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佘意知道江峙川很疯,但没想到他能疯到这个程度。
抛弃江家,入江维岳的户口本?
二舅舅能同意?
他一直想要的东西,在这个野小子眼里竟然如同粪土?不值一提?
钟佘意被气笑了!
还有,这小子以什么资格和江维岳一个户口本?
做兄弟肯定不行。除非做夫妻。
夫妻???
他瞬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江峙川,以及被江峙川紧攥着手的江维岳。
过去,他先是被江维岳抢走了专属于他的光芒,他恨,他恼,他仇视。绑架事件后,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对江维岳好一点,结果这人又一心当起江峙川的男妈妈,江峙川也撒痴卖乖,不肯旁人染指。前两天他终于决定勉强捡走即将成为弃子的江维岳,现在看来竟然有人还要和他竞抢?!
江维岳有那么香吗?
他不想抢,他只想捡。
一股前所未有的憋闷和不快郁结在胸。
还未等他想明白,之前那个夸赞江家兄弟像情侣的瞎眼狗仔打电话过来。
他挂掉,对方接着打。
他再挂掉,对方又打。
“我接你电话不是想听你说屁话,你最好现在就滚过来被我打死。”钟佘意咬牙启齿接起手机。
“啊钟少,我现在就是想被你打死也必须先告诉你这个劲爆消息。”
“……有人掘坟啊。”
-
万岁山坟场在夜里反倒像一头盘踞深海的巨型鱼怪,密密麻麻的碑刻,一层层一圈圈密布着,像极了鱼怪身上的鳞片。
而此刻,有人正在试图从鱼怪身上偷走一片鱼鳞。
钟佘意只瞥了一眼镜头,便打开外放,得意洋洋地说:“看,这次可是我的独家新闻。江峙川,你和江维岳白天祭拜的谁?有人在偷挖这人的坟哦。”
管家神色一变,暗叫不好。
“我突然想起江先生还需一味很重要的药,我得亲自去取。”
江峙川的脸色沉了又沉。那一瞬他的怒气值冲到顶端,恨那些让母亲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连她最后一处安息地也不肯放过。可转念一想,连钟佘意派出的狗仔都知道他们今天去过万岁山坟场,大概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了。无心者只会把这件事当做八卦,有心者当然怕得要死,会去瞅瞅到底这坟里埋了什么。
什么样的人才是有心者,自然是那些做了亏心事的。
又是谁终于把这些有心者从阴沟里勾出来的?
他猛然看向大哥……
-
江维岳将意欲溜走的管家拦住。
“管家,你就不怕我逃走?不如和我们一起去万岁山坟场看看那撬坟的到底是人是鬼?”
橘猫睁大眼睛:【哎呀呀,宿主,你竟然下了这么大一盘棋!!】
管家满脸讪笑,“深更半夜的,我就不去看热闹了吧。”
江维岳平静道:“那不行,这种热闹太少见。我岂能独享?”
-
港城著名视频网站的直播频道,在这个寒春的深夜,有账号正在直播这场诡谲的“鬼事”。
刚开始在线人数为零,后来有零星误入者,发现直播镜头地址竟然在万岁山坟场,立马吓了一跳。
【谁他妈恶搞?】
【我去?鬼……鬼影?】
能拿得起铁锹,能敲出沉闷声响,能在地面留下影子的当然不是鬼,是人。
只是,有的人不干人事,连鬼也不如。
晃晃荡荡的镜头里乌漆嘛黑,数米之外有几道手电筒光在不停闪烁。几道黑影正吭哧拿着铁锹挖地。偷拍视角让这一切显得更加瘆人。
【谁他妈半夜刨人家祖坟啊。】
这些弹幕的发出者立马把直播网址转发给朋友,朋友又转发到大群,没多久,直播在线观看人数超过三百人。
-
狗仔块头很大,人称大只佬,此时正满脸兴奋地藏在一块墓碑后,手机偷偷探出脑袋朝向那座无名坟墓。
蓝牙耳机里传来娇气钟少爷的咒骂。
“你是腿断了还是耳聋了?你就不能再靠近些?让我看清他们的脸。”
“你不要晃啊。晃得我什么也看不清。”
大只佬:“……”这么黑,只有鬼能看得清。
心神一分,脚下一抖差点踢倒墓碑前的供品。
他眼疾手快扶稳,手机便晃离了不远处的作案现场。
“草啊。你连手也断了嘛?快给我拿稳。”
大只佬:“……”
他咬着牙在心里朝被他打扰的坟主道歉,随即又闪到隔壁坟头。
从这个角度,他看到了那个给他通风报信的管理员。
管理员双手双脚被绑着,半躺在地上,其悉悉索索的哭喊声穿过浓稠的夜传过来。
“挖人坟遭天谴啊。”
“完了完了我要被炒鱿鱼了!”
