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殷冥道:“不吃了?”
嘴中的桂花糕还未嚼碎,被干咽下去。
玉衡手脚僵硬,坐在木头椅子上,就差气都不敢喘。
他怕殷冥,是那几百年的困虐中,刻进骨子里的。就如同他现在发颤,不受控制。
殷冥不言,玉衡更不会开口,一时屋中极静,玉衡能听到床上小童平缓微沉的呼吸声。
殷冥:”伸手。
玉衡连忙手举过顶,掌心一沉,殷冥往他手上放了东西,冰渗渗的指尖儿划过他掌心。
玉衡脑袋里轰的一声,当即打了个激灵,若是他头发短些,怕是都要竖着了。
殷冥淡淡地道:“ 吃吧。”
玉衡捏着手上物件,那形状,是块桂花糕。
“不饿了?”
一句话,玉衡把整块桂花糕囫囵个吞了。
玉衡刚咽完,殷冥又将装了甜物的盘子放在他手上。
“继续。”
没有水,再好吃的点心也都觉出些腻,可玉衡还是把盘子里的吃干净了。
殷冥道:“你很怕我。”
是句断论,并非问他。
玉衡喉结上下滚动,终是憋出一句:“魔界麒麟帝,几人不怕呢?”
旁边的人嗤笑道:“怕?”
玉衡点头。
“你知道如何是怕么?”
那声音忽的近了几分,似乎是贴在他耳边了,玉衡腿肚子一抖,险些就往后栽了。
殷冥道:“旁的奴才,若是真怕,方才那样,都是直接跪下求罚。”
玉衡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规矩。
以前他是上等仙籍,偶尔去天界闲转,天宫中的侍从和下等仙,似乎确实是动不动就爱给人跪下。
玉衡仙君不习惯如此,他向来不守规矩,被人跪了,伸手把人扶起来,就算与仙阶之首的老天帝碰了面,最多也不过作一个揖。
玉衡仙君不是跪来跪去之人。
玉衡想到这里,猝不及防从凳上起身,“扑通”一声便跪下了。
“麒麟帝息怒,是我……”玉衡想了想,既然要装,那索性便装到底了:“是奴才初来乍到,还不懂规矩,绝无下次。”
玉衡跪的四肢贴地,头还特意往下垂了垂,颈后露的明白,也叫人看的清楚。
玉衡跟殷冥师兄弟如此之久,怕是这世上没谁比他更懂这人脾性。
这只麒麟,疑心极重,为人阴沉,八棍打不出一个屁,遽而同他一个“下人”讲这么多话……
是试探他。
玉衡估摸他看清了,正要抬头,脖颈被人按住了。
玉衡一个哆嗦,不敢再动。
冰凉的手指尖儿划过他后颈,指甲在他颈后的疤上搔弄,竟是越来越用力,玉衡疼拧了眉头。
殷冥道:“你这里有疤。”
……
当年,玉衡被挖掉颈后腺囊,不算狰狞的一个口子,血却湍湍,怎么都止不住。
三界医师皆束手无措,只能叫他等死,玉衡刚松口气,他这些好师弟就闯了药王谷,把逍遥仙给捉来了。
玉衡仙君销声匿迹三百年后,避世不出的逍遥仙才知道玉衡成了个什么模样。
逍遥仙手脚发冷,气极发抖。
玉衡撑着最后口气,同逍遥仙讲:“你行行好,让我死了……”
殷冥血红着眼,额角青筋直冒,冷冷地道:“你若死了,我叫整个药王谷都给你陪葬。”
药王谷里就逍遥仙一个活人,说的如此阵仗,不如直接说让搞死逍遥仙更加实在。
逍遥仙费尽力气,药王谷内仙草少了一半,才把玉衡从阎王殿拉回来。
如此大灾,在玉衡后颈留了一道狞疤。
三个畜生都曾问过逍遥仙,玉衡后颈伤痕能否平整。
逍遥仙冷脸道:“这是个人,就算根底好些,身为坤泽,自愈颇强,也并非不伤不死,如此恶行,无论如何都是要留下痕迹的。”
几人偏不信邪,找来了顶好的仙药,终了,也未能把疤去了。
再后来,玉衡跳过瑶池,身上被瑶池水灼伤,大大小小留了不少疤痕。
逍遥仙给这才同他说道,多深的疤他也能平,当日不过气愤难平,想叫那几个小畜生有所收敛。
未曾想,皆是白费口舌。
玉衡不稀罕原来那身皮肉,复原伤药亦太耗费极品仙草。玉衡不想有原来影子,有些疤便留下了。
唯独颈后这块,他特意叫逍遥仙淡了。
虽说仔细瞧去也并非没有,却与往日天差地别。
玉衡道:“小时候没拿稳水壶,叫沸水烫过,身上疤可不少。”
这话落下,落在他身上的手收回去了。
殷冥出这屋子前,留下一句:“你可真是个吉祥奴才,殿中来了个你,处处都不安生了。”
玉衡一听这话,忙道:“都怪我这霉人,主子若是嫌弃,把我扔出去便好……”
“不必。”殷冥淡淡道:“你这条命,可多留几天。”
话罢,殷冥推门走了。
屋中只剩下玉衡,同那个睡死了的娃娃,玉衡舒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身上尘灰。
玉衡扶墙往床边走,刚迈两步,手上骤然一疼,似是被刀刃在手心剜了下。
结界。
玉衡笑了一声,想来是殷冥不放心他,在屋中下了结界,难怪方才那般动静,小童都没惊醒,原是早就做了准备。
玉衡坐回凳上,揉揉肚子,他刚饿了几天,遽然一顿猛塞,任谁都不能好受。
玉衡想,他这半年中,都不愿再吃桂花糕了。
……
这小娃娃还真能睡,等他醒了,玉衡正趴在桌上打第三回盹。
玉衡晕晕乎乎,腿上一紧,伸手一摸,是熟悉的小崽子。
“爹爹……”
玉衡打了个哈欠:“不许乱叫。”
玉衡起身摸索,去外头把红菱叫进来,哪想她刚一进门,就大呼小叫:“少主,您这么虚弱,怎能下床!”
红菱把娃娃抱起往床边走,玉衡跟在后头,走出去两步,又猛的疼了一下。
玉衡这才明白了,这结界是对他一个人的。
那孩子在床上叫他过来,玉衡疼怕了,自然不肯,小崽子又要爬下床。
红菱大抵知道结界的事,气急败坏却又拦不住自己主子,在玉衡耳边一味叹气。
小崽子钻进玉衡怀里,撒娇耍赖,硬要玉衡跟他去外头逛。
玉衡没什么办法,背着他在外头转了一遭,便到了晚膳的时候。
玉衡把这小祖宗送回去路上,红菱道:“待会,殿下会同少主一起用膳。你……小心点,我瞧着主子不大喜欢你,等到了里头,莫要说话,再惹出什么事端,丢了脑袋。”
玉衡连连点头。
说话?
他哪敢。
等到桌上,殷冥落座,玉衡乖巧听话,缩着脖子躲在好几个奴才里头最后一个。
可惜,惹事的不是玉衡,而是这个惹不起的小主子。
殷冥的乖儿子殷渊“啪啪”拍着自己旁边的座位。
“爹爹……一起……”
红菱惊道:“少主,你父王就在旁边,不要乱叫……”
殷渊置若罔闻,跑来扯着玉衡衣摆把人揪出来:“坐。”
玉衡脑门子上唰的一层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红菱推他:“还不快滚,影响主子胃口。”
玉衡松了口气正准备滚,殷冥遽而道:“渊儿让你坐下,你就坐下。”
玉衡身子顿时僵了。
玉衡被硬拉着上了桌。
筷子都捏不稳的坐在殷冥和殷渊正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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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玉衡勉强摸到碗,颤巍巍端起来,筷子还没往桌上伸,红菱便在后头咳了一声。
“你个瞎子,乱戳起来翻了盘子可怎么办?”
玉衡:“……”
玉衡仙君本是个叛逆脾气,放在以前,他若听人这话,不单要戳翻了盘子,还要将盘子翻在说这狗屁话之人脸上。
可如今……
玉衡摸摸脖子,想想自己被生挑的灵脉,旁边还有殷冥,着实没有底气。
玉衡端着碗,筷子拨着白米饭往肚里咽。
瞧起来着实可怜。
玉衡正食不知味,腕子被人拉了一下,碗向下一移,听得碗沿响了一声,殷渊往他碗里夹了什么东西。
“爹爹……”
玉衡瞧不见,却能闻着,摸着,他端起碗,戳戳里头的东西,带壳,有腿。
似乎是只……蒸蟹。
玉衡一怔。
他不吃水里东西……鱼蚌虾蟹,通通不碰。
以前他卧病在床,逍遥仙说他体弱精虚,要喝点枸杞鳖汤补补,玉衡一听便拒绝了。
但若问他为什么不吃,玉衡活了这几千年,功夫太久,自己也都忘了是什么原因。
只隐约记得,他不能吃这些。
玉衡正有几分犹豫,殷冥倒开了口:“不喜欢?”
