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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从未

作者:闲闲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殿下可想过谋反?”


    再次问道,季寒无畏无惧直视高坐上的辰王。


    府门已经落锁,各处暗卫悄悄隐藏,苏念遣退了贴身女使,陌尘与逐风一上一下守在书房外。


    凌厉的目光扫过忧心的妻子,神色警惕的儿子,最后落在正中一身白色襕衫的女子。


    “从未。”


    短短二字,是辰王褚平信守一生的承诺。而且——


    “皇兄仁心仁德胸怀天下,治理朝政的能力,以及这么多年来的政/绩更是众所皆知有目共睹。季娘子问出这番话时,可想过身上这件衣裳,还有自己的项上人头?”


    季寒微微侧头,认真考虑了一下,道:“辰王殿下既无谋反之意,民女自然也不用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至于这身衣裳,若民女今日未着,又怎会问出此番话?”


    眉宇渐拢,褚平不解,“何意?”


    但见她后退三步,拱手深深一揖,“季寒言语鲁莽不知分寸,多番冒犯辰王殿下,还望殿下原谅。但,恕季寒最后一次僭越,请辰王殿下为了您的家人,考虑就藩。”


    说完,双膝一屈,她跪倒在地。


    不是害怕,而是此话出自她之口已不只区区僭越二字,“东汉末年,曹操一时礼贤下士,一时好梦中杀人,纵使有王佐之才的荀彧也猜不透其意。民女自不敢将曹操比官家,只是殿下应听过刑不可知,威不可测。而孙子兵法有云,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她是不要命了啊。褚停云默默哀叹,屈指揉了揉抽疼的额角后,起身。


    “儿褚停云,请父亲考虑就藩。”


    在褚平惊讶的目光中撩袍下跪,挺直的背脊似在诉说今日这话,并不是一时冲动。


    倒像早有预谋。不自觉扣住茶案边沿,褚平脱口而道:“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


    季寒抬头,奇怪他为何这么问?但听褚停云道:“不曾商量过。儿子更从未与她讨论过府内之事,所以儿子也不明白,她为何能猜到,我心中所想?”


    最后那一声,似包含了太多的情绪。以至他差点控制不住,想拥抱她的冲动。


    差一点,是因为还没忘了他们现身在何处。


    却还是没忍住,抬手将她鬓角垂落的碎发撩至耳后,满意地看着瞠目结舌的姑娘陡然红了脸。她怒目而视,他却像卸了重担,轻快一笑。


    “你们,你们两个先别闹,继续说。”


    本想斥责不合时宜打情骂俏,话到嘴边,褚平好笑地发现,面对两个大逆不道的,自己竟不觉得生气。


    “父亲,其实就算今日季寒不提,我也打算与您、母亲商量,汴京你们不能再待下去了。就藩,就当为了儿子可好?”


    或许应该气急败坏破口大骂,罚他们俩去祖宗面前跪着……五年前,褚停云第一次敞开心扉同他说时,他没有那么做。谁能料想,五年之后,他身边那个姑娘竟能同他说出一样的话?


    他没有回答褚停云的问题,唤了声,“季寒。”


    “民女在。”


    一口一个民女,从方才至今可是直呼常郡王的名讳,也不见她有觉丝毫不妥。看似卑躬屈膝,实则傲然无物。


    褚平思忖道:“告诉我原因。”


    自称我,不是本王。他是在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询问她。


    双手交叠,季寒垂眸敛目,道:“唯有你们平安,褚停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同样,我也会离开,绝不会再拖累他。”


    三人皆是一愣。


    尤其是褚停云,回过神立即反对道:“我说了不会答应。”


    红云未散,她微微扬起唇角,却没有看他,“我也说了,软肋也可以成为铠甲。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当初我敢给你投名状,便有信心终有一日能与你并肩而行。”


    “季寒……”


    “褚停云,当着殿下与王妃的面,我再与你说一遍,”打断他,季寒抬头看向褚平,“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关系是合作关系,因为利益。反之,最稳固的也是合作关系,因为同一个目的。如今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关系,却有同一个目的,就是查出那些案子背后的关联。”


    “今日有人因你杀我,明日就会有人因我杀你。只有让外人认为我们毫无关系,才不会受人钳制,而且,”她扭头看着他,“你也不想半途而废,让谢山长白死吧?”


    直言不讳,意有所指。褚平隐约能猜到谢沉舟之死另有蹊跷,但不得不承认,若没有她,今日褚停云也不会差点出事。


    私心里,他是赞同季寒的。可……瞥了眼褚停云的面色,阴沉沉的看似不善,却一言不发。实则,也是认同的吧?


    一时之间,书房内陷入了令人焦灼的沉默——于苏念而言,既希望丈夫能应下就藩之事,毕竟他自己也经历了长久的纠结,如今儿子明确表示也是他的希望。同时,又不想看到儿子第一次认真地对待的那个姑娘,可以比他们当爹娘的还狠心。


    季寒啊。默默念叨她的名字,苏念清楚唯有她的离开,褚停云才是真正没了后顾之忧。可是,她怎么做得到?若这就是她说的,换她护着他……


    “是不是无论我答应与否,父亲是否考虑就藩,你都会离开?”嗓音低哑,却已收敛了情绪,他神色平静,“从父亲问你的第三个问题起,你就已经决定好离开了对吗?”


