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空气仿佛凝固。
范贤眼中第一次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虽性情大变,但对力量的认知还在。他无法理解,同为大宗师,李云的修为为何会恐怖到如此地步?
李云闭目凝神,仔细探查着范贤的奇经八脉、五脏六腑。
真气流转之处,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范贤体内力量的磅礴与强横,经脉宽阔坚韧,气血旺盛如龙。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都是一具完美晋升大宗师的健康躯体,没有任何走火入魔的迹象,更没有毒素或异种能量侵蚀的痕迹。
他眉心微蹙,缓缓收回了手。
“如何?”伍竹立刻上前一步,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李云摇了摇头,语气凝重:“他的身体和真气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可以说……状态好得惊人。”
这话让伍竹的心沉了下去。
身体没问题,那问题就更可能出在更虚无缥缈,也更难解决的“神”上。
就在这时,范贤似乎适应了体内的压制,视线再次聚焦在李云身上,声音平淡无波:
“探查完了?可以放开我了吗?或者,你打算一直这样囚禁一位大宗师?”
李云没有理会他,而是手腕一翻,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只通体晶莹如玉、近乎透明的小虫,虫身隐隐有流光闪烁。
在范贤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李云指尖轻弹,那玉蛊虫化作一道微不可见的白光,瞬间没入了范贤的体内!
范贤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冰冷和漠然迅速被一股强烈的困意所取代,他试图挣扎,但那玉蛊虫的力量极其诡异,直接作用于精神意识。
不过眨眼功夫,他的头再次垂了下去,陷入了深度的沉睡之中,气息变得平稳而悠长。
密室外的范建、柳如玉等人虽然看不到具体情形,但能感觉到里面气氛的变化,见李云和伍竹出来,而范贤又没有动静,顿时更加担忧。
“王爷,贤儿他……”柳姨娘忍不住开口,眼圈泛红。
“云弟……”宛儿也凑了上来。
“我暂时让他睡过去了。”李云解释道,语气平和,“在他身体里的问题没弄清楚之前,他会一直保持沉睡状态,避免出现其他意外。”
众人闻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脸上的忧色并未褪去。
让一个大宗师一直沉睡,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严重且诡异的事情。
“王爷,求您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贤儿!”范见深深一揖,语气恳切。
李云点了点头,淡然道:“范大人放心,我不会置范贤不理。你们好好照顾他,有任何异动,立刻通知我或伍竹。”
说完,他示意了一下伍竹,两人离开了密室。
刚走到范府大厅,就见陈平和费界正匆匆赶来,两人脸上都带着罕见的焦急。
他们显然也收到了消息,立刻赶了过来。
“王爷!”陈平操控着轮椅上前,费界也紧随其后行礼。
“范贤怎么样了?”费界性子更急,直接问道。他和陈平都将范贤视若己出,此刻心都揪着。
李云将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提到范贤身体无恙但神智有异,已被他用特殊手段暂时陷入沉睡。
陈平眉头紧锁,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满是凝重:“神庙的功法……竟然有如此大的弊病吗?”
他执掌监察院多年,对各类功法秘辛所知甚多,但是对于神庙的功法,他触及的不多。
“十有八九。”李云点头,“我现在就去查证一件事,告辞了……”
没有多做停留,李云带着伍竹,身影再次融入夜色,朝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的目的地,是王祈年家。
王祈年的夫人,和叶轻眉一样,同是来自神庙的“苏醒者”。
如果说整个南庆还有谁可能最了解神庙功法的底细,非她莫属。
深夜到访,王祈年一家早已歇下。
但听到是李云亲至,王祈年连滚带爬地起来开门,王夫人也很快整理好仪容出来相见。
厅堂内灯火燃起,王祈年知趣地退下,只留下王夫人面对李云和伍竹。
李云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将范贤的状况详细说了一遍,然后看向王夫人:“王夫人来自神庙,可知这究竟是何缘故?是否与神庙所传功法有关?”
王夫人听完,沉默了片刻,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惊讶之色,反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淡淡的惋惜。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看透真相的平静:“王爷所料不错,这确实与神庙的功法有直接关系。”
“神庙所传的诸多功法,无论是霸道真气,还是天一道心法,或者其他,追求的都是极致的效率和力量的巅峰。这些功法在创造之初,就被烙印下了一种‘趋近天道’的底层逻辑。”王夫人缓缓解释道,“所谓天道,在神庙的理解中,是无情,至公,淡漠,是规则的运转,而非人性的悲喜。”
“修炼这些功法,越是到高深境界,尤其是突破那道天人界限……也就是大宗师境界后,这种底层逻辑的影响就会越发明显。”她看向李云,眼神清澈而坦诚,“修炼者会不自觉地向这种‘天道’靠拢,人性中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会被逐渐剥离、淡化,变得越来越理智,也越来越……冷漠。最终,会变成更符合神庙标准的‘工具’或‘规则执行者’,而非一个完整的‘人’。”
伍竹放在膝上的手猛然握紧。
王夫人继续道:
“正因如此,这些年来,我虽知晓神庙诸多功法秘要,却始终不敢真正突破那道界限,一直将修为压制在九品境界。
我舍不得失去作为‘人’的感觉,舍不得祈年,舍不得霸霸,舍不得这红尘烟火气。”
李云深吸一口气,终于确定了根源所在。他追问道:“夫人,可知有何解决之法?”
王夫人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很难。这种变化源于功法本质,近乎一种不可逆的侵蚀。就我所知,大概只有两个方向。”
“其一,最彻底的方法,便是废去他的全身修为。根源既除,影响自会逐渐消退。
只是……一身通天修为就此化为乌有。最关键的是,一旦废掉修为,他的经脉就会出现不可逆的伤害,到时候……”
“其二,”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或许神庙本身,会留有后手或解决之道。
毕竟,他们应该也不希望所有的‘种子’最终都变成毫无感情的傀儡。
但神庙所在缥缈难寻,即便找到,其中也必定凶险万分,能否找到解决方法,亦是未知之数。”
两个方法,一个代价巨大,一个希望渺茫。
李云听完,沉默良久,而后起身,对着王夫人郑重一礼:“多谢夫人解惑。”
王夫人连忙侧身避开:“王爷折煞妾身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李云不再久留,带着伍竹离开了王府。
夜色更深,寒露渐重。
伍竹跟在李云身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竟然带上了干涩:“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李云停下脚步,望向漆黑的天幕,目光仿佛要穿透虚空,看到那遥远而神秘的神庙。
看来需要再去一趟神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