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四
抱着不断哭闹的小孩,陆沉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出现了错误。
江听眠哄着另一个,两人手上一人抱一个站在一起,像是一对夫妻在哄小孩,这样勉强抚慰了陆沉的心灵。
孩子的哭闹声如雷贯耳,而且哭的理由也十分奇葩,常常哄完这个哄那个,一刻都不能消停。
然而,最关键的还在后头。
“陆哥,这里交给我,你先去给孩子们烧饭吧。”
陆沉一愣,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虽然这些孩子们一点都不安分,但每次江听眠望着他,他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像如今,江听眠要他去烧饭,他就老老实实的去做了。
虽然一刻都不想离开眠眠,但为了长久利益着想,陆沉不得不去做。
他从来没想过,在这发达的中心区,居然会存在土灶这种原始古老的东西。
陆沉站了半晌,看着周边的柴火,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陆沉咬了咬牙,从星网上搜说土灶的用法。
上边说的十分复杂,陆沉把火星子丢进柴火里边,第一次点燃,失败。
第二次点燃,失败。
灶里头冒出了浓浓的黑烟,陆沉被熏得两眼发黑,鼻子里像是塞着煤炭一样难受,他脑袋偏到一遍,整个人几乎是压低在了地面上,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专心致志地扇着风,试图把火点燃。
火点燃,他把米淘好煮饭,今天的菜已经买好了,是一些胡萝卜、肉、还有西兰花。
陆沉木着脸,在星网上搜了一轮,掂了掂铁勺,厨房狭小,烟气到处乱窜,他不停的眨眼,来缓解眼睛的酸涩。
最后熏得不断咳嗽,从里头跑了出来。
他碰到了闻烟而来的另一位幼儿园老师,王枝,王姐。
见到不断冒烟的厨房,她下意识地要斥责,可见到面前的人是一个高大的Alpha,瞬间没了底气。
“你这是在干什么?”
陆沉面无表情的说:“烧饭做菜。”
王姐赶忙进去,她咳嗽两声,把里头那些窗户都打开,见到锅里头糊成一团的菜,怒道:“你这是在烧饭做菜?我看你是想要烧厨房!你看看,你来看看这个菜,这是人吃的吗?你就是新来的那个小程吧,看起来是个聪明的,怎么做事这么不会做?”
陆沉低着头,任由王姐发挥。
王姐把菜都倒出来,又看了看米饭。
“你这水放这么少,是想要吃半生不熟的米呀?你真的是来做事的吗?不会是来混吃混喝的吧?”
陆沉任由她去说,始终一言不发。
王姐尖锐的指甲戳着他的肩膀,声音十分尖利,听起来十分刻薄。
“你真的是个Alpha?”
陆沉忍受着这个无礼的女人,不想与他争辩,闷不吭声的走进厨房,把那些米倒掉/
王姐又来揽住了他,“干嘛干嘛?你当这米不要钱啊!加点水煮就行了,你还要倒掉,你会不会生活啊?”
陆沉一张脸面色不怎么好,他按照王姐的吩咐加水,然后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漏了上来。
王姐说:“把里边没烧糊的食物挑出来,重新做,我看着你做,一个大男人,还是个Alpha,怎么什么都不会?这么没用。”
陆沉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把没烧糊的弄出来,放油重新炒。
“不行,盐放多了。”
“不行,要加点水。”
王姐在旁边不断指导后,陆沉总算是做了一道菜出来,这时候他出了一身的汗,把身上的羽绒服脱掉。
王姐抓住了他。
“一个Alpha,能不能检点一点?就在我这个人面前脱衣服,别污染我的眼睛。”
陆沉一口气堵在心里,然后默不作声地把羽绒服套在了身上。
因为有人指导,一个小时,陆沉搞定了所有的事儿,只是身上憋出了一身热汗,额上也是,黏糊糊的感觉十分不舒服。
他一一把菜端过去,额头乍一接触外边的冷风,就传来一股浓重的寒意,身上也是。
江听眠给小朋友们分完饭菜,给他、陆沉还有王姐都盛了一碗。
看着在角落里头喝汤的王姐,陆沉皱了皱眉,这个好印象可能比较难留。
陆沉很少和人计较,他什么都有,金钱、权力、地位他什么都不缺,也不会有人同他争些什么。
后来掌权陆氏,没人敢像王姐一样,对他恶语相向。
陆沉沉默的吃完饭,期间余光一直关注着江听眠,关注着他含笑的眼,关注着他秀气的鼻子和鲜艳的红唇,目光又落在江听眠腕间隐隐露出的红痣。
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再看下去,别人会以为自己是个 变态。
想起那个林肃和,陆沉心中就一片不悦。
当初一定是林肃和把眠眠骗走的,不仅让眠眠失忆,还诓骗眠眠成为他的未婚伴侣
陆家握紧拳头,死死的咬紧牙关,他和眠眠才是正式合法的国家认同的合法伴侣,至于林肃和,那就是个狗屁。
未婚伴侣
陆沉在心底冷笑一声,正在心中凌虐林肃和虐的起劲,面前落下了一道阴影。
对上的是王姐那张有些刻薄的脸。
“小程,怎么叫你几声都不应?快点吃完饭去收拾碗筷,还要打扫这里的卫生,做完这些事情后,记得来帮我们把孩子哄睡。”
陆沉一声不吭的收完碗筷,然后去洗碗了。
洗碗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事情了,他不仅要洗老师们的,还要洗那些学生们的。
陆沉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江听眠呆在同一个空间的机会,他快速刷完碗,然后跑去了孩子们睡觉的房间。
一推开门,如同进了一个大型吵闹现场,小孩们玩的玩,闹得闹,几乎不亦乐乎,江听眠坐在一旁,在哄一个小孩睡觉。
陆沉走了过去。
学着江听眠的模样抱起了一个小孩,站到他的身边。
江听眠口中唱着摇篮曲,王姐在管纪律,陆沉在看江听眠。
突然,陆沉闻到了一股臭味,拖着小孩屁股的手黏糊糊的。?
