浏览器中的本地新闻里。
夏城是个大城市，相关的新闻每天都五花八门的，但这一次却格外的统一，出现的只有一件事：“夏城内变异生物与污染物伤人事件激增”。
而最上方的头条，标题就是：#四月四号，西城区苏家别墅内出现了一起异常事件，当事人竟称是邪神降临？！#
苏念手指一顿，又往下滑了些，后面跟着有三四起类似的事件，有的已经出现的伤亡，有的却是异常管理局发布的预警公告。
他眉头微微皱起，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才不关注夏城的消息几天，夏城就出现了这么多事情。
这简直就像，积压多年的隐患在这段时间终于爆发了一样。
苏念一直刷到越野车驶进了超市的停车场，这才从新闻里收回了神。
奶牛猫要跟着费林一起，苏念跟古神就与他们告别了。
望着远去的越野车，苏念将脑海中的疑惑抛开，他转过头看向跟在他身边的高大男人，扬起了笑脸，说道：“先生，您应该还没来过夏城吧？这里好玩的地方还挺多的，我带您去玩一玩？”
苏念戴着的口罩跟棒球帽将他的脸遮得只剩下一双眼睛，此时圆圆的大眼睛一弯，笑意就从那双眼睛里跳了出来。
古神幻化出的褐色眼睛微缓，他难得见到小孩这副模样，心情都变好了些，他回道：“好。”
说完，他又补充道：“我来过夏城。”
苏念撑开了黑胶折叠伞，闻言有些惊奇地抬起头：“先生来过夏城？是什么时候啊？”
“大概是三年前。”古神见小孩伸长了手臂想要把他遮在伞下，伸手握住了伞柄，说道：“我来吧。”
男人的手正好挨到了苏念的手，带来一股暖暖的热意，苏念一时没有对这个时间多想，乖乖地松开了。
他走在前头带路，问道：“那先生你有什么想去的吗？我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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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不管是古神还是苏念, 都已经有很久没有到人群热闹的地方里玩了。
虽然整个超市因为异常事件变多，人流量都少了大半，但这也让他们买什么东西都不用排很久的队。
古神没有说自己想去的地方, 而是让苏念带他去自己最想去的地方。
苏念思考了许久, 最后询问了古神的意见, 将他带到了电玩城。
很久前苏念就对电玩城充满好奇, 但是因为苏父苏母的原因, 那时的他只敢路过了看几眼, 并不敢上去尝试。
现在他不再是人类, 不需要上学, 不需要天天考虑学习的事情，苏念也敢于伸出尝试的jiojio了。
他们用卡在前台刷了两百个币，走进了电玩城。
里头还是有不少学生在玩，游戏机发出的各种绚烂光效与音效不断闪现, 刺激着人的眼膜跟神经。
苏念侧过头，不得不为了跟音效抗衡发出了更大的声音询问道：“先生, 您有什么想玩的吗？”
四周明灭的各种光给男人的眉目投下深刻的阴影，古神微微皱眉, 他并不喜欢这样杂乱的吵闹, 他扫了一眼，选了个距离最近, 又不会发出这么大声响的机器。
苏念顺着男人的手指看过去, 微微一顿，居然是一列抓娃娃机。
他抬头看了眼高大俊美的男人，又看了看画风粉嫩可爱的几个娃娃机，颇觉不可思议。
不过想想先生经常把他当小孩子看待，又觉得很合理？
嗯, 总之苏念还是带着古神过去了。
苏念将币抓了两把给古神，陪着他一起抓起娃娃来。
古神来这里本来就是打着陪小孩玩的心思，因此只随便挑了一个机子，在苏念的教导下投了个币，控制着钩子抓向最近的一个娃娃。
钩子一放，一起，被特意调松的钩子因为角度不合适，娃娃连抓都没有抓起来过。
苏念微侧过脸，看向男人。
古神那张俊美的脸上眉头微皱，幻化成平常人的褐色眼瞳直直的盯着那根回归原位的钩子，眼神中竟然难得的透露出了一点疑惑。
他仿佛十分不解，为什么这个钩子居然连一个重量还没有一斤的东西都抓不住一样。
苏念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好笑。
他忍住笑意，对男人解释道：“先生，娃娃机的钩子都是被商家故意调松的，如果不控制好角度的话，是很难夹起来的。”
古神将视线重新落回到苏念身上，思考了下苏念说的话，依旧不解：“商家不会被报警抓走吗？”
古神对人类的了解仅此于陷入长久沉睡前跟变成黑猫被小孩捡回去的三个月。
沉睡前时，人类还处于运用车马的年代；变成黑猫时，他被小孩豢养，对外界消息的认知只有小孩送给他的平板，了解的也不多。
他不太理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这个娃娃机还能存在，商家不会被顾客以欺诈罪报警抓起来吗？
听到一个神明说出“报警”两个字，这多少是有点怪异跟冲击的。
苏念愣了会儿，反应过来后，唇角的笑意差点藏不住，他小小的咳了声打散笑意，解释道：“不会的，先生，嗯……你听说过赌、博吗？”
“嗯。”神明应了一声。
苏念继续说道：“娃娃机其实就跟赌、博差不多，商家用1块钱的币，让你去赌能不能夹到十几块，二十几块，乃至几十块的东西，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报警是没有用的。”
“不过娃娃机比赌、博成功的概率更大，也有些人研究过怎么抓娃娃的诀窍，对于人们来说，抓一次娃娃机花的钱不多，但如果夹到喜欢的娃娃，那快乐就能翻上好几倍。”
古神大概懂了，就是人类钻漏洞设计的阳谋。
不过，如果夹到就会快乐翻倍么……
他看向苏念，问道：“小孩，你有什么喜欢的娃娃吗？”
“欸？”话题突然转到他身上，苏念挠挠头，扫了一眼面前七八个娃娃机里的娃娃，最后目光定在了一只拿着金箍棒的猴子身上。
苏念小的时候就很喜欢孙悟空，但是苏父苏母怕他玩物丧志，从来都不给他买孙悟空的玩偶与玩具，没想到在娃娃机这里居然还能看到。
他忍不住把脸凑过去，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真的很像孙大圣！
他惊喜地转过头，指着那只猴子玩偶说道：“先生，这里居然有孙悟空欸！我最喜欢孙悟空了！”
孙悟空？
古神不认得这是谁，但他见小孩喜欢，便点了点头，将苏念刚刚塞给他的游戏币都拿给了他，说道：“那你抓吧。”
苏念呆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点了点头收回了那些游戏币。
有了想要的东西，苏念原本的悠闲也荡然无存，他仔细地观察了下角度跟位置，这才投了币。
铁钩被“嗡嗡”地操纵起来，停在了猴子玩偶的最上方。
古神就站在苏念的身后，他的手微微一动，一股淡到肉眼难以看见的雾就从他身上飞了出去，钻进了娃娃机里。
苏念紧张地调整好最佳位置，摁下了红色的大按钮。
铁钩慢慢地降下，直直地落到了猴子玩偶身上，但因为身边有别的玩偶阻挡，钩子没有落到底。
苏念有点失望，但神奇地一幕发生了，钩子往回收时，居然勾中了猴子玩偶上面的带子。
带子被牢牢地卡在铁钩上面，随着钩子上升而上升，随着钩子移动而移动，最后，扑通一声，落进了通道口里。
苏念震惊地睁大了眼，他连忙弯腰，推开下面的挡板，果真看到了刚刚抓住的猴子玩偶。
他忍不住高兴，简直就像中了彩票一样幸运。
他拿出那只玩偶，双手抓着放在男人面前晃了晃，声音因为喜悦而略高了些，开心得差点蹦起来，说道：“先生！先生，你看到了吗？我抓到了！”
“嗯，看到了。”古神轻声应道。
他很少看到小孩这么高兴的样子，让他也有些高兴。
抓娃娃果然会给人带来快乐，古神心想，人类的阳谋果然阴险有效。
他又问道：“你还有什么喜欢的玩偶吗？”
苏念将那只猴子玩偶抱在怀里，闻言摇了摇头，“我已经有了，先生，您呢？有什么喜欢的吗？我帮您抓上来怎么样？”
古神眼睛微亮，小孩要抓一个送给他？
他点了点头，转过身面对那一列娃娃机时，脸色都不由得凝重了下来。
那双冰冷迫人的褐色眼睛一点一点的扫视过那些娃娃。
这一只小猪？不行。
白色的小熊呢？也不行。
蓝色的小怪物呢？还是不行。
他挑剔地一路看了过去，最后落在了一只颜色花哨，笑容灿烂，大概4-8岁的女娃娃会喜欢的大花蝴蝶上。
古神觉得，这只蝴蝶很像他的小孩，又漂亮又脆弱，笑起来却像个小太阳一样灿烂。
他指了指那只蝴蝶，对苏念说道：“这只蝴蝶，我很喜欢。”
苏念愣住了，他看了看那只将各种马卡龙色都披在身上的粉嫩蝴蝶，又看了看身材高大，面容俊美，气质冷峻的古神：……
他被口罩遮住的嘴张了好几下，几次欲言又止后，才把眼中震惊与不可思议压了下去，磕磕巴巴的应道：“啊，好，好的，嗯……”
没想到先生也有一颗少女心，苏念心想。
他走到那个娃娃机面前，仔细地观察大蝴蝶所在的地方，最后投币，调整好位置，摁下按钮。
大蝴蝶的翅膀太大，铁钩并没有落到它的身上，而是夹住了它的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道牢牢的夹紧，一路送到了终点。
再一次成功让苏念充满兴奋，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只以为是他运气好，这个钩子没有被调太松，正好被他捡了漏。
他将大蝴蝶拿出来，递给男人，“先生，您的玩偶。”
古神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玩偶，说道：“谢谢，我很喜欢。”
苏念还是第一次听到古神对他说谢谢，脸上有些热热的，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之后他们又去玩了些不那么吵的游戏机，苏念一开始还有些手生，后面玩久了，仿佛被身边疯玩疯闹的几名男生传染了一样，也开始上头起来。
古神对这些就不那么喜欢了，只在需要两人合作的游戏上会跟着苏念一样玩，其他时候都只敷衍一下，然后便看着少年疯玩。
两人一直玩到两百个币都玩没了才消停下来。
苏念刚刚玩了街舞机，脸上流了不少汗，他坐在超市外的椅子上，从书包里抽出一张纸巾，摘下棒球帽，捋起被汗打湿的额发，将汗珠擦拭干净。
他的身边没有男人的身影，男人看他太累，自告奋勇去买饮料去了。
苏念将湿透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略微迟疑了下，将帽子重新戴上，转而扯下了口罩。
口罩也被他的呼吸打湿了，戴在脸上不太舒服。
反正也只有一会儿，应该没事的。
苏念微微低下头，用帽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避免被别人看到。
