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淑没听清庄非衍的话,被他眼神吓了一跳,杵在原地不敢动弹。
她没想到庄非衍情绪会这么大。
哪怕是昨天晚上,这位大少爷被节目组拍屋子、拍床、怼着拍表情,也没生气。
张翠淑看得出来,节目组想惹恼他,但庄非衍脸色都没变一下,此刻他的眼神却像要剥了她。
她吞了口口水,视线落到宁蓝身上。
……一定是这吃里扒外的小畜生跟庄非衍告状了。
不知道宁蓝说了多少,才让庄非衍对她这么戒备。
张翠淑冲过去,恼怒地拽住宁蓝胳膊:“娃娃,你不要被他骗了!”
她指甲几乎掐进了他的皮肉,“他肯定对你说了不少我的坏话吧?哎呀,我跟你说,这小杂种嘴里没一句真话,从小就会装可怜,都是骗人的。”
宁蓝疼得瑟缩了下,却不敢挣脱,只能低着脑袋,像只被雨淋透的雏鸟,磕巴地叫道:“妈、妈妈……”
他对张翠淑蔓延到生理上的恐惧,也不敢逃,因为只要他做出反抗的举措,迎来的只会是她更加凶猛的报复。
忍过去就好了……忍过去就好了。
他仿佛见到恶鬼,说出这两个字后,再也发不出声音。
庄非衍神情彻底阴沉下来。
操他妈的没完没了了,他才哄好没一分钟!
和他最八字不合的还得是张翠淑,两辈子没一辈子让他看着顺眼。
他伸手扣住张翠淑的手腕,力道大得她痛呼一声,松了手。
“滚你的。”庄非衍好悬忍住一脚把她踹出去的冲动,“离他远点儿。”
张翠淑这回听清了,脸一僵,脱口而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说话!”
这下庄非衍还没开口,弹幕先不满意了。
【什么意思,她刚刚还骂弟弟是小杂种呢,只许她骂别人,不准别人骂她?】
【我还以为山里人文化素质低,不知道这是骂人呢。。原来知道啊】
【起码庄非衍没人身攻击吧,让她滚她就不乐意了】
弹幕的议论,张翠淑并不知道。
她性子泼辣,平日呼来喝去宁蓝惯了,宁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已经把他当作一条狗。
现在因为条狗被人怼了,骤然接受不了。
庄非衍看她不敢相信的表情,冷笑:“说你怎么了,我还敢骂你呢。”
他一肚子火找不到地方发,这会儿终于逮到人撞枪口上。
“□□爷的。”
他起了头:“就你这个傻帽跟精神病发一样,老子一大早起来没一个让我消停,畜生来杂种去怎么他是你亲生的,你是杂种他也是?老子真邪了门了我看最神的就tmd是你,一脸短命麻子样不如说他爸是被你克死的,和你说两句感觉我命都少活两年。”
“?”
全场寂静。
在场所有人,包括直播间,都沉默了。
【……蛤?】
【说太快有点没听清,怎么好像有谁妈的事呢】
【庄大少这攻击……】
最后一条没发完。
直播间被封了。
网友:“……”
中控:“……”
导演:“…………”
庄非衍:爽。
憋了一天一夜,发泄出来浑身舒畅,张翠淑这神经病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对宁蓝……
等等,宁蓝。
庄非衍扭头看了宁蓝一眼,如梦初醒,默了。
大爷的,忘了还有孩子在场呢。
宁蓝脸上呈出一种空白的凝固感,傻眼看着庄非衍,面面相觑半天,憋出来一句:“哥、哥哥……”
话音没落,张翠淑尖锐地叫起来。
“你敢骂我!你、你居然敢骂我!”她如同遭到奇耻大辱,跳起来要上去挠庄非衍。
工作人员梦中垂死惊坐起,就要冲过去阻拦——
卧槽,吵吵就算了,要真打起来伤到大少爷,他们倾家荡产都不够赔!
千钧一发间,张翠淑就要扑上去,庄非衍一脚踹在了她大腿上。
农妇有再大的力气,也抵不过一个正值青春如龙似虎的男高一脚。
她弹飞出去,屁股着地,哀哀地痛叫:“哎哟,哎哟!”
庄非衍这一脚与男高时期还是不一样。
当年与顾家的太子爷打架没收住力气,一不留神给顾嘉呈攮下了楼梯,被他妈发配到石头村。
自那以后庄非衍没少研究打架的时候怎么又黑又准,还不会引发连锁反应。后来发现踹屁股是最保险的,痛,除了软组织挫伤什么也查不出来。
但也不是随时都能狠狠地踢别人屁股,没有条件的时候,大腿也不是不行。
张翠淑成为了这辈子吃螃蟹的第一个,抱着腿,痛感越来越剧烈。
没人敢来扶她,余光中,她瞥见庄非衍蹲下身,柔声细语地问宁蓝:“她抓疼你没?”
如一记耳光,重重扇在她脸上。
她养他这么多年,宁蓝……就眼睁睁看着她被打!