追妻·五
见到手上淡黄的粘稠物体,陆沉的面色是扭曲的。
他看向手中的小孩,小孩似乎也知道惹恼了面前的叔叔,低着头脸憋的通红,最后还是没忍住憋了一个屁出来。
陆沉的脸色更黑了。
他看了看江听眠。
一旁的江听眠忙着哄小孩,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陆沉的窘境。
陆沉脸色黑的像锅底,沉着脸问小孩。
“你有新裤子吗?”
小孩被他吓到,“哇”的一声哭的惊天动地,引起了江听眠和王姐的注意。
王姐急忙走过来,斥责道:“小孩拉屎了,你还不带他去洗洗?还愣在这儿干什么?想把人臭晕啊?给他洗完之后直接带过来,衣服你中午趁他睡觉的时候手洗烘干,到时候拿给他穿。”
见陆沉还站在原地,王姐催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陆沉把人抱走,小朋友一直在哭,哭的他耳朵都要聋了。
陆沉看了他一眼,小朋友吓得噤声,然后哭的更大声了,还不断地在他身上在挣扎。
结果蹭的陆沉一裤子的shit。
陆沉木木的说:“别哭。”
小孩压根就不理他。
陆沉没法,只能以强力制止他乱爬, 草草的把人放在热水里边搓了搓,把人捞出来胡乱擦干。
把人送到房间的时候,小朋友嗓子都哭哑了,眼泪汪汪的望着江听眠和王姐,跟见了亲人一样迫不及待地朝他们伸出手。
江听眠把人抱了过来,好言好语的哄着,陆沉只看了几眼,然后看到自己脏兮兮的裤子,跑到烘干室里头去了。
于是,陆沉在幼儿园的第一天午睡时光,在烘干室度过了,压根就没有和江听眠独处的机会。
下午的时候,他总想和江听眠说话,可那个王姐总是时时刻刻的注视着他俩,总在恰到好处的时机打断了他们的接触。
陆沉心中暗骂,但面上半点没表现出来。
一直熬到下午三点多钟,这鸡飞狗跳的一天才结束。
陆沉要跟着江听眠一起去送小朋友们回家,王姐拦在了他面前,手中拿着拖把和扫帚,直接递给了陆沉。
“晚上的卫生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打扫的干干净净。”
陆沉拿着手中的拖把和扫帚,额上起了黑线,忍住了想把这些东西砍成两半的冲动。
见到他的表情,王姐脸色露出一个得逞的笑,然后挎着一张脸说:“这种事,做不了就不要勉强,直接辞职就是,一看你就是没吃过苦,连火都不知道烧。真是没用。”
她的语气实在太过尖锐,超过了一个陌上人莫名其妙的恶意。
陆沉顿下动作去看他,一双黑沉沉的眸子里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他做完事儿出去的时候,江听眠正站在幼儿园门口等车。
陆沉心头一喜,大步跑了过去。
“小江,你回家啊?”
江听眠露出礼貌的笑,“是的。”
陆沉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过了一会,他问:“你住在哪儿?不知道我们顺路吗?”
江听眠偏过头他看他,问:“你住哪儿呀?”
陆沉说:“我在附近租了一间房子。”
江听眠点头,“我不住在这儿,我男朋友待会儿会来接我。”
陆沉瞳孔紧缩,咬牙道:“男朋友?”
江听眠点头,“是啊,我男朋友一般都会来接我。”
他咬牙,还是忍不住抓住了江听眠的手臂,力道很大,让江听眠痛的皱起眉头。
“你干嘛?弄痛我了。”
陆沉如梦初醒般松开手,见到江听眠微微蹙起的眉,眸中出现一抹痛苦。
“对不起。”
江听眠揉了揉自己的手臂,“没事,我”
话音未落,一辆加长的宾利出现在两人面前,车窗摇下,是林肃和那张温和的脸。
“眠眠,回家了。”
江听眠笑笑,对陆沉说:“我男朋友到了,就先回家啦。”
陆沉胸膛剧烈起伏,一双眼睛愤怒到赤红,他紧紧的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露出一个足够温柔的笑。
“嗯,明天见。”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林肃和瞥了他一眼,眼中似乎是带着嘲讽和轻蔑。
陆沉心底的火几乎要爆发,加长的宾利缓缓离开,等看不见车了,陆沉猛地一拳搭在地上,松软的雪已经化成了厚厚的冰,打下去,冰面上便出现如同蛛网似的裂痕,还参杂着新鲜的血迹。
陆沉森然的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子,眼里充满了戾气,想起今天的事儿,心里那股戾气更重了。
他阴着一张脸走在雪地里,还在思考这个计划。
车上——
等后视镜看不见人了,江听眠问:“林哥,王姐那样对他,是不是不太好?”