他想了想，又从书包里拿出了他新买的手机，低下头开始安装日常用的软件。
古神去得好像有些久了，苏念将手机上的软件都安装完了也没有回来。
他有些担忧，怕古神太久没来人类世界，迷路了怎么办？
苏念重新戴上口罩，站起来正要往古神去的地方走，身旁就驶停了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黑色轿车。
那辆车苏念看过太多次了，也曾经坐上去过太多次，让他的身体下意识的一僵，呼吸都乱了起来，脑中跟过往有关的不好记忆竞相回放。
这是，苏家的车。
为什么苏家的车会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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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黑色轿车终于在距离苏念仅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了, 他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连假装自然路过地走开都不行，在人群中都显得异类显眼。
车门被缓缓推开, 一只穿着黑色高跟鞋的腿伸了出来, 车门挡住了苏念大半的视线, 但他一下子就知道, 这是苏母。
因为那双黑色高跟鞋, 是苏珏回到苏家后, 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苏念在那之前, 一直想要讨苏母开心, 每一年的生日都记得牢牢的，在生日前都会给她精心挑选了自己所能负担的，她最喜欢的礼物。
但是苏母从来没有开心过，反而是苏珏来的第一天, 随手在超市专柜给她挑的高跟鞋让她开心不已，甚至还发了朋友圈炫耀。
正因为对比太过惨烈, 所以苏念记得十分清楚。
苏念知道，他现在戴着口罩跟棒球帽, 苏母不一定认得出来, 只要他假装路过的走开就好了。
可他脑子里好像发出了“嗡嗡”的，机器死机的声音, 身体也像是停止了运行的机器, 沉重得移动不了一点。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脚站定，车门上又搭上了一只雪白的手，尔后那张熟悉的，漂亮严肃的脸紧皱着眉头地从轿车内探出来。
苏念还没来得及跟对方对上视线，就感觉到身边窜出了一道黑影, 随即一股巨力将他推倒，耳旁回响着一道尖利沧桑的嘶哑女声。
“秦落凝！你把我儿子还给我！！”
苏念没有摔倒，他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好像撞到了什么结实又柔软的东西，随后一双大手从两侧托住了他的腰。
他呆怔了几秒，看着一个头发凌乱，满脸沧桑泪痕，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苏母，饱含恨意的女人冲上去，揪住了苏母平整漂亮的黑色西装外套，对着那张化着精美妆容的脸就是一巴掌。
他彻底愣住了。
托住他腰的大手十分有力，握着他的腰将他轻飘飘地举了起来，随后放下，让他彻底站稳了才放开了手。
华丽低沉如大提琴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小孩，有没有伤到哪儿？”
身后的那堵温热的墙壁也靠了过来，暖暖地支撑住他的脊背。
苏念终于回过神来，他转过头将视线从那两个女人身上撕开，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映入眼帘的，是古神结实宽厚的胸膛，再抬起头，才看到男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他的另一只手上还挂着装了两杯奶茶的袋子，此时眉头因为刚刚的事情不悦的皱起，望向苏念的眼神却是温和担忧的。
苏念像是重新找回了移动躯体的力气，他骤然软下脊背，对着男人轻轻地摇了摇头，站直了身体，说道：“我没事，谢谢先生。”
感觉到了少年的放松，古神伸出没有挂着塑料袋的手环住了少年的腰，避免对方有可能摔倒，随后将视线落到了推倒少年的罪魁祸首身上。
那个女人像是发了疯一样，将还没出来的苏母一把拽了出来，因为用力过猛又突然，苏母穿着黑色高跟鞋，已经踩实地面的那只脚重重一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哒声。
苏母几乎是差点半跪着被女人拉了出来。
那个女人打了一巴掌还不够，又去扯苏母的头发，嘴里大声喊着：“秦落凝！你把我儿子还给我！！把我家念念的尸体还给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苏家有多恶心，以为骗我们说怪物把念念的尸体抢走了，就可以遮掩你们对他做过的事情吗？！”
那声音太过于嘶哑尖利，仿佛乌鸦在叫一样吵人，但对方口中的话跟动作又立刻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纷纷举着手机围了过来。
古神微微皱起眉头，他不认识那个发疯的女人，但还算认识苏母，他微低下头，只能看到遮掩住少年脸的帽檐，看不到对方的神情。
男人略微犹豫，低声询问道：“小孩，你要去救她吗？”
苏念也在看那场闹剧。
闹剧中的两个人都是他熟悉的，一个是他的养母苏母，一个是抛弃他的生母，白母。
他听到男人的问话，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救谁？”
“你的母亲。”古神回道。
苏念一顿，男人的话仿佛揭露了这场闹剧的内核，他觉得有些好笑，也就扯开嘴角笑了笑，随后又觉得很是无趣的落了回来，说道：“先生，您或许不知道吧？她们两个都是我的母亲，只是一个是把我献祭给您的养母，一个是抛弃我怨恨我的生母。”
而现在，曾经为了苏珏跪下来威胁绑架过他的，他的生母，却在因为他的死跟愿意接纳她的养母打成一团。
更可笑的是，她可能还不知道，刚刚自己随手推倒的人，就是现在驱动她愤怒的源泉。
苏念不知道白母为什么现在要做这样的事，他只觉得疑惑跟荒谬。
古神是很喜欢看自家小孩笑的，因为他笑起来总是很灿烂又很软乖，就像什么毛茸茸的雪白小动物，轻轻地用触角碰了一下他的指间，让他从指间一路痒到心间，最后化成融融的暖意，经久不散。
可刚刚的笑容却带着股嘲讽的酸楚，一点也没有原来的灿烂与温暖，反而让男人感觉到了他的难受。
男人皱起了眉，他并不喜欢看到苏念这副样子，他想要哄少年开心，可是他又不知道要怎么哄才好，心里忍不住对那两个女人升起了杀意。
他思考了一会儿，低下头轻声问道：“小孩，你还好吗？要不我们先走吧？”
他不能杀了她们，至少现在还不能。
他还不知道小孩对她们的重视程度。
苏念微微一怔，他又看向面前的那波闹剧。
苏母已经反应过来了，几天前的那场献祭把她吓到了，她最宝贝的苏珏也因为那个怪物的降临被送了icu，到现在都还没有苏醒。
她跟苏父连苏家都不敢待，连续好几天都只敢待在异常管理局，睡那边硬邦邦的铁架床。
一开始的她满脸惊惧，生怕睡梦时那个怪物会突然出现，把她想苏珏一样抽她一鞭子。
她可不像苏珏，年轻力壮，如果她被抽一下，肯定会死的！
她一直活在惊慌惊惧中，晚上连灯都不敢关，觉也不敢睡，甚至怨恨苏念有这么一个靠山，为什么不早点跟她说？
如果早说的话，她肯定就不会这么对待他了！
随后又是强烈的后悔跟惧怕，她不知道那个怪物把苏念的尸体带回去是要干什么，又怕极了被这种怪物报复，就连苏念葬礼的事情，她也不敢插手，更不敢听到这个名字。
今天，也是公司谈了许久的合作终于谈妥了，身为高层的她不得不出席，这才强撑着出席的。
此时她一听到白母的话，原本强压着的恐惧，怨恨，害怕一次性爆发了出来，她也不顾被对方撕扯住的头发，对着白母也是一个巴掌，尖声惊叫道：“闭嘴！你以为那个怪物怎么会找上我们，都是你儿子！要不是你儿子，珏儿也不会进icu躺到现在！！”
白母在对方的声音中的愣了片刻，但很快又挨了苏母一个巴掌，顿时怒气上涌，伸手用力的撕扯对方的头发，骂道：“放屁！明明是你们搞了个什么献祭仪式，怪物才找上门的，还害得念念的尸体没了，珏儿也进了icu！都是你们的错！！我当时就不应该让你们把他们带走，才一个月！他们就变成这样了！！”
苏母的力气没有白母这种做力气活的大，一下子就被扯得头皮剧痛，差点摔倒，但她这么多天压抑的负面情绪也因为见到白母这个罪魁祸首的生母而完全爆发，顿时也不顾原来的豪门教养仪态，跟白母扭打在一起。
白母痛骂苏家害了苏念苏珏，甚至连葬礼都没有给苏念办！
苏母则指着白母说，要不是她当年换子，他们怎么会被怪物盯上！
两人互相指责痛骂对方的错处，各种隐藏在豪门里才会知道的阴私也被秃露嘴说了出来，围观的路人忍不住发出阵阵惊呼，还有的人见两人打得激烈，已经在报警了。
苏念身为这场闹剧的导火索，却在一旁像是个路人一样围观了全程，他心情复杂，突然觉得很是荒谬。
他还活着的时候，白母心里眼里只有苏珏；等到他死了，反倒开始为了他，跟苏母厮打成一团。
只有苏母从始至终，从他活着的时候就厌恶他，等到他死了也只会把过错都推到他身上。
他收回视线，一种从未有过的疲累涌上心头，他握住了男人揽在他腰间的手，抬起头对古神说道：“先生，这里好吵，我们走吧。”
男人的眉头依旧是皱着的，甚至听到苏念的回答后皱得更深了，但他并没有把内心升起的怒意展现出来，而是握紧了少年纤瘦小小的手，轻声说道：“好，我们走吧。”
他牵着少年，另一只手扒开人群，将少年死死的护在怀中，避免被蜂拥围观的路人挤到。
就在两人快要走出人堆时，苏母仿佛崩溃般大骂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你以为献祭是谁提出来的？还不是苏珏！要不是他说能靠那块破木牌召唤邪神，我们早就把苏念的尸体扔回给你们了！！结果烧了那块破木牌，我们得到了什么？！我们被怪物盯上了！！都怪你们！！！”
随后是人群发出的惊叫声，苏念下意识地转过头，就看到苏母跟疯了一样，脱下苏珏送给她的黑色高跟鞋，用鞋跟打中了白母的后脑勺。
而白母则是骤然软倒在地。
他还没有来得及把整个场景看完，男人温热的大手就遮住了他的眼睛，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走吧，小孩，我买了你最爱喝的奶茶，不要管她们。”
苏念被古神以一种不容反抗地温和力道带出了人群，也因此，他没有看到，身后从苏母的身上，缓缓地飘出了一道并不显眼的黑雾，慢慢地散开消失不见。
