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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黍离

作者:闲闲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表姑娘?


    不待季寒细问,罗衣女子已来到近前,秋风拂过衣袂偏偏。


    “你就是云哥哥的师妹?”


    比她矮上半个头的个子,一副盛世凌人的气势。


    季寒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拐了个弯,继续朝前走去。


    “你、你站住。”


    出其不意得别说表姑娘反应不过来,南溪都傻眼。


    暗忖道:原来还能这样子的吗?南溪快步跟上。自然,无人搭理那独个唱戏的表姑娘。


    “小莲,还不快拦住她们。”


    季寒脚步一滞,那个叫小莲的丫鬟也跑了过来,张开双臂挡住了去路。


    “姑娘,拦住了。”


    圆圆的脸蛋上嵌着一双圆圆的眼眸,黑白分明,眉宇间透着股憨厚。身板也很健壮,穿得比她和南溪都厚实。


    季寒笑了笑,小丫鬟也跟着笑了笑。


    “笑啥?”


    被主子瞪了一眼后,小丫鬟连忙板起了面孔。


    “别人笑你也笑。难道不知道像这样看着弱不禁风的女人,实则心里黑得跟锅底似的,哪天吃了你也不知道。”


    季寒挑眉,颇有些意外地打量眼前的表姑娘,这才注意到精致的妆容后是稚气未脱的脸。


    “看什么看?”


    表姑娘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告诉你,云哥哥的郡王妃只能是时姐姐,你就别妄想了。还不如趁早离开,也算给自己留个体面。”


    她听懂了,给别人来出头的。


    “喂,跟你说话呢,你是哑巴吗?”


    半大的姑娘口没遮拦。季寒皱起眉头,却仍然没开口。


    “你听得见?!”表姑娘一直盯着她,自然没有错过她神情变化,顿时气恼得上前指着她的鼻子,“所以你这是目中无人,不屑跟我说话吗?!你以为你谁?不就被云哥哥抱进了府……”


    “表姑娘!”南溪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你又是谁?主子说话还轮不到下人插嘴。我告诉你们,像你们这样不要脸的女人我见多了。云哥哥才不会上你这种女人的当,他迟早会看清楚你有多不要脸。”


    瞥了眼季寒,她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神情。南溪却顾不上了,她的火蹭蹭地往上直窜。


    “表姑娘,你过分了。”


    她上前一步,试图自己应对这个不讲理的表姑娘,被轻轻挡下。


    季寒揉了揉额角,温和地问表姑娘:“说完了?”


    表姑娘冷哼道:“不装哑巴了?”


    季寒似没听见她的嘲讽,颔首道:“既然说完了,那我也说两句。”


    “嘁,装模作样。”


    “我虽不知道你的那个时姐姐许了你什么好处……”


    “时姐姐才不是你这种人。”


    食指抵上她的唇,“嘘,听我说,”她好吵,吵得脑瓜子都疼了,“如果你的云哥哥千般万般的好,你不该来骂我,也不该帮你那时姐姐,应该自己想法子嫁给他才是啊。”


    轻声细语,语速飞快,轻得南溪以为自己幻听,快得等她反应过来只剩,佩服。


    毒,太恶毒了。南溪情不自禁握拳。


    相较之下,表姑娘的神情一愣一愣的,估计脑子里转了两圈还没想明白什么意思。


    显然,季寒也觉得自己似乎说得有那么些快了,遂放慢了速度,一字一句道:“傻姑娘,心悦一人不可耻,也没有配得上配不上。若是喜欢便去追,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好好守着自己的心。别高看那人,也别轻贱自己。”


    南溪偷偷去瞧表姑娘,嚯,整个人都傻了。


    而这位突然冒出的“知心人”还在继续她的虚情假意。她说:“相爱相守本是世间最美好之事。若是因为脸面羞耻,又何来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最悲凉的莫不过,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脑海中突然闪过越人歌,季寒想起了那半本乐谱。


    她走神的间隙,表姑娘扯了扯她衣袖,迟疑道:“……你和云哥哥真的没有关系,就只是他的师妹吗?”