王姐一向是温柔知性的模样,今天面对新来的程陆,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江听眠都有些不适应。
林肃和直视前方,微微勾起一个有些凉薄的笑意,轻声说:“那样对他还是轻的,眠眠,你要记得,那个人和我们有仇,很深很深的那种,我们不能给他好脸色看,知道吗?他今天做了什么事?”
江听眠扳着手指头数,“做饭,炒菜,哄小孩睡觉,对了,小亮不小心拉在他身上了,下午打扫卫生,维护课堂纪律,准备下午茶,做手工,唔,就这些了,今天有个小孩还咬了他一口。”
听见江听眠这么说,林肃和嗤笑了一声,心想这样还是太便宜陆沉了。
“眠眠,你尽量不要理他,知道吗?”
“嗯。”
林肃和眼里露出点真心实意的温柔,赞叹道:“眠眠今天很乖,很听我的话,对他说我是你男朋友,我以为你会犹豫。”
江听眠歪了歪头,咬唇道:“我感觉他看我的目光总是很奇怪。”
林肃和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带着几分诱哄的语气说:“你的感觉是对的,他就是对你不怀好意,你需要冷落他、疏远他、忽视他,把他当成空气对待就可以了,知道吗?”
江听眠点点头,他感觉那个Alpha看他的眼神令他很不舒服。
明天不要理他。?
追妻·六
江听眠和林肃和是住在一个房子里头的,但是没在一个房间。
林肃和对江听眠说,他是他的“房东”兼“观察员”。
一年前
江听眠跌跌撞撞的走出病房,心中万念俱灰,宝宝没了,腺体也没了,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具残破的躯壳。
他想要离开这个寂静、冷漠、仿佛能吞噬人的医院。
肚子绞痛,后颈似乎发炎了,又疼又热,像是一块烙铁烙在了上边。
他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碰到了一个面容陌生的男人,他走到江听眠的身边,面容似乎很模糊似的。
“您好,需要帮忙吗?”
江听眠眼中出现了重影,头顶的白炽灯仿佛变得越来越散,发出的灯光变得刺眼而模糊。
他脑袋发沉,被那个人强制拉着去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听到了水声、鸟叫声、还有小猫夜里喵呜叫的声音。
是来到了天堂吗?
那个人扶着他径直朝着某个方向走,江听眠勉强睁开眼,在点点光亮中看见一汪水塘,水塘中似乎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在游动,水面上还露出了一点尖锐的棱角。
他直觉有危险,稍稍挣动起来,但他的力气如同蜉蝣撼树,一点儿用都没有。
反倒是一直随身带的盲文笔掉了下来。
那人把他推进水塘,江听眠闭上眼睛,脑袋昏沉沉的,但身体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在水中的压迫感,反而很温暖。
林肃和抱着瘦弱的江听眠,眉眼间一片戾气,眼前的人震惊的看着他,脖子里插着一根针筒,然后直直的倒了下去。
江听眠似乎已经没多少意识了,甚至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林肃和把他扶到一边坐着,然后回来处理尸体。
把尸体推到池边的时候,他脑海中灵光一现,突然顿住了动作。
他扭头看向奄奄一息的江听眠,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他沉着脸走过去,轻声说一句:“冒犯了。”
然后他脱掉了江听眠的病服,用自己的大衣罩住他,又把那人的衣服全脱了,勉强套进江听眠的病服。
尸体缓缓掉入水中,浓烈的血腥味让池塘里的鳄鱼苏醒,争先恐后地扑上去,享受这鲜少的美味。
林肃和呆了一会,又处理了现场的痕迹,然后抱着江听眠离开。
那晚上,江听眠发起了高烧,烧的神志不清,林肃和以为他活不过那晚上。
但不知道是自己的药起了作用还是江听眠意志顽强,三天后,他居然熬过去了。
只是醒来的时候,却什么都记不得了,脑海里都是些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
林肃和笑了起来,声音低沉,带着诱哄的味道。
“你是我的房客,我和你做了个交易,你答应成为我的实验品,但是你不太听话,偷偷跑出去,不但丢了你的腺体,还弄得浑身是伤的回来,啧啧,现在还失忆了,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他这话半真半假,本来没想着江听眠会相信,居然忽悠到了江听眠。
少年睁着失焦的双眸,茫然地睁了一会,似乎在思考林肃和话中的意思。
良久,他颇为懊恼的捶了捶头,然后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声音因为三天三夜的高烧而变得无比嘶哑。
“对——”
才说了一个字,江听眠的嗓子就好像说不出话,他使劲咽了咽口水,郑重的说:“对不起。”
林肃和只觉得惊讶又惊喜,他看着眼前单纯无害的少年,心底既然生出了几丝悸动,如同春天里头发芽的小苗,很小很小,让林肃和很快就忽略了那种感觉。
他满意的笑笑。
“没事的,我不怪你,只是以后要擦亮双眼,不要再偷偷跑出去了,好吗?”