大只佬皱着脸,心有抱歉。白天他在这里拍到江家兄弟,便塞了一条烟给管理员,让他盯紧那块无字碑。
谁知晚上就接到了管理员的电话。待他冲过来时,正好拍到挖坟镜头。
可真巧啊。
港城狗仔圈知道江家有很多密辛,但都不敢深挖。要不是今天江维岳江大少爷主动暴露,谁能知道他多年前在这个坟场买了墓地,还立了个无字碑。
所以这里头到底埋的是谁?
又是谁今天刚得知消息就忍不住第一时间来掘坟?
正想着呢,突然他瞥见左侧有一道光闪过,眯着眼细看,竟然是道人形,和他一样举着手机偷拍!!!
同……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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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被江维岳和江峙川夹在后排。
钟佘意则黑着脸在车前排攥着方向盘。
他堂堂港城钟少爷竟然有一天会给人开车?
开车也就罢了,江维岳凭什么连个谢谢都不说,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独家新闻?江峙川更过分,一点尊重都没有径直坐到后排,直接把他当司机用?!
他越想越气,一脚油门下去把豪车开成了飞船。
“钟佘意,你想死我还不想呢!”江峙川出口就怼。
钟佘意冷笑一声,“怕死就滚下去!”
“我死不要紧,大哥还在这个车上。”
钟佘意的腿比脑子反应快,江峙川话音刚落,车速便慢下来了。
钟佘意:“……”草!
管家讪笑道:“大少爷,您什么时候在万岁山坟场买的墓地啊?!江家有一大片专属墓园……”
话还没落,突然有一个东西被塞进了怀里。
他定神一看竟是个木偶,长着长头发,正脸朝上,一双凸出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
管家被吓得啊的一声大叫了出来,连甩带扔,又把木偶丢回了江峙川的怀里。
江峙川表情阴恻恻。
“管家你怕什么?”
“你是不是见过这个木偶?”
管家紧闭着双眼,连连摆手:“这是什么鬼东西?我哪里见过?你不要乱讲!”
“这是梅英啊!”江峙川把把木偶举起来,让它的正脸正朝向管家。
管家浑身发颤,面色灰白,吓得使劲躲闪,几乎埋向了左边江维岳的怀里。
江峙川不悦地把他拽正,把木偶强行塞进他的怀里。
“你要是心里没鬼,怕它做甚?”
管家像掉进了冰窟窿。明明这木偶没有任何温度,他却觉得瘆人得冷。指尖不小心碰到木偶的头,脑子里瞬时闪回多年前的那个闷热的夜。
上一秒还令人愉悦的美丽头颅,下一秒就像球一样滚到了他的面前。
血乎乎,湿漉漉,夹裹着暴雨欲来的潮热,这颗头在以后的无数夜里,在他心里滚了无数次。
再好的修养和操守也在此刻分崩离析,他堆不出来任何笑意,挤不出任何可以下台阶的话,最后只能紧紧闭着眼,叽里咕噜念起了阿弥陀佛。
颤颤巍巍,哆哆嗦嗦。
阿弥陀佛还没念几声,又切换为福生无量天尊,几秒钟后又开始呼叫圣父……
诸天神佛被他临时抱了个遍。
钟佘意见后排如此精彩,恨不得当场把方向盘撂下,爬到后面去探个究竟。
到底是什么玩意能把向来滴水不漏、云淡风轻的管家吓成这个鬼样。
然而当从后视镜他瞥见江维岳纹丝不动的脸,他的心突然跳慢了半拍……
不对!不对!