宁蓝摇摇头,还想说什么,被庄非衍抱起来。
张翠淑不知哪来的力气,撑起上半身,扬声怒骂:“宁蓝!你个忘恩负义的,我养你——”
“闭嘴!”庄非衍一声怒喝。
他摁着宁蓝脑袋,把他的耳朵捂住,另一只就势堵在胸膛,“不准在小孩面前讲脏话。”
“……”张翠淑生平第一次有理说不出。
她有满腹的话想讲。
可面对庄非衍居高临下的审视,对方眉如冷霜,像看一个死人。
她不明白,一个还没成年的崽子怎么会有这种气质,缩了缩脖子,最终跌坐回去。
宁蓝靠在庄非衍怀里,耳边传来“扑通”“扑通”有力的心跳。
他静静听着,呼吸逐渐放慢,慢慢闭上眼。
身体随庄非衍的脚步起伏颠簸,宁蓝有些害怕掉下去,但庄非衍托得他很稳。
他情不自主在庄非衍怀里拱拱,小声:“哥哥,耳朵要掉啦……”
庄非衍这才发现自己捂着他耳朵,忘了撒手。
“……哦。”
他把手松开,宁蓝偏着头,又扬起来看庄非衍的脸,这下总算记清楚庄非衍长什么样。
低低再把脑袋靠回去,伏在庄非衍肩头。
庄非衍心一动。
唉,真跟猫一样。
忽然,宁蓝闷闷地道:“其实我都听到了。”
庄非衍还没想清楚这句话,宁蓝补上下半句:
“哥哥,你好没有素质哦。”
庄非衍:“……”
呵呵,这兔崽子。
宁蓝当真是小没良心,难道他白眼狼的基因是从小自带的?
庄非衍尚在腹诽,宁蓝的声音又响起来。
“但是好厉害。”他嗓音微微的,像困了,团巴团巴地缩在庄非衍胸口,“不会受欺负……像徐婆婆说的那样,会骂人别人就不敢惹你。”
庄非衍没想到他这样说,神色微怔。
“嗯……是这个道理。”
虽然他平时骂人,别人不敢还嘴,大部分时候因为他是蔚蓝集团的大公子。
但他素质确实不高。
他完美继承了他妈的脾气,白舒楹是国内外享有盛名的生化和医学天才,别人还在本硕的年纪她就拿到了博士学位,近年因卓越非凡的贡献,马上要评院士。
普罗大众的智商对她不太够看,在实验室遇到的蠢人更是数不胜数,所以庄非衍一周岁牙牙学语之时。
说出第一个词是:“蠢货。”
他把前来抱他的所有亲戚骂了个遍。
白舒楹因为这件事,强行收敛了脾气,未来十几年都修身养性,除了面对自己亲生的儿子。
因为白舒楹发现庄非衍继承了她的脾气,但继承了他爸的智商。
庄岐山也不是不聪明,可惜比起白舒楹,差得太远。
白舒楹心情郁闷,看见儿子就烦。
所以当初在石头村,庄非衍听说庄家竟然要收养宁蓝,不可谓不震惊。
白舒楹还能喜欢小孩儿呢?
智商都没发育完全的,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他们说——宁蓝很乖、宁蓝很聪明、宁蓝很漂亮。
庄非衍对这个没见过面的“弟弟”越来越期待。有弟弟也挺好的,顾嘉呈就有个妹妹,可水灵可有意思了,他要是有弟弟,也天天带出去玩。
有人挑拨他要提防宁蓝跟他抢家业父母。
庄非衍懒得管。
爱抢抢呗,他妈聪明成那样,以前他就觉得如果有一天庄家要给庄序秋,那也无所谓,反正他不喜欢也没精力去当万人之上的庄氏继承人。
只是没想到庄序秋钻牛角尖,更没想到庄序秋会恨不得整死他。
所以如果宁蓝乖的话……庄非衍想,自己一定会对他很好。庄家有的是钱,分宁蓝一半怎么了?
即便后来宁蓝被魏家提早办好了收养手续,离开了庄家——去到魏家的根基地,与上宁相隔甚远的珠川省。
庄非衍也对他念念不忘。
然后见面第一次,宁蓝就给他拉了坨大的。
庄非衍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上辈子的事,没上心宁蓝又小小声同他说话。
“那哥哥,你可以教我吗?”宁蓝问。
“教什么?”
“教我做没有素质的人。”
“好……不是。”庄非衍紧急撤回,“不行!”
操,姑且不谈年纪。
想象一下宁蓝说脏话。
那也太抽象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悄悄话似的交流,逐渐远离宁家,留张翠淑一人狼狈地留在院子。
庄非衍那一脚太刁钻了,她爬都爬不起来,肉像撕裂开,可摸着没有血,也没有伤口。
只能目睹二人越走越远。
宁蓝靠在庄非衍身上,被大少爷摸着脑袋,一把一把撸头发。
他倒还一脸享受,不愧是他那个狐狸精的妈的种!
她曾见过那个女人——在宁蓝的生母还活着的时候,张翠淑曾经见过她。
那女人肤白胜雪,漂亮得不像活人,举手投足都带着她毕生学不来的贵气和优雅,她至今已死去四年,可张翠淑敢打包票,这村子对她念念不忘的依旧大有人在。
他是她唯一的种。
早知道就该让他去死。
早知道——在宁蓝父亲死后的当天,就该把这畜生赶去山上等死。
不该贪那点……虚无缥缈的钱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