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爷自与长子见过一面后,反复琢磨了一下午,至晚间次子下值回家,便唤了仆从过去叫人。
宋规已经很久没这么晚被叫到父亲书房了,一路惴惴,等进了书房,听了宋老爷一番话后,又烦闷不已,憋屈回到自己院子,一进门,便闻到浓浓药味。
薛氏卧床几日,心情郁卒,动不动就阴阳怪气地骂人,宋规本想找她商量事,想了想,还是不去找骂,自去了妾室屋中。
只是柳姨娘竟然不在,一问下人,才知道薛氏吃晚饭时就把她喊过去了。柳姨娘细心周到,最会伺候人,宋规就有些不高兴了,可此时再去正妻房中叫人也是不合适,他在院中走了一圈,最后无法,只得拉着脸去了隔壁杜姨娘房中。
人到了屋中,杜姨娘都懵了。因宋规已经好久都没来过她这里了,没想到这么大晚上,居然就来了。
杜姨娘慌慌张张过来,服侍他沐浴更衣。只她性子木讷,早些年还有几分颜色,如今岁数大了,便是哪哪都不满意,宋规由着她伺候完,两脚踢了靴子,一拉被子倒头躺下,杜姨娘收好鞋袜,灭了灯,小心上了床,挨着床边也睡下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起来,宋觉窝着一肚子气上值去了。
只他不晓得,同样不爽利的还有他的好大儿。
自打看了柳姨娘那一眼,宋晖应心里跟猫抓似的,偏偏人是他父亲的妾室,他看得见摸不着,那股痒意更是难耐。
便到了落芳坊里也还想着。轻云坐在他怀里,衣衫都落了,只瞧着眼前人手中翻云覆雨,却丝毫没有动情的迹象,不禁送上娇唇,喘息道:“爷是怎么了,可是有烦心事?”
宋晖应见面前人柳眉细眼,靥染春色,不知不觉中那面靥似乎幻化成了另一人,他手上猛地用力,轻云轻呼一声,也不待细说,又将人推倒,下腹用力一挺,皮肉贴着皮肉,搅成一团去了。
待得云销雨霁,轻云躺在他怀中,娇哼道:“难怪爷前段时间不来这儿,原来是另有新欢了,既如此,不如就此和轻云散了吧,也免得那位吃酸。”
宋晖应消了心中火,懒洋洋道:“什么新欢,我瞧你才是吃酸。”
轻云掐了掐他腰间肉,委屈道:“那您方才叫的柳娥儿是谁,敢情是我听岔了,可分明还叫了好几声呢……”
宋晖应一下子不自然起来,拂开她的手,道:“自然是你听岔了。”
因柳娥乃柳姨娘的闺名,薛氏素日喜欢训斥妾室,宋晖应往来请安多了,这名儿自然也就记住了。只是却万不能让别人知晓,又扭过头,见轻云嘟着嘴,一脸不信的样子,才又含了她娇唇,轻扯慢勾许久,待弄得花枝颤颤,方放开她。
晚饭自然也在这边吃,丫头上了饭,轻云看了眼,蹙眉道:“方大娘呢,怎地不是她做的?”
方大娘是落芳坊厨娘,厨艺在坊内不算顶好,但这手菜却颇对宋晖应胃口,是以宋晖应每次来,轻云都会让她做菜。
丫头回道:“坊中新近来的姑娘不服管教,方大娘被叫过去了。”
轻云哦了声,自去布菜斟酒。一回头,却见宋晖应站了起来:“我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说完便推开门跨了出去。
*
宋时言自寄出那封信后,便天天等着回信,这一日,自阿娘那请安回来后,便见青霜捧着一封信来,高兴道:“是郑夫子的信。”
算着日子,其实郑夫子已经算回信很快了,只宋时言心中焦急,故而觉得度日如年,幸得信件总算到了。
拆开信,先快速览过一遍,知道夫子已经给她兄长写信提及举荐一事,才放下心来。
郑藉只有夫子一个胞妹,两人经历过流放之苦才走到今天,他是十分疼爱这个唯一的妹妹的,夫子开口了,这事基本上板上钉钉。
宋时言长舒了口气,又将信件从头到尾仔细看来。
信上并没有提及太多,宋时言看完,心中算了算,确定了夫子归期,才唤了侍女来,换了衣衫,出门往舒兰院去了。
就在宋时言收到书信的同时,另一封信也同样到了詹事府。
郑藉亲自取了信,知晓是妹妹寄来的,回了值房便打开来。
妹妹离开望都月余,自然也有书信寄来,可却从来没有一次用过官驿,还是用潘公的名义寄来,因而郑藉接到信时才颇为吃惊,又害怕妹妹在外面出了事,待看完信件内容,心中大石才放下来。
只是与此同时,又生出一丝疑惑。
妹妹在信中,恳请他为本次院试案首写一封推荐信。那人,郑藉自然也不陌生,不久前妹妹拿了他的文章来,言语中颇为赞赏。
也正是因为他文章不错,郑藉才对太子提及了那人。只没想到,这次妹妹竟请求他为那人写举荐信。
薛雨生。
他脑中想起那人的名字,又想起曾经私下去礼部查阅相关档案时,曾在秀才名录中看过那人的家状。是个出身不高暂寄居于国公府的庶民。