他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出现在前往万岁山坟场的路上?
方才管家死活不肯上车,后面还有一群保镖虎视眈眈,若不是他挡着,哪有那么容易。
还有这个独家消息,怎么出现得如此刚刚好?
钟佘意从后视镜死死盯着江维岳。
那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
猎猎寒风中,大只佬试图睁大眼睛看清隔壁那位“同行”。狗仔这个圈子,各有各的门路。但如此密辛的事,对方是如何得知的?不过这个人看起来一点也不专业,藏也没藏好,举着手机的手还哆嗦个不停,要不是那边歹人们专心挖坟,早发现他了。
正在内心吐槽,这人突然冲出浓夜,高高站起,露出戴着口罩的脸。
“住手!”
呵斥声划破夜的禁锢,沉闷的敲击声骤然停止。
大只佬惊得几乎趴在了地上,差点吃了一嘴的香灰。
这人要干嘛?
自爆找死吗?
紧接着他又听到那人几乎破了音的怒吼。
“住手!”
“别挖了!”
幽冷死寂的坟场惊起一串鸟叫声……泫然欲泣,凄厉如鬼。
大只佬探出头去,那位同行不要命地连滚带爬冲过去,和那几个盗墓人缠打在一起。
说是缠打也不过是薅头发、咬胳膊、呜呜大叫……看着热闹,实则没什么用。没一会就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们都不得好死!”
“断子绝孙!”
“放开我!放开我!”
“呜呜呜!”
那人嚎叫几声后,瞬间没了声音,应该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
大只佬赶紧连拍了几张照片,喘着气在墓碑后稳了稳心神,然后从地上摸出一颗小石头,朝着那无字碑方向投抛过去。
“谁?”
“什么人?”
不远处传来几声呵斥,只有猎猎的风在回应。
“妈的!风太大了,石头都能吹起来。”
大只佬屏住呼吸,待对方刚放松警惕,又扔了个石子。
这次直接砸在了其中一个盗墓人头上。
“草!这老小子还有同伙啊!”
几个盗墓人叫骂着,分出两人过来追。
大只佬见对方上勾,立马如山魈般在密密麻麻的墓碑林里狂跑。
“在那!”
“抓住他!”
电光火石间,那个哭哭啼啼的管理员也寻了机会,一头撞倒看守他的人,连滚带蛄蛹地往山下逃。
这人边蹦边啊啊嚎叫,惊起了更多鸟飞虫吠,也引起了身后一串咒骂声。
眼瞅着后面人就要追来,突然两道刺眼的光束伴随着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划破黑夜直直穿过管理员的身体,也穿透了追来的人。
一切暴露在光里,无处遁形。
片刻间有人瘫软倒下,有人四下飞逃,有人从车里走下来……
-
江峙川把管家拽下车,塞到钟佘意的怀里,然后飞奔去抓人。
钟佘意嫌弃地错开,“管家,你跟着我,不许乱跑,知道吗?”
管家灰头土脸,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钟佘意娇纵的脸,“听钟少爷的。”
无字碑前只落下几把铁锹等作案工具。
江峙川只抓到一个家伙,三下五除二绑好,把人带到江维岳的面前。
江维岳走到坟前,墓只被挖开了一个小坑,还未伤及内里。他松了口气,朝江峙川看去。
对方好似瞬间接收到他的信号,明白他眼中含义,随即点了点头。
江维岳这才转过身来,看向被捆在地上的盗墓人。
这贼人吓得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喊着饶命。
“我只拿了一点点钱……只是个干活的。”
未等他说完,一道人影冲过来使劲踹到他的身上。
“只拿了一点点钱?就是给你一个亿,挖坟这种事也不能干。”
气喘吁吁的大只佬弯着腰愤然骂着,“妈的!跑死我了!干狗仔这么多年,见过那么多没底线的事,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恶心的事。”
骂完他扫视一圈,纳闷道:“还有个人呢?!”
