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面前的牌位,语声虔诚,“列祖列宗在上,妾身晚棠,诚心祷告。伏乞祖宗在天之灵,庇佑承岳,佑他平安顺遂,逢凶化吉…”
一旁蜷卧在地的那人勉力抬起头,喘息着骂道,“姓顾的!旁人瞧不透你,我沈停云难道还瞧不透?少在这里装腔作势,假惺惺惹人作呕!”
眼前所见虞音方才明白,早上董嬷嬷说的后院不再姓沈而姓顾,原来是这般原因,心中暗道,
“看来这如府已经被这顾晚棠所掌控,就连昨夜那送银针的长明派,也拍她的马屁,称她为如夫人。却不知这沈停云因何被囚于此,思鸿只写道真正的沧海月明在如府之中。”当下继续细细听来。
顾晚棠恍若未闻,口中祷词兀自低吟不绝。
待祷毕,她身形依旧端跪,面朝牌位,声音却已恢复了温软,“你与温中善的丑事,以为我不知道吗?我早该来见你了。”
沈停云闻言,骂得更甚:“你个臭贱人!贼贱人!他如承岳能纳你这贱妾,难道我沈停云便寻不得旁人?你算个甚么东西,也配踏入这供奉列祖列宗的清净之地?不怕污了祖宗灵位吗?我才是这如府名正言顺的主母!”
顾晚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侧首俯视地上的沈停云:“主母?好大的名头!如今不也落得这般田地?”
“呸!”
沈停云狠狠啐了一口,又喘息道,“我便是死在此处,也是他如承岳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总强过一些见不得光的脏东西!”
她顿了顿,声音忽转苍凉,“想我沈家十三年前,是何等煊赫!如承岳若非当年仰仗我沈家之势,怎能有今日?如今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你二人狼狈为奸,终不会有好下场!”
她说着,忽又笑了起来,尖声道,“你那位高高在上的夫君老爷,十年前,怕是连给我沈家提鞋都不配!只怕我爹还嫌他手脏!哈哈哈!”
顾晚棠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沈停云,问道,“你可知承岳为何对你厌憎至此?只因你终日一副他欠你沈家天大人情的嘴脸!这些年,你念念不忘的仍是那个早已倾颓的沈家,还当自己是当年呼风唤雨的大小姐么?自你嫁入如府,何曾容他做过半分主?事事压他一头,每日便都要对着你这张脸!看你的脸色!试问天下间,哪个男子能受得住你这般作践?”
沈停云啐骂,“照啊!这便是你们这等低贱出身,与我世代簪缨的沈家之别!贱婢一日是贱婢,这辈子都是!永世不得翻身!”她语速越说越快,最后两句几乎是嘶喊而出。
顾晚棠见她状若癫狂,反倒愈发沉静,缓声道,“沈家当年种下恶因,自取其祸,怨不得旁人。你侥幸逃过一劫,却仍不知警醒,若非承岳念及旧情,力保于你,你早已和你沈家一道名裂,现在却反说他忘恩负义?你苟延残喘至今,也该有个了断了。”
沈停云蓦地里发出一阵凄厉大笑,“我正等着呢!有种便给我个痛快!但你替我转告如承岳那狗贼…”
她笑声忽又止住,眼中尽是怨毒,“后日酉时,若温中善见不到我人,整个如家,便一起给我陪葬罢!”
她顿了顿,又笑吟吟道,“自然…也包括你在内。黄泉路上,还是咱仨结伴,正好去看看那小孽种,长成何等模样了。”
顾晚棠听到“小孽种”三字,眼中登时流下泪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原来十三年前,如承岳与沈停云结为夫妻后,膝下始终无出。那时沈家权势熏天,此等事体,自然全数归咎于如承岳。
待得后来沈家一朝失势,如承岳却官运亨通,扶摇直上,纳娶顾晚棠入门之时,刚好是沈家败落之始。
顾晚棠初入府门,深知谦退之道,事事温婉柔顺,深得如承岳怜爱。自那时起,如承岳方始尝到真正当家作主的滋味。
未及一年,顾晚棠竟怀上身孕。
沈停云妒恨交加,面上却不动声色,暗地里使人下毒,生生毁了顾晚棠的身子。当时府中上下,连同顾晚棠与如承岳二人,皆不明就里,只道是如承岳自身隐疾所致。
自那之后,顾晚棠几度心灰意冷,欲寻短见,皆被如承岳苦苦劝下。二人患难与共,情意反是日笃。但越是如此,沈停云妒火越是猛烈,暗中数次加害顾晚棠,终于被她察觉端倪。
自此,两女明争暗斗,相互算计,长达五六载。但当年身孕夭折之痛,始终是顾晚棠心头一根刺,她虽疑心是沈停云所为,却苦无实证。
此刻亲耳听闻沈停云得意洋洋地道出这桩陈年血债,积压数载的丧子之痛瞬间便冲垮了她的心防,令她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顾晚棠死死盯着沈停云,泣声追问,“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对不对?!”
沈停云面上笑意更浓,带着一种快意,“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横竖你那小孽种,终究是活不成了。”
这沈停云语气又陡然转厉,怒骂,“小贱婢!凭你那点微末道行,也敢与我相争?姐姐我的手段,你才见识了多少?”