少年疲惫的眨了眨眼,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意思是“我看不见。”。
林肃和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然后无声的笑了起来。
“没事,我会让你看见的。”
林肃和的速度很快,为江听眠造了人造眼角膜,不过半年,就让江听眠重见光明。
那双眼睛如同透明的琥珀琉璃一样流光溢彩,微微流转之间便是一阵碧波荡漾,林肃和难以形容那双浅色的眸子突然变得生动给自己带来的震撼,只是单调无聊的生活中似乎又多了一项乐趣——
江听眠。
他恶劣的没有给江听眠改名字。
他想,要是陆沉再次遇到江听眠,会是什么反应?
昔日迫害致死的伴侣死而复生,啧啧,光是想想,就觉得有趣。
害怕、懊悔、痛苦
林肃和精心浇灌着江听眠这朵已经枯萎过一次的话,在这个如同白纸一般的少年身上染上不同的颜色。
随着日渐相处,这个少年,似乎不再单纯是他的试验品那么简单了。
等回到主宅,江听眠乖顺的摘了脖子上的锦带,朝着林肃和露出了自己的后颈。
林肃和走过去。
雪白的后颈上,本来是腺体的地方比其他地方的颜色浅一些,周边还透着淡淡的粉色,像是一朵荼蘼之花。
还没完全养好。
林肃和眼中闪过一抹不明的光,指尖在江听眠后颈的伤疤处碰了碰,引起江听眠 一阵瑟缩。
“还疼吗?”
江听眠下意识地想要摇头,可现在是低头的姿态,他出声道:“不疼,好的差不多了。”
林肃和指尖抹了点药膏,涂在那个浅浅的疤痕上,目光变得冷凝。
“嗯,慢慢来。”
他让江听眠闭眼,手指在他的眼珠位置碰了碰。
有些烫了。
江听眠的眼角膜是人造的,虽然移植了差不多一年,但林肃和还是勒令江听眠每天都要做保养,让他不要用眼过度,还会每天都检查他的眼睛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拿出湿纸巾自己的手上擦了擦。
“记得吃我给你的药。”
江听眠眼睛弯成了月牙,闪着点点星光。
“嗯。”
他把袖子卷起,“我去给你做饭。”
第二天,陆沉能明显感觉到江听眠对他的态度冷了许多。?
追妻·七
面对陆沉刻意的 接近,江听眠像是知道似的,总是有意无意的避着他。
不仅如此,陆沉还收到了一个新任务。
——种地。
王姐让他把幼儿园后边的那块地给挖出来种菜,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陆沉眯起眼睛,如果再不知道有人刻意给他添堵,那他就是个傻蛋了。
看着面容严肃的王姐,他目光眯起,眼里透出不明的危险的光。
“你是林肃和派来的?”
王姐拍了拍手,对他露出这两天来唯一的笑容,但没有回答陆沉的话,反而笑眯眯的说:“小陆,这块地就交给你了,菜籽和肥料我都让人给你放那了,加油干。”
陆沉面目沉了沉,黢黑的眼里明显有着不悦。
他不喜欢这种受人掣肘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他说:“好。”
王姐拍了拍手,心满意足的去了教室,他以为陆沉今天会忙的没时间过来,没想到不过一会儿,陆沉就干干净净的进了教室。
他面色入常,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江听眠。
王姐走过去,拦在他面前,横眉道:“地都挖好了?”
陆沉眼珠子转了转,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冷声说:“有人在做。”
既然林肃和已经发现了,那依照眠眠的态度,肯定也知道了自己是那天打他的人,陆沉也没必要再装下去。
恰巧这时候,江听眠有事情出去了,不在教室。
陆沉一言不发的出去了,王姐虽然气,但知道面前的人似乎已经有些动怒了,而且江听眠不在,陆沉不会再伪装,她不敢再上去说些什么。
教室里的孩子依旧在没心没肺的玩耍,周遭吵闹,王姐皱了皱眉,和林肃和打了个电话。
此时,林肃和看着身边的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好。”
陆沉要挖地,于是江听眠就出来买菜,林肃和便陪着江听眠出来了。
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啊
林肃和笑笑,旁边的江听眠拿着两个萝卜还在比较,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白的发光。
察觉到他的目光,江听眠回过头来 ,朝着林肃和粲然一笑。
林肃和走过去,帮他做了选择。
江听眠笑眯眯的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好。”
到了幼儿园,已经不见了陆沉的踪影,林肃和目送江听眠进去,在门口抽了一根烟,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是陆沉。
他卸掉了伪装,整个人锋芒毕露,一双眼睛锐利的渗人,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看透。
“你究竟想做什么?”
林肃和单手插着兜,慢悠悠的抽了一口烟。
“陆少怎么改性了?当初不是对你的伴侣不管不顾,只念着你心里的那个白月光吗?”