这只是一个教训，古神心想，谁让这两个人类惹他的小孩不高兴了，所以他小小地激发了一下她们内心中的恶意，让她们自食恶果，可不算伤害到小孩重视的人——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最近感觉内容提要好难搞，所以就偷懒不搞了x（被打）
来，让我们掌声欢迎，护崽狂魔：饼干登场！
古神：骄傲挺胸.jpg
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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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苏念被古神带到了超市另一侧的喷泉广场上。
这里要比刚开始他们休息的地方要宽敞很多, 而且正好面对着整个大超市的正门，人流要比那里多上不少。
苏念坐在了花坛旁的休息椅上，整个人还在因为刚刚惊鸿一瞥地画面出不了神。
其实一开始, 苏念是因为听到苏母说的话才会下意识转过头去的。
苏念大概也能猜到, 小桃木牌会在苏珏手里, 也想过等有时间, 要偷偷打听一下, 看看怎么夺回小桃木牌。
结果没想到, 小桃木牌居然被苏家人当做召唤物献祭掉了。
苏念那一瞬间震惊、不敢置信、怒气一起上涌, 忍不住就想回过头去质问苏母,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转头，居然会看到那副血腥画面。
平心而论，苏念对白母没有什么感情, 虽然对方是他的生母，可他从来没跟白母相处过, 甚至因着对方曾经做过的事情，对她的观感平平, 只能说是认识的陌生人。
但当他看到白母经历那种事情, 他还是会觉得心惊胆战。
记忆里的苏母，从来都很注重自己的形象跟教养, 哪怕生气了, 也从来不会动手打他。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苏母打人的样子，而且还是这么突然，这么狠的，让苏念充满了惊诧。
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杯插好了吸管的奶茶, 苏念愣了一下，思绪也被打断了。
他顺着奶茶看过去，是古神。
古神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眉目微敛又刚好背着光，让苏念看不出他的神情。
苏念接过那杯奶茶，道了声谢，但却没有喝，而是犹豫了下，轻声问道：“先生，您有看到刚刚的情形吗？那个，嗯……白女士，也就是我的生母，您有看到她怎么样了吗？”
男人将手上拎着的最后一杯奶茶放到了一边，自己也挤着坐进了休息椅上。
他的身材高大，一坐下几乎就跟苏念肩挨着肩了，也是这会儿，苏念才看清楚男人的表情。
古神伸出手摸了摸苏念被棒球帽遮住的后脑勺，褐色的瞳孔里平静如常，说道：“看到了，她没事。”
那就好，苏念松了口气，尽管他跟白母没什么感情，但看到那一幕，他还是会担心对方的安危。
不过苏念的心里还记挂着小桃木牌，心情依旧郁郁，摘了口罩，微垂下眉眼喝了口奶茶。
或许是心情所致，就连喜欢的甜食也很难让苏念心情转好。
古神在一旁，看着少年闷声不吭地垂着头喝奶茶，微微皱起了眉头。
以前的小孩最喜欢吃甜食奶茶了，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吃一口就会忍不住笑。
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小孩变成现在这样？
男人伸手在苏念的面前晃了晃，轻声问道：“小孩，为什么不高兴？是因为刚刚那两个人吗？”
说到后一句时，男人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危险的幽绿色。
苏念抬起头，视线落进男人那双褐色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不再是苏念觉得熟悉的金绿色兽瞳，可当他望进那双眼睛里时，却总能看到熟悉的，只有先生会这样注视他的担忧眼神。
苏念沉默了会儿，开口说道：“先生，她们已经过去了，虽然今天的事情是让我难过了一下，但其实还好。”
“我不怨恨白女士，毕竟我没有苏珏优秀，也没跟他们相处过。我只是不太理解她明明半个月前，还为了苏珏当众跪下来求我，让我被路人围观、拍照、指责，却在我死后这么痛苦难过。这种感觉，仿佛在看一场跟我有关，我却没有参与过的戏剧一样。”
至于苏母，他没有说起她，对于苏家人的冷血无情，苏念早在知道被献祭时，就已经看透了。
“其实更让我在意的，是那块小桃木牌。”苏念双手握着那杯奶茶，眼睑微微垂下，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睛，他说道：“那块木牌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我本来以为是遗落在苏家了，还想着去找回来，结果没想到……”
说到这里，苏念沉默了许久，最后轻叹了口气，说道：“也许这就是有失必有得吧，我能遇到先生你们，又能获得第二次生命，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失去我最重要的东西。”
能跟另一个人说开心里淤积的心事，让苏念的心情稍微好了些，他重新抬起头看向男人，却忍不住愣住了。
或许是身为神的缘故，古神面上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苏念见过最激烈的情绪，就是在他差点被海妖抓走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古神的脸上能表现出这么担忧关切的表情。
可这会儿，他却再次从古神的眼睛里看到了新的，极其强烈的情感，甚至就连原本变化出的褐色眼瞳都染上了一片金绿色，圆形的瞳孔也变成了竖起来的椭圆形。
苏念难以形容那种情感，只觉得十分的滚烫浓烈，仿佛灼灼的火焰一样灼人，他有些不太适应的红了耳尖，轻声唤道：“……先生？”
古神眨了眨眼睛，瞳孔中的异样慢慢消退下去，心里却涌动着几种让他不太理解的满涨感。
他的小孩，还是记得他的，还把他送给他的护身符当做是最重要的东西。
他有些控制不住地伸出手，将白净纤瘦的少年抱进了怀里，大手抚摸着他的后脑，说道：“没事，小孩，我再送你一个，不要不高兴。”
男人动作得突然，苏念头上戴着的棒球帽一下子就翘了起来，掉到了地上，他的额头也实打实的贴上了对方温热的胸膛。
苏念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平时在别墅里，先生对他这么做，苏念还能说是因为古神年龄久远，把他当做小孩子哄。
但是现在在外面，他们俩看起来年龄差最多也没有超过八岁，再对他做这种哄小孩的动作，在路人眼里，就显得十分古怪了。
苏念甚至连男人口中那句话的意思都没来得及深思，就被害羞侵蚀了大脑，他伸出手推了推男人的胸膛，小小声说道：“先，先生，您先放开我……”
因为害羞，苏念的声音都比平常软了不少，听在耳朵里，简直就是在撒娇，而且还是用一种最绵软，最令人无法拒绝的方式。
古神也无法拒绝这样的撒娇，他松开了手，任由对方急切地远离他，红着耳根匆匆捡起地上的棒球帽，重新戴上。
隔绝了他人的视线后，苏念总算好了些，但脸还是又热又烫，轻声对男人解释道：“先生，在外面咱们不能这么亲密，会被别人误会的。”
古神皱眉：“为什么？”
“嗯……我知道先生年龄可能比两个我都年长，对我也是看护孩子的心情，但是在外人眼里，我们的年龄是差不多的，会误会我们是同性伴侣。”苏念生怕古神不清楚什么是同性伴侣，又解释道：“就是，分桃、断袖这一种，在现在这个时代很平常的，所以很容易误会。”
男人点了点头，算是表示明白了，心里却不太痛快。
现在的人类真爱多想，古神想到。
苏念的耳根还有些热，他拿起奶茶又喝了口，期望靠这股冰冷把温度冲淡，但刚一入口，浓烈霸道的茉莉花香便在口齿间绽开，尔后是醇香丝滑的烤奶味道跟丝丝的甜味。
苏念惊讶地看了眼奶茶上面的包装跟标签，不禁睁大了眼。
是记忆里的茉香烤奶，甚至就连品牌都跟饼干给他点的一模一样！
他有些惊喜地看向身旁的男人，对上对方的视线，耳根又热了，连忙移开，心里却因为这股熟悉的味道而喜悦。
两人坐在这里欣赏风景一样的喝了会儿，苏念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也就想起了自己今天来夏城的目的。
夏城高三的周六也是要如常上课的，苏念还打算去夏城那里看看顾清恒、班长还有陈班。
他看了眼时间，才四点出头，便抬起头看向古神，问道：“先生，我有个想去的地方，您可以跟我一起去吗？”
苏念生怕对方不答应，语气都放轻了不少，又柔又软又甜的，落在别人耳朵里就是在撒娇。
古神从来不会拒绝自家小孩的请求，自然无有不应。
于是苏念就用费林给的卡去附近的银行取了些现金，又打了辆车，来到了夏城高中。
夏城高中的大门口看管得严，而且保安也是见过苏念脸的，苏念怕被认出来，没有走正门，而是带着古神来到了一块墙后。
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先生，这是我听说最好翻的一面墙，咱们给从这里翻进去了。”
古神扫了一眼，围墙大概有2.2米左右，下面还被不知道谁搬来的砖块垫了个踩脚点，对古神这种身高来说，确实是非常轻松。
不过他又看了眼比他矮了一个半头的苏念，以苏念这种身高就要费力许多了。
他对苏念招了招手，说道：“小孩，过来些。”
苏念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然后就被面前的男人单手，像抱婴儿一样抱了起来。
苏念被抱得猝不及防，下意识伸手揽住了男人的头，反应过来后再次红了脸，轻声说道：“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我带你上去。”男人说着，抬起腿往前走了一步，落脚时，他的脚下一阵黑雾翻涌，竟然在半空中撑住了男人的脚，变成了一块黑色的楼梯。
苏念惊奇地瞪大眼，看着男人的脚下不断出现黑色的阶梯，带着他们跨过了围墙。
等古神带着他优雅落定，将他放下来时，苏念还有些回不过来神。
他这辈子还没有以这么高的视角去看东西呢。