“喜欢,喜欢。”
玉衡一个哆嗦,筷子一夹,带着壳就往嘴里塞。玉衡不吃的东西,他这“奴才”可不能不吃。
玉衡一口好牙,堪堪将蟹壳干碎,殷冥又开了口:“等等。”
他手上一轻,碗再放回手上,筷子一碰,蟹是掀壳的了。
这饭吃的玉衡胆战心惊,殷冥连给他掀了几只螃蟹,玉衡每只都吃的干净。
末了,殷冥问他:“喜欢么?”
玉衡连忙点头:“喜欢。”
旁边没了声响,半晌,才听得极冷一句:“这就好。”
这几只肉蟹下来,玉衡同殷冥各怀心思,只有殷渊十分满意,在桌上道:“爹爹,父王。”
这声爹爹当着殷冥面叫,玉衡仙君实在头皮发麻,这还没完,后头又随着加了两字:“般配。”
玉衡:“……”
麒麟帝:“……”
玉衡仙君一张老脸都尬僵了。
不是说这娃娃心智未足,年岁未百,极其少话?!!
殷冥在旁边凉凉道:“渊儿,哪学来的?”
殷渊一头钻进玉衡怀里,抱住玉衡仙君手臂:“爹爹。”
殷冥冷笑一声:“哦?”
玉衡仙君当即大惊失色:“别瞎说!我不是!我没有!”
殷冥声音彻底冷了:“那是渊儿冤枉你了?”
玉衡:“我……”
此时,红菱凑过来道:“这二字,确是他教的。”???
玉衡仙君脑袋一蒙,红菱娇蛮,却不说瞎话。
难不成他真……
玉衡仔细一想,才记起方才他带着殷渊在外闲逛,小娃娃瞧着牡丹园的花儿好看,便折下来送他。
殷渊往他手中递,玉衡拒绝了。
“根埋四季,花开数日,应赏,不应折。”
殷渊不解,道:“漂亮,渊儿喜欢……”
玉衡道:“花开越美,同这园中清风,茎下绿叶便越般配,它本可开上十天,你掐它下来,一日便见枯朽。到时它枝枯瓣落,没了这漂亮,你可还喜欢?”
红菱忍不住插了一嘴:“他这般小,你跟他讲这些有什么用处,少主喜欢,给他便好了!”
玉衡“啧”了一声:“我是教他,若是喜欢,理该珍护,并非……”
玉衡仙君的话最后未能说完,红菱嘲他,一个奴才也敢开口教她少主,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玉衡窝了老大肚子气,心道:莫说这个小的,就算他老子,我也敢教训!
就你那个,如今牛气哄哄麒麟帝,本仙君还抽过他屁股,扒了裤子抽的!
红菱见他还不服气,嗤笑道:“莫非你在乡下,是个读过几个字的穷教书先生,未有腾达命,一身文气病,见谁都要说上几句。”
玉衡:“……”
如此一说,那倒也是,他一手带大几个师弟,他满嘴仁义道德与他们说,养出来却一个赛一个畜生……
玉衡泄气,他大抵真无教养孩子的天分,更何况殷冥的种,同他也没半点关系,何苦多管些闲事?
谁想,这小崽子脑袋如此不同,该学的未能学到,随口二字,不单给记下了,还融会贯通,学以致用了。
殷冥冷冷地道:“下贱。”
玉衡莫名泼了一头脏水,既说不清,索性……破罐子破摔!
玉衡忍着恶心,掐嗓道:“麒麟帝的床,谁人不想爬呢?”
“下头柴房冷垛,上头富贵荣华,奴才想的通……”
殷冥声音骤然寒透:“你配?”
气氛冷到极点,殷渊凭空又掺和来一句:“很配。”
麒麟帝:“呵呵。”
玉衡:“呵呵。”
殷渊还要张嘴,红菱忙给他碗中添了筷子菜,可算把这小主子的嘴堵上了。
一顿饭吃到最后,没了半点声响。
殷渊终有了几分眼力,似是瞧出来他父王不悦,也不做声。
饭后,殷渊被红菱抱去喂药,玉衡刚起了身,打算混进收拾的奴才中下去,脖子一紧,背脊狠狠撞上墙壁,被掐按在墙上。
袭击猝不及防,那手上的力道毫不收敛,玉衡透不过气。
殷冥道:“我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蛊了愈方宴渊儿,他现下如此喜欢你,我不动你,但你再把这些下贱心思用在他身上……”
耳边声音如万丈冰渊,透骨奇寒:“我定会将你骨头一根根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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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玉衡:“唔……”
殷冥力道松了些,玉衡边咳边喘:“我知道了……”
说罢,玉衡生怕不够尊敬,还加了俩字:“陛下。”
殷冥道:“是奴才。”
玉衡脱口便道:“知道了,奴才。”
麒麟帝额角青筋直冒,一双挺眉抽搐不止,叫人把这个搞不清谁才是奴才的拖下去,赏了二十个板子。
玉衡疼的死去活来,哎呦叫痛,心中骂道:蛮荒之地,暴虐恣睢,非人居哉!
玉衡刚挨完打,被扔回柴房里,还未趴好,红菱又来踹门,把他从里头揪出来。
玉衡仙君这近百年,都未有今日半晌受得气多,当真怕了魔界这群狠人。
“红菱姑娘,我听这外头的更已响过一回,时间亦是不早,就算是做奴才,也总该能睡个觉吧。”
红菱道:“睡自然让你睡的,不过是陪着少主睡。少主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哭嚷着,硬要叫你陪他。”
玉衡头疼,臀上更疼,闷闷应了。
进屋前,红菱又多嘱咐了句:“你老实些,别动花花肠子,陛下见过的美人多如牛毛,你这种……莫恬不知耻……”
玉衡没太听懂:“啊?”
红菱道:“陛下只有这么一子,平日里疼惜的很,夜夜都陪他睡的。”
玉衡瞎了的眼瞪得老圆:“什么?!”
“我不去!”
玉衡想到要与殷冥同床共枕,脚丫子似在地上扎了根,怎么都不肯动。
“红菱姑娘,你看我这刚挨了打,冷汗熏了一身,进去伺候,怕是不妥。不如……”你去找找别人。
末了这句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红菱:“这倒也是。”
玉衡刚松了口气,红菱又开了口:“来人,给他洗干净。”
“诶诶!”
玉衡大惊:“我并非这个意思……”
玉衡被人押去沐浴,沐桶里香气缭绕,玉衡摸了一把,水上还浮了层花瓣。
玉衡被涮了一身骚香,水中不知加了什么东西,泡了些时,挨板子的伤处,痛意稍缓几分。
他瞎着眼,被人翻来覆去的折腾,等再摸到衣裳,布料都升了个档次,成了绸缎。
红菱围着他转了两圈:“虽说还是一般,但也有了个人样子。”
玉衡道:“红菱姑娘,我们耗了如此之久,这个时辰,你那少主怕早就睡下了。”
红菱啐他:“你也知耗了太久,方才外头还有人来催了,还不快点?”
“……”
玉衡不情愿得太过直白,红菱是个急脾气,三两句说不动,直接叫人过来“送”他。
一路上,玉衡被人连推带搡,还叫道边石子绊了两脚。等被拖至寝殿前,玉衡便知此事他横竖避不过,只能认了。
进鬼门关前,玉衡问:“我瞧你这小主子,口中只有父辈不见母族,不知他生母……”
红菱:“安好在世。”
玉衡道:“既然在世,那这娃娃哭叫吵闹,他生母都不去管,哪有叫我一个旁人去哄的道理?”
“……”
红菱那边没了声响,等她再开口,好似被踩中什么痛处,张嘴便又夹枪带棒。
“你个下等奴才,也配对主子们的事说三道四?”
玉衡:“……”
红菱咬牙道:“少主如今只是认错了你,等他生母下月回来,你就是想巴结主子,都不会再有机会。”
玉衡终是得了这几日唯一个好消息,问道:“他生母下月回来?”