陆沉并没有被他这句话激怒,目光深不见底。
“你当初带走了我的伴侣,这是非法的,我可以让星际监狱官判罪。”
说话间,他周身释放出了信息素,极具有压迫感。
说到底,林肃和的Alpha的等级还是比陆沉略逊一筹,他额上抹出细密的汗,故作镇定地把烟头掐灭,然后笑着说:“陆少,你要明白,你的伴侣早就死了,你有精神病史,伴侣去世,你伤心过度而臆想自己的其中死而复生,你说法官大人会判谁对?”
陆沉面容阴骛,“法官不判,我来判,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被帝国学院开除的医学生,暗地里研究违禁药物的违法人员,你走到法庭上,每一桩罪行都可以让你坐牢。”
林肃和笑意凝在嘴角,眼里慢慢变得冷淡。
他藏得最深的那些不可见人的东西,陆沉堂而皇之地把这些摆在他面前,让他直视这些恼人的事实,他很不开心。
他敛了嘴角的笑意,“可不能让你的伴侣回心转意。”
陆沉没有和他就这个问题纠缠,“我不多说,我只要眠眠,把你的目的告诉我。”
林肃和微微站直了身子,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细细擦拭着刚刚拿烟的手指,慢条斯理的说:“目的?啧啧,我暂时还没想好呢!”
话音刚落,陆沉就揪住了他的衣领。
“一个精致利己主义者,时时刻刻都在算计别人的Alpha,说这种话,你觉得不可笑?”
林肃和拍了拍陆沉的手,“陆少,别激动。”
陆沉松开他,林肃和理了理衣领,把领带的褶皱都抚平。
他皮笑肉不笑的说:“当时我对你们腺体一直这个项目很感兴趣,只可惜,你们没让我参与,还把我剔出了研究者名单,不让我插手任何一个环节,我这个人,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会有点儿执念,你们不让我插手,我很不开心。不过”
“阴差阳错认识了江先生,我也算是幸运,其实我的意图一开始很明确,不过现在嘛,我觉得江先生可怜又可爱,我非常喜欢他,于是让他成为了我的未婚伴侣,关于这一点,陆少,我可是真心实意的。”
他挑了挑眉,面上露出一个几乎可以称之为炫耀般的笑意。
“他那么单纯,像是一张白纸,他开始很爱哭,哭起来眼眶红红的,像是一只可怜的小白兔,鼻子一抽一抽的,声音又软又糯,我吻他的时候,他会闭上眼睛,睫毛一颤一颤,嘴唇软的像是棉花糖 ,每次我弄疼了他,眠眠就哭着抵住我的胸膛,求我慢一点”
说着说着,林肃和都差点都以为自己真的和江听眠亲吻**过,他几乎能在脑海走想象出那副模样,陆沉的拳头让他的幻想陡然中断。
陆沉咬着牙,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几乎是从齿关蹦出来的两个字,“杂种。”
这一拳打的林肃和眼镜都歪了,视线变得模糊,但余光中似乎有一个身影在朝这边走来,他单手撑着地,没有从地上起来,反而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朝着地面吐出了一口血。
陆沉怒火中烧,怒气冲冲的走过去还要揍他,拳头高高扬起,耳边tin。
“林哥!”?
追妻·八
陆沉的手顿在原地,僵硬的看向满脸着急朝着这边奔跑过来的人。
那一刻,江听眠所有的表情都映入他的眼中,他眉头蹙起,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头慢慢都是林肃和的影子,没有他。
没有陆沉。
一丁点儿他的影子都没有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江听眠就拦在了林肃和的面前。
看清陆沉的脸,江听眠微微惊讶,而后转化为生气。
即便是生气,他的脸一点儿都不显得可怖,两腮鼓起,从前那双失焦的眸子里有了光彩,黑亮而摄人,在阳光下仿佛蕴含着两簇热烈的火苗,直直的怒视着他。
“你干什么?”
这样的目光深刻的刺伤了陆沉的眼,他收了拳头,似乎是近乎羞愧般抓着衣摆,面上罕见的流露出几分无措,想要解释什么。
“眠眠,我”
他该说些什么,说他只是不小心,他只是太冲动?
低头的时候,他看见了江听眠身后林肃和的笑意,带着挑衅的、炫耀的笑。
脑海里电光火石的一闪,他瞳孔紧缩。
“你——”
江听眠并没有在乎他的各种表情变换,而是转身去扶林肃和,他眼里隐隐有了点点泪光,林肃和虚虚扶着他站了起来,然后温柔的替他擦拭眼角的泪水。
“我没事。”
说完这话,他痛的“嘶”了一声,江听眠慌忙扶着他。
他眼里露出几分得意,余光瞥见陆沉一脸难看的脸色,对着他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看着面前相互搀扶的两人,陆沉的心不住的往下沉,眼睁睁的看着江听眠关心林肃和。
他上前一步,拉住江听眠的手,哑声道:“眠眠,他是装出来的,他在骗你。”
江听眠才不会相信这个怪人的话,他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满脸戒备的看着陆沉。
“你放手。”
“坏人!”