江维岳抬眼看向远处的松柏林,一道人影在半黑半明中朝他抱拳行礼,随即转身消失在黑夜中。
江峙川顺着大哥的眼神看过去,什么也没发现。
他没多想,把歹人从地上拎起来,直接推到管家面前。
“你认识他吗?”
管家恼羞成怒,“小少爷,您什么意思?”
歹人抬起头看过去,突然瞪大眼睛道:“认识。”
管家跳脚,“你瞎说什么?我跟你素未谋面……”
他虽然没正经读过书,跟着江茂武多年,也熏陶一二,偶尔也能冒出几个文绉绉的成语。
钟佘意阴阴笑了起来,“可真有意思。管家,你到底替我二舅舅办了多少腌臜事啊。”
管家指天发誓,愤恨道:“我压根不认识他。我要是认识他,我断子绝孙!我不得好死!”
那人哭着说:“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啊。”
“你在我们咸水涌码头可是大名人啊。你从码头的跑马仔混到豪门大管家,是我们跑马仔们的奋斗目标。”
“我们都羡慕你。都想和你一样成为人上人。”
管家死死盯着面前这个秃头男人……粗糙的面孔、发黄的牙齿、还有蠢笨而不自知的眼神,这样的人凭什么有资格把他当做榜样?怎么敢肖想成为人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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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笨蛋充满期许的妄想表情简直太可笑。
人上人?
他好不容易爬上管家这个位置,依然时时做狗,处处做狗。
一股巨大的悲怆涌上心头,他转过身去,“你认错人了。我什么也不是。”
-
没多久,警察来了。
秃头男被拷了起来。手铐上身,这下他真慌了,哭哭啼啼说自己一时贪心才迷了心窍,但他不是主谋……
警察让他提供主谋,将功抵过,结果他交代说,和其他几人刚认识不到三个小时,也就是说这是根正苗红的草台班子,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记得雇他的人戴着帽子和口罩,给他了一笔钱,让他准时到达坟场,把坟里的东西挖出来就行。
警察又问这是谁的坟。
秃头男说不知道。
“警察先生,你看这坟好好的,只是被挖开一个小小的窝,我现在再填回去行不行。我这顶端算个未遂……”秃头男还在狡辩。
警察让他闭嘴。
江峙川站出来道:“我母亲的。”
“你母亲叫什么?”
江峙川的指腹在木偶上摩挲着,“梅英。”
说完这句话,江峙川沉沉看向管家,“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
已经惊得张开嘴的钟佘意立马把嘴巴闭紧,但高高竖起耳朵。
管家苦笑一声,“小少爷,你先入为主认为这事是我干的,你说什么我都不意外。”
了解完情况的警察很意外。这墓是江维岳多年前购买的,里面只放了一件衣服,是一座衣冠冢。而墓主人尸骨无存,不知去向。
“妈的!里面就一件破衣服让我来挖!”秃头男更觉得不值,骂骂咧咧,叫苦连天。偷一件衣服都不至于被抓起来,坟里埋着的衣服可能早都碎了溶了,他连一块破布都没挖到反而要被抓起来。
太冤了!
管家紧紧皱着眉,也差点被眼前这一幕气笑。他死死盯着江维岳,第一次发现同样都是江先生的狗,这个叫江维岳的狗明显比他聪明太多。
多年前他受江先生指示,把所有和梅英相关的东西全部销毁,这件事他自认为做的滴水不漏,毫无破绽。这次法师让他寻找一件沾染梅英气息的物件再次布阵,他自知是一件无法完成得任务,听说今天江维岳带着江峙川突然祭拜一处坟墓,他猜到这是梅英的墓。
他明明知道这很有可能是江维岳给他挖的坑,但江先生命悬一线,他只能毫无犹豫地跳进去。
江峙川说得没错。这是江先生的心病,若是他随便找交东西,就说这是梅英曾用物,说不定能哄骗过去。什么破法师,无非多付点钱的事。
管家懊悔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到过去把自己一巴掌扇死,何苦现在落到这般境地!
