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空气中尚残存着水雾。
薛雨生思忖了一夜,才在将明时分浅睡了一会,等到隔壁开了房门,下人们陆续上工的声音响起来,他也不继续躺着了,简单洗漱了下,也同样出了排屋。
只是时间尚早。西排屋中住着的虽是府中有头脸的仆从,但依旧需要在主子们起床前早早起来,开始一日的活计。但是这些,薛雨生是不需要的。
薛雨生出了排屋,走到园子时,守院的嬷嬷才刚刚开锁。便是夏日,靠湖的地方还有些微凉,嬷嬷看他一身单薄的衫子,就忍不住叮嘱起来。
嬷嬷也是园里的老人了,这些年薛雨生自排院去族学,都要经过这里,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嘴就不免碎了些。薛雨生知道她是好意,便笑着生受了。只走过园门时,目光却忍不住微微挪到另一边。
这园子联通内宅外院,薛雨生看的,正是通向内宅的小门。只还锁着呢。
看了一眼,薛雨生便收回目光。沿着园中石径小路往碧湖那边去了。
*
一大早,宋时言也起了。她想的是,昨日二房那边出了那等事,阿娘今日必是还要过去看看的,她自然也要跟着过去问候一声,顺便看看二妹怎样了。
虽然这个堂妹的性子和自己不合,但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姊妹,昨日又没见到她,宋时言说不担心是假的。
只由侍女们梳好头,一拉抽屉时,却忽而发现了一张纸笺。便是一瞬间,宋时言已经明白那是什么了,又唯恐侍女们看到,唰地一下从里面拿出来,又走到床榻旁,从暗格里取出个小盒子,将纸笺放到里面,落了锁,才倏然松了口气。
宋氏教女,习的是传统做派,那些些许露骨的闲散小品,话本子什么的通通被列为禁书,是不可能让女郎们看到的。只是女郎们一天天大了,纵然被家人们严防着,却在私下聚会时也会谈起。自然不可能谈到那些直白的东西,只是说起哪家姐姐出嫁后回门时的那种娇羞风情,早慧的女郎们便朦朦胧胧地品出了一些。
便如宋时言,虽没有出嫁的姐姐,但她二哥却是个混不吝,私底下也偷偷给她送过好些在长辈们看来不宜闺阁女子读的书,所以她并非全然不懂。
只是那诗作内容却和二哥送来的不太一样。
更加直白,也更让人面热心跳。而且她能够感觉到,他写的是她。
一旦确认了这一点,她非但没有觉得冒犯,反而心中涌上了丝丝密密的甜。
原来,他也如自己想他一般想着她。
只宋时言没想到,那样清冷卓然的人居然也会写出那种狂热的文字。那般汹涌的感情,搅得她一颗心也跟着起起伏伏。
但是,自己能回应他吗?
宋时言也不知道了。情感上,她恨不得现在就跑到西排屋,跑到他面前,对他倾吐自己的爱慕,但理智上,她什么都不能做,她只能规规矩矩待在后院,等着亲事落定,走一个世家女郎该走的路。
心中的灼热滚烫慢慢冷却,门外传来侍女的询问声,宋时言深吸了口气,知道自己该去阿娘那了。
今日除了大房母女俩,老夫人也早起了。这一段时间,她恢复了早练,身子明显感觉清爽不少,等练了一会枪,身子都发汗了,又被嬷嬷服侍着洗漱一番,才在正厅里坐下来。
自然还是要先问二房那边的情况,听到孟氏请完安后早已去了那边照看着,薛氏也已经能下地了,才放下心来,又幽幽叹了口气。
这两房媳妇,孟氏是长媳,是宗妇,虽然一直以来她侍奉舅姑,主持中馈,每一处都做得无可指摘,但老夫人还是对她不甚亲厚。大概就是因为她做得太好了,比她当年还要好,老夫人心中就生出了一丝微妙的感觉。反倒是二房媳妇,因是嫡亲侄女,身子又一贯娇弱,老夫人就对她多了一份怜惜,便是连晨昏定省都免了。
但是这些年她冷眼瞧着,孟氏非但没有因这些不平待遇而有任何埋怨,反而一如既往打理家宅,将儿子女儿们教育得很好,而二房那边却越来越不济,成日也不管教儿女,只知道敲打妾室,连老二也要看她的脸色。
哎!
