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熙,枕在床外侧的姜凌嚣的眼皮随之翕动。
身侧的人还在打着甜鼾,他缓缓抽出被小虎压着的胳膊,轻轻吻了下她额头,掖好被子,到外面洗漱过后,就到玄虎堂对昨天的账目。
他前脚踏出客栈,小虎和小炸药先后溜了出来,偷偷跑向不同的方向。
刚对完账,孙大可匆匆进了账房,“东家,宫里头来人了。”
太监趾高气昂进门,宣朱帝口谕,让姜凌嚣带着玄虎堂自开业以来的账本进宫盘账,即刻启程。
吕富全将太监打发到客房,好茶伺候,奉上厚厚的孝敬,好腾出给姜凌嚣换账本的时间。
从开业之初,姜凌嚣就提前备下了一手,做了两套账,现在派上了用场。
账房担忧:“东家,怎会突然查账?是不是走漏了账目风声?难道二爷又从中作梗了?”
别的商户生怕被朝廷惦记上,避之不及,姜凌嚣巴不得和朝廷打得火热,好深入其中。
现已知晓姬家嫌疑最大,正愁没途径挖出证据,机会送上门,他求之不得。
账房是个勤恳的老实人,姜凌嚣不愿他卷进自己背后那些是非,拍拍得力干将的肩膀,安慰:
“放宽心,京城里但凡挣钱的商户,都得被这么‘照顾’一番,不然赈灾、兵饷的钱哪里来。天塌了有我顶着,你只管拿副账本来。”
半个时辰后,姜凌嚣拉着一箱账本,进了宫,来到镇和殿。
殿上除了朱帝,竟然还站着一个女人。
因她很年轻,朱帝又没成亲,不能是后是妃。
姜凌嚣恍然想起来这是竞天公主,他有点意外,她怎么会在场,记得她和朱帝不合的。
竞天站在殿上看他,眼中带着微微的藐视和敌意,姜凌嚣心头掠过隐隐的不安。
朱帝打了个雷响的哈欠,高声回荡在殿内:“姜草民,你还记得欠朕四十万两的账吗?”
硬摊到头上的兵饷,是人为的灾难,皇帝并不事生产,只因出身坐到了这个位置,所以高高在上的理所当然,姜凌嚣心底冷笑,嘴上却谦卑:
“草民记得,但自从缴纳过十万两之后,遭遇运输线路中断,许多原料无法进京,玄虎丹早已歇炉,柜上尚不丰盈。”
“哼,就知道你得找借口,小嘴儿叭叭的,所以让你带了账本来。”
陶公公立刻拿过箱子里的一本账,奉给朱帝。
“怎么只有不到两千两银子?”账本琐碎,朱帝看不懂,胡乱翻了翻,丢给竞天:“你去查看仔细!”
竞天缓缓下了台阶,她今日打扮格外隆重,拖长的裙摆像只孔雀的尾巴,路过跪着的姜凌嚣时,正好扫过他撑在地上的十指。
裙摆上绣着花,凸起的丝线刮着他指上皮肤,朱帝没下令起身,他只能一动不动伏在那里,十指任由竞天的裙摆缠绕。
他感到一种被摆布。
竞天公主捡出几本账本,细细翻阅。
账目清晰,事无巨细。营业半年,除却上次缴纳的十万兵饷,截至目前,账上不足两千两结余,并没有给她的二十万两记录。
这么大的数目,但流水从头到尾都毫无破绽。
竞天暗自分析,这是套假账,姜凌嚣还有一套真的账本。
年关将至,国库盘点亏损严重,朱帝正愁,是她为了报复姜凌嚣,趁机拿镇压西北骚乱大做文章,挑唆朱帝向姜凌嚣索要未缴兵饷。
这是毫无准备的清剿,现做假账是来不及的。
除非——在开门迎客有第一笔交易前,就在着手准备两套账本!
如此处心积虑,大费周章,可见姜凌嚣的心思并非只是经商,支使她暗杀于克明也并非只是参与了买卖兵器,一定另有阴谋。
这个男人看起来斯文儒雅,面善真诚,皮下却城府深远,不知在打着什么算盘,令人心生恐惧同时又格外吸引对他的好奇。
竞天走神,翻账本的手顿住半天。
朱帝耐不住性子,喊了一声竞天:“你上冻了?真就剩了两千两银子,还是他的账有问题?”
姜凌嚣看向竞天。
一别数月了,虽中间一起合谋杀了人,创下那么大秘密,但始终高墙相隔,不得见面。
难寻棋逢对手,她对他爱恨交织,仅是与他四目相触,她便爱大过恨,心动怦然。
面对暴君的质疑,他的眼神里毫无任何乞求她不要揭穿,只有平静,无限的平静,连丝毫的情绪都不准备与她分享。
竞天公主与他眼神僵持许久,故意说了句歧义:“皇帝说得真准。”
“他的账真有问题?”朱帝眼前一亮,忙起身。
姜凌嚣眸光一敛,喉结高高吊起。
竞天公主暗自得意,他不为她情动,但能因她而不安,也是一种牵动。
毁了他的平静,故意让他提心吊胆够了,竞天才不疾不徐纠正朱帝:“我说皇帝说得准,是指您说他就剩了两千两银子是真的。”
姜凌嚣的喉结落回长颈,眸光里的紧张破散,松懈出一丝类似柔弱的东西。竞天仅瞥了一眼,心疼就不争气的四处滋生。
“这么点钱,朝廷不过年了吗?晦气!竞天,你再好好查查他!”
