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娘子,今夜还回书院吗?”
为了让膏药能快些干透,季寒露着半边胳膊坐在床沿,褚停云负责扇扇子。听闻唐伯问道,二人一同望向虚掩的门扉。
这次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嗯,这男人回了她个“你乐意我随意”,一点都不痛快的眼神。
季寒压下嘴角,朗声道:“回。”
“好,老奴命人准备马车,”顿了顿,唐伯的声音又从门外传来,“另外,郎君房内的花瓶摆设都价值不菲,季娘子砸的时候别磕到脚,也小心手。”
脚步声远去之际,季寒不解地挠了挠脖子,“唐伯,这是啥意思?”
“呵,”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个弧度,褚停云干巴巴地解释道,“唐伯的意思是随你砸,别伤了自个儿就行。”
“可他说价值不菲……”蓦地一顿,季寒恍然,“这些碎瓷片也能做文章是不?”
褚停云回了个假笑,抬手指向桌上的那套青瓷茶盏,“汝窑青瓷,官家所赐,”又指了指花几上的花瓶,“那个出自龙泉窑,傅尚书送的,还有那个扬派盆景,我爹送来的梅花。”
“那个瓶子其实也行,我也不记得谁送的了,但应也是龙泉窑的。”似意犹未尽,又似好心指点,褚停云寻找着屋里可砸的东西,“我记得还有个香盒是玉石做的,荀令给的。对了,那几只花盆,上等的瓷器,应是唐伯摆在那的。”
果然是郡王爷,敢情都没他自己花钱买的?
不自觉吞咽了口口水,季寒环顾一圈后,视线停留在窗户下的妆台,“那个呢?”看上去挺新的,总该是他买的吧?
“那个不能砸。”断然否定,褚停云还补充道,“除了那个,别的都可以砸,你若觉得不够,那扇屏风是琉璃制的,放着也没什么用。”
是没什么用,被他丢在湢室旁。可,那是琉璃,也就皇室中人才能拥有这面一整面的琉璃屏风吧?
“那,那个妆奁值钱吗?”她梳头时看过两眼,镶嵌的是珍珠贝母。
褚停云瞪她,“那个也不行,我给我娘子买的,不许砸。”
季寒“哦”了声点点头。
一息、二息、三息,褚停云挫败地发现她是真没在意,转向了他不喜睡的瓷枕,“这个呢?该不会也是别人送的吧?”
“不是,”一把夺过,他颇有些恼火,脱口道,“双燕纹的你知有多难找,你居然想砸我的聘礼,还是不是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秀眉微蹙,季寒垮了嘴角,“那砸什么?”
“你……”
突然,她抢走瓷枕丢到床榻上,转身跨/坐到他腿上,“你娘子我也不喜欢睡瓷枕啊,脑袋疼。”
她笑嘻嘻地,胳膊才抬起就被他按下。
“别把药蹭了。”说话间,另一只手已托住她往后倒的腰。
分明气息都乱了,还故作镇定。季寒也不气馁,换了没事的右手不客气地捧住他半侧脸颊,直起腰凑上前。
“褚停云,我想亲你。”
喉结滑动,他警惕地盯着清澈的眼眸,咬着牙道:“我怀疑你还是想砸我的聘礼。”
她慢慢靠近,亲了亲他的嘴角,“那你是想继续,还是换个我喜欢的聘礼?”
他不为所动,倒是问了她一句:“你喜欢什么?”
季寒故作认真地想了想,眼底浮现一抹狡黠,温柔地贴上他的唇,呢喃道:“我喜欢砸了它。”
他逃开了。
他居然逃开了?季寒狐疑地看着他。
“砸了它可以,”他梗着脖颈,强装着最后的倔强谈判道,“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三日后就算我没赶到,婚书也不许作废。”
一板一眼,严肃得不是开玩笑。季寒抿了抿唇,“多一条退路终归是好的,要不要再考虑……”
狠狠吻去她的废话,不给一丝喘息的机会。
什么狗屁退路,他从未考虑过。
不过,褚停云还是出尔反尔了,在她的哭笑不得中,他理直气壮地摔了桌上那套汝窑的青瓷茶盏,将那不值钱的瓷枕好好地藏进了柜子,还落了锁。
临了上了马车还追来逼着她再三保证后,才幽怨地送她离开。思及临别一吻,季寒摸了摸身上厚实的大氅,失笑地摇头。
这说出去谁信他们俩真闹掰了?除非那人瞎的。
马车驶上幽静的山道,季寒钻出了车舆坐到逐风身边。
逐风奇怪她不冷吗?她道:“坐这安心。”
“你也会害怕吗?”他笑话她,“害怕还赶夜路,我怎觉着今晚睡不着的该是郎君呢?”
季寒白了他一眼,“问你,我这样可像被褚停云赶出来的?”
“不像,”逐风看都没看她,撇了下嘴,“分明郎君才是被抛弃的那个。”
“……能不能好好说话?”亏得天色暗看不见她绯红的脸,小声嘟囔了句后,又道,“不行,一会别让人瞧出来。”
嗤笑一声,逐风打趣她:“那要不季娘子演一个梨花带雨?”
“哭吗?”