红菱声音哑了几分,听不出亦悲亦喜:“下月。”
玉衡刚笑一声,便被红菱一巴掌推进去了。玉衡心头猛跳,下意识回头,门关上了。
玉衡站在门口,一想到屋中有个殷冥,就腿上发软,实在不想动弹。
如此片刻,殷冥冷声道:“要我过去请你?”
“不必,不必。”
玉衡一慌,抬腿就走,他眼又瞎瞧不着路,两步就踢到桌角,桌上有什么物件儿摔下来,正砸在他脚面上。
玉衡“嘶”了一声。
殷冥:“废物。”
玉衡被这话激的满心是火,直想冲过去扇他几个大嘴巴。
殷冥声音下来:“捡起来。”
玉衡乖巧道:“哦。”
玉衡忍气把瓷瓶摆好,有脚步声“哒哒”过来,玉衡手上一暖,被个小手牵住了。
殷渊道:“爹爹,我扶你。”
玉衡被他拉到床边,殷渊爬上去,拍身边的床板:“爹爹,这里。”
玉衡自然不敢一屁股坐下去,他瞎了许久,已经有了些习惯,做事前都爱先摸一摸。
玉衡手落下,不知触到什么,手缩回去,皱眉迷惑,又轻落下来,小心翼翼碰了两下,有物件儿横戳在他掌心,玉衡皱眉握了一把,遽而僵在原处。
殷渊惑道:“爹爹?”
“!”
玉衡仙君被烫着似的抽手,刚退一步,衣领猛的一紧,拽的他人都向前倾了几分。
殷冥声音微沉:“好摸么?”
玉衡觉得,他离抽骨拔筋又近了一步。
第十四章
玉衡发竖头麻,惊骇道:“不好摸,不好摸……”
殷冥嗤笑一声,好似炳若观火,万事皆知,冷冷的道:“尘垢粃糠,龌龊不堪。”
玉衡:“……”
玉衡想不明白,一根几把,自己下头也有,殷冥哪来如此大脸,鸟儿上又不镶金戴银,偏觉得谁都爱摸他的那根。
玉衡本打算忍了,殷冥又道:“如此打扮,是来陪谁?”
玉衡一脸莫名:“不是渊儿……咳咳……”他改口道,“不是少主叫我来的?”
玉衡脖颈处落了点气息,刚缩了脖子,就听殷冥蔑道:“沐了花浴。”
殷渊也凑过来,扯玉衡袖口:“花衣裳,漂亮。”
“啊这……”
玉衡老脸一臊,他大夜过来,穿成个花蛾,一身骚包香……外人瞧起来确实……
不太正经。
公/-众/号-[/闲/.闲].[/书.坊] 玉衡轻咳两声,解释道:“这是红菱姑娘安排的,我并未有什么想……”
殷冥冷哼:“欲擒故纵,谩辞哗说。”
玉衡:“……”
玉衡一口急气顶到头来,险些骂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模样,什么胡词亦敢乱用。
又不是身娇体软的大姑娘,用得着他玉衡费心勾引,还搞出个三十六计?
玉衡吸气,强忍道:“不早了,休息吧。”
殷冥道:“荡检逾闲,急不可耐。”
玉衡实在忍不住,张嘴就要顶他:“你……”说人话。
急怒间,玉衡下意识提出几分灵力劈他,灵脉陡然剧震,把他疼清醒了。
本欲脱口之话戛然而停。
玉衡想起来了。
这是殷冥。
如今的麒麟帝,一根手指便能捻死他。
什么玉衡仙君,不过个灵脉具断的废人。
那人道:“嗯?”
“陛下说的对……”玉衡往揪住自己衣襟的方向死贴,“陛下喜欢么?”
殷冥骤然松手,用力拍他一掌,若非后头还有殷渊,已将他甩到床下。
“滚。”
“不嘛……”
玉衡演劲上来,正要顺着话恶心人,殷渊拉住他的手。
“爹爹,睡吧。”
“嗯……”
玉衡老脸一红,后头骚话咽进肚里。
殷渊攥着玉衡的手摸到要躺的枕头,稚童乖巧,玉衡再未摸到其他乱七八糟。
等三人躺下,殷渊夹在二人中间,脱了个干净,光着腚道:“父王和爹爹……不脱衣么?”
玉衡:“不必。”
麒麟帝:“不必。”
殷渊毕竟年岁小,躺下没多久,呼吸便沉了。
玉衡倦极,却睡不着,他胸口沉闷,想咳却又不敢,睁眼熬到三更,殷渊踢了被褥,玉衡摸索着要给他盖上,却正好碰到殷冥冰喳喳的手。
玉衡猛遽而抽手,心下通通狂跳。
也是,这是他殷冥的儿子,哄睡提被本就是他该做的,他一个外人何苦费心。
玉衡躺着,微难喘息,他本想趁两人睡下,偷溜出去缓上口气,看来还要再忍忍。
又过半晌,玉衡越发难受,原还能鼻腔吸气,不知何时,成了张嘴喘息。
玉衡无声喘了有那么会儿,更加难挨,喉口似是塞了什么东西,堵的他气息不畅,脑袋都不清楚。
玉衡转了个身,掩住嘴,又觉得身上痒得厉害,抓又不敢,咳也不行,脑中一顿,昏过去了。
……
玉衡一场大梦,回了仙藤老林。
那回,殷冥掏了林中的灵鹤窝。
鹤蛋乃是仙品,一颗可长数十年灵修,整整一窝,全被他磕碎吞了。
那灵鹤同玉衡仙君林中相处,已有百年,偶得闲时,玉衡也骑它去外头转转,勉强算是他半个座下。
这日,灵鹤忽就发了疯,呱呱乱叫,当着玉衡,奔着棵树,撞死了。
玉衡傻了,下巴险些惊掉。
后才从红菱嘴里知道,还有殷冥这么一出。
红菱道:“那灵鹤卵离它孵化,也就三日。大鹅出去寻口吃食,回来就剩一地骨头渣子,壳都没剩,这谁受得了?”
玉衡仙君怒火中烧,把殷冥揪出来,狠狠揍了一顿。
玉衡抽的手都痛了,问殷冥知不知错。
殷冥一双眼睛深如寒涧,冷冷地道:“何错之有?”
玉衡怒道:“你盗杀人子,暴虐恣睢,乃是错一。”
“钉嘴铁舌,不知悔改,乃是错二……”
殷冥开口道:“弱肉强食,天道自然,你亦非三餐儒素,那套仁义道德,谬词烂调,莫塞给我。”
“你师兄我从不吃毛蛋!”玉衡气急,“林中受教百年,你仍对生命毫无敬畏!”
殷冥抬眼,眼中污浊:“我敬畏它,谁又来敬畏我?”
“败者本就该被踩在脚下,我为何要敬畏弱者?”
玉衡气歪了嘴:“你这意思,我如今修为高于你,也可随意杀了你?”
殷冥移了眼:“随你。”
玉衡仙君从未见过谁如此冥顽不灵,他揪着殷冥进了厨房,按进水缸,等他忍不住挣动,才把他拎出来。
“知错了么?”
“何错之有?”
“……”
一来二去,玉衡累了一身臭汗,殷冥煞白小脸毫无血色,却仍一句“无错”。
玉衡当真头大。
这小畜生毫无悔改之心,从水中拎了出来,看向着玉衡的那眼神,狠辣凌厉,如同万刀。
玉衡恼了,不轻不重给了他个耳光:“找死?”
如此,殷冥才有收敛。
硬的不行,玉衡仙君便来软的。
之后一年,玉衡在殷冥屋后圈了个棚,里头养了灵兔仙鹤,叫殷冥把他们从巴掌大个小玩意养到生崽下蛋。
玉衡托着一只灵兔问他:“这是什么?”