他忍不住想，还好这里比较隐蔽，围墙内这一带又刚好种了树，不然他们就要被发现了。
回过神来后，苏念对着男人弯了弯眼睛，十分礼貌地道了声谢，之后才带着古神走出了小树林，往教学楼走去。
路上，苏念也将自己这一行的目的跟古神说了一遍。
“顾清恒、班长跟陈班都帮助过我很多，我其实一直都很感激他们，正好现在也有机会，我就想过来看看他们。”
他说着，很快就走到了教学楼。
现在临近下课时间，苏念怕打扰到他们，便闭了嘴，带着古神走到了他班级所在的二楼。
他们到高三四班的附近时，苏念眼见的看到陈班正好走了进去。
苏念怕被看到，连忙躲了一下，等对方进去了，才轻手轻脚地走到教室门附近。
陈班应该只是来宣布一些事情，教室门没有关上，里面的声音也清晰的传了进来。
高三四班内此时正在自习，陈班紧紧地抿着唇，走到讲台上，敲了敲桌子，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陈班看了眼班内众人，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唯一的空位上，轻叹了口气，说道：“同学们，你们应该听到了苏念同学离世的消息了吧？我这些天一直在联系苏念同学的父母，询问什么时候举办葬礼，我好带你们去送他一下，但他们那边一直不允回应，只说还没有举办葬礼的打算。”
说到这里，陈班的语气也带上了些怒意，但最后也只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但我想着，今天是苏念同学的头七，哪怕他的父母不打算给他办葬礼，我们也不能马虎，剩下的一点时间，就让我们为苏念同学祈祷吧，你们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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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陈班的话音落下, 班级内都没有人反对，她便率先作起表率，双手交握放在胸前, 默默祷告起来。
整个教室内只剩下细碎的声响, 令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苏念靠在教室门的旁边, 一时有些沉默。
苏念在拿到手机的时候, 就知道今天是他的头七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 苏家人跟白家人会连给他举办葬礼的都没有, 反而是他以为会不喜欢他的同班同学们还记得他, 愿意在头七这一天, 给他祷告祈福。
苏念回想起刚刚在超市外面见到苏母跟白母的事情，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以为那件事就算落幕了，原来还有更新的续集。
白母到底是想为他争什么呢？才会连他的葬礼都没有办。
他靠着雪白的墙壁，微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心中百感交集。
这时，下课的铃声响了, 尖锐的闹铃打断了教室内的祈祷，苏念一惊, 连忙从思绪中回笼, 拉着身边的男人往一旁躲去。
高三四班内的所有人也被这一声抽回神，陈班放下交握的双手, 神情间仍有些阴郁。
陈班跟苏念的交情是从高二开始的, 那时候她只是班里的语文老师，因为苏念写的作文很好，这才注意到了他。
然后就发现，这个孩子当真是整个班级里，在她教学的生涯中, 见过的最努力的孩子。
这份努力不是盲目的努力，而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所以拼尽全力的努力。
他下课时，除非必要，不然从来没有离开过座位，一直拿着他的错题本在不断地复习；就连回去的路上，也在背诵自己最薄弱的英语口语或者语文课本，被她撞见过好几次。
没有哪个老师会讨厌这么努力又乖巧的学生的，陈班也不例外。
后来升上了高三，她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苏念的班主任，更加清楚的知道了苏念的刻苦。
因为那个时候，她家访过苏念的家，知道了苏念的作息表。
这孩子几乎是除了吃饭睡觉外，每时每刻都在学习，这种刻苦反而让陈班开始担心。
因为人是很难一直经历长时间高压的，更何况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她时常会把苏念叫到办公室，关心他现在的心理状态，生怕这孩子受不住，可也是这样长时间的接触，她才从苏念那慢热的性格中，看到了他隐藏极深的自卑。
她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苏念总会想要跟苏珏比较，比较是最没有意义的，更何况，苏念能长时间的如此自律刻苦，本身就已经超过许多人了。
甚至在她眼里，苏念要比苏珏优秀太多。
因为苏念足够刻苦努力，而苏珏远没有他这么认真。
苏珏确实聪明，可是他的聪明总是耍在其他地方，从来没有想过沉下心来，一步步地走。
只论心性，苏念远比苏珏厉害太多。
好在后来苏念考上了s大的保送，也不再这么执着于跟苏珏比较，甚至人也开朗了不少。
陈班很欣慰，苏念终于看开了，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赛道。
她就像一个辛苦培育了一株花苗的花农，终于看到这朵花苗找到了自己的契机，可以绽开最绚烂的花朵，惊艳别人时，突如其来的暴雨却在这一刻来临。
苏念对于陈班来讲，早已经不是普通的学生了，她早就把苏念当做自己的半个孩子看待，所以当得知苏念死于车祸，就连尸体都被怪物抢走的时候，她险些晕过去。
等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陈班便只想着能去参加苏念的葬礼，去送送这个孩子最后一程，没想到苏家人跟白家人却完全无视了她的询问，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有回复她。
对于苏念跟他的家人，陈班到底只是个外人，只能生生咽下这股愤懑与心寒。
重新回过神来，陈班眨去眼中泪光，对着班里的同学说道：“好了，同学们，尽管苏念同学已经离我们而去，但唯有记忆的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大家下课了，这个周末祝大家玩得愉快。”
教室内的同学们也纷纷叽里咕噜地说着“陈班周末愉快！”
陈班点了点头，略微勾了勾唇表示回应，转身便走下讲台，出了教室门，往办公室走去。
她走了两步，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她，下意识回了个头。
苏念探出来的脑袋连忙缩了回去。
陈班没有看到什么，只觉得自己应该是最近时常熬夜，感觉错了，又转身走了。
高三四班外的转角处，苏念没有再探过头，只是靠着墙面，垂着头沉默不语。
一旁的古神不太理解少年此时的情绪转变，他只知道少年很不开心，微微皱起了眉，问道：“小孩，你在不开心？”
虽是问句，但男人的话语已经接近于肯定了。
苏念有些闷闷地点了点头。
古神又问道：“为什么要不开心？因为刚刚那个人类的话吗？”
苏念咬了咬唇，略沉默了下，轻声说道：“也不完全是……”
面前的少年看起来实在太消沉了，从古神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少年的棒球帽顶，以及因为垂头而露出的雪白细长的颈子，简直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古神很讨厌少年露出这样的姿态，让他看了心里也不舒服。
他回想起以前跟少年相处时，对方每次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会把脸埋进他的肚子里，等过了一会儿，就又会恢复原来的开心活泼。
他想了一会儿，伸手将少年抱进了怀里，将对方的脸按进他的胸膛，伸手抚摸着他的后脑，轻声说道：“不要不开心，小孩。”
男人的动作实在太温柔了，让苏念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险些就哭出声来。
苏念努力地眨去眼中的泪水，他觉得人的情感真是奇怪，明明先生没有安慰他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难过得想哭，可等对方把他抱进怀里，像哄孩子一样安慰他的时候，他的眼泪又不合时宜地跳出来了。
他咬唇努力地压抑下眼眶的酸涩，不敢再去想刚刚的事情，生怕想了之后就要忍不住哭出来了。
他努力平静了好一会儿，才不再想这件事情，吸了下鼻子，从男人的怀抱里离开，伸出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先生，谢谢您，我好多了。”
见少年不再消沉，古神放下心来，也没有再提刚刚的事情，怕让对方不高兴，只是松开了他，默默把刚刚的事情记在了心里。
古神对人类的大部分认知都还停留在古代，那个时候的人们对丧葬文化极其看重，虽然这对神来讲，只是一粒光团散做尘埃，在他的眼中，每时每刻都有这样的事情在发生，但他的小孩就是人类，应该也很看重这个。
“先生，他们都下课了，我们也走吧？”苏念从拐角处探出头，看了眼外面的情况，又回过头对古神说道。
还好他们这边平常没什么人来，不然刚刚的场景就要被别人看到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会被发到校园论坛上误会成什么样子。
少年的话打断了古神的思绪，他对着苏念点了点头。
苏念便带着对方朝着楼梯口走去，他刚刚见过了陈班跟班长，现在要去见见顾清恒了。
古神落后了苏念半步，微垂下眼睑，眼睛在某一瞬变成了原来的摸样，远在几公里外，正无聊地窝在沙发中的奶牛猫身子一翻，险些从沙发上摔下去。
他连忙稳住身形，恭敬地跪趴垂头，就连尾巴都乖乖的垂下，在意识中回应道：“主人，您有什么吩咐？”
古神的声音冷淡：“你跟费林帮小孩准备一下葬礼。”
奶牛猫：“？？”葬礼？什么东西？？
奶牛猫不太理解，但奶牛猫还是乖乖地应了是，很快，那股来自本源的链接就从意识里脱离了。