他双颊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好像以前被陆沉弄恼了的模样,可这次,他眼中的愤怒那么真实,真实到几乎灼伤陆沉。
他急切地辩解,“眠眠,我不是”
可江听眠已经不会听他的话了。
陆沉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百口莫辩的感觉,好多话像是堵在了喉咙里边,可每一句都拿不出手。
现在眠眠满心满眼都是林肃和,又怎么可能会听他的话呢?
说完这话,江听眠就紧张的抓住了林肃和的手,生怕这个Alpha会突然暴怒。
刚刚他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与此同时,胸腔里头好像也悄然升起了一股久违的、压在心底的怒意,仿佛要将他焚烧殆尽。
江听眠不明白这种感觉为何而来,脑袋里闪过几丝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一片黑暗的世界里,他听到了绝望的、嘶哑的呜咽和哭泣,他的心好像也被感染了似的,眼里出现了点点泪光。
意识到江听眠的异常,林肃和眼里出现了一抹波动,他用干净的手掌握住江听眠的眼睛,声音温柔。
“眠眠,别害怕,我在这儿呢。”
心中所有的绝望和痛苦如同潮水般涌去,江听眠眨眨眼,脸上已然有了湿意。
陆沉看见江听眠这样子,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他也猜到江听眠大抵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看见林肃和的动作,他没有去制止。
他去制止做什么呢?让眠眠更恨他吗?可是眠眠会想起他吗?想起来了又怎么办呢?
林肃和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一管药剂,扎进江听眠的小臂。
陆沉抓住了他的手,“你给他注射的是什么?”
林肃和眼里出现一抹不悦,而后笑笑说:“左右不是让人畸形的药物,放开,眠眠需要治疗。”
陆沉眉头紧了紧,见江听眠没有丝毫挣扎的模样,然后放开了手。
注射完药物后,江听眠的精神状态果然好了许多,林肃和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哄着他,“眠眠,我们回家好不好?”
陆沉站在一边,像是一个局外人,没有人在意他是否在这儿,都忽视了他的存在。
江听眠眼里出现几丝茫然,他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像是一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孩,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微微的鼻音。
“好,你受伤了,要包扎。”
林肃和眼里噙着笑,“走吧。”
他们完全忽视了在场还有第三个人,肩并肩离开,两个人的影子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和谐。
陆沉站在他们身后,感觉自己被全世界都抛弃了一样。
我的眠眠
他眼眸睁大,太阳光刺得他眼里流出了泪水,他想要追上去,可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动都动不了。
都是我做错了。
我亲手把他推给了别人。
陆沉愤怒的锤了一拳身边的墙,指骨砸破了皮肉,露出里边的骨头。
他走到一个角落,给林肃和发了信息。
“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咬着牙,神情十分狰狞。
对面久久没有回复,估计是还在“演戏。”
一想到林肃和会亲眠眠,抱眠眠,还会和眠眠做,陆沉的血管都要因为愤怒炸裂开来,仅有的理智也支离破碎,他神经质的站起身,目光逡巡着刚刚林肃和和江听眠离开的方向,然后坐上车,猛踩油门追了上去。
不,他不能容忍,他的眠眠,眠眠是他的!
陆沉也许是犯病了,他眼前的景物在飞速的移动变幻,一点儿都不带重样,他漆黑的眼中露出几分病态和偏执,目光锁定着每一辆前面的车。
他看到了熟悉的车。
脑子里头似乎是冒出预警,不断地嗡嗡嗡的叫,可陆沉只觉得烦躁,他猛踩油门冲上去,两车之间越来越接近,陆沉的眼里冒出近乎狂热的光。
电光火石间,他脑子里闪过什么,有一瞬间的清醒。
猛地踩住刹车调转方向盘,但还是擦过了前车的车尾,撞上了旁边的防护带。
车里头,江听眠的情绪才刚刚缓过来,他对着林肃和露出一个笑,可没多久,车就被撞了一下,他往前栽倒,幸亏林肃和揽住了他。
车外,一辆汽车冒出浓浓的黑烟?
追妻·九
林肃和和江听眠下了车,看到那辆已经撞的变形了的车子中,缓缓走出一个一瘸一拐的人影。
陆沉从一片黑烟中走出,英俊的面容上有车窗碎片割出的伤痕,渗透着丝丝血迹,让他此时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瞳仁漆黑,眼里倒映着江听眠的身影,一步一步都好像踏在了他的心上。
江听眠怔怔地望着,脑海中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他眨了眨眼,任由泪水肆虐脸庞。
陆沉走到两人的面前,他的额上还流着鲜血,顺着眉毛流下,眨进了眼睫,浓重的血浆糊住了他的眼睛,让他视线有些模糊。
他一手抹开血浆,眼神透出几分凶狠,然后对林肃和说:“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的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齿关中蹦出来的,染着深深的戾气,眉眼之间都是锋利。
林肃和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陆沉是在问他。
嘴角还在隐隐作痛,他直觉面前的人可能是犯病了,和一个精神病患者讲道理完全是不可能的。
他忍住了想要挑衅的话,沉声说:“陆先生,我回去后会给你答复,你确定要在眠眠的面前这样吗?”