殷冥道:“一摊活肉。”
玉衡给了他个大逼兜。
殷冥改口:“哈哈,伙伴。”
曾经……
玉衡仙君在教育几个歪瓜师弟这件事上,当真费了老大心血。更是自欺欺人的认为颇有成效。
可惜,开元尊刚一飞升,玉衡被人灌倒,叫畜生关囚之后,被报复的求死不得。
殷冥将圈在屋后的活肉剁成了死肉,煲成汤炖给玉衡仙君。
玉衡做的最蠢之事便是妄图把猛兽训成家猫,不但没成,还遭了反噬。
殷冥端着肉汤,冷冷的道:“伙伴。”
玉衡仙君抬手扬了他手上瓷碗,热汤洒了一地。
殷冥不恼。
他把师兄从床上抱到仙池,青天白日一件件扒光衣裳,把人按进池子里操。
玉衡仙君被折腾的几近散架,又在水中狠窒,命都没了半条。
殷冥在玉衡体内实打,顶的那人痛哭。
“师兄,这恩情,是还你的。”
……
噩梦正做到一半,玉衡额上一凉,有人道:“你发热了。”
玉衡本想说话,一开口便咳得死去活来。
身旁静了静,声响再落之时,耳边森森一句:“你也是吃不得那些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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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玉衡烧了三日,零散的梦做了不少,件件不堪回首。
玉衡仙君头重脚轻,魂儿都似飘天上去了,想醒却醒不了,这梦也只能继续往下头做。
玉衡梦到那些个不想梦着的人,最后,终于梦着了逍遥仙。
药王谷中,逍遥仙同他讲:“殷冥疯了。”
玉衡仙君听这名字便生心悸,半个字都不想再听了。
“栖凤殿上下百余人,一个没留,全都杀了。”偏偏逍遥仙嘴快,直接秃噜完了。
玉衡手指一颤:“红菱……”
逍遥仙:“但也没那么丧心病狂,红菱还活着。”
玉衡道:“那便好。”
玉衡仙君在栖凤殿囚困数百年,殿内伺候过的不少,可除了红菱,无人尽心。
栖凤殿在初建,说是玉衡仙君要弃修入世,因有悖开元仙飞升前留谕,仙藤林不可再入,便在“三不归”的瑶池附近筑台立殿。
等栖凤殿建成,玉衡被迫住在里头,一个红菱根本管不住他,不出几月,玉衡定要跑上一回。
哪怕后来成了个废人,断了灵脉,敲折腿骨,亦能不知用什么离奇法子,总能出去。
玉衡仙君逃得厉害,这几个师弟亦抓得拿手,一来二去,几人畜生疯得离谱。
红菱瞧不得这样,劝道:“仙君,你服个软,这样下去不行。”
玉衡仙君听了这话,险些咳出一口老血:“我这样子,你还要叫我怎么个软?”
红菱是个俗人,咬了会儿牙,把话说明白了:“仙君随便挑上一个,也总比今日这样好。”
玉衡嗤笑一声,半晌,才抬了眼睛:“那依你说,我该跟着哪个?”
红菱道:“你喜欢哪个……”
玉衡道:“可我偏就一个都不喜欢。”
红菱心急:“仙君,事到如今已没什么喜不喜欢,活的好些才是正经……当下简直……”
她瞧着玉衡拧断的膝骨,话在嘴边,吐不出了。
玉衡道:“简直什么?”
红菱:“……”
玉衡嗤笑一声,冷冷的道:“简直肮脏下作,荒龊不堪,对么?”
红菱坐在床边,眼睛一眨,滚了满脸泪珠子:“自然不是!”
“开元仙尊飞升前,叫我好好照顾你……可我,我瞧他们样子,一日疯过一日,仙君如此要强,他日……定要出大事的……”
玉衡看不得女子委屈,红菱满脸水珠,玉衡又得哄她,提着腕上沉甸甸的锁链给她擦泪,放缓语气道:“傻红菱,你才是真想不通。”
“哪里是我想不通……”红菱紧紧攥住玉衡的手:“他们说的,若是仙君心有所属,另外二人定不强求?”
玉衡:“这种鬼话,只有你才信了。”
三人脾性,皆非君贤,若他开口,那才血雨腥风,不被撕碎才怪。
红菱:“可……”
玉衡道:“与其在这说我,你怎不去劝他们,莫要再行背德秽乱之事?”
红菱:“若是我能管得了,他们又肯听肯改,有些廉耻道德,哪还会有什么栖凤殿……”
玉衡愣愣瞧着自己手腕,一条细腕,束仙咒加了三层。
许久,玉衡才道:“那谁来说,他们才能改呢?”
玉衡仙君脑中浮出个人,他将红菱叫来,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两句。
当夜,先回来的人是殷冥。
殷冥不知什么鼻子,刚爬上床上,抓住玉衡的手亲了一口,脸就冷了。
“师兄不甚检点。”
玉衡甩手,嫌恶道:“你还知道检点二字?”
殷冥并不在意玉衡挑衅,叫门外的红菱打盆烫水进来。
红菱在旁伺候,把黄铜盆放下,热气翻滚腾腾,红菱稍有几分犹豫:“主子,这水若是净身,未免热了些……”
殷冥简直冷酷无情,将玉衡从榻尾拖到榻边,不顾玉衡挣扎叫骂,把他双手强按进去。
红菱大惊。
玉衡仙君双手遽而灼出一层艳红,额上冷汗直冒。红菱上来要把盆抽走,却对上殷冥一个眼神,里头的狠辣凶煞震得她不能动弹。
红菱与玉衡仙君不同,她被开元仙尊带进仙藤林,只因缺个人来伺候,随手在求仙问道之人中间挑了一个。
开元尊帮红菱实了愿,红菱留在仙藤林中报恩,她本就是魔界中人,家中在魔界亦有一族。
红菱道:“主子,您做什么?!”
殷冥冷冷的道:“师兄手上染了乱七八糟的脂粉香,我身为师弟,孝悌忠信自不敢忘,总要帮他洗干净。”
红菱懂了。
她“扑通”一声跪下,说她今日不过未控好情绪,玉衡仙君只是哄她两句。
这话越说,殷冥脸色越是难看。
玉衡额角一层细密汗珠,他道:“红菱,你同个畜生说话,他哪里听得懂。”
殷冥阴鸷道:“好,真好,很好。”
三个好字落下,红菱胸口骤然一痛,被一掌拍出门去。
红菱嘴里苦腥,待爬起身,门已经关上了。
她上去拍门,越是求情,屋里头肮脏龌龊声音越响。
红菱不敢再求,跪在外头等到九婴回来。
九婴在外头瞧见红菱,玉骨檀香扇手中一摇,笑道:“呦,红菱姑姑怎哭成这样,被谁欺负,小王替你出气……”
来人面目舒朗,唇角带笑,如山间青松,四时朝露,轻轻渺渺。
红菱找到救星,太子九婴,自小最黏玉衡仙君,眉温眼润,瞧起来可好说话。
红菱道:“今日我心情不好,玉衡哄我几句,不知怎么,就被少主知道了……他……”
九婴笑的越深:“呦,我倒好奇,师兄是如何哄了姑姑的?”
红菱本欲实话实话,又想起殷冥脸色,支吾道:“只是嘴上安慰两句……”
红菱欲言又至,胆怯畏缩,是怕说错话,可落在九婴眼里,就变了味道。
九婴手上折扇合了,掌心轻敲两下,淡淡道:“师兄这拈花惹草的毛病,是要改了。”
红菱大惊:“不是……”
九婴置若不闻,推门入殿前,道:“红菱姑姑,我听闻你在魔界有个两三百岁的幼侄……”
红菱一怔:“如何?”
九婴道:“他生了病,大约要姑姑去照顾些时日,等他好了,姑姑可再回来伺候。”
红菱:“可我从未听人说他病了……”
九婴晃着檀香扇,露齿笑道:“我自小就是张开过光的嘴,我说他病了,他明日定会病了。”
话落,那笑越发灿烂,却渗的红菱遍体发寒,竟是直接打了个颤。
九婴进了屋。
红菱站在门外,九婴进屋不久,红菱隐约听到求饶的声响。
崩溃至极,几透不过气的哭声,渗出厚重木门,沉落于耳,红菱在门外再站也不住,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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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二日,红菱便被人往外请了。
九婴悠悠晃着檀香扇,笑道:“瞧瞧我这嘴,真是说什么便来什么。”
红菱自是知晓其中缘由,咬牙道:“堂弟病了,家中自有人照顾,可栖凤殿中我若不在,谁来照顾仙君?”
九婴露齿笑道:“红菱姑姑,这话可说的不对,难不成我们几个就照顾不好师兄么?”
红菱要往门里闯:“那总该也让我跟仙君说上一声……”
九婴伸手把她拦住,温笑道:“师兄贪睡,这个时辰还未起身,红菱姑姑还是莫去打扰……”
红菱磨牙:“那太子也该说个清楚,我何时能再回来。”
九婴:“自然是等姑姑堂侄的病,好了。”
红菱同九婴打那弯弯实在是累,索性把话说开:“那太子觉得,我这堂侄何时才能大好?”
九婴佯装一惊,开口冠冕堂皇:“此乃天数,我如何做主?”