费林跟对方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将对方送走后，看向刚刚突然抽风的奶牛猫，将手上的文件放到桌上，一边解手上的袖扣，一边问道：“大人又联系你了？”
“嗯。”奶牛猫皱起了眉头，还在试图理解古神刚刚传给他话的意思。
费林见奶牛猫不往下说，也懒得理他，坐回了餐桌上，给自己倒了杯酒，细细品尝起来。
奶牛猫冥思苦想了半天，选择放弃，一下子跳上费林的腿上，扒拉着对方的衣领说道：“林林，主人说要我们给小殿下准备葬礼，葬礼要怎么办？跟人类的生日宴一样吗？”
费林一口酒差点把自己呛到，他连忙把嘴里的酒咽下，看向奶牛猫一阵无语：“是谁告诉你葬礼跟生日宴能划等号的？”
奶牛猫歪了歪猫猫头，疑惑说道：“可是，小殿下身体死的那天不就是他重新活过来的时候吗？这在人类里不就是诞生，新生？”
他还是不太理解，又伸出爪子扒拉了下费林的衣领，将对方的衬衫都勾出了几根丝。
费林忍无可忍，提溜起奶牛猫的后颈，将他提远了些，对他说道：“葬礼不是这个意思，葬礼是人类用来告别亲人、友人、爱人的。不过，我感觉小殿下应该不会喜欢葬礼的气氛，按你说的也挺有意思的。”
奶牛猫被拎着也没有反抗，反而是用爪子跟尾巴勾住了费林的手，十分捧场的赞道：“林林懂得真多！”
费林没有理会奶牛猫的吹捧，而是站了起来，转手将对方抱进怀里，一边抚摸着，一边小声嘀咕：“我记得小殿下今年正好是18岁，成人礼对孩子来讲可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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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苏念到达顾清恒所在的班级时, 却发现对方没有来。
一位好心的女同学告诉他，顾清恒自从他车祸那天就请假了，一直没有来过学校。
苏念有些担心, 但顾家不好进去, 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份比较特殊, 不能被别人发现, 只好悻悻然作罢。
他们往翻墙的地方走去, 学校的下课时间是下午五点半, 路上走着不少背着书包的高三生。
苏念看时间猜想费林他们应该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怕耽误到他回家的时间规划, 给费林发了条短信，询问对方事情办完了吗？
费林回复得有些慢，过了快十分钟才回复道：【还有一点事情要处理。小殿下你跟大人先玩吧，饿的话可以先买点东西吃, 等忙完我带你们去吃大餐。】
苏念：【好的，谢谢费林先生。】
回完, 苏念又看向身旁的男人，询问道：“先生, 我今天想去的地方已经去完了, 您有什么想去的吗？”
“有。”古神垂下头直视苏念的眼睛，说道：“我想参观一下你的学校。”
这个提议苏念不想拒绝, 可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先生，我上学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教室，对学校的布局不算了解。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你带我去你喜欢待的地方就行。”
男人回得果断, 苏念反倒觉得更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说道：“那我先带您去看看图书馆吧，夏城高中的图书馆藏书有不少，风景也不错，旁边还有自动贩售机，很适合复习……”
苏念一边说着，一边往图书馆那里带路。
陈班的工作早就弄完了，她将回到办公室将文件整理完，就背着包出了办公室。
教室办公室外的走廊就是一个突出来的阳台，她往楼梯口走时，抬头看了眼天色，余光正好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陈班一怔，虽然对方带着一顶棒球帽，可是陈班还是第一眼就能感觉到，这道身影真是像极了苏念。
她是从农村里出来的，那里的人迷信，相信人死后的第七天，地府会放他们出来见一见想见的人，有的会托梦，有的会变成一只蝴蝶或者蛾子，有的则会变成人身，躲在某个角落看一眼。
陈班以前是不信的，只当是安慰人的谣言，但这一刻，她却突然涌起了一股冲动，让她想要冲过去看一眼，确认一下。
她来不及多想，连忙跑向楼梯，办公室就在二楼，她匆匆走下楼梯，拐过楼梯拐角后，她却一下顿住了。
那道身影已经消失了。
陈班的心中一下涌起了阵阵失落，她缓下脚步，慢慢地走下楼梯，在心里嘲笑自己刚刚的鬼迷心窍。
虽然这个世界已经变异了，但封建迷信就是封建迷信，自己居然还信了，真是不知道怎么说自己好。
她重新平复下心情，朝着停车场走去。
另一边，苏念带着古神将自己常去的图书馆跟某块人比较少的，他经常躲那里复习的小角落看了看，之后的地方就是他很少去的了，只能带着对方边漫无目的的逛，一边简单的介绍。
夏城高中作为整个夏城最好的高中，风景跟设施还是不错的，两人这么边逛边讲，居然也能逛了快一个小时。
最后走到操场那边时，住宿的一些学生已经吃完了饭，正在旁边的篮球场上打篮球，两人就在那里坐了会儿，看他们打。
等一场小型赛结束时，费林也来了消息，说自己已经办完了，问两人在哪。
苏念便把位置告诉了对方，跟着邪神一起“翻”出校园，走到一边的咖啡厅里等人。
或许是喝了奶茶的缘故，苏念现在也没感觉多饿，只点了一杯拿铁。
大概过了小半个小时，费林就驶那辆越野车过来了，两人上了车，迎着最后一点夕阳余晖往郊外的别墅里开去。
苏念有些奇怪，他记得费林跟他说要去吃大餐，但为什么车子却是往别墅里开？
他犹豫了会儿，还是小心地问出了口。
越野车已经驶出了市中心，费林开了车灯，闻言头也没回，说道：“我订了外卖，现在已经送到别墅里了，咱们回去吃。”
苏念应了声，也不再疑心，转头看向窗外的风景。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一沉，侧过头去，便见到古神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
男人双眼紧闭呼吸平缓，一点点橙红的余晖从窗外照射进来，将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打上一层浅浅红晕，就连浓黑的睫毛也被打出了一点浅棕色。
苏念的心里又是发软又是愧疚，先生平时就很需要睡眠，这一次陪自己逛了这么久，肯定累极了。
他小心的放松那一侧的肩膀，又伸出手轻轻的把男人脸颊上的发丝拨好，手机也开了静音。
接下来的一段路都很安静。
越野车没有上高速，而是走了一段比较冷清的小路，慢悠悠地开上了山，直接开进了别墅的车库里。
苏念轻轻地推醒了男人，下了车，就见费林拿着一个黑色的眼罩走了过来，有些愣住。
费林解释道：“小殿下，外面的玫瑰跟月季花丛在晚上有迷幻作用，你是低级污染物，很容易受到影响，需要带上眼罩才行。”
苏念来到这里这么多天，还没有在晚上出过别墅。
这里外面只有门口一盏路灯，四周开满了红得吓人的花丛，再外面就是一片黑黢黢的树林，安静得连虫鸣都没有，晚上苏念在房间时都要拉窗帘，就更别说出去了。
因此听到费林这话，不疑有他地接了过来，乖巧地带上了。
黑暗附上眼睛时，苏念有一点瑟缩，但很快他的手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掌牵住了，身旁传来男人低沉华丽的声音。
“小孩，别怕，我牵着你。”
苏念心底里因为黑暗产生的惧怕顿时消散了不少，转过头对着发出声音的地方露出笑脸：“嗯，谢谢先生。”
早在路上时苏念就把口罩跟棒球帽塞进了背包里，此时那张雪白的小脸被黑布遮掩，只露出小半张如雪一样白腻的脸与殷红的唇瓣跟一点美人痣，在白炽灯下三种颜色对比格外分明，再一笑起来，唇边的那粒鲜红小痣就仿佛鲜活灵动的小火苗，分外夺目。
古神眉目微缓，瞬间便柔和了不少。
他拉起那只小手，身后的触手慢慢浮现，虚虚地聚拢在少年的身边，带着他往前走。
眼罩的下方还能看到一点点光线，苏念每一步都不太敢迈大，跟着手的牵引小心的走着，他能看到他被先生带着一点点远离了灯光，四周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黑暗中，让苏念的手心忍不住沁出了点汗意，但好在他又慢慢的看到了灯光。
面前的脚步声停下了，苏念微微歪头，轻声问道：“先生，到了吗？我可以摘下了吗？”
“等一等。”
一只有力的手环过了他的腰，他被力道带着又右前方走了几步，古神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好了，摘下吧。”
苏念心中奇怪，失去双眼后，他本就灵敏的耳朵更加灵光，如果到了别墅，应该会有开门声才对，但一路走来却只有脚步声。
先生他们把他带到哪儿了？
带着这点疑惑，苏念有些缓慢地揭开了眼罩，光线出现时，他先是因为太久没有看到光而闭了下眼，耳边便传来了几声“嘭嘭”的声响。
伴随而来的，还有三道不同声音的：
“忌日快乐，小孩。”
“忌日快乐！”
“喵喵，忌日快乐，小殿下！！”
苏念重新适应了光线，睁开眼，便见片片彩带从半空中缓缓飘落，别墅后面的湖泊旁不知何时被马卡龙色的气球、鲜花与光带布置得漂漂亮亮，他的面前，穿着西装，扎着高马尾的费林正端着一个白色的大蛋糕，上面燃着一根“18”样式的蜡烛。
费林对着他微微一笑，将蛋糕放得更近了些，说道：“不知道你生日是哪天，我跟大人商量了一下，一致认为你死去又重新活过来的那天也符合新生的定义，所以决定把你的葬礼连同你的生日一起过了。来许个愿吧，小殿下。”
奶牛猫伸长了身子，扒拉上苏念的裤子，不甘的说道：“小殿下，这个是我提议的，是我提议的！”
但他还没有扒拉太久，一根黑色的触手就从一侧伸了出来，将奶牛猫扫落下去。
接着，苏念的头上就落了一只温暖的大手，他怔怔地转过头，就见高大俊美的男人温和地垂下视线，对他说道：“许愿吧，小孩，不管什么愿望，我都能帮你实现。”
苏念愣了许久，迟来的思绪才开始运转，不知名的眼泪瞬间打湿眼眶。
苏念过过许多个比现在布置得更漂亮，为他庆生的人也更多更热闹的生日，但从来没有哪一个是这样的。
一群不是人的怪物精心为他这个小怪物准备的，告别人类身份的葬礼与欢迎新生的18岁生日。
苏念一面觉得古怪，可一面又控制不住奔腾的眼泪，他抽了抽鼻涕，有些狼狈地侧过脸，伸手快速地擦去眼角的泪花，之后才转过头露出个有点无奈的笑脸：“谢谢大家。”