她还真考虑了?逐风侧目打量,好心提醒道:“风大,要哭去里头哭。别再弄个头疼脑热的,就不是十军棍了,郎君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季寒瞪他,“就你话多。小心我给你换个姐夫,让你陪着你前姐夫抱头哭去。”
车帘掀起,不一会就听得逐风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
“姐,那也成,我太想看前姐夫哭了。”
这兔崽子。
已近子时,书院的大门早落了锁,她选择连夜赶回也正为了这一点。
别小瞧了他们这些读书人啊,试问这世上能真正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有几人?
季寒不是,众多的学子不是,时问薇甚至都算不得书院的学生,看守大门的仆役更不是。所以,她只要敲响这扇门,明日整个松城书院都会知晓,嗯,她被常郡王在寒冷的冬夜赶出常郡王府。
人家还大度地派了马车送她,算得上仁至义尽了。至于原因,不需要她解释,会有人打探到,毕竟褚停云还将捧着那堆碎瓷片上大殿去负荆请罪,顺便诉苦诉冤。
这一切,只待天亮。抬头望了望天,还有两个时辰。
掐算着时间,季寒在逐风不敢苟同的目光中解下大氅丢给他,“回吧。”
抱着大氅,逐风犹豫了下,压低声道:“姐姐,我啥时候来投奔你?”
差点忘了这茬。季寒抿唇思索着,从袖袋中摸出荷包递给他,“汴京城你熟,找个宅子让南溪以我的名义赁下。等到了腊八书院常假,你自然就可去那处投奔我了。”
逐风点点头,“那我一会就去找南溪,”坐上马车,又歪过脑袋,“姐,银子不够怎么办?”
季寒咬牙,“找你姐夫要去。”
说罢,抬脚踏上积雪的台阶。马车驶离,她用力叩响铜制门环。
哐哐哐地,惊醒了睡梦中的老仆役。泪痕未干的面容,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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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同前来的萧缘冰。
“你,发生了什么事?”他担心地看着她。
“无事,”恭敬行礼,她吸了吸鼻子,“抱歉,打扰二位歇息了。”
柔声道歉昂然跨过高耸的门槛,挺直的背脊仿佛是她仅剩的尊严。分明眼睛红红的,还倔强地装作无事发生。
追上前,萧缘冰本想问她究竟所为何事?但见她步履匆匆,时不时抬手擦泪。
他停住了脚步,怔怔地望着远去的背影。
殊不知她才回到自己的屋子锁上门,立刻揉着腰哼唧了两声。果然掐自己是个愚蠢的法子,但她哭不出来,也只有这个法子才能快些。
算了,蠢是蠢了些,有用就行。劝说着自己,季寒脱了冬衣倒上几日不见的床榻,头枕着熟悉的枕头,反倒一时毫无睡意。
她诧异地发觉,自己居然那么快就想他了。掐了把脸,叹了声:“睡觉,睡觉。”她闭上了眼。
与此同时的常郡王府中,褚停云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无意识地摸着空落落的身边位置,昏暗中瞥了眼她拿来打他的软垫,伸手扯过抱在怀里,仿佛那上头还有她的味道。
院中唐年点了点猫窝里睡得四仰八叉的小爪子,对身后二人吩咐道:“天亮前将消息散一些出去,尤其是安平侯府和太傅府邸附近,不用添油加醋,只需在郎君见到官家前让那些有心之人知晓,今晚咱们常郡王府大闹了一场所为何事就行。”
“那,”白羽迟疑道,“是让外人以为郎君始乱终弃,还是郎君被人,弃了?”
他吞掉了一个字,给主子留了三分颜面。唐伯头也不回,反问他:“你觉着呢?”
白羽看了看飞羽,“属下觉着前者比较有说服力,但后者更接近事实。”
唐年笑了,“不想受皮肉之苦的话怎么做?”
他努了努嘴,回道:“属下明白了。”
“去吧。”
飞羽和白羽领命而去,留下陌尘抱着剑伫立在廊檐下。
将挡风的厚布往猫窝上盖好,唐年来到他身边,一同眺望光秃秃的院子。良久,拍拍他的肩,“抽空去看看南溪,那孩子认死理。”
陌尘不语,点了点头。
翌日天还未亮,季寒已起床开始补这几日拉下的课业。此时的褚停云,也带着那堆碎瓷片登上了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向皇宫……
巍峨壮丽的宫墙内,龙椅上的男子冷眼瞧着案头的碎瓷,殿中跪着的那个正委屈万分地诉说着自己识人不清,遇人不淑的遭遇。
以及,他浪子回头的决心,只差指天为誓了。
声情并茂,声泪俱下,若不是此人是自己的亲侄子,龙椅上的男子就信了。
屈指敲在案头,男子嗓音低沉,“这是她摔的?”
褚停云昂然挺胸,“不,臣砸的。”
义正言辞,还是舍不得那小娘子。男子挥了挥手,伺候的太监上前捧走了那堆瓷片。
“来人。”
“奴才在。”
“常郡王肆意毁损御赐之物,领下去打十板子。”
老太监一愣,小声道:“禀官家,昨日周太医还道常郡王身上的伤,怕是好全乎了还要月余。这十板子,会不会太多了?”
男子瞥了眼那个拼命点头的身影,又敲了一下案头,“是太多了。”
褚停云感激地望向老太监。
“那就意思意思,先打三板子。”
“官家……”
“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