年龄上也挺小的,未及冠呢。
自然,站在郑藉的角度,无论是上次推荐文章还是这次的举荐信,于一个出身低微的秀才来说,都是天降馅饼的好事,普通人挤破了头未必能有其中之一的机会。若非妹妹极为看重的人,怎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奔走。
起先,他还以为妹妹看中了他。但年龄上又对不上,他还太小了,何况妹妹提到他的神情十分正常自然,言谈中全是一个前辈对晚辈的欣赏。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那人出自国公府,从家状来看,他原是国公府下人,后来却被恢复良籍,入宋氏族学读书。每一条看起来都不可思议,但偏偏就这样发生了。
郑藉原也是世族子弟,自然也听说过不少世族里的轶事八卦。略略一想,便猜测那薛雨生的身份恐怕与宋氏有更深的牵连,只这涉及宋氏私隐,郑藉也只是这么一想,便停住了继续探究的念头。
妹妹受宋氏照拂颇多,若是应宋氏之请,也说得通。
左右不过一封举荐信罢了,顿了顿,郑藉取过纸笺,笔尖蘸了蘸墨迹,挥笔而下。
郑藉动作很快,到了第二天,经礼部盖章落印的举荐信便送到薛雨生手中。
举荐信是多少学子梦寐以求的东西,薛雨生起先还有疑惑,但见到印章旁的落款,引荐人那一栏的名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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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言。
只有她,才会如此费劲心力地帮他,无论是幼时他最狼狈的时候伸出的手,还是此刻这张价值千金的举荐信。
薛雨生郑重地将信放入怀中,只觉得那一片滚烫起来。
她是世族女郎,是宋氏嫡长女,若没碰到他,她本该继续生活在云端,无忧无虑,而不是像如今一样为了他,殚精竭虑地谋划,小心翼翼地向旁人恳求。一想到这几日,宋时言为了这封信,担心彷徨的样子,薛雨生的心中便有如刀绞。
可是他能给她什么呢,细细想来,他竟从来没有对她表示过什么,能想起来的都是她对他的好。
“言儿……”
按着心口那一片滚烫,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责茫然之中。
*
下午族学无课,薛雨生去了城郊苏遮家。
这里是苏遮赁的小院,因不日即将去凉州,这几日苏遮也没有去族学,和房东结清契钱后,就在准备西行的行李。
很多东西都是带不去的,苏遮给老家报了信,准备东西收拾妥当后搭商队的车回去一趟。
薛雨生到时,他正在将两大口箱子搬出来。薛雨生见状忙上前搭了把手,苏遮也不跟他客气。
只是没想到箱子还挺沉。打开一开,竟然是一箱子书。
读书人自然书是最多的,苏遮家境并不宽裕,可是在宋氏族学读书这些年,还是攒下许多书。扔掉当然可惜,苏遮便准备将这些书带回老家。
装了满满一箱子后,余下的全是给家里带的礼物。
这一去便是千里之遥,许是好几年都不能回来。于是这些礼物也很实在,全是料子针头线脑之类的,甚至还有两大包盐和饴糖。
苏遮见薛雨生盯着礼物瞧,不禁憨笑:“粗俗之物,让你见笑了。”
因他们在族学念书时,也见过不少人给家中捎带礼物,大多是名砚书画奇石这类的阳春白雪,与那些东西相比,料子针头线脑这些的确很接地气。
但薛雨生只觉得很羡慕,脸上也浮起笑意。给家人准备礼物的那种感觉一定是很踏实很满足的吧。
他从身后拿出一件包裹,递给苏遮:“看来我同你一样也是俗人。”
包裹打开,却是一整套四季衣衫,是小孩子的,连鞋袜都有。
“等明年开春,金宝就能穿了。”
金宝是苏遮刚刚出生的儿子的小名。
是啊,普通人家中这些就是最实在最顶用的,实在没必要和世族比较。苏遮笑了,双手接过包裹,又郑重地道了谢。
只是薛雨生却指着一物问:“那是什么?”
他说的是放在料子上的一个红布包,紧靠着箱子一角,很是醒目。
苏遮不好意思摸摸头:“是给内子买的,她听说望都女子流行簪花,在信中提过好多次了,这次回去我便买了一些绢花给她。”
薛雨生虽不关注女子头饰,但也知道望都簪花颇为流行,那各种颜色的花朵插在发间,轻盈灵动,衬得乌发如云,十分的好看。
他想起梨林下的那抹倩影。
女子都是喜欢花的。
她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