被扫落的奶牛猫并没有气馁，而是爬上了费林的肩膀，对着苏念小嘴叭叭的嚷道：“小殿下，快许愿快许愿！不管什么愿望，主人都会帮你实现的！！”
费林难得没有嫌弃的把奶牛猫推开，而是也跟着对苏念说道：“许个愿吧。”
苏念在四周的起哄声中顺从地闭上了眼，双手合十。
他其实没有什么愿望。
当他从车祸中再次醒来，知道自己变成一个污染物时，苏念就把以前的所有愿望都断干净了。
可是现在，他脑海里又突兀地冒出一个心愿，并且极其强烈的鼓动着他，让他在心里默念道：
【我希望，大家能够永远不会讨厌我。】——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念念的生日就是四月六号哦，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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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这段话念完, 苏念就睁开了眼睛，吹灭了蜡烛。
四周再次响起众人的庆贺：“祝小殿下/小孩18岁生日快乐！”
苏念忍不住笑容，索性也不忍了, 笑着说道：“谢谢你们。”
费林端着蛋糕让开了路, 对着苏念说道：“走吧, 小殿下, 我们在帐篷那里还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奶牛猫从费林的左肩爬到了右肩, 兴高采烈地说道：“对！对！这都是我跟林林精心挑选的, 小殿下您肯定会喜欢的！”
苏念本以为这个就已经够惊喜了, 没想到他们还给自己准备了礼物。
他转过头看向古神, 就见古神对他点了点头，说道：“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苏念控制不住期待起来，点了点头，几人就往帐篷那里走去。
帐篷里面不是何时已经放了不少串好的蔬菜肉类, 旁边还有个已经烧起来的烧烤架。
费林将蛋糕放到了桌上，从一旁拿出了一个礼物盒, 奶牛猫没有从费林的肩膀上下来，而是从尾巴处伸出了一根漆黑的触手, 将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小礼盒拿了过来。
苏念一一接过, 笑着道了谢。
奶牛猫开心得尾巴跟触手晃来晃去，说道：“小殿下快拆开看看！你肯定会喜欢的！”
苏念心里早就好奇极了, 闻言看了眼费林。
见到费林对着他点了点头, 苏念这才对着两个礼物下手。
他先拆了奶牛猫给他的，奶牛猫的礼物只有巴掌大，拆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颗花纹颜色漂亮的手鞠球。
奶牛猫非常高兴，说道：“小殿下, 怎么样？这颗球是不是很棒？林林说你这个年级的男孩子都喜欢玩球，这个可是我逛了好久才看上的。”
苏念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十分欢喜的收下，放进了书包里，说道：“谢谢小隐，我很喜欢这颗手鞠球，很漂亮。”
奶牛猫顿时咧开猫嘴笑了，喉咙里也发出愉悦的呼噜声。
苏念又拆开了费林给他的礼物，里面是一本空白的曲谱本，他有些惊讶地看向费林，他来到这里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喜欢音乐，费林怎么会送他这个。
费林正在用热水烫待会儿要用的刀子，接收到苏念的目光，对着他笑了笑说道：“小殿下，我听助理说你喜欢音乐，特意给你买的，喜欢吗？”
苏念还没有到能自己谱曲的时候，但他依旧很喜欢费林送的谱曲本，于是他也笑着回道：“谢谢费林先生，我很喜欢。”
“小殿下，你以后叫我费林吧，总是叫先生有些见外了。”
“欸？啊，好的。”苏念有些不好意思。
拆完了他们的礼物，苏念又将目光落到了身旁的古神身上。
虽然古神经常会送给他各种童话书当礼物，但到了生日这会儿，他最期待的还是古神的礼物。
男人见少年从刚刚到现在脸上一直带着笑，眉目也不禁软了不少，此时接触到苏念充满期待的目光，对着他说道：“小孩，伸手。”
苏念乖乖地伸出了手，然后便见古神将一块小小的，硬质的东西放到了他的手上。
男人的大手移开，苏念看着手上那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桃木牌，顿时呆住了。
他呼吸有些乱，连忙伸手翻开查看。
苏念不知道摩挲过那块小桃木牌多久，就连上面的一点雕刻纹路他都烂熟于心，他翻看了许久，发现这块木牌跟自己记忆里的那块不论是纹路还是大小花样，全都一模一样。
他震惊地抬起头，问道：“先生，这块木牌不是被烧了吗？您，您怎么会有？”
“你说过这是你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我给你重做了一个。”古神唇角忍不住勾起，问道：“喜欢吗？”
虽然已经不是原来那块了，但是对方只是因为他一时的低落就愿意给苏念做出一个完全一样的桃木牌，这种在乎与贴心令苏念瞬间红了眼眶。
或许这么说会显得苏念的人生很失败，但他确实，从来没有被谁这么在乎过。
他抽了抽鼻子，将眼眶的泪水压下，双手握紧那块小桃木牌，说道：“谢谢先生，这是我收过最好的礼物。”
少年的话语与动作无比表现出珍视与喜爱，让古神的心都忍不住又软又暖，他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说道：“嗯，你喜欢就好。”
坐在对面的奶牛猫看着这一幕，凑到费林的耳边轻声说道：“林林，咱们的礼物瞬间就被比下去了诶。”
费林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他的猫猫头。
奶牛猫瞬间沉浸在费林又软又香又暖和的手上，发出了满足的呼噜声。
等苏念缓过来后，他看着旁边的一人一猫，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小心地将桃木牌放进了背包内部的夹层里。
这时，刀子也被热水烫好了，费林将刀子小心地递给苏念：“小殿下，握住把子，小心烫到。”
“好的，谢谢费林先……”苏念差点说顺嘴，他连忙咽下，接过刀子重新说道：“谢谢费林。”
看到要切蛋糕了，奶牛猫瞬间支棱起来，身后的尾巴跟触手不断地甩来甩去，粉色的小舌头舔了舔猫嘴，问道：“小殿下，您待会儿切蛋糕能给我切块大的吗？我还没吃过人类做的蛋糕呢。”
苏念正在规划怎么切，闻言，对着嘴馋的奶牛猫弯了弯眼睛，“可以啊，小隐你喜欢吃哪块？我给你切。”
或许是养过饼干的缘故，苏念对猫猫的喜爱跟放松要比对人更多一些。
奶牛猫身后晃动的触手立刻精神了起来，伸长了好几倍，对着偌大一个蛋糕比划来比划去的：“要这块要这块！”
苏念照着他的比划，将蛋糕竖着切出了长长的一块，又从中间对半切了，这才分成两份放进了盘子里。
奶牛猫身后的尾巴跟触手差点摇出残影来，苏念一放到桌上，他就跳下费林的肩头，埋下头啃了一口：“谢谢小殿下，啊呜，哎，蛋糕好软好甜哦。”
他埋得太快，猫嘴跟胡须都沾上了白色的奶油，但却毫不在意，吃得特别欢快。
苏念忍不住笑了笑，他又看向另外两人，问道：“先生，费林，你们要吃蛋糕吗？”
费林摇了摇头，抬手拆起自己的袖扣，说道：“我就不了，我要做烧烤了。”
古神也摇了摇头，说道：“你吃吧。”
他本来就不喜欢人类的食物，加上他还记得，自家小孩最喜欢吃甜食了。
“好的。”苏念给自己切了一块，开心地吃了起来。
费林怕苏念吃太多，又嘱咐道：“不要吃太多，留点肚子来吃烧烤，这一桌我可是准备了两个人的量。”
苏念弯起眼睛：“好的。”
等苏念将这块小蛋糕吃完时，奶牛猫也把他的蛋糕狼吞虎咽地干掉了，嘴巴跟胡须上都沾了不少奶油，甚至还沾出了一小戳羊毛胡。
这时费林也烤好了一盘串，坐到了桌上正要开动，奶牛猫顿时停下舔嘴的动作，两步走过去，用爪子扒拉费林的衣袖，撒娇道：“林林，帮我擦嘴，帮我擦嘴。”
费林暼了他一眼，将纸巾放到他身边，冷淡道：“自己擦。”
奶牛猫不高兴的撅嘴，“我擦不了，林林帮我帮我，你可是我的童养媳呀。”
费林完全不理会他，弯腰从一旁拿出了几瓶啤酒，看向苏念问道：“喝吗？”
苏念原本正在围观他们的互动，这时听到问话，迟疑了一下，拿了一瓶过来，道了声谢。
他去s大旁听参加那几位学长学姐组的饯别宴时有看过他们喝，那会儿苏念看他们喝得十分痛快的样子，也很好奇，不过几位学长学姐知道他未成年，没有让他喝。
现在他已经成年了，心里不禁生出了点想要试试的好奇念头。
费林教了他怎么开罐，他买的并不是铁罐的，而是那种比较少见的玻璃装的。
奶牛猫见费林无视了他在教导苏念，生气地鼓起了腮帮子。
他耐心的等到费林教完了，这才纵身一跃，跳进费林的怀里，非常快速地吧唧了一口费林的嘴巴，然后火速跳开到一边，摇着尾巴跟触手得意洋洋地说道：“哼哼，无视我是要付出代价的，林林。”
苏念已经惊呆了，他看看奶牛猫，又看看费林。
费林的脸已经黑了下来，他抽出纸巾，擦去嘴上被奶牛猫印出来的奶油印子，另一只手拎住了奶牛猫的后颈，怒极反笑：“你这个小畜生。”
听到这个爱称，奶牛猫的尾巴跟触手摇得更欢了，简直要像小狗的尾巴一样打起转来。
但还没等他说话，费林就将他往帐篷外用力一扔，整只猫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风景线，“砰”地一声飞进了水里。
苏念张大了嘴，他看向湖面溅起的大片水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费林，这，小隐，小隐他会不会游泳啊？”
费林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表情恢复平静，对着他说道：“他好歹也是大人用一段本源创造出来的，淹不死他。”
苏念又看向湖面，湖面泛起涟漪的中心已经冒出了几个水泡，过了会儿，一只上黑下白的猫猫头就从里面浮了出来，对着帐篷中的几人大喊：“林林，负心汉！”
见到奶牛猫还能这么活泼，苏念微松了口气，又转过头来看向费林，心里对他们的关系产生了浓烈的好奇。
他一直以为费林跟奶牛猫就是主宠关系，但是费林看起来又格外排斥跟奶牛猫的亲密接触。
如果换做是他的话，饼干亲他，他可不会这么生气，说不定还会反过来亲回去几口呢。
注意到苏念的视线，正在吃烤肉喝啤酒的费林停下动作，微微挑眉，说道：“小殿下，今天是你生日，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