老夫人心中又长长叹息一声。
门口影子一晃,苏嬷嬷打帘走了进来。一看她神色,就知道她打听出来了,老夫人遂收起心中杂思,只问她如何。
苏嬷嬷在府中生活了一辈子,又是老夫人身边得力的人,各院都有她的眼睛,昨儿只稍放出点风声,二房那边就有人给她汇报了,但那时候时间太晚,老夫人已经睡下了,故而苏嬷嬷才没有打扰。
只是得到的信息实在令她大吃一惊,苏嬷嬷也揣磨不准,一时有些踟蹰。
老夫人掀起眼皮,目光落到她身上,苏嬷嬷忽感觉周身一冷,再不敢迟疑,忙躬身道:“是探听到了一些事。二娘确实因为婚事和二夫人吵起来了,只不过……”
苏嬷嬷抬头望了老夫人一眼,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道:“二娘有了中意的人,便是为此才不满意二夫人给她说的人选,只她中意的人……是薛家大郎。”
薛家大郎?
老夫人只感觉脑子一钝,里面像有根针在扎,隐隐发痛了起来。
她抬手按了按眉心,想起前段时间薛氏跑到面前发的那一通牢骚,彼时还以为她是因与孟氏不对付才故意挑刺,如今想来怕是那时候她就知道什么了。
她倒是瞒得好,以为将女儿关个一两天就能无事。
老夫人说不出的烦躁,忍着脑中刺痛,又问:“二娘怎会中意他,难道两人已经?”
苏嬷嬷忙摇头:“应该不会。这段时间二夫人盯她盯得紧,前前后后都有婢女跟着守着,想来也是怕一个不留神出事。”
只这样说时,心中也泛着嘀咕,二女郎胆大包天,从不把规矩放在眼里,若是没发生什么,她怎地铁了心要嫁薛家大郎?
老夫人又揉了揉额头,微微阖上眼。
她不是没看到苏嬷嬷眼底一瞬而逝的犹疑,只是她一闭上眼,脑海中便浮现出了那孩子一双明湛湛的清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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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眸子和那人是多么的相似啊。
看向人时,永远都是清透的,好像不会藏秘密。
可是也就是那人,当初那么乖巧懂事,口口声声说要待在她身边,一辈子孝敬她,但一转身,便同旁人珠胎暗结,疯也一般地离开了国公府。
苏嬷嬷正惴惴时,忽听到主座上有些微声响。一抬头,便发现老夫人坐直了身子,一双眼似刀,冷厉望来。
老夫人宅在后院多年,身上早磨掉了年轻时带兵打仗的戾气,只是这一眼却让苏嬷嬷不由自主浑身一颤,仿佛看到了当年挥长缨,一手斩断敌军主帅头颅的女将军。
她说:“弄清楚这事,二娘和薛家大郎的关系,原原本本汇报给我。”
*
宋时言跟着阿娘出了二房院子。
今日婶婶看上去好了不少,只眉心还郁结着,说话少不得阴阳怪气,宋时言早习惯了她这性子,只当没听到。而孟氏一贯大度,自然更不可能将一个病弱之人说的话放在心上,问了小丫头吃了什么药,又问了厨房膳食做得可合胃口,劝慰几句,便准备回了。一回头,便见自家女儿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
孟氏还不清楚她,就睨了眼,暗示她不要说话,母女两人就告辞离开了。
等走了老远,宋时言才缓下步来,忍不住问:“方才为何不要女儿说话?”
孟氏见她蹙着眉,一脸关切,知道女儿素来关心家中妹妹们,只二房的事又有些复杂,想了想只好道:“你二婶一贯要强,出了这些事,恨不得府中都不知道,可毕竟不可能的,你就莫戳她面子,等过一段时间,她病彻底好了,再去看看你二妹。如今她关起来,听说身边一个下人都不敢陪着,你便是说了,你二婶也不会同意。”
阿娘的话不无道理。其实宋时言也不喜欢和二婶打交道,每次触到她幽怨的目光时,浑身就冷嗖嗖的。但奈何她是二房嫡母,若要见妹妹们,铁定要经过她同意的。
哎!
一想起二妹被关起来,一个人待在黑沉沉的房子里,莫名就有些可怜她。
其实她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喜欢一个人罢了。
想到这些,又想起自己的心事。二妹好歹抗争过,也表明过心意,但她呢,恐怕终其一生,自己那些辗转反侧都没办法在那人面前表露了……
孟氏正在前头走,忽地听到一声叹息,一回头,见女儿愣愣望着地面,表情却有些奇怪。
“怎地了?”孟氏拉着她手,有些不放心。
该不会被二房那关人方式吓到了?早知道就不告诉她了,嗐!
宋时言眨眨眼,勉强露出笑意:“阿娘别担心,我没事,就是在二婶那里待了阵,有些闷。”
孟氏了然。
“那就别急着回屋了。”又看了眼天色,“去湖边走走,心情会开阔许多。”
宋时言此刻也不想回去,听到阿娘的话,便点点头。两人自岔路口分别,宋时言沿着青石子路,出了园子,一路往湖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