在警察看来,衣冠冢也是坟墓,盗掘当然违法。
江维岳沉声道:“这座墓里本该有一位女士的尸骨,然而多年来,她无踪无痕,唯有一件衣服留做纪念。她是怎么死的?死在哪里?被什么人害死?死之前受过什么罪?一切的一切,作为家属,基本的知情权也没有,不说报仇,连祭奠都办不到。”
江峙川心头大颤,“大哥……”
“以前苦于没有任何消息,”江维岳沉沉道,“现在只要找到盗墓者的幕后主使,相信这个掩埋多年的秘密肯定能水落石出。”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也相信警察先生一定能秉公执法,揪出坏人,以抚慰梅英女士孤苦游荡的冤魂。”
-
从万岁山坟场回来,江维岳径直回了位于内湾的别墅。
别墅面朝港口,视野极好。大半夜的,他实在没力气欣赏炫目的港景,随便选了一间房倒头秒睡。跟在身后的江峙川什么话还没来得及说,只得默默把门关上,退了出来。
橘猫亦步亦趋地跟在江峙川身旁。
【哎呀,你怎么学好了?现在大好的机会,你怎么不爬上床偷着摸摸揉揉呢?】
【过两天,你就要在电影院对我的宿主上下其手,攫取人家的第一次,你要是真学好,这任务就难完成了!】
江峙川自然听不到祂的声音,也看不到祂。
他去厨房做了暖胃的粥,而后拿了个靠枕,径直躺去了江维岳的门口。
他蜷缩着,整个身体正对着厚重的木门。手轻轻抬起,指腹摩挲着在木头的自然纹理上……
金黄与棕褐,一色一圈,相间而生,他的手指轻点上去,像荡开了木头绵长岁月的琥珀色涟漪。
他闭上眼,即便缩在这里,即便身下是冰凉坚硬的地板,一股从未有过的平和缓缓从内心生出。越靠近大哥,这种平和越明显,越充沛,暖意顺着他的指尖与木门的涟漪轻撞,随即流淌入门,漫过地板,爬上床,将大哥紧紧包裹起来。
中间隔着的一切几无存在。
两人的呼吸荒谬地同频起来,一下一上,一上一下,像共享一期潮汐,更像被时间封存的琥珀里的双生物,生死与共,永不分离……
江峙川轻轻勾起唇角,忍不住笑出了声。
-
江维岳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不知被谁从后面拢在怀里。对方一只手饶过他的脖颈捏住了他的下巴,另一只手的指腹则不轻不重地摩挲着他被捏出的唇肉。
他想挣脱,想喊叫,然而于事无补,只得被迫将下巴抬得更高,接受更充沛的描摹。
待对方描摹一圈后,那手指强势撬开、深入、探察……
奇怪的是他并不恶心,也不难受,口腔反倒不争气地化作一潭春水,任凭这根手指搅动出浪花……
怎么能让舌尖缠着对方不放?怎么能分泌出这么多涎液?怎么能发出疑似渴求更多的喘息声?怎么能让后背与对方紧绷滚烫的胸膛再多些摩擦?
缺氧的眩晕与被紧锢的痛感交织蔓延,竟由此生出说不出的酥麻感,一层层,一波波,从脚趾冲到头顶,再从头顶回溯到脚趾,那些自持和淡定被搅得没有了体面,身体发肤的所有尾端都在颤栗,他如同一只不系舟,在春岸边被水浪推来摇去,不得停歇……越浪越摇,在吟叫声行将从喉间泄出的那一瞬,他猛然睁开眼。
春日明朗,窗外清光一片。
唯有胸口不停起伏着。
江维岳茫然地眨了眨眼,好半天才缓过来。
他皱着眉缓缓坐了起来,抬起手指,懵懵中,好似梦里那几乎淹没他的酥麻感依旧存在。
口渴极了。起身开门,迎面瞥见江峙川蜷缩在门口,正闭着眼,看样子像睡着了。
这人身形长,将门围堵着,未留一丝出口。
江维岳喉咙发干,犹疑片刻,赤脚从面前青年的身上跨过。
那一瞬,有滚烫的手握住了他的脚腕……
惊慌中,四目相对。
江维岳盯着胯/下人,而胯/下人则沉沉盯着他的胯……
春梦岂能无痕?
避无可避,两人之间无所阻挡,除了那处谁也无法错开眼的一枝春独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