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的群山湖泊在舷窗外渐渐缩小,最终被厚重的云层彻底吞没。
回程的航班上,少了去时的紧张与新奇,多了几分沉淀后的疲惫与充实。
团团抱着那个已经有些脏兮兮的巨大玩偶,歪在窗边睡着了,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安稳的弧度。她的膝盖上,放着安娜送的那个歪歪扭扭的友谊手链。
王教练没有睡意,他看着窗外流动的云海,脑海里回放着集训两个月的点点滴滴。伊琳娜教练严苛的技术要求、安娜毫无芥蒂的友谊、索菲娅直率的质疑、自己那番关于“口味”与“包容”的即兴发言……这一切,都像一块块拼图,丰富着他对于如何培养团团这条独特道路的认知。
最大的收获,或许不是技术上的精进(虽然团团的滑行稳定性和旋转轴心确实有了肉眼可见的进步),而是她心态上的微妙变化。她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接触了不同的人,经历了小小的不公,也在教练的保护下学会了初步的面对。那种因为自身“不同”而产生的极致恐惧和封闭,似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
飞机平稳降落在熟悉的国际机场。踏上祖国的土地,呼吸着略带雾霾却无比熟悉的空气,王教练的心才真正踏实下来。过关,取行李,一切都轻车熟路。
走出接机口,省队派来的车已经在等候。来接他们的助理教练看到团团,笑着打招呼:“哟,我们的小国际选手回来啦!瑞士好不好玩?”
团团还有些睡眼惺忪,下意识地往王教练身后缩了缩,但不像以前那样完全躲藏,只是小声地“嗯”了一下。
回到基地,熟悉的环境,熟悉的饭菜香味,甚至食堂阿姨那句标志性的大嗓门“回来啦!”,都让团团感到一种暖洋洋的安心。她甚至主动端着餐盘,坐到了林薇旁边——这是去瑞士之前很少有的举动。
林薇惊喜地看着她,叽叽喳喳地问着国外的见闻。团团话依旧不多,但会点头,会用简单的词语回答,偶尔还会拿出安娜送的手链给林薇看。
王教练看着这小小的变化,心里暗自点头。走出去,再回来,视角果然会不同。
然而,平静的归国生活只持续了不到两天。新的挑战,便以文件的形式,摆在了王教练的办公桌上。
是来自国家体育总局冬季运动管理中心的正式通知——关于下个赛季“世界青少年花样滑冰锦标赛”参赛运动员的选拔办法和初步资格筛选。
世青赛!这是青少年花样滑冰领域的最高级别赛事,是通往成年组世界舞台的重要跳板!每个国家名额极其有限,竞争激烈程度远超国内任何比赛。
通知要求,有意向参赛的运动员,必须在一定期限内,达到技术动作的最低难度要求,其中明确包括:女子选手必须能稳定完成至少一种三周跳(除阿克塞尔跳外),并强烈建议掌握阿克塞尔两周跳(2A);同时,节目内容编排需具备国际竞争力。
这纸通知,像一道清晰无比的界线,将“有潜力”和“有资格”区分开来。团团全国赛的铜牌和瑞士集训的经历,证明了她的独特性和潜力,但在硬性的技术门槛面前,这些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目前掌握最熟练的只有阿克塞尔一周半(1A),其他两周跳的成功率都极不稳定,更别提三周跳了。而阿克塞尔两周跳(2A),以其独特的向前起跳方式和高难度,更是许多成年选手都难以攻克的堡垒。
总教练把王教练叫到办公室,指着通知,语气凝重:“建国,看到了吧?世青赛的门票,不好拿。团团的艺术表现力是块宝,但技术短板也是明摆着的。接下来这大半年,是冲刺的关键期。难度必须上,尤其是这个2A,是硬指标里的硬指标!你们得有个心理准备。”
王教练看着通知上那些冰冷的难度代号,面色平静。他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会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要求会这么明确。
“我明白,教练。”他点了点头,“难度肯定要上。但怎么上,得讲究方法。团团的情况特殊,不能硬来。”
“我知道她特殊,”总教练叹了口气,“但时间不等人啊。这次中心是动了真格的,要拿成绩说话。你们瑞士回来,有点底子,抓紧吧。需要什么资源,队里尽量支持。”
回到宿舍,王教练没有立刻把通知给团团看。她还沉浸在回国的放松和与林薇分享见闻的小小快乐中。技术难度的巨大压力,像一片即将压城的乌云,他不想过早地让这片阴影笼罩她。
但他知道,训练必须立刻转向。
第二天开始,冰场上的训练内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基础滑行和旋转的训练时间被大幅压缩,取而代之的是无休止的跳跃练习。王教练不再用“竹林”、“风”之类的比喻,而是变成了简洁的技术指令:“起跳点!”“高远度!”“轴心!”“落冰!”
训练馆里,整天回荡着冰刀猛烈刮冰起跳的“呲啦”声,以及身体重重摔落在冰面上的“砰砰”闷响。
团团一下子从那种相对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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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重感受的训练模式,被扔进了枯燥、重复且充满失败和疼痛的“跳跳虎”生涯。
她很不适应。那些原本就成功率不高的两周跳,在追求更高稳定性和远度的要求下,失误率陡增。她一次次地起跳,一次次地摔倒,膝盖和手肘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训练服下的淤青越来越多。
更让她恐惧的是阿克塞尔两周跳(2A)的尝试。那种不同于其他跳跃的向前起跳方式,让她极度没有安全感,总觉得会直接脸着地拍在冰上。最初的几次尝试,她甚至不敢完全起跳,只是象征性地蹬一下冰就缩了回来,结果自然是摔得更惨。
挫败感像潮水般涌来。瑞士积累的那点信心,在一次次狼狈的摔倒中迅速消耗。她开始害怕上冰,训练时眼神躲闪,动作犹豫,那个在冰场上灵动的“小熊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跳跃难度折磨得畏首畏尾的小女孩。
王教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急如焚,但脸上却不能表露分毫。他知道这是必经的过程,没有捷径。他只能更加耐心,一次次地示范,分解动作,在陆地上用保护带辅助她找感觉,在她摔得特别狠的时候,及时叫停,帮她按摩放松,语气始终保持着令人心安的平稳:
“没事,摔多了就知道怎么不摔了。”
“2A就是纸老虎,你越怕它,它越凶。盯住前面那个点,跳就是了,教练在后面拉着你呢(指保护带)。”
“今天比昨天多转了小半圈,就是进步。”
他从不提“世青赛”,不提“选拔”,只是将目标分解成一个个最小单位的技术要点,让她专注于当下这一次起跳,这一次落冰。
然而,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压力是实实在在的。一天晚上,团团在睡梦中突然惊悸地哭醒,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嘴里含糊地喊着:“……跳不过……摔……疼……”
王教练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
他知道,新的挑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严峻。这不再仅仅是关于艺术表现力或应对陌生环境,而是一场与时间赛跑、与自身极限搏斗的硬仗。
而武器,只有日复一日的汗水、疼痛,和一颗必须变得越来越坚韧的心脏。
回国带来的短暂温馨早已消散,冰场化作了没有硝烟的战场。通往世青赛的道路,从回到基地的第一天起,便已布满了荆棘。王教练能做的,就是陪着他的小战士,一起在这条注定坎坷的路上,一步一步地向前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