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姬有德入境康凌郡,白天与拜基藩国和亲队商议公事,一到傍晚十分清闲。
幸好他南下带来了心爱的猎狗,每每用过晚饭,喂过狗,就带它四处游逛。
某个傍晚,正山林中穿行,猎狗不知嗅到了什么,突然眼睛冒出绿光,发了疯一样狂奔。
追到一片荆棘丛前,狗停住,对着前方狂吠,姬有德跟过来。
眼前一幕将他深深震撼。
数条像龙一样的庞大蟒蛇在荆棘丛中“唰唰”扭动,荆棘刺进蟒身,血肉模糊,依旧阻止不了巨蟒扭动前进。
天上蝙蝠,地下蛇鼠更是无数,像受蛊一般,蜂拥向前。
前面是座山,似乎有股召唤魔力。
姬有德点火烧了脚下荆棘,用火把烫四周乱飞的黑影,空气中瞬间弥漫起焦臭味,蝙蝠“扑扑”掉落。
猎狗像遭了严重的饥饿一样,扑过去,疯狂吞噬,似乎越吃越饿,越吃越凶,目露凶光,吞咽声扭曲可怖。
姬有德呆了一呆,直到走至山前,才看清这是个山洞,洞口被泥巴和大石板牢牢封死。
洞口壁上有两个很深的圆坑,姬有德比划了几下,尺寸像两颗掌旋球,他猜测,曾有两颗球嵌在了里面,后来被人挖走了。
他用刀子撬开封洞的泥巴,搬开大石板。
“轰——”一声巨响,洞里蛇鼠蝙蝠挤成的肉山向洞口倒塌,飞的飞,爬的爬,霎时将洞口外的黄昏与土地遮成一片黑。
姬有德忙挥舞火把护身,身上还是落了不少蛇要啃他,他忙揪住七寸掐断,纵火烧掉。
而他的爱犬却没那么幸运,蛇鼠蝙蝠擦身而过,顷刻间将它啃的只剩一副白骨架,微风轻轻一吹,“哗啦”一声,碎了一地骨头。
姬有德连个遗憾的表情也没有,甚至笑了一下,转头入洞勘察。
洞壁黢黑,有爆炸烧焦的痕迹,地上有烧毁的人骨,炸烂的炼丹炉,各种破碎的木桶、瓶瓶罐罐。
姬有德判断,这是个炼丹房,规模还不小。
有片罐子的碎片上粘着黑乎乎的胶质,他捡起来嗅嗅,散发着说不出的怪味,不由尝了一口。
“呸!什么味儿!”
姬有德鄙夷地丢掉黑胶,却发现没过多久,有点晕乎乎的上头,心里没来由的高兴,黑黢黢的山洞空中仿佛漂浮起瑰丽的漩涡,要把他吸进去。
“咻”一下,一条皮开肉绽的蟒蛇从洞口冲进来,精准寻到他扔掉的瓦罐碎片,一口将其吞下。
蛇吃老鼠不稀奇,吃瓦片?姬有德诧异地盯着诡异的大蟒蛇。
瓦罐碎片刺穿了蟒蛇的肚子,它似乎不仅不感觉到疼痛,反而舒缓下来,盘成一圈,满足地休眠了。
姬有德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不是看花了眼,终于明白过来,就是这黑色的胶质,引诱来了无数蛇鼠蝙蝠为之疯狂。
他捡起地上残破的炼丹炉,大胆猜测,若以黑胶为原料炼丹,给人吃了,那便是彻底的俘获与控制,可攫取源源不断的财富!
狼藉的现场说明,有人发现了这个炼丹房不可告人的秘密,被炸死灭口。
只要搞懂这黑胶是什么,自己就可以炼丹,不久便可富可敌国!