红菱冷笑:“天数还是人祸,你我……心知肚明。”
九婴笑而不语。
如此一来二去,二人僵在原处。
红菱不肯走,九婴不肯留。
九婴嘴角最后那点笑敛了,一收折扇,“啪”的在手中落了下。
“我倒真不知道红菱姑姑和师兄如此情深义重。”
红菱道:“仙尊命我照顾,红菱不敢不从。”
九婴眯了眼睛:“既然姑姑如此坚持,我便如你所愿,叫师兄亲自送你。”
说罢,九婴大步踏入房门,寂静中只听得“扑通”一声响。
红菱心下狂跳,生怕里头出些什么事,刚要往里迈一步,却见着九婴把玉衡仙君生拖了出来。
玉衡仙君腿上有伤,九婴一松手,人便摔在门阶之上,腕上锁链绷直也不过门口,玉衡一动哗哗乱响。
“唔……咳咳……”
玉衡大抵骤醒,人正恍惚,刚掩唇咳了两声,遽而发抖,喉底呜咽,伏在地上起不来身。
“你怎么敢!”
红菱大惊,刚伸手要扶,胸前一阵妖风,逼得她退了几步。
九婴唇角勾笑,眼中冷极:“师兄昨日惹我生气,我用了些药,一时不察灌多了些,此时怕是药效未过,身上太爽,衣衫磨蹭都觉得快活呢……”
红菱:“你!”
九婴:“我本说让他多睡些时,谁知红菱姑姑硬要如此,我也只能把师兄带出来见你了。”
红菱心口发痛:“你们这些畜……”
九婴眼中寒光骤闪,手上折扇刚要展开。
“红菱……”玉衡开口,截了她的话:“找我何事?”
玉衡仙君问的人是红菱,回他的却是九婴。
“师兄,红菱姑姑家中有人生病,我叫她回去瞧瞧,她硬是不肯……”九婴俯身,扯了把玉衡脖手上的链环,逼人仰头看他,轻笑道:“瞧红菱姑姑对你如此情深义重,我真是替师兄欢喜……”
“……”
玉衡看向红菱,并未开口。
九婴道:“我本也不想她走,我听闻姑姑堂侄病的不轻,指不定何时就丢了性命,若瞧不见自家小辈临终一眼,岂不可惜?”
红菱一口脏话生咽回了肚里,终只红着眼睛吐出四字:“你好狠毒。”
九婴冷声道:“与我何干。”
红菱:“你……”
玉衡道:“你走吧。”
红菱急切道:“仙君,等他病好,我再回来……”
玉衡:“不必了。”
红菱:“仙君,是师尊叫我好生照顾你的……”
玉衡脸上无半点留恋,他淡淡道:“你守我这些年,我也腻了,端茶伺候并不缺上你一个,于我而言,你并非特别。”
红菱:“仙君!”
玉衡摆摆手:“你走吧。”
红菱要往玉衡身边去,被九婴拦下:“师兄这话,姑姑也听到了,请吧……”
那日,玉衡本欲保红菱平安,不受邪难,他如今沦落至此,红菱留下并非好事。
可世事难料,玉衡却未能想到,当日红菱出了栖凤殿,未回魔界,未去看她的小侄,而是直奔天宫,硬闯了南天门,一根长鞭抽晕了三十九个神仙。
最后,红菱带着被巨灵神戳出的几个血洞,冲上了凌霄殿。
若非红菱身上有开元仙飞升前留的护命符,怕是早就咽了气。
老天帝已经上万年没再遇见哪个大闹天宫,出来一瞧,这人还熟,算的上他那宝贝儿子半个师姐,一时大惑,只是殿中众仙都抻着脖看热闹,又不好明目张胆包庇。
天帝道:“下立者何人?因何擅闯天界?”
红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抹了把嘴角温血,道:“承华仙君忤逆,有欺师灭祖之行,做秽乱苟且之事,欺兄犯上,望帝君明查。”
此话一落,殿中众仙眼神唰的落在天帝身侧。
承华天君一身卷云纹白衣,负手而立,睫如覆霜,面如凝雪。听得这话,淡淡道:“嗯。”
天帝和众仙本都欲听他解释,随即便被这声“嗯”,震得回不来神。
而后,承华天君又语出惊人。
“父神,儿臣怕不能如您所愿,迎娶白凤仙。儿臣于仙藤林中,已与一人,堂前三拜,结契礼成。”
天帝老头颤巍巍指着台下红菱:“是……她?”
众仙心中大嘘:啧,这天帝麟儿,本就是万中挑一的乾元,资质超群,自小又沉稳,不成想却也耐不住寂寞,做出这种荒唐事。
承华天君:“非她。”
众人大惑:那这仙藤林中可还有哪位姑娘?
承华天君道:“玉衡仙君。”
瞬间,整个凌霄殿内,鸦雀无声。
小小的回忆篇,没有人看了么?
第十七章
承华仙君是个断袖。
还同人私定终身。
这人……还是他师兄。
凌霄殿上凑热闹的众仙,一个个眼儿瞪得比铜铃还大。
天帝胡子直抖:“不可!”。
承华天君睫翼微抬,唇启道:“玉衡仙君已有神嗣。”
“!”
这下,不单众仙,连天帝都直了眼睛。老头大怒,一掌拍掉帝椅上的金漆蟠龙头。
“满口胡言!”
“玉衡乃是男身,如何能有什么神嗣!”
天帝座下爱炼丹的老君上来解围道“承华天君怕是不通人事,不知中庸,只有女体才可孕子……”
承华天君淡淡道:“师兄玉衡,乃是坤泽。”
“……”
此话一落,殿中寂上加寂。
坤泽,天生贱种,尘垢粃糠,狗彘不食其余。年少扬名,月霁清风的玉衡仙君,怎会是……
坤泽?
承华天君道:“既然此事已知会父君,明日我便令八仙抬轿,接他过来。”
“你……!!!”
天帝过万岁高龄,手指着承华天君哆哆嗦嗦,实在是没挺住,撅过去了。
太上老君赶忙过来,往天帝嘴里塞了粒返神丹,掐着人中都未把人叫醒。
髹金雕龙椅边乱成一团,承华天君却下了梯,站在一身是血的红菱身边,淡淡道:“谁叫你来的?”
红菱咳出口血:“仙君。”
“好。”
轻飘飘一字,红菱再抬起头,人便不见踪迹。
承华到栖凤殿时,玉衡仙君正趴在床上咳。
殷冥同九婴都才刚走,玉衡下意识开口:“红菱,水。”
来人未动。
等玉衡君抬眼,瞧见那一尘不染的白绸缎面靴,人这么一怔,倒比水有用的多,咳也不咳了。
承华天君站在床边,动也不动的瞧他,直瞅的玉衡君背上发毛。
而后,承华淡淡道:“见豕负涂,荡乱不堪。”
玉衡仙君吸了口气,眼神冷了:“你如此清白,来这做什么?”
承华一向寡言,他瞧了眼玉衡满腰满臂青紫,忽而大步行至榻间,扯住玉衡仙君手上圈链,将人拖下。
玉衡实在难受,伸手推他,刚触到承华一点皮肉,就被甩开,扔到屏风后的温池中去了。
温池水深,玉衡仙君脚不着地,昨夜又狠狠吃苦,实在没有力气,扑腾在池子里呛了几大口水,眼看就要浮了尸,那身白衣才不疾不徐下来。
玉衡仙君在水中乱扑,混乱中不知扒着个什么,抱住不肯撒手。
承华把人往池边带了几步,那方水浅,玉衡君脚挨着地,承华把他扒开,退了一步。
玉衡只顾着咳,他自从断了灵脉,身子就如同从精铁成了朽木,三天两头大病小灾。
玉衡仙君摸到池边,稍平喘息,遽而脖颈一窒,被承华一掌掐按,背脊在坚石上狠撞,“唔”的痛哼。
承华天君下手如此暴戾,声音却仍缓淡:“你想通了,却还同他们厮混。”
玉衡仙君呼吸困难,艰难道:“你说什么?”
承华天君:“红菱今日,闯了凌霄殿。”
玉衡仙君心头一颤,红菱那微末灵力,擅闯凌霄殿,九死一生。
“她亦算你半个师姐!”
承华天君:“嗯。”
玉衡仙君听承华言辞冷淡,只想给红菱谋条生路,道:“她堂侄今日病了,我轰她离殿照顾,她大抵是走错了路……”
承华:“……”
池中水原是温的,玉衡这话落下,却莫名打了个颤,忽觉微冷。
承华抬了眼睛:“你未叫她去寻我。”
玉衡君不解:“嗯?”
承华天君直直盯着玉衡君瞧了片刻,忽道:“原来,你真是喜欢如今这样。”
玉衡一头雾水,承华仙君指尖微亮,一道掌心雷钻体而入,霸道灵力在玉衡仙君体内横冲乱撞。
玉衡君痛的乱颤,忍不住骂道:“你发什么疯?”