她喘息着,“识相的,此刻便乖乖让如承岳放了我!从今往后,你与那姓如的狗东西,须得日日在我跟前俯首帖耳,小心伺候!便是姐姐我假意不喜,你二人也得腆着脸苦苦哀告,只待我勉为其难的应允。否则…”
她声音忽然拔高,分不清是笑是哭,“否则,我便拖着你们这对狗男女,一同下那阿鼻地狱!”
见顾晚棠只是哭泣,沈停云喉咙里发出嗬嗬怪笑,又补上一句,“怎么?怕了?”
她斜睨着哭泣的顾晚棠,“哦对了,你以为姐姐我手里攥着的,只有那沧海月明一桩事么?我的好妹妹,你年纪尚轻,见识终究浅了。这些年来,你那心肝宝贝的如大人,背着人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一桩桩,一件件,莫非你当真全然不知么?”
虞音在屋檐上听的起劲,只觉这如府中的故事,足可写成话本子了。
顾晚棠拭去眼泪,望着沈停云,“好,姐姐果然好手段。”
沈停云听罢,伏在地上笑道,“知道便好,你还不速速…”
话音未落,只听顾晚棠扬声唤道,“婆婆!”
虞音见那祠堂大门“吱呀”洞开,董嬷嬷身形如风,抢步而入。
沈停云见她来势汹汹,心中一惊,强自喝道,“怎么着!?你们要干甚么?”
董嬷嬷见顾晚棠被这疯妇气得泪流满面,气息不匀。她心中怒火腾起,更不答话,抢上前去,单手便将沈停云如提雏鸡般提离地面,只待顾晚棠示下。膂力之强,实属罕见。
沈停云双足悬空,惊怒交加,口中兀自乱骂,“贼贱人!想给老娘个痛快不成?”
顾晚棠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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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身,面对着如家祖宗牌位,语带哽咽,“给我掌她的嘴。”
董嬷嬷应声而动,揪住沈停云衣襟,朝她面上左右开弓打将起来。
不出五六下,沈停云已被打的满口血沫,仍谩骂道,“哈哈!贱人!终究是不敢杀我吧?”
顾晚棠缓步走近,“你欠下的血债,我可都替你记着呢。”
沈停云瞠目而视。
顾晚棠深吸一口气,想起那腹中夭折的骨肉,面如死灰,续道,“后日酉时?也罢,左右是个死。想来那温中善不见你人,把你们手里的东西交出去,待到官家发落,是要月余之后了。”
她微微俯身,凑近沈停云耳边,“以后我每日必至,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就在这等着罢!”
沈停云向来心狠手辣,此时触到顾晚棠眼中那刻骨之恨,知其绝非恫吓,这才方知恐惧。
董嬷嬷又扇了她十数掌,将她丢去蒲团。
顾晚棠如同赏鉴一件得意之作,上下打量她一番,转对董嬷嬷道,“婆婆,将祠堂灯火尽数熄了。”
言罢,裙裾曳过青砖,袅袅娜娜,一如来时般从容,向门外行去。
虞音见二人要走,便先一步去寻青珂。借着月光在屋檐上四下里一瞧,不见青珂身影,心里约莫着离董嬷嬷所说的一个时辰尚早。
见董嬷嬷锁好祠堂大门后,并没有召唤她二人之意,虞音便远远跟了上去。
顾晚棠未行过两处院落,便倚着廊柱坐下,放声痛哭,抽噎不止。
虞音见此情景,心中暗叹,“这深宅大院之中,表面光鲜,内里暗流汹涌,凶险之处实不亚于江湖厮杀。”
顾晚棠哭至痛极处,忽地伸手环住侍立一旁的董嬷嬷腰身,埋首其怀。
董嬷嬷见状,先将手中提灯挂于廊间,方将顾晚棠紧紧搂住。她仰首望天,老眼眨动,强忍泪水。
这董嬷嬷乃是顾晚棠的陪嫁嬷嬷,当年顾晚棠之父因知沈停云多事难缠,特命其随小姐同入如府,以作臂助。
她自年轻时便效力顾家,至今已二十余载,随小姐入如府亦七八年光景。念及廿载光阴弹指过,又见小姐惨痛遭遇,纵是她性情刚硬,此刻亦不免老泪纵横。
但她深记顾家老爷教诲,越是艰难困厄之时,越需替小姐分忧。
当下强抑悲怀,轻拍顾晚棠后背,为她排忧解难,“小姐,你纵有万分伤痛,也应理智行事。”
顾晚棠经她一问,果然心神稍定,暂将那失子之事压下,抬首拭泪。
董嬷嬷道,“如今这疯妇虽受老爷惩戒,关在祠堂,但我料老爷必定念及昔日恩情留她一命。”
顾晚棠鼻尖微红,斜睨一侧,露出大半眼白,黯然片刻,说道,
“沈停云所言,定然不假。只是我未曾料到她动作如此之快!本以为只沧海月明一桩事,听她方才言语,只怕老爷那八部帐册,也早已被人动过手脚了,只是老爷此刻,尚不自知。”言罢,眉宇间忧色更深。
董嬷嬷闻言,自责道,“都是老身防范不周,竟不知他们何时潜入,坏了大事!”
顾晚棠摇了摇头,“此事怪不得你。”
董嬷嬷问道,“眼下情势危急,小姐意下如何?”
顾晚棠神色一凛,起身道,
“我们去见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