姬有德兴奋地在洞里走来走去,踩到一个硌脚的东西。
他捡起来,拿在火把下一瞧,是一条红绳编的狗牙挂串。
今日见到了小炸药,一切不解之惑,全都有了答案。
翌日,快午时,玄明殿门口,不时传出朱帝大发脾气的尖叫声,文武百官鱼贯而出,个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出了一个心存不轨的陈庆升,人人在朱帝眼中都有结党忤逆嫌疑,遭受了一轮又一轮的审查,这官当得如履薄冰,心惊胆战。
只有沈丘染面无惧色,反正他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便查证,昂扬快步走在前面,不屑与官僚气严重的老臣为伍。
姬有德追上来,沈丘染趁机为姜凌嚣鸣不平:“昨儿宴席上我就想找你,你早早走了。听说你在外开了个药店,复刻玄虎丹,还叫玄龙丹,明着抢买卖,真不地道!”
姬有德赶忙撇清:“五哥,那都是陈老二的主意!我又做不了主。”
“哼,陈锋令现在守口如瓶,你只管往死人身上推。”
不过,沈丘染倒对姬有德印象还可以,打小周围的纨绔子弟都有不少丑闻,但姬老三没有,顶多就是陈奉令的跟屁虫,人没什么大主见,也不算坏。和他爷爷老姬比起来,小姬能算清流。
所以,沈丘染批评了几句,也没再继续深究。
姬有德笑眯眯的:“五哥,听说你在康凌郡的时候,跟于家很熟。”
于克明刚畏罪死了没几天,造成的恶劣影响今犹在,沈丘染不愿沾染是非,警惕:“浅交。问这个干嘛?”
姬有德赔个憨厚的笑容:“我在康凌郡的时候听说,于太守失踪的弟弟里,有一个喜欢盘掌旋球?”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在某个山洞口,似乎见到过他的掌旋球。”
于氏二兄弟的案子虽早破了,但尸骨一直未能确定下来,怎么随身物品会突然出现在山上?
沈丘染疑惑地顿住步子,“哪座山?”
姬有德挠挠头:“叫不上名字。”
沈丘染伸手:“掌旋球呢?”
“没有,我只是怀疑,因为被人挖走了。”
“没球你说个球!”
沈丘染最讲究物证,丢下姬有德,大摇大摆掉头,朝宫门走去。
出宫后没走多远,沈丘染的马车忽然停住,他撩开车帘:“怎么回事?”
马夫指向前方。
昨天酒桌上的争执,姜凌嚣甚觉抱歉,专程来给五弟道歉。
“谁没有喝醉的时候?道歉就生分了。”沈丘染豪迈拉姜凌嚣上车,指挥马夫到前面茶馆,他正有事找三哥询问。
后面,姬有德的马车不远不近悄悄跟着。
茶馆小包间,沈丘染关上门,掏出个精致小瓶,花纹繁复艳丽,异域风情颇浓。
姜凌嚣一眼断定小瓶出自盛产地藏蕨的棉涤国,不由警惕难安。
沈丘染刚拧开瓶盖,地藏蕨的特殊气味就飘了出来,姜凌嚣故作掩鼻:“什么东西,这么难闻?”
“这叫地藏蕨,产自康陵郡以南的棉涤国。就是于克新的马铃铛里的那东西,不记得了?这气味多令人难忘呐。”
姜凌嚣恍然大悟似的:“我说呢,好像在哪里闻过,又记不起来。你怎么还在查这个?难道又追踪到了什么?”
“地藏蕨出现在于克新案子时,我只用来气味追踪凶手,并没过多了解。
直到边疆战争,士兵从战俘身上搜来许多这东西,发现内服止痛有奇效,人人争而服之,现已有几十人上瘾,压根无法戒断!”
完蛋,地藏蕨的功效暴露了!姜凌嚣手一抖,“哗啦”,茶碗滚到桌下。
沈丘染看着他:“你也痛恨士兵荒废?”