没搞到钱,朱帝负气甩袖出殿,寻乐去了,陶公公忙跟出去。
殿内只剩竞天公主和姜凌嚣。
公主尚在,未赐平身,姜凌嚣自己站起来,一把夺走竞天手里的账本,扔回箱子。
他就是这样大胆,在她面前从来不守规矩,抢帕子,抢账本,僭越尊卑。
竞天胸口微微起伏,口吻公事公办:“皇帝叫我查你的账,我还没查完。”
“公主,你早已看穿是假账,还要查什么?查出自己是从犯,收受主谋贿赂,让皇帝处置吗?”
他睨着她,既无责备她的构陷,也不感激她没戳穿账目,对她无情无绪,不起波澜。
“你······”竞天冷笑,“你看起来文质彬彬,想不到真够伶牙俐齿的。”
“公主费劲把我折腾进宫,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当面赞美在下?那真谢谢。”姜凌嚣语气轻佻。
竞天先败下阵来,黯然:“原来,你已有别的女人。”
忽然转了话锋,还在应战的姜凌嚣怔了一下,缄默,远离,继续收拾箱子。
午间阳光从两人身后的殿门射进来,竞天公主的影子落在箱子盖上,影子微微发抖,步摇颤颤欲坠。
姜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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嚣瞥见,声音疏离:“公主尊贵,不必为凡人伤心。公主的恩情,我会继续报答,直到我离世。”
“怎样报答?每年持续不断的给银子吗?”
“是。”他不回头。
她信他做得到,可——
“可我不是你雇佣的杀手啊。”竞天情感决堤:“若这铁铮铮的承诺,是为儿女情长······”
“公主,别这样。”他背着身,轻声。
竞天咬住唇:“你也拖她下水了吗?”
他摇摇头,义正言辞:“从无,她幼稚懵懂,对我所做的事一无所知!我对我做的任何事,承担全部的责任,与她毫无瓜葛。”
竞天惨笑:“你这是为她极力撇清罪责,怕我日后会告发她?还是你真从未舍得拉她水,维持着她的糊涂天真?”
“啪”的一声,箱子盖合上,将竞天公主的影子拍落到地上,干脆无情,像他利用完她后的态度。
竞天公主被震醒了,收起失态,语调恢复往日的清傲:“你我恩怨缠杀,今日只是个开始。”
时值小年,年味渐浓,闹市口街采购的百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巷子口有个象棋摊,阵阵喝彩声传来,沈戚风跳下马车,耀武扬威轰走正下棋的一个人,占了位子,酣畅厮杀。
行至僵局,双方举棋不定,均不敢轻举妄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小虎也凑过来,拉沈戚风袖子:“哎!你的车······”
沈戚风正想出一招,举起刻着红“车”的象棋,洋洋得意教训:“缺心眼的,‘车’在象棋里叫‘居’!”
小虎揣起袖子,观棋不语。
“居”杀了对方的“象”,沈戚风大获全胜,围观的人嗷嗷拍手叫好,他准备收手起身。
小虎摁住沈戚风:“再赢一局!”
沈戚风架不住夸,烧烧包包又下两局,结果输了两局,导致兴致大失,离席,准备上车回家。
马车早没了,只留下一大泡马粪。
沈戚风急眼:“操,我车呢?”
小虎跑来,幸灾乐祸:“一个时辰前我就想告诉你,有几个毛贼要偷你的‘居’,你骂我缺心眼,我就留着心眼子看你下‘居’了。”
围观的人哈哈大笑。
沈戚风挽起袖子要打人:“我非替老三好好教训教训你。”
“不如你我联手,好好教训教训姜凌嚣。”
沈戚风转了下眼珠,不信:“你存的什么鬼心思?还算计他?你俩好得跟一个蛋似的。”
小虎冷哼:“你不就整天惦记他的银子嘛,喝了好几回‘大酱汤’都没找到他银子藏哪儿了,我可以带你去。”
沈戚风眼前一亮,来了精神:“走!”
荒郊野岭,越走越荒,小虎只管大步往前。
沈戚风环视一圈,目之所及全是灰秃秃的冻土,衰草连个人影也遮不住,倒不会有人能埋伏,但脚步谨慎起来:“喂,你是不是耍我?要暗算我?”
“你怕了?”小虎咯咯笑,跑到一个墓前停住。
“切,我要是怕你一个毛丫头,我还能来?”
已经来了,沈戚风跟过去,打量一下墓碑上刻的字,“这,这不是老三的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