    什么云哥哥风哥哥。季寒想立刻回房再看一看琴谱,遂敷衍道:“对,我们没有关系。”


    哪知这表姑娘还揪着她不放,“你若真的不喜欢云哥哥,那你就发誓。”


    “我发誓,云哥哥是你的,不是我的。乖,听话,找你云哥哥去。”


    对于琴公子是不是秦乐水,那时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证据也只是因为那双手上十指老茧的分布。唯一可以肯定的,琴公子擅琴,且经常弹琴。


    小和尚又说琴公子喜欢做琴,梧桐梓树都是做琴的材料。她对做琴不了解,但对木工师傅有怎样一双手还是见识过的。


    木工师傅因为长年累月的做活,有些人手掌会比普通人宽、厚,掌心粗糙。琴公子也是,他会做琴,也擅木工。


    季寒又想到了温莹的那把古琴。她记得褚停云当时察看后所说的是:确实是古琴,不过不是名家所做。


    古琴,古琴?她所问的古琴,和褚停云所说的古琴,从一开始就是错开的两个意思。


    那乐谱,会不会也有误会,其中也有没有解开的谜?


    可是,她看不懂啊,完完全全看不懂。这上头只有谱,没有字,要怎样才能看得明白?季寒欲哭无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好好学琴。


    “姑娘,没事吧?”


    突然调头回了主屋,南溪本就觉得奇怪。之后见她拿着本书神神叨叨地在屋子里转圈,她也不敢打断。


    现在好了,圈不绕了,却对着那本书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南溪这才问了声。


    不想,季寒幽幽地朝她望来,“你会弹琴吗?”


    “……弹棉花倒是学过。”眨着无辜的眼睛,南溪是心有余力不足。


    “我会弹琴。”


    俩人一同望去,表姑娘挺了挺胸。


    南溪是知道这位表姑娘何时跟来的,也知道她在偷听。没拆穿是因为她是表姑娘,也未有对她们不利之事。


    季寒不知道,腾地从位子上跳起直冲她而去,“你能看懂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吗?”不客气地将乐谱递给她。


    表姑娘皱了皱眉,“没有词。”


    就在季寒失望之际,又听得她说:“这是工尺谱,秦乐水作的黍离。”


    猛地抓住她的双臂,季寒的喜悦简直溢于言表,甚至有些激动,“弹,现在就弹。”


    “可、可是这里没有琴。”面对如此热情,表姑娘既骄傲又有些害怕,因为她的眼睛亮得跟见到肉似的。


    季寒环顾四周,眉头一紧,瞪向南溪,“哪里有琴?”


    “书房有琴。”回答她的是熟悉的声音。


    蓦然抬头,褚停云正从那棵高大的银杏树下走来,他的身侧的女子一身雍容华贵。


    然,季寒的心思全在琴上,想也不想道:“借我。”


    后知后觉,直到看见南溪已经单膝跪下,表姑娘也像只鹌鹑似地缩起了脖子。


    一个喊:“参见王妃。”


    一个叫:“姨母。”


    唯独她,跟木头似地站着,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王妃。


    “这位是我的母亲,辰王妃。”褚停云固然心里还气着,但见到她茫然的样子还是提醒道:“还不快见过母亲?”


    连表姑娘都悄悄拽她衣角,“叫人哪。”


    她终于反应过来,“见过王妃。”欠身才觉礼数不对,正准备跪下被托住。


    “免了。”辰王妃满面笑容地问她,“你就是季寒?”


    季寒点头,又被表姑娘踢了一脚鞋,“要说,回王妃。”


    “谢姣姣。”褚停云瞥了她一眼,语气中透着警告。


    “云哥哥……”


    “叫表兄。”


    这不耐的态度。辰王妃看了看他,拉起季寒的手,“方才我听你说要借琴,你要弹琴吗?”


    “是。”


    辰王妃似感兴趣地看着她,“你会弹什么曲子?”