承华:“把自己洗干净。”
玉衡嗤笑:“我不干净?”
承华膝骨顶开玉衡双腿,压在他跨间,道:“这里。”
玉衡被他蹭得腿软,喘息磨牙道:“滚!”
承华没什么表情,他抬了眼,看着玉衡。
玉衡本想再说些脏话,话至嘴边,骤然一顿,忽觉一股强压铺天盖地,逼得人腿间涩软,一阵湿潮。
玉衡仙君要透不过气,艰难喘息道:“收了你的信香。”
承华道:“去洗干净。”
玉衡:“……”
玉衡咬牙无奈,抖着手伸到身下,敞开腿,手指撑开身子,把前夜强灌进身子的浊/液勾出。
方才玉衡扑腾得厉害,眼睫上溅了水珠儿,此时低垂着眼,眼眶通红,倒像是狠狠哭过。
承华呼吸渐沉,舔过下唇,身下硬灼发痛。
承华想做什么,可那人确实太脏,压抑的性欲化成怒怨,手指攀上玉衡胸口,掐拧他的乳尖儿。
玉衡:“啊……”
承华力气太大,不知是憋了什么火气,玉衡痛的抽气,伸手刚要去拍,又被信香压的动弹不得,只能苦闷摇头。
“松手……太疼……”
承华眼中欲/念深沉,却没半点怜悯,手上力道愈重,沉声道:“洗干净。”
玉衡受不住痛,他确实尽力,可那东西在身子里射/的太深,哪是他一根手指能碰得到的。
玉衡被他折磨得发疯,他本就累极,身子被逼着强制骚热,还要应付这狗东西的恶癖。
玉衡红着眼睛喘息:“你是人么?”
承华淡淡道:“是。”
最后,玉衡手指将自己摆弄到崩乱脱力,身子淫浸信香,软到滑进水里,一根手指都无力动弹,才被承华一手卡住脖颈钉在池边,一手到他身下,几指齐根而入,粗暴清理。
等承华发够了疯,玉衡被拖上池台,趴跪他在身下,太过粗长的凶器横钻而直撞,玉衡忍不住抽气躬背,又被按住脖颈,扣在地上,只有浑圆臀肉撅翘,痉/挛乱颤,紧贴施虐者腰胯。
承华这人,性情古怪。
玉衡仙君被困数百年,承华同他行事,不褪身上衣裳,亦不肯玉衡君碰他。
玉衡君同承华最初那回,被折腾神志不清,伸手推拒,却被绑了手脚吊在床上,动弹不得生生挨了一夜。
玉衡极怕承华。
他的求饶,对承华毫无作用,此人常是三五月不见,一见便躺三五天。
玉衡君受不住他存粮季清。
玉衡被顶的透不过气,求他停下,承华忽道:“今日红菱闯了凌霄殿,告了我一状。”
玉衡:“……”
承华俯身,贴在玉衡耳边:“你以为,我父君会为你做主?”
话中阴寒,玉衡遽而一颤:“我并未……”
玉衡仙君忽想起昨日,他同红菱曾言:“你不必再想,更不必劝我,若想脱此困境,怕是要找个斗重山齐,时望所归的尊者庇佑。”
红菱不会……
不会觉得……天帝这毫无作为的老头,便是三界第一人吧!
承华道:“父君要你为我留个神嗣。”
玉衡君咬牙道:“做梦。”
承华天君脸上越发冷了。
“你本也不配。”
不太会写h,以后会修少一点。
第十八章
承华天君嘴上说他不配,可一场下来,真没比哪个轻了。
玉衡昏在池边,醒时被灌了满肚子龙精。
玉衡仙君气都不匀,实在倦透,也不嫌青石地上凉,正欲阖眼,承华开口一句,把玉衡仙君登时炸醒了。
承华天君道:“我要带你回九霄凌云殿。”
玉衡:“嗯?”
承华带他回天界寝殿做什么。
承华来时还显些躁,等把人睡完,裤裆里物件儿舒坦过了,又是副不爱理人的冷清模样。他一抬手,玉衡仙君腕上数链齐断,只剩脖颈上一条。
玉衡仙君扯扯颈上的乌金环,哑声道:“既然要解,何不全开?”
承华天君淡淡道:“有用。”
等玉衡仙君穿好衣裳出了栖凤殿,这才知道他颈上这条链子的用处。
玉衡仙君折过腿,又经几番折腾,没出几步,便膝弯无力,若非好几分颜面,早就跪下了。
承华天君自然不肯纡尊降贵抱他,咒法下一条细链没去神形,连拉带拽将玉衡仙君拖到天界去了。
入了凌云殿,这链也没浪费,那链截剩下一尺,将玉衡仙君拴在床角。
承华天君扔过来个蒲团:“睡这。”
玉衡仙君抱着蒲团,气极反笑:“你把我当狗养了?”
承华天君坐的端正:“是师兄教得好。”
“我何时……”
话未说完,玉衡天君忽的老脸一僵,他想起来了。
好似是有这么回事。
当年仙藤林中,曾闯入过只受了伤的貔貅。
貔貅灵兽,仙尊便由得他在林中落了窝,不想这只貔貅是个大煞,天生暴食,还专爱吃些心肝肺片。
等玉衡仙君发现,仙藤林中已蒙了层血腥气,泽灵树下,珍鸟仙鹿被开肠破肚,令人作呕。
开元尊派玉衡前去斩杀,不成想这貔貅竟是钻出几十个窝洞,一时分辨不得。
玉衡仙君当时心切,想了个缺德办法,把幼时的承华揪出来,脖上拴了根束仙锁,绑在仙藤林中,做了个饵。
虽说过程……确实凶险。
可到末了,承华明明连根头发都没伤着,这畜生们一个两个竟都如此记仇。
玉衡仙君坐在蒲团子上,闭着眼瞌睡,身子往床柱上枕,腰上一疼,“嘶”的睁眼,正对上承华正冷冷看他。
承华天君道:“莫碰。”
玉衡仙君被踢得生疼,吸了口气,忍耐道:“何意?”
承华瞥他一眼:“脏。”
玉衡被这话刺的全身发疼,冷笑道:“你若是嫌我,便不要来招晦气,你放我走,岂不清净。”
承华淡淡道:“做梦。”
玉衡哂笑:“你若是要干净,听你父君的,娶了白凤仙子最好。”
承华天君白玉似的手指一点,玉衡人定在蒲团上,不动不语。
承华:“太吵。”
玉衡仙君眼中喷火,却也无奈,眼睁睁瞧着承华出去,如此干坐到四值功曹蔽日换月,已是力竭。
房门忽开,有小仙娥抬了半人多高的红木桶进来,来的匆忙,走的更是仓促。
后来之事,一场噩梦,玉衡万不愿记起。
玉衡仙君曾一直认定,他三个师弟中,承华秉性最端。
性子轻傲,不言不语,不急不躁,不莽不斗。又肤雪眸星,竹玉身段,阖目冷贵,抬眼矜艳。
若是个师妹,玉衡定要娶她回去。
只可惜……
是个男子。
玉衡见过那根东西,粗极狞壮,瞬间碎了玉衡的直男大梦。
然事实可证,玉衡的眼,是早就瞎了。
玉衡本以为红木桶中是水,可等承华回来放他进去,痛的撕心裂骨,险险溺毙其中,才知却承华不知何处寻来如此多生肌露。
生肌露,原是女子除痣去疤的灵药,先生生腐灼皮肉,再迅生肌,珍贵少有。
如今,却被承华天君当成洗澡水,叫玉衡腐肉换皮……
如此个干净。
玉衡觉得自己活不过这夜,竟生生冲开了穴道,刚直起身,却叫承华强按其中,等药效尽透,又被从桶中拖出来撑开身子,往他身下整灌一瓶。
多亏白日玉衡仙君被折腾的气力全无,不然定是要叫到天帝那老头都要病榻掀帘惊坐起。
玉衡缩在地上咳出好几口血,心中把红菱骂了千遍。
红菱这个傻人,好心办坏事,已不是一两次,总有一天,要把他害死。
……
“咳咳咳……”
梦到这里还不肯停,玉衡仙君一身冷汗,吓醒了。
他睁眼,一片昏黑,眨了几下,仍是如此。
玉衡这才想起来,如今已是几百年后,他逃了,废了,人也瞎了。
挺好。
再也不用瞧见那一张张叫人胆颤的脸了。
“你醒了。”旁的有人开口。
玉衡仙君撑着身子坐起来,是红菱。
红菱不怎么耐烦:“明知自己吃不得水里的东西,还要贪嘴乱来,怎么就没作死你?”
