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涛离开后，公寓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安静。团团小口小口地啃着那块甜腻的马卡龙，大眼睛却不时瞟向王教练手里那板新药，眼神里混杂着习惯性的期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紧张。
王教练将那板药片放在手里反复查看。新的包装，更专业的说明，甚至还有一个激光防伪标识，处处透露着与之前“维生素”瓶子的不同。陈涛那句“配方微调，副作用更小”在他脑海里回响。是真的优化，还是另一种更隐蔽的控制？他无法判断。
“教练，”团团咽下最后一口点心，舔了舔嘴角，小声问，“这个……甜吗？”
王教练回过神，看着她清澈中带着依赖的眼神，心里那点疑虑被更强烈的保护欲压了下去。无论这药背后藏着什么，至少目前，它是维系团团“正常”生活、让她能继续站在冰场上的必需品。
“应该不甜，是药。”王教练把药片放回盒子，“不过陈叔叔说了，这个新的，可能吃了会更舒服一点。”
团团“哦”了一声，似乎有点小失望，但注意力很快被“更舒服”这个词吸引。
晚上，王教练严格按照新说明给团团服用了第一片新“稳定剂”。他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似乎……确实有些不同。
药效起来后，团团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呈现出一种被强行“提振”起来的亢奋感，而是显得更自然、更平和，眼神清亮，带着一种睡饱后的精神劲儿。她甚至主动提出想在客厅里做会儿拉伸，这在以前用药后是很少见的。
王教练稍稍松了口气。也许，陈涛这次的诚意，并非完全是空话。
第二天上午，果然有车来接他们。来的是一辆黑色的、车窗玻璃颜色很深的商务车，司机沉默寡言，只是确认了身份后便示意他们上车。车子没有驶向任何已知的商业冰场或者训练基地，而是在城市里穿行许久后，开进了一个看起来像是私人庄园的地方。
穿过郁郁葱葱的林木和精心修剪的草坪，车子在一座外观简约现代的建筑前停下。
司机引领他们进去，里面别有洞天——一个标准尺寸的、维护得极其出色的室内冰场！冰面光洁如镜，灯光柔和而明亮，看台空无一人，只有必要的制冷设备发出低沉的运行声。冰场旁边还配备了完善的更衣室、休息区、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健身房和理疗室。
“这里全天候为你们开放，绝对私密。有任何需要，按休息区的呼叫铃即可。”司机简单交代后，便退了出去，将整个空间留给了他们。
站在空旷的冰场边，感受着那熟悉的、带着冰屑清香的冷空气，团团的眼睛瞬间亮了！像两颗被擦亮的星星。她几乎是小跑着冲到场边，小手迫不及待地抚摸着光滑的挡板，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回到水中的鱼儿般惬意和兴奋的表情。
“教练！冰！是冰！”她回过头，激动地对着王教练喊，声音在空旷的场馆里激起小小的回音。
看着她的样子，王教练心里最后那点因为环境陌生而产生的拘谨也烟消云散了。这就是冰场的魔力，无论外面有多少纷扰，只要踏上这片洁白，仿佛就能隔绝一切。
“还等什么？换鞋！”王教练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
久违地穿上冰鞋，踏上冰面，那种熟悉的、刀刃与冰层接触的细微触感传来，团团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咪。她没有立刻开始滑行，而是先在原地小心翼翼地蹬了几下冰，感受着脚下久违的反馈，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
王教练没有急着让她恢复高难度动作，而是先带着她进行最基础的滑行、简单的步法和旋转，让她重新找回冰感，适应这片新的场地。团团做得极其认真，每一个动作都力求标准，仿佛要将之前被关在安全屋和公寓里浪费的时间都弥补回来。
训练间隙，她在冰场上自由地滑着大大的弧线，速度不快，但姿态放松而流畅。她偶尔会停下来，看着空无一人的看台，眼神有些恍惚，似乎在回忆之前比赛时人声鼎沸的场景，又似乎在享受此刻难得的宁静。
“喜欢这里吗？”王教练滑到她身边问。
“喜欢！”团团用力点头，随即又有些犹豫地小声问，“教练……我们以后……都能在这里滑吗？不会被……赶走吗？”
这话问得王教练心里一酸。他知道，之前基地的冲突和被带走的经历，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
“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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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气肯定，“这里……是陈叔叔他们安排的，很安全。以后我们每天都可以来这里训练。”
听到“陈叔叔”三个字，团团的小脸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但听到“每天都可以来”，那点紧张又很快被巨大的喜悦冲散了。她用力点了点头，转身又滑了出去，这次速度更快，甚至还尝试了一个简单的小跳，落冰时虽然微微晃动，但脸上却带着灿烂的、毫无阴霾的笑容。
看着她重新在冰上飞舞的身影，王教练靠在挡板上，心里做出了决定。
陈涛的新合作方案，虽然有条件，有数据监测的要求，但至少，它提供了目前最需要的东西——安全的环境、顶级的训练条件、稳定的药物供应，以及应对外部压力的支持。相比于之前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的日子，这无疑是一条更可行、也更有可能让团团实现梦想的道路。
至于那些数据监测……只要不是伤害性的，为了换取这片自由的冰场和继续滑冰的权利，似乎……并非不能接受。
当天的训练结束后，回到公寓，王教练通过那个内部线路联系了陈涛。
“我们接受新的合作方案。”王教练开门见山。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陈涛平静的回应：“很好的决定。我们会履行承诺。新的训练和保障团队会在一周内逐步配置到位。另外，关于下一阶段的赛事规划，也有一些初步想法，下次见面详谈。”
通话结束。王教练放下通讯器，感觉像是签订了一份魔鬼契约，明知有风险，却不得不为之。
他走到客厅，团团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又在看那些Q版小熊猫滑冰图，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竹林月光》旋律。
“团团，”王教练叫她，“我们以后，可以一直滑冰了。”
团团从屏幕前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用力地“嗯！”了一声。
王教练看着她那副毫无心机、全然信赖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行了，卖身契……啊不，是‘战略合作合同’总算签了。丫头，以后可得争气点，多拿几个冠军，不然都对不起你这‘实验室独家冠名赞助’的身价——啧，这听着怎么跟什么科幻片里的改造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