苏念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特权，但刚刚费林生气的样子稍微有一点点可怕，就一点点。
他迟疑了几秒，又看了眼身旁古神壮胆，斟酌着措辞问道：“那个，费林，你跟小隐是什么关系啊？”
费林早就猜到他会问这个，喝了口啤酒，平静的说道：“他啊，就是我一个烦人的同事。”
刚游上岸边的奶牛猫听到这个回答，猫爪子一滑，从木桥边上咕咚一声摔了下去，击起了层层浪花。
苏念从那圈浪花处收回视线，觉得奶牛猫有一点可怜。
费林连看都没看过去一眼，拿了跟烤肉边吃边说道：“这只猫很喜欢说胡话，你别信他的，他见到我的第一面，还说要把我娶回家，帮他管家里的七八个姨太太呢。”
苏念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七，七八个姨太太？！”
这时奶牛猫已经重新从水里爬上木桥了，浑身都湿漉漉的，听到费林揭他的黑历史，连甩干都忘了，急切地辩驳道：“我没有！我才没有七八个姨太太！！”
“呵。”费林发出一声冷笑：“我当时就觉得这猫有病，我是男的，又不是女的，娶他个屁。要不是他当时帮我打赢了那条怪鱼，我肯定让他屁股开花。”
奶牛猫已经急急地甩干了毛发，狂奔过来解释道：“我才没有七八个姨太太，林林！那都是我看人类的电视剧，里面有个人物说这句话很帅我才学的，林林，林林，我只有你一个！”
他的爪子扒拉上费林的裤脚，焦急得尾巴与触手狂甩。
费林看着奶牛猫急切的样子，原本嘲讽的面容微缓了一瞬，但又很快皱起了眉头，有点嫌弃的说道：“别扒拉我，浑身都是水，去一边坐着去。”
奶牛猫瞪着一双委屈巴巴蓝眼睛看着费林：“林林，你要相信我，呜呜呜。”
费林与奶牛猫僵持了几秒，还是心软了，点了点头说道：“我信你，去一边坐着去。”
奶牛猫这才跳上了一旁的小凳子上，乖巧地趴了下来。
苏念左右看看，总觉得他们之间不像费林说的只是同事那么生疏，费林也没有看起来那么讨厌奶牛猫，反而有种很奇怪的气场。
费林处理完奶牛猫，又看向苏念，说道：“小殿下，那你呢？”
“啊，什么？”
费林喝了口啤酒，挑眉说道：“我说了我的事情，小殿下你也要说说自己的回报一下吧？例如说说你练小提琴的事情？”
苏念没想到还有这种隐形交易，他刚听完他们俩的八卦，一时也不好拒绝费林的要求，有些羞赧地说道：“啊，我，我的事情很无聊的……”
“没事，你随便挑点说就行。”费林推了推餐盘，又问道：“小殿下，要吃不？”
奶牛猫也附和道：“对呀，对呀，我还不知道小殿下你原来喜欢拉小提琴呢，说一说嘛，说一说嘛。”
身旁一直很安静注视着他们聊天的古神也动了动，对着苏念说道：“小孩，我也很好奇，能跟我说一说吗？”
苏念在三种声音的催促下有些盛情难却，只好点了点头，红着脸拒绝了费林的烤串邀请，给自己灌了口啤酒壮胆。
啤酒的味道对他来讲有点奇怪，他喝了一口后不太适应地皱了皱眉，但又感觉自己的胆子起来了些，红着脸开口道：“那，那我就说啦。其实我喜欢上小提琴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我……”
他停顿了几秒才找到合适的词，接着说道：“原来的养父母们在我八岁的时候，听说顾清恒，就是我们那一代最出色的孩子，听说他去练了钢琴，还得了奖，所以就想给我也找个艺术老师。”
“那时候他们给我找了好多老师，有补习作业的、有提前教导课程的、有教画画的、有教钢琴的、美声的、跳舞的，很多很多。”
“但是我很笨，只有美声跟钢琴学得还不错，可这两个远远比不上顾清恒，所以他们就想了个办法，在我十一岁那年，给我找了个小提琴老师。”
“那位老师就是埃尔顿.卡普，现在很有名的那位小提琴家。”说到这里，苏念的脸上带上了一点笑意，“埃尔顿老师是一位很幽默的英国老绅士，他第一天没有教导我怎么拉小提琴，而是给我讲了一个故事，那个故事就是他后来走上拉小提琴之路的出发点：一本落魄音乐家写的自传小说。”
“那个故事很有意思，讲的是一名音乐家长年得不到大众的追捧与认可，于是他只能漂流在各个乐团里当小提琴兼职赚钱的故事，有很多描写音乐的知识都被他用有趣的对话讲述了出来。”
“后来有一次，他得到了一个能登上大乐团演奏的机会，他满心欢喜的打理自己，还去了平时最不会去的理发店做了个发型。”
“他穿着自己最好的西装走进了面试厅，却在里面见到了一名年仅16岁就已经成名了的天才。”
“他理所当然地没有赢过对方，对方的音乐充满灵气，技巧虽然没有他娴熟，可是谁都能从少年的身上看到那股难以言说的共鸣与情感。”
“而他，因为生活的磋磨与多年的劳作，早就没有了那股浑然天成的感染力。这一次失败后，音乐家彻底放弃了他的梦想，他接受了家里人的帮助，去做了一名保安，在那里认识了他温柔善良的妻子，他珍爱多年的小提琴也从此被他放进了阁楼封闭起来。”
“可是，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音乐家偶尔路过剧院时，听到里面传来的乐声，双手总会不自觉地搭上，他看到一些漂亮景色时，脑海里也仿佛跳进了一段音符。”
“直到有一天，他回家时，在门外听到了一阵嘈杂的音乐声，他推开门，就见到他的妻子拿着他的小提琴，笨拙地拉动着，见到他回来了，十分不好意思，说自己打扫阁楼时，发现了这把琴。”
“她说，自己也很喜欢音乐，但是她的家境不够富裕，没办法送她去学音乐，现在看到这把琴，就想试一试。”
“看着妻子笨拙羞涩的笑容，音乐家仿佛回到了小的时候，他为什么要学琴呢？不是因为他的天赋高，可以得到别人无尽的夸赞，而是因为，他真的很喜欢音乐，喜欢别人听到他的音乐，会与他产生同样情感的瞬间。”
“他用音乐带给了别人情感，他的观众们再反馈给他新的情感。”
“他重新拿起了那把琴，就像找回了他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他用那把琴，将他对妻子的爱意与这么多年来的遭遇全都奏给了她。他重新找回了自我，他的音乐再也不会考虑到厚重的技法，只有他对万事万物的感受。”
“他依旧没有辞去保安的工作，但是每到休息日，他就会带着他的妻子去公园，去街头拉动他的小提琴。一开始他的观众只有他的妻子，后来多了很多的路人，再后来，多了他们的孩子。”
“他不再追求别人的追捧，他的琴音厚重又缠绵，像是落雪时，从深山吹出来的风。”
“他一遍又一遍的演奏，逐渐在这片地区有了名气，后来，吸引到了曾经拒绝过音乐家的乐团。”
“音乐家已经能够很平静的去接待他们了，听到他们邀请自己进去乐团的话，音乐家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演出时，能永远给他的妻子和孩子留下最前排的座位，他就去。”
“乐团当然同意了下来，于是音乐家给他的老板请了一个假，带着他的妻子与孩子去了乐团演奏。”
“那一场演奏，他是主手。”
说到这里，苏念顿了下，才说道：“这个故事的结局其实很老套，音乐家因为这场演奏名声大噪，成为了音乐界的新星，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讲，这个故事十分的感人。”
“埃尔顿老师说，音乐就是这样的，我们用音乐表达喜怒哀乐，用音乐传递情感，用音乐讲述故事。”
“他说，他就是因此踏上了音乐之旅。”
“他讲完那个故事时，上课的时间已经剩下不多了，他依旧没有教导我技法，而是拿着那把小提琴，为我演奏了一曲《四季》。”
“当第一曲《春》的篇章欢快跃出时，我就喜欢上了小提琴。”
“那时，我不知道我的天赋如何，我只是非常享受埃尔顿老师传达给我的情感力量，因此，让我产生了对小提琴的喜爱。”
“再后面，就是日常的一些苦练。小提琴的技法真的很难学，我的左手不知道被磨出了血多少次，手指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在练习中抽筋挫伤，但那个时候，每一天拉琴我都很快乐，埃尔顿老师还时常夸我是他见过最天才的学生。”
说到这里，苏念红了脸：“埃尔顿老师很看重我，我也很喜欢埃尔顿老师，是他让我找到了一生都喜欢，并愿意一辈子保持的事物。”
长长的一段故事终于说完了，苏念不好意思地又喝了口啤酒，说道：“事情就是这样啦，是不是挺普通也挺无聊的？”
“不会。”一旁一直专注听着的古神说道，“很有趣，我很喜欢。”
苏念转过头，对上古神的视线。
古神的眉目十分深邃，帐篷顶部的灯光在他的眼睑下投出深色的阴影，那双已经恢复原来的金绿色兽瞳在这片阴影下都深邃了许多，连同里面的情感都仿佛浓厚了许多。
苏念不知道是喝多了啤酒还是什么，总觉得脑子在那视线下有些发晕，匆匆地收回视线，红着耳尖又喝了一口啤酒，说道：“是，是吗？那就好……”——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tvt
其实这章还有一千字，但感觉不太好，被我删掉了，晚点的时候我再加点进去吧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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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奶牛猫从故事中回过神来, 尾巴跟触手不住地拍击凳子，说道：“小殿下，你的故事好棒呀！我好喜欢！！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也拉一次小提琴呀？我好想听！”
苏念对着奶牛猫弯了弯眼睛：“谢谢小隐, 你喜欢的话, 等什么时候我有琴了, 就拉给你们听。”
费林也说道：“小殿下, 大人已经帮你去订制小提琴了, 大概两周后就能做好了。”
他喝了口啤酒, 勾起唇笑了起来：“能有一个一辈子为之奋斗的目标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小殿下的故事并不会无聊。”
很酷……
苏念从来没被人夸过“酷”这个词, 忍不住红了脸，他又灌了口啤酒，觉得脑袋都被夸得晕乎乎的了，抑制不住笑容道：“谢谢费林, 还有先生，谢谢您帮我订制小提琴。”
他说完, 又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欸, 好奇怪, 怎么出现了两个费林？”
费林愣了下，笑了, 起身将他手里的啤酒抽了出来, 说道：“小殿下，你喝醉了。”