陆沉这才从那迷失的状态中清醒了许多,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江听眠,极其缓慢的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他的脸,江听眠却往后躲了一下。
他后退的动作刺激到了陆沉,他眉目间怒火和痛苦交织,最后哑声说:“眠眠,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
江听眠对他的话不明所以,但心底里头却有个声音在唾弃这个道歉。
他不配。
江听眠突兀的觉得烦躁不安,他移开目光,扯了扯林肃和的衣袖,声音很小。
“林哥,既然他没事,那我们就先走吧。”
陆沉是S级的Alpha,江听眠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整个人僵在原地,而后心底竟然自我安慰般的想,瞧,眠眠还是担心我的安危的,起码还情愿下来看我一眼。
可不管是他,任何一只阿猫阿狗受伤了,江听眠都会停下来去看看的。
林肃和自然知道陆沉听到了江听眠的话,他不会去惹一个发疯的病人,因此歉意的说:“陆先生,您尽快去医院,我们就先走了。”
听到林肃和的话,陆沉眼睫颤了颤,从痛苦中抽身,眼见着两人就要坐车离开,他追了上去。
车子再次被拦住。
陆沉嗓子嘶哑,“等等,送我去医院。”
林肃和不禁皱起眉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江听眠,江听眠有些犹豫,最后说:“我听林哥的。”
林肃和不喜欢有人进入自己的私人空间,也不想要陆沉这个随时会发病的定时炸弹上车,但如果不让他上车的话,陆沉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儿。
“您做前边吧。”
陆沉强硬的说:“我做后边。”
林肃和只得让他进来。
多了一个人,宽敞的车座变得十分拥挤,因为出了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薄荷味,林肃和以手掩鼻,试图平复自己的不适感。
高等级的Alpha对低等级的Alpha是有压制作用的,林肃和面色苍白,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江听眠见到他这样难受的模样,一开始疑惑了一瞬,而后见到了陆沉手上和头上的血。
他皱起眉头,拿起前边的抽纸递给陆沉。
“这位先生,你擦一擦血吧。”
陆沉受宠若惊,他惊讶的看着江听眠,眼中情绪复杂,颤声道:“眠眠”
他接过抽纸,并没有用来擦血,而是小心翼翼的叠起来放进了自己完好且干净的口袋里头。
江听眠瞥见他的动作,还要说些什么,林肃和抓住了他的手臂,无声的对他摇了摇头。
“我没事。”
他手指在江听眠手掌心上点了点,表达这个意思。
林肃和这模样,是不让他再说了,江听眠乖乖的闭了嘴,心里总是有点不舒服。
脑袋也不舒服。
那些记忆涌上来的时候,心脏传来一股窒息和绝望的感觉,他难以承受,每每想起都有一种晕眩般的错觉。
“到了。”
把陆沉送到医院,林肃和整个人脸色也不太好,只想着这尊活佛自己能下去。
陆沉眼眸闪了闪,然后问:“你不是医生吗?我可以去你家让你给我包扎吗?”
话是问林肃和的,可陆沉的眼神始终都放在了江听眠身上,刚刚江听眠变相的安抚了他的情绪,他的状态好了许多,说话也不像刚刚一般咄咄逼人。
林肃和额上青筋跳起,大抵知道陆沉清醒了,委婉的拒绝了他。
“陆先生,不好意思,我也受伤了,需要其他人帮我治疗,而且,我不是骨科医生,您还是去医院的好。”
陆沉手掌抵着那叠还带着点香气的纸巾,深深的看了江听眠一眼。
江听眠露在外边的皮肤光滑白嫩,一点儿痕迹都没有,耳垂白的像是一颗玉珠,没有啃咬的痕迹。
他下了车。
面前的宾利丝毫没有停留,直接扬长而去。
陆沉看着远去的车,目光变得深沉,他不断地摩挲着那叠叠好的纸巾,一颗心又酸又涨。
有些东西,得到的时候不觉得,可等到失去了,才觉得痛不欲生、追悔莫及。
这是眠眠给我的。
他想要拿出纸巾,可又怕弄脏了,于是进了医院,草草处理了一下伤口,便直接回了家。
他给林肃和所有私人、公用的联系方式都发了信息,堪比信息骚扰,很快,林肃和的回复从那边传来。
陆沉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叠纸巾,把他放在一个精致的盒子里头,然后去看信息。
“我对陆先生的腺体很有兴趣,不知道陆先生愿不愿意配合我做一个实验呢?当然,如果陆先生愿意配合的话,我会让眠眠试着接触你的,不过,眠眠也是有思想的个体,到时候,还是需要靠您自己博得眠眠的原谅。”
陆沉把这回复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在回复框里头打下一个字。
“好。”?