    “回王妃,我不会,是让表姑娘弹。”季寒一边解释道,一边迫不及待地去看褚停云,“还请常郡王借琴一用。”


    她是真的很急,急得连敷衍他母亲的功夫都不给。


    褚停云忍着不满,“随我去书房。”


    季寒闻言顿时笑逐颜开,“多谢常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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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忘,“多谢王妃。”


    屈膝福礼规规矩矩,颔首带笑恰到好处。直把表姑娘谢姣姣再次看傻眼。


    还有辰王妃,若有所思地瞧着她与儿子一前一后迈入书房。


    “姨母,”谢姣姣嘟着嘴挽上辰王妃,“她欺负我。”


    “她?季寒吗?”


    “还能是谁?”谢姣姣哼了声,“姨母你要为我做主。”


    辰王妃还未开口,隔壁书房探出一个脑袋,“表姑娘你快些。”正是那个欺负她的人。


    “姨母你看啊。”


    嘴里气呼呼地,不还是跺着脚跑去?辰王妃摇头,看向等候一旁的南溪,刻意压低了声问道:“没外人,告诉我,季娘子现在宿在哪?”


    南溪清了清嗓子,“回禀王妃,主子说了,谁来问都不能说。”


    “……我是他亲娘。”


    “亲娘也不好使。”南溪也不知该同情她还是同情自己,委屈巴巴地愁着张脸,“王妃您就行行好,别再为难属下了。不然主子可真发火了如何是好?”


    “大不了你去我王府当差。”


    “……属下不能背叛主子。”迎着辰王妃不乐意的眼神,南溪毅然决然地站直了身子,“不过属下可以告诉您,季娘子不喜欢您儿子。”


    “啥?!”


    把南溪吓了一大跳,幸好辰王妃自觉地捂住了嘴,只是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不喜欢……”


    “母亲,若要继续闲聊,可去我屋里,或是让南溪送您。”


    不知何时褚停云出现在书房门口,负手而立,神情阴晴不定。


    “不聊不聊,正好我也想听琴。”连忙摆手,辰王妃踏上台阶,在看到褚停云重又回了书房后扭头,“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南溪想大喊,冤枉啊。


    可是没机会了,书房近在咫尺。尊贵的辰王妃一只脚已经迈过门槛。


    里面,琴弦拨动渐渐响起。


    琴音曼妙起伏错落,时而低吟时而高亢,时而婉转时而透着悲凉,时而又反复吟唱,一遍一遍……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注①)?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注②)。


    眼泪也随着一曲终了滚滚落下。


    “好曲,真是好曲。”辰王妃攥着帕子不住拭泪。


    谢姣姣眼眶通红,已经哭得不能自已,念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有情人终不得眷属。”


    相较深陷琴曲中的她们,反观另外三人,一个出神地像发呆,一个抚着额头生无可恋,最后那个倚着门框打了个哈欠。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谢姣姣咬着帕子一角,迟疑道,“是我弹得不好吗?”


    “不,姣姣的琴艺出众,姨母甚是喜爱。只不过,”辰王妃扫过身旁二人,“你兄长是个木头,素来只会看琴谱怎会懂曲中之情?”


    顿了顿,目光落在低着头的季寒,“季娘子觉得此曲如何?”


    闻言抬眼,季寒扯出一抹苦笑,实话道:“听不懂。”


    “听不懂?”谢姣姣站了起来,“你不懂琴音,为何还让我弹?”


    季寒瞥了眼褚停云,斟酌回道:“表姑娘不多时就认出乐谱,对秦乐水此人表姑娘可了解?”


    “当然,”小姑娘顶着张花了的脸蛋,言语中透着满满的自豪,“秦先生的琴音曾声动整个汴京城,我还有幸受过秦先生指点一二。”


    “哦?那你是认得他的?”


    不止季寒,褚停云也朝她望去。


    谢姣姣微微抬起下巴,“那是自然。”


    “太好了。”季寒扭头看向褚停云,“你说还是我说?”


    “你说。”


    “好。”


    俩人突然大声交头接耳,谢姣姣奇怪道:“你们在说什么……”


    “表姑娘,”季寒打断道,“我们想请你去认一人,确实一下那人是不是秦乐水。”


    “这还用我去认?琴馆茶楼随便找个人都认得他。”


    季寒略感歉意地摇头,“恐怕只能你去。”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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