    四目相对,季寒颔首,“是。”


    他笑了,“所以离开前,你替我把想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也说了?”


    她垂下眼帘,道了声:“抱歉,民女僭越了。”


    这才是她啊。知分寸懂进退,一步三算。只是这一次不同,没有糊弄他,说的全是实话。


    褚停云站了起来,伸手扶起她,“我懂你的意思了,先退下吧。我与父亲母亲有些话要说。”


    季寒抬眼看了看他,点点头,“辰王殿下、辰王妃,民女先行告退。”


    当书房门在身后一点一点阖上,季寒也慢慢,慢慢地长舒了一口气。


    踏下台阶抬头仰望,无垠的天际一片漆黑。今晚没有月色没有星星,只有无尽的冷风阵阵呜咽。


    不知站了多久,久到听到有人唤她时,才觉双腿有些发麻。


    木然地转过身,他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偏,伸出的手又悻悻然放下。


    他说:“父亲会考虑就藩。明日,我就派人送你回书院。”


    她该感到高兴,不是吗?为何心口却又似上回那般堵得慌?


    如墨的瞳仁中没有他的身影,像无法探究的深潭。褚停云双手背往身后,“现下,父亲请你进去,他会将温涵衍之事一一告知。”


    季寒迟疑了一下,欠身行礼道:“多谢,常郡王。”


    径直越过,好似迫不及待与他拉开距离。他扯了扯嘴角,却扯不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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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笑。


    饭菜已凉,苏念命人撤下重新再热一遍,换了些糕点和热茶摆上。


    饿过了头便不觉得饿,婉拒了辰王妃的好意,季寒安静地等待辰王喝完这杯茶。


    许是与方才相较此刻的她太过安静,苏念有些担心,自然去看儿子。却发现褚停云虽在喝茶,却眉头是不是蹙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茶盏搁下,褚平接过妻子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仔细地对折后塞进袖子,他望向对座的季寒。


    “温涵衍曾是谢沉舟的学生。我与涵衍兄相识,也是在谢山长的棋局上。那日,我输得很惨。”


    其实,一个惨字还不足以形容当时的窘境。要论的话,算得上褚平最为丢人的一次。


    自白天到夜深,十局十输。自认棋艺在汴京城中也能排得上号,结果,就是这个结果?褚平彻底傻眼了。


    怔怔地看着面前结束的最后一局,看着排布有序的白子,和错乱无章的黑子,他说不出话。


    “常人走一步算三步已是很好,涵衍却能在第三步时已推测出后续的整个棋局,”彼时,谢沉舟抚着长须,喟叹道,“真正是深藏不露啊。”


    温涵衍却不以为意地摇头,道:“山长谬赞,实则是前几局辰王殿下步步紧逼,学生摸透了殿下的棋路方才能赢了棋局,算不得光明正大。”


    “诶,”谢沉舟不赞同,“此话差矣。兹要没有暗做手脚,没有故意让子,你们二人当都是光明正大。”


    褚平听得此话一愣,“涵衍兄常常让子吗?”


    “倒也不是经常,偶尔为之。”温涵衍移开视线,似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谈,遂故意岔了话题,道,“殿下的棋艺并屈于在下,温某也是一刻不敢松懈,这才侥幸赢棋。”


    “侥幸能连胜十局?”褚平不满,拱手作揖道,“还请涵衍兄指教。”


    谢沉舟呵呵笑着摇头回了屋里,将无名亭留给了二人。


    温涵衍也是个实诚人,思索片刻后,坦言道:“尧造围棋,以教丹朱。围棋的最初更像一场军事推演,执棋的二人就好比敌我双方。”


    “这事每个下棋之人都知道,涵衍兄为何……”


    没再追问下去,是因着明知被打断,他去依然那副不在意的神态,坦然而自若。


    “不错,这是每个学棋者皆知的事。同时,我们也知从布局到收官,从来都不是眼前的得失,计较谁的子多,更不是占多少地盘。而是,占哪里,主动权将在谁的手中,最后要如何慢慢收回。”


    褚平觉得自己像刚入学院的学生,听一个迂腐的老学究回忆往事。


    可这位温老学究,与夜色一样的眼眸,深邃却又仿佛盛载着漫天星光。


    “我却要说,足智多谋的人很多,能将棋局操控掌心的人也很多,我不是最特殊的那个。相反,能拥有赤子之心的人却越来越少。”


    温涵衍望向褚平,“说句冒犯的话,辰王殿下的棋路在我眼里,同那刚学棋的孩童相差无几。”


    倏然一怔,褚平张着嘴颇有些,无语,确实冒犯。


    紧接着,温涵衍又开口道:“您没有社稷之才,可您是誓死守城的忠臣。”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求结果,但求无愧于心。”


    喃喃而道,季寒抬眼却见褚平怔怔地望着她。


    不,他望的不是她,是一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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