“哦，哦……”苏念倒还听得清楚声音，只是脑子转得很慢，他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 又过了十几秒，才迷迷糊糊地说道：“……原来我醉了。”
他喝醉了也不闹，就是脸蛋红红地，乖乖地坐着，谁对他说话他都笑。
奶牛猫稀罕地跳上桌，触手在苏念面前晃了晃：“小殿下，你能看清这是几吗？”
苏念歪了歪头，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笑着伸出手，将奶牛猫整个抱进怀里，一边顺毛一边呵呵笑道：“会说话的猫猫！猫猫乖乖~”
奶牛猫被苏念熟练的撸猫手段伺候得眯起了眼睛，嘴里忍不住打呼噜。
但呼噜声才响了两下，他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注视，奶牛猫朝一旁看去，正好对上了古神那双金绿色的兽瞳。
奶牛猫的耳朵瞬间折成飞机耳，尾巴跟触手也战战兢兢地夹进了两腿间。
古神抓住了苏念撸猫的那只手，说道：“小孩，你醉了，我带你回去休息吧？”
苏念呆呆地抬起头，看着男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呆住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呀好呀。”
奶牛猫连忙从苏念的怀里跳出来，瑟缩着溜进了费林的怀里，费林这次没有嫌弃他身上还有水，反而是一手将他的头给兜住了。
古神率先站了起来，苏念的手还被他牵着，也迷迷糊糊的站了起来，但是他想要走路时，脚却踩不到实处，险些就摔了下去。
一只结实有力的大手连忙环住他的腰，他整个人也扑进了古神的怀里。
他迷蒙着脸抬起头，对上古神的视线就一个劲儿笑。
古神的眉头松了松，他揉了揉少年的脑袋，伸出手，单手搂过他的膝弯，将他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哇！”苏念发出了一声惊呼，连忙抱住了男人的头，缓过第一时间的眩晕后，他低声说道：“好高啊。”
感觉到男人抱着他开始走了，苏念脑子里一瞬间想到了什么，轻轻扯了扯男人的头发，说道：“书包，还有书包没拿！”
古神步子停下，他的身后一根黑色的触手延长过去，一把勾住了遗落在椅子上的书包，苏念这才松了手，迷迷糊糊地被抱走了。
等男人走远了，费林才松开了兜着奶牛猫脑袋的手，奶牛猫小心翼翼地从费林膝上探出头来，看到主人走了，松了口气，说道：“主人刚刚真吓人，我差点以为他要把我塞回本源里了。”
费林笑了笑，没有回他这句话，将餐盘里剩下的烤串都吃了个干净。
之后，他将奶牛猫重新赶回椅子上，自己起身拿了几串菜肉串去烧烤架上烤去了。
想起来什么，他抬起头叮嘱道：“未成年不允许喝酒！”
奶牛猫身后蠢蠢欲动勾住啤酒瓶的动作一顿，蔫蔫的收了回来，回了句：“哦……”
——
就在他们在别墅过着热热闹闹的聚会时，夏城市中心的异常管理局中已经乱做一团。
夏城从异变到现在，几乎没有出现过超过c级的污染物与变异生物现身，最多也只有郊外出过几起d级案件，而且还是在人烟相对稀少的山林里，除了那些喜欢爬山观景的驴友，几乎没出过什么事。
很多人都猜测夏城是不是地理位置比较好，所以才很少诞生污染物与变异生物，但无论如何，夏城一直都是最适合人类生存，危险系数最低的城市之一。
夏城异常管理局的人也在这三年中放松了警惕，每天的工作就是偶尔帮助警局处理几个疑似异常案件，或者出出外勤去郊外找找尸体，搞定些d级污染物或者变异生物。
在这种懒散度日中，整个夏城异常管理局的执行力与效率十分低下，甚至有不少人考进来就是为了混日子的。
因此，当夏城连续几日出现超过c级异常案件后，异常管理局就已经是一片混乱，甚至就连最早的苏家案子也迟迟给不出一个交代。
异管局局长已经留在异管局里加班整整一周了，他揉着因为熬夜而生疼的太阳穴，坐在会议室里听着大家商讨方案。
会议室内的所有人说来说去，没有一个人能有办法应对现在的情况。
说到底，还是整个异常管理局中，并没有那么多可以独自带队的执行官。
整个异管局从上到下都已经被懒惰腐败了，在其他城市，一个c级案件只要出动一名执行官就可以了，但在夏城，所有执行官们全都互相推诿，最后还是首席王执行官发火了，他们才组了个三人小队前去处理c级案件。
但就算如此，效率也十分低下，七天了也没有一个案件成功结案，反而是死了不少人，搞得整个夏城人心惶惶，不少人都在骂异管局无用。
这一周局长的头发都愁白不知道多少，生怕上面的人怪罪下来，到时候就是他负全责了。
会议已经开了快两个小时了，讨论不出任何方案，局长只给看向同样沉着脸不发一言的王首席，问道：“王首席，你有什么看法吗？咱们再不给出个结果，民众的怒火就要压制不住了。”
王首席是个彪形大汉，脸上还留了道疤，他并不是夏城人，而是在上一级部门里不知道得罪了谁调下来的，比起夏城执行官的那些软包，这一位是曾经参加过a级案件的，真正见过血的a级执行官。
局长一开始也不喜欢王首席，因为对方来到的第一天就因为局里的腐败找上门骂过他，要求整改，局长享乐惯了，也不觉得能出什么事，表面上答应了，背地里却给对方不少小鞋穿。
可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别说位置可能不保，万一让上级震怒，下令监查的话，那自己才算是大祸临头了，所以他不得不舔着老脸去求王首席。
王首席天生一张吓哭小孩的冷脸，此时脸早就因为这段时间的事情黑透了，他看了眼局长，摇了摇头，说道：“整个异管局拎不出一个能解决问题的执行官，局长，如果你真想赶紧处理这些事情，最好现在给上级请求援助，不然若是民众里有人匿名举报到总部，那才是完了。”
他的话说得中肯，但局长的脸却瞬间红了白，白了黑，咬了咬牙，看向会议室内的其他人，问道：“大家呢？你们有什么看法？”
所有人俱是一静。
王首席已经在这里浪费两个小时了，不打算再听他们说车轱辘话，倏地站起身来，说道：“局长，现在所有案件都没能给出个结果，我就先回去工作了。”
说完，他对在场所有人颔了颔首，径直走了。
局长牙齿都快咬碎了，但愣是不敢阻止他。
王首席现在就是他们整个异管局里最能干，经验最丰富的执行官了，局长还要靠他处理案件，更是不敢得罪了他。
他只能愤恨地挥了挥手，解散会议，让所有人回去给他拟个方案出来。
另一边，王首席出来后就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负责整理案件进度与统计案件成立数量的刘警官正抱着一沓文件要来找他，正好撞了个正着，他连忙拦住王首席，说道：“王首席，您等一下，这里有个案件有些蹊跷，我正要拿给您看看。”
王首席眉头一皱，说道：“办公室里不是还有朱涛吗？他不能判断？”
朱涛是目前还留守在异管局内的c级执行官。
刘警官的脸上有些尴尬，他压低了声音，说道：“王首席，他说他是今年刚升上来的，判定不了，也没有独自带队的经验，让我来给您看看。”
王首席眉头瞬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伸手接过文件，一页一页的翻看起来，看着看着，脸上渐渐出现了一点震惊神色。
这件事其实并不难判定，只是显得十分诡异。
起因是几名外出旅游的人回来时，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突然从一旁的崖壁上摔了下来，把他们吓了一跳，以为附近有什么变异生物或者污染物。
但听见那人还活着，一直喊救命，男主人心想自己不能见死不救，把对方扛上了车，送去了医院救治。
男子断了一条胳膊半条腿，男主人本来都以为对方没救了，结果手术奇迹的成功，甚至手术后没两天，男子就醒了过来，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借了电话报警，说是有人能够感应到污染物的存在，他就是被骗到那里，九死一生才逃出来的。
警察一开始以为男子是有被害妄想症了，但是听对方说出的位置确实是异管局内部都不清楚的地点，甚至男子还说，那只污染物本来是躲在大黑石头下面睡觉的，是对方非要他扒开石头才吵醒了对方，导致差点丧命。
可问到对方为什么要他去那块连人都少去的地方做这事时，男子却一直闭口不言。
这桩案件警方无法处理，所以就转移到了异管局这边。
王首席以前参与过不少异常案件，只看笔录描述，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把文件还给刘警官，说道：“小刘，立刻跟警方那边对接，这事有蹊跷，我亲自对接报案人。”
他一边说着，人已经大跨步走远了，刘警官跟着小跑了好几步才听完他说的话，连忙应了声是，匆匆跑去工位对接警局了。
——
回到别墅这边，古神将苏念单手抱回了房间，他将少年放回了床上。
苏念乖乖地松开搂着古神的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眼圈沁出了点点泪光。
男人指挥触手将书包放到了桌上，回过头见到苏念这副困倦的样子，轻声问道：“困了吗？要睡吗？”
苏念眨了眨眼，他的酒劲已经下来了不少，看人也不重影了，但是脑子还是晕乎乎的，他又打了个哈欠，软软地说道：“我还没有洗澡，要先洗澡。”
男人眉目柔和，他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问道：“能自己站起来吗？”
苏念点了点头，下了床，自己站了起来，还往前走了两步。
这一次他腿不软了，但是走起路来还是有些歪七扭八的，可他又觉得自己走得很棒，走完转过头看向古神，嘿嘿笑道：“你看，我脚不软了！”
古神放了些心，他点了点头。
苏念就七拐八扭，溜溜达达地拿了衣服，走进了卫生间。
他把衣服挂好，转过身时，就看到了一直盘踞在卫生间里的那团黑雾。
他皱了皱眉，晕乎乎的脑子让他想不起太多东西，只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探出头对着男人软乎乎的指责道：“先生，你偷看我洗澡！”——
作者有话说：古神：？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苏珏靠预知，想要0元购买凶杀人的事情，报案的人就是那个被0元购的倒霉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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