玉衡笑笑:“大概是……命如草贱天都不收。”
红菱哼了一声,往他手上放了碗东西,玉衡端着闻了闻,那味道熏的他险些又要撅过去。
红菱道:“快喝,你这一闭眼就是三日,你是睡好了,苦了我,衣不解带的伺候。”
玉衡仙君捏着鼻子往嘴里灌,喝了两口实在再咽不下去,缓和时候,问了句:“你一直照看我?”
红菱:“嗯。”
玉衡仙君生出几分感动:“谢谢。”
他端着碗正要一饮而尽,好让红菱早些休息,红菱道:“倒也不必。”
“你高烧不醒那夜,陛下说等你醒了,收你当个妾。”
“噗……”
玉衡喷了红菱一身。
如果喜欢,请留下您的回复,谢谢,今天会双更的。
第十九章
“咳咳……”
玉衡趴在床边,堪堪就被呛死,好容易缓口气上来,颤着嗓道:“你说什么?!”
药汁溅到红菱身上,红菱气的跳脚,等噼里啪啦骂够了,才道:“陛下说,要收你做妾。”
玉衡仙君脑袋发蒙。
红菱道:“再告诉你件喜事,陛下说,你清醒那日,便可以焚香沐浴,入住乾坤殿。”
玉衡仙君放下碗,躺好了,眼睛一闭。
红菱:“你做什么?”
玉衡:“我死了。”
红菱把他揪起来:“不识好歹,如此好事,你还不乐意了?”
“好事?”玉衡抬头,一口气梗在胸口,道:“红菱姑娘,我可说过我已有家室!”
红菱:“有又如何,你若是实在为难,我把她杀了,一了百了。”
“……”
玉衡仙君一时无言,他真想问问红菱,师尊教的悲悯仁慈,一字一句是都被扔到天边去了么。
红菱重给玉衡端了碗药:“喝完,今晚就该去伺候了。”
玉衡手上一颤:“伺候?”
红菱道:“啧,伺候,就是普通奴才的伺候,给主子沐浴更衣,你还真以为陛下能屈尊睡你?”
“哦。”
玉衡仙君大松口气。
又想了想,玉衡还不放心,问道:“麒麟帝不是每夜都哄你那小少主睡么?”
红菱:“陛下劳累,乾坤殿里折子有小山高,只是少主黏他,往日里陛下哄他睡下,就留人伺候,二更天后再回乾坤殿。”
玉衡道:“所以,你这意思,我虽顶了个名头,却还来伺候你家少主?”
“嗯。”
红菱应了一句,又道:“不知你给少主下了什么迷魂汤,你这一病,少主抱着你哭叫不肯撒手,一口一个爹爹,过了火的情真意切,实在是于理不合,传出去又不知会是个什么样子……”
“我给陛下出了个主意,少主既然如此喜欢你,叫他改口也难,不如先随便给你个名份,少主再叫也不奇怪了……”
“等等……”
玉衡一下揪住华点,“你方才说,是你给陛下出了个主意?”
红菱:“嗯。”
玉衡仙君:“……”
……
玉衡仙君被人关起来,绑在床上不当人玩之前,红菱曾擅作主张,自以为是的做过几件事。
每每一件,都要害死了他。
开元仙尊临近飞升,玉衡仙君当时痴迷于天界的百花仙子,三天两头往万花邬中跑。
玉衡仙君清绝冠俊,举世无双,百花仙子螓首蛾眉,风华绝代。两人惺惺相惜,互生情愫,本欲结伴双修,玉衡仙君还曾求天帝赐婚。
可惜王母未允,百花仙子乃天界第一美人儿,是王母给自己亲儿选中的媳妇,这门婚事,是承华进仙藤林前就定下了的。
玉衡仙君做了回缺德事,当日就回了仙藤林,按住承华,逼他写了封休书。
只可惜,休书虽带到了,玉衡仙君同百花仙子还是没绑那条姻缘绳。
没出半月,百花仙子仙劫到了,下凡历劫去了。
按说这事,就算交恶,也只是同承华一人,可不知怎的,此事一传,殷冥同九婴跟玉衡仙君也生分不少。
开元仙飞升后,玉衡仙君想着,既然皆已相看两厌,不如就此分道扬镳,反正他这几个师弟,日后也不会安分留在仙藤林。
是红菱对玉衡仙君说,他们这师兄弟做了千年,以后三人前途不可限量,还是不要得罪的好,替他应了那场酒席。
结果,玉衡药倒在桌上,被拖回去搞了个半死不活。在仙藤林中一关几百年,只要有人过来,就要被迫双腿大开。
再就是红菱闯了凌霄殿,殷冥和九婴只当是他叫红菱去的天界,走一声不响的同承华走了。
二人大闹天界合籍成礼典,一场荒诞剧,收场十分难看。
玉衡仙君直接沦为三界笑柄,被谪回栖凤殿。
自此,玉衡仙君彻底败了名声,栖凤殿成了众人口中的三界淫楼,亦由一代神君沦为恬不知耻的公用娼妓。
……
开元仙飞升前,曾给玉衡仙君算过一卦。
卜后,仙尊不语。
玉衡追问,开元仙才道:“你命犯六煞,主劫桃花,卦显好淫,游荡。又害五鬼,多出霉祸。”
玉衡听得心悸。
开元仙又卜一卦,略忖道:“我该把红菱留下。”
玉衡问道:“可破天灾?”
“不可。”仙尊叹息道,“命定难违,我收下你,本因你天资奇绝,却不想,你早有天命。”
“红菱命带延年,丁财两旺,兴主寿长。不过,却次夹几分命绝,常有意外之灾。”
玉衡端着药碗,唰的老泪纵横。
早知是这般个生不如死的寿长,如此个含悲茹痛的丁旺,他宁可被荡乱六煞害死。
红菱啧他:“你哭什么?”
玉衡仙君一口气终于缓上来,道:“红菱,算我求你,以后你再不要多……”管闲事。
红菱:“嗯?”
玉衡咳了两声,硬把话憋成了:“如此好心……”
红菱夺了他手上的碗,往玉衡脸上揉了块帕子,擦他眼泪鼻涕,话里都是恨铁不成钢:“就个上不了台面的妾,也没个位份,不用感激涕零。”
“我以后多多帮衬你便是了。”
玉衡仙君当即摆手:“不必,大可不必……”
红菱道:“对了,这几日我留下照顾,摸到你襟口个破布袋,里头一堆瓶罐……”
玉衡仙君摸自己身上,果真空空,惊道:“东西呢?”
红菱:“掏出来时,陛下就在身边,瞧着有些兴趣,便拿去了。”
“……”
好半晌,玉衡仙君才磨牙道:“真谢谢你了……”
红菱大喇喇在玉衡肩上一拍,道:“不必客气。”
玉衡仙君真觉得,仙尊飞升前该把红菱带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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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红菱又跟玉衡嘱咐,他瞎着眼伺候,难免疏忽,少动少言,恭卑谨慎,切忌自作聪明。
玉衡腹谤:你也知道。
红菱道:“还有,乾坤殿中摆的物件,千万莫要乱碰,都是些殿下珍爱之物,你要摔坏一件,八个脑袋都不够拿来砍的。”
玉衡点头:“哦。”
“乾坤殿侧殿内,还有一哑巴,陛下不大喜欢有人同她亲近,你也别触霉头。”
“嗯……”
红菱还在唠叨,外头忽的有人敲门:“红菱姑姑。”
“进来吧。”
屋中略有些凌乱声响,似是有人进了门跪下,道:“红菱姑姑,前些日子,从殿内偷了返生丹私逃的那只重睛鸟追着了,您看……”
玉衡心中一动,重睛仙鸟,一品灵骑,多少人求之不得。
红菱冷声道:“这还用问,不老实的东西,一刀杀了,莫留下来碍眼。”
那人道:“可……陛下养它也有百年,瞧着也甚疼宠,若是日后追究……”
红菱冷笑道:“那你便去问问陛下如何处置好了,来我这作甚?”
那人被红菱一句话堵的哑口,说了两句巧话,下去了。
等人走后,红菱呸道:“蠢货。”
玉衡道:“重睛仙鸟如此珍惜,你说杀就杀,任谁都会犹豫。你那陛下都未必如此残忍。”
红菱冷笑:“你懂什么,我是赏他个痛快,你若不信,那便等着瞧。”
片刻后,玉衡仙君听得外头吵嚷,红菱道:“要去瞧瞧?”