“那是自然!”姜凌嚣义正言辞,倒也发自真心:“士气萎靡,怎可保卫家国长宁?国无宁日,必损工商。”
沈丘染满眼痛惜:“那几十个滥服滥用的兵废了,救不回来了,只能及时遏止坏风气,我已上报朝廷,请求封锁边疆,严防死守地藏蕨流入大峪国,以免侵蚀百姓。”
本来就因地藏蕨断供,不得不限时开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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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后官府加强防范,地藏蕨汁入不了境,简直釜底抽薪。
姜凌嚣心底发恨,嘴上还要叫好。
提到百姓,沈丘染捶了下桌子,五官痛苦得扭曲:
“该死的战争,死了一万五千七百四十四名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河都被染红了!
我也杀红了眼。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看天看云,甚至看草都是红的。
三哥,不怕你笑话,我现在不能吃任何荤腥,连红腐乳都不能看到。”
杀人后不能吃肉,姜凌嚣有经验,“这道无形的戒令终会被吃肉的本性打破,或早或晚而已。”
“说的跟你杀过人似的。你没上过战场,只在草药堆里打滚,过的是小老百姓的柴米油盐日子,压根不知道血雨腥风是多么残酷和令人恶心。”
这话多少有种居高临下,姜凌嚣没有像以往岔开敏感话题,而是铤而走险挑衅:“也许我杀过,只是你不知道。”
沈丘染不以为意,轻飘飘一笑:“你懂什么!你吃素是为了祈求红颜平安,我那是因为保家卫国落下的后遗症,不一个量级。
所以你轻而易举就破戒了,我这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
他可真把自己当个不平凡的人物,优越感满溢,姜凌嚣心里堵得慌,表情变得不太友善。
沈丘染把先自己聊恶心了:“不许再提肉。”
说来道歉不过是个借口,姜凌嚣趁机转到真正目的上:“我在寻找灭门姜家的幕后凶手。”
沈丘染正色:“我能帮什么忙?”
姜凌嚣掏出一颗金牙:“这就是害死我外祖的凶手的线索。陈锋令嘴里也有一颗。”
尽管万分同情姜家惨案,但沈丘染有着军人的敏锐:“你怎么知道陈锋令嘴里有这样的金牙?”
“我才见过。”
“才?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
姜凌嚣终于忍不住了,冷不丁吼了一声:“你什么语气?在审问犯人?”
沈丘染懵了一下,觉得自己无辜,又愣了一下,才感觉到自己可能过于官方了,他哈哈大笑拍着姜凌嚣的肩头:
“三哥,对不住,我军营里一板一眼待久了,习惯这么发问。刚姬有德见了我,我也这么问的他,他说……”
姜凌嚣不太领情打断:“你也太不收敛那股子得意劲儿了!一会儿说我是小老百姓,一会儿又说我们不是一个量级,你当官就格外高贵?”
说完,他觉得这话有点酸溜溜的,把那句“没我,你能入职,一路平步青云?”咽了下去。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陈奉令死了,官方封锁着消息,正排查凶手呢,现在谁打听,谁就容易惹一身骚。算了,说多了你又多心。”沈丘染戛然而止。
两兄弟之间,第一次出现了尴尬的沉默。
过了会儿,沈丘染先缓和气氛,拿过金牙捻捻上面的小开关,轻声:“你怀疑凶手是陈家?陈家已经败落了,除了已经死了的,就是快死的,真要是他们,也算是报应。”
陈家和姜家毫无瓜葛,姜凌嚣直觉他们不是凶手,而是凶手的关联人,他摇头:
“陈锋令的大哥落网入狱,你能不能提审,看看他嘴里是否有这样的金牙?或者他知不知道陈奉令金牙的来路?”
天牢基本由姬家掌控,提审有很大的难度。何况自己打了胜仗,分割了一部分兵权,被姬无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有风吹草动,便被强烈针对。
沈丘染沉吟片刻,还是应了下来:“沉冤昭雪的事,我一定帮!”
两人身后墙壁的另一面,扣着一个掏了底的笔筒,筒口贴着一只耳朵——谈话听得清清楚楚。
姬有德露出狡诈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