玉衡道:“我个瞎子,瞧什么?”
红菱将玉衡从床上拎下来,道:“瞧个氛围。”
玉衡被红菱揪出去,约摸两个庭院,摸到两处拱门,便闻到一股血腥气,耳边悲鸣阵阵。
红菱道:“那只重睛,若是从我这丢命,只一刀而已,但若是叫陛下知道,便要生不如死了。”
有人见着红菱来,尊声道了句:“姑姑。”
红菱:“陛下说怎么处置?”
那人道:“说是一根根拔净了毛,黄铜水封嘴,行梳洗之刑。”
梳洗之刑。
用滚水浇其皮肉,反复多次,直到皮肉熟软,用铁器刮其皮肉,直至肉净骨出。
玉衡心头一震:“他犯了多大过错,竟要如此?”
红菱冷冷道:“陛下一向如此。他最恨有人诓骗逆悖,触之逆鳞,都无好下场。”
玉衡仙君忽而无言,鼻尖闻着一股子血腥,只觉得胃中翻涌欲呕。
他……若是被殷冥认出身份……
玉衡仙君只是一想,便惊骇欲死。
要逃。
快些逃。
红菱道:“对了,忘记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玉衡仙君正有心思,话不过脑,脱口而出:“快逃。”
红菱:“……什么?”
玉衡忙道:“脍炙人口的脍,陶然自得的陶。”
红菱撇嘴:“怪里怪气。”
玉衡呵呵一笑:“姑娘说的是。”
玉衡瞧不见,却听得着,那边声声凄绝,血腥气绕着鼻尖打转儿。
玉衡就算瞎了,也觉得残忍。
那边行号卧泣,玉衡仙君想着重睛仙鸟和他同宗,类珍极贵,实在不忍,可他此时自身难保,闷闷叹息道:“可惜……”
红菱:“可惜?”
“可惜什么,魔界庇护羽族百年,陛下待它们不错,却换个恩将仇报……”
玉衡心中一突:“羽族栖居蓬莱仙境,常年避世不出,何时沦落到要受魔界庇护?”
红菱声音微冷:“从羽族绝了最后一只凤鸟。”
玉衡仙君一怔。
红菱继续道:“你说重睛珍贵,它算个什么东西。你可听说过赤羽火凤鸟?”
玉衡:“……”
红菱钦佩道:“方是真神。”
玉衡掩唇,不自在的轻咳:“倒也……没……”
话匣一开,红菱全不管玉衡说了什么,自顾自道:“三界之中原有一真凤,可惜……”
红菱微顿,才道:“可惜不知如今藏身何处,众人若要寻他,第一要查的,定是蓬莱。”
“……”
玉衡脸色微变:“既然这凤凰没了踪迹,你焉知它是藏了身,不是断了气?”
“胡说!”
红菱嗓门骤然拔高,一把揪住玉衡衣襟,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咒他!”
“我并非咒他,只是实事求是,我在人界,都也听过些传闻,说是有一凤鸟,生性……”玉衡咬牙道:“好淫,入瑶池而亡。”
“闭嘴!你懂什么?!”
红菱怒喝,玉衡侧脸挟了风,躲闪不及,脸上一疼,被红菱甩了个巴掌,格外响亮。
玉衡耳边嗡嗡直响,嘴里泛着股腥,心头刚起火气,却听红菱切齿道:“你这种道听途说的野狗,就该被掴烂一张臭嘴。你怎配提他!”
红菱状若疯癫,力大如牛,揪着玉衡晃了三晃:“给他道歉!”
“……”
玉衡并未想到,时隔百年,红菱还是遇着有人嘴他,便当场急怒的爆脾气。
……
玉衡仙君从天界再被谪回栖凤殿,身边便不只是红菱一人伺候。
那时,玉衡仙君四字沦为市井稽谈,早无人再念其功勋,万千功德,满积善果亦抵不过几句荒秽流言。
天界大庆,承华天君的合籍典上,玉衡仙君被封了哑穴,灌了含笑散,红袖下被束仙锁捆了手,大红礼花遮了绑痕,被硬拖入殿。
玉衡仙君刚与承华天君三拜礼成,殿中庆声刚起,台下有人道:“等等。”
开元尊另两位高徒上了凌霄殿,各自掏出婚书,上头是玉衡亲笔,矫词酸语,愿发缠指绕,与其白首。
凌云殿中一片哗然。
“呵,你瞧这个贱坤做的什么荒唐事。”
“忒,你瞧他那模样,半分不知悔改。”
“呸,轻浮低贱,好淫不正,帏薄不修。”
“……”
玉衡仙君一张笑脸,半分都不解释。
这个坤泽秽乱如此,朝三暮四,人尽可夫,披着君子皮囊却孟浪轻浮,若非他是三界中最后一个坤泽,易孕神嗣,怕是当日便被诛于凌霄殿上了。
从凌霄殿下来,玉衡仙君上了刑车,被押送回栖凤殿。
路上,九婴同他讲:“师兄,你怎会愚蠢至极,选上承华?”
“自小师兄就偏袒于他,我哪里不如他好?”
“我问你话……”
无论九婴说些什么,玉衡皆闭目不语。
九婴眸色一深,忽道:“师兄,可还记得你心心念念的百花仙子?”
玉衡身子一僵,睁开了眼。
九婴笑道:“你当真以为她是去历劫?”
何意?
玉衡口不能言,手上锁链摇晃,他死死抓住囚木,嘴角挂着笑,直盯着九婴。
九婴嘴角弯着,轻描淡写道:“她早就死了。”
“……”
“你那信,刚到王母手上,她只瞧一眼,便将百花仙叫到殿上杀了,剜舌剔骨,血吐了满殿。你以为,承华堂堂天君,他不要的东西,就能落到你的手里?”
玉衡眼眶血红,遽而喉口一甜,竟是硬生生激开了哑穴。
“满口胡言!”
九婴不急不恼,温笑道:“既然你不肯信,前头不远便是诛仙石,我带你去瞧瞧,上头可是有她大名。”
刑车临时改了路,悠悠晃到诛仙石边,九婴好心,把那名字指出来给玉衡看。
压囚随行的人并不算少,谁都未能想到,方才在殿中千人指辱,都未变下脸色的罪人,忽就发了疯。
若非他灵脉已断,这趟囚车,怎能关的住他。
等玉衡仙君榨干最后一分力气,血红双目,跪在囚车中喘息,九婴才道:“师兄,我真未想到,你同我们处了千年有余,却不知我们是什么人,更不知这外头……是些什么人。”
玉衡仙君眼神只落在诛仙石上。
九婴隐了笑,眼中隐现血丝:“她就这般好看么?”
九婴眯了眼睛,金色的瞳仁竖成一道。抬手一掌,劈裂了刑车。玉衡仙君爬起要往诛仙石处去,被九婴一掌拍在地上,踩在脚下。
“上有承华,下有百花,师兄对这些道貌岸然的上仙,可真多情……”
九婴眼中金光外溢,陡然而释的信息素如同只巨腕,扼住玉衡的脖颈,伏在九婴脚下,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玉衡恨死自己是个坤泽。
过分稠密的信香逼得坤泽苦闷呻吟,直接陷入发情期,身下黏腻潮湿,蚌软穴开,在仇人脚下,软的一塌糊涂。
九婴手指隔着衣料,捅到潮湿入口,玉衡痉挛发颤,张口咬他,九婴眯起眼睛,用力掐开玉衡的嘴,道:“师兄,今日我要操得你满地乱爬。”
说罢,钳住他后颈,扒了他上衫,把人压在诛仙石上。胸口骤然一凉,玉衡心中大惊,抵死挣动:“你疯了……有人……!那还有人!”
九婴重重拧他ru/尖儿,玉衡痛得后缩,似要钻进地缝里。
九婴:“怕了?”
玉衡仙君这辈子未受过如此大辱,胸中血气翻涌,人抖成一团,生怕众目睽睽之下,九婴直接进来。
玉衡反应实在过激,九婴这才遣退众人,咬着玉衡肩颈,一下下将人钉死在诛仙石上般用力。
玉衡仙君初时还能咬牙强忍,他虽被迫发情,却也只是初情,如此粗暴,他自是得不着趣。
等玉衡痛惯了,喘息着睁眼,这才瞧见,他正压在百花仙名位之上。
瞬间如同被重落下个耳光,呼吸一窒,随即挣动:“……滚……滚!”
九婴从身后抱住玉衡腰肢,别开他双腿:“滚什么,你什么模样,就该……”九婴眼神狠辣,盯着碑牌上那名字:“让她好好瞧瞧才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