追妻·十
带着江听眠回到别墅,江听眠就去拿了药箱给林肃和包扎。
他小心翼翼的用棉签沾去林肃和嘴角的血液,然后在上面涂药膏。
林肃和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少年肤色白皙,阳光倾洒在他的侧脸,像是给他踱上了一层光,甚至能看清脸色细小的绒毛。
和陆沉说的那些话还依然在耳边回荡,当时说那些话时,自己竟然真的臆想起了眼前这个少年。
如陆沉所说,林肃和的确是个精致利己者,他生活在暗无天日的沟渠里,所见的也都是世间的暗,只会做对自己最有利的事情。
当初他暗中做了一个推手,加速了陆沉和江听眠的分开,但没想到江听眠会死。
他低估了那位白月光的心狠手辣。
当初他窥见了江听眠会绝望,甚至可能会自杀,于是时时刻刻都在那儿守着,阴差阳错还是救下了江听眠。
顺手制造了他死亡的假象。
本意是研究江听眠的腺体,但后来的相处中,确实是有什么东西变味了。
江听眠是个意外,陆沉这个疯子会找过来也是个意外。
既然陆沉那个疯子找了过来的话,林肃和眼眸变深,逐渐陷入了沉思。
目的,想要什么?
当时陆沉说的话赤裸又恶毒,直接揭开了他那些隐藏在最深处的、不显于人前的伤疤,虽然他并不认为那是耻辱,可陆沉那样说出来,总带着羞辱的意味。
他不喜欢陆沉那般高高在上指点他人的模样。
愚蠢、自大而狂妄。
那便给他一个教训吧。
S级Alpha不知道失去了他的Alpha腺体,陆沉还有没有底气像今天这样放肆呢?
林肃和眼里出现了几抹兴味,目光落在江听眠身上。
当时他救起江听眠的时候,江听眠后颈的伤疤狰狞而可怖,像是扭曲的虫一般,盘踞在他白皙而光滑的后颈。
他是医生,自然是见惯了这样的伤口,可后来,那伤口突兀的变得刺眼。
于是他想尽办法帮江听眠去疤,可还是不免留下印子。
“眠眠。”
林肃和的声音刻意压低,透出几分诱哄的意味来。
江听眠看向他,目光清澈,像是婴儿一般纯净。
“眠眠,你记得今天打我的那个人吗?”
江听眠抿了抿唇,说:“他是个怪人,还是个坏人,林哥,你怎么不自卫,就那么让他欺负呀?”
江听眠知道林肃和身上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药粉,每次有人惹了林肃和的时候,那些人总会受到一些轻微的“教训。
林肃和语气温柔,“他有精神类疾病,我们不和他计较。”
顿了顿,林肃和似乎是思忖了一会儿,故意做出为难的模样,江听眠问:“林哥,你怎么了?”
林肃和做出犹豫不决的模样,然后说:“眠眠,当时我说过,你不听话,偷偷跑出去,结果被人伤害,夺走了你的腺体,还差点死掉”
他这话一出,在加上之前提及了陆沉,江听眠惊疑不定的问:“是和那个怪人有关吗?”
这话一出,江听眠心底变得越来越清晰,那些破碎的记忆碎片、铺天盖地的悲伤情绪、反常的行为都是那些以前的、和陆沉的记忆在作祟!
他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随着大脑的发散逐渐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像是不断地激荡酝酿,只等待一个爆发的时机。
“眠眠,我让你想起来,好吗?”
江听眠怔怔地看着林肃和,摘掉了金框眼镜,林肃和眼中的精光一览无余,那双有些细长的眸子里头藏着欲望和野心,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
林肃和很少在江听眠面前隐藏。
眼前的这个少年实在太无害了、又记忆全无,谁会对这样一个少年有所防备呢?
而且,整天带着一副笑眯眯的面具,林肃和也是会累的。
一个单纯的、能够容纳他所有污垢的少年,林肃和纵然有不舍,但对于陆沉腺体的研究和想要让陆沉跌落云端的那份心思还是占了上风。
江听眠心底里直觉林肃和可能又要干坏事,可两年的相处,江听眠到底还是给了他信任。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林肃和,然后点了点头。
林肃和慢慢的笑了起来, 他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愉悦而满意。
“明天好吗?我要准备手术用的道具和药剂。”
“嗯。”
回到房间,林肃和就给陆沉发了信息。
尽管明天就会恢复记忆,但江听眠心中始终惴惴不安。
他捂住跳的有些快的心脏,在抽屉里头翻到了自己之前写的日记。
开始的时候,他看不见,于是是用盲文笔和盲文板写的,后来看得见,就学习了星际语言,字也写的有模有样。
这上边记录着两年来的所有事情。
拿出日记本,江听眠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握着笔的手紧紧的。
日记本上边不止有这两年的点滴生活,还有他回忆起来的、梦里的记忆碎片。
有美好的、也有悲伤的。
良久,他拿起笔,记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画上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他揉了揉眼睛,然后上床去睡觉。
他想,明天可能不会是美好的一天。
——日
这是一场赌博。
陆沉想,当初他误会眠眠、折磨眠眠、甚至让眠眠差点死去,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应该承受的恶果。
现在眠眠还活着,眼睛也变好了,只是忘了他。
忘了对他的爱和恨,忘了他们之间的纠缠和痛苦,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陆沉自虐似的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上一刀,看着血液一点点从皮肤中流出,他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快感。
可他不知道,这只是他近乎自作多情般的忏悔,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只能用这种自毁式的方式来让自己的心好受一点。
可他犯过的错、走过的歧路、给江听眠造成的伤害,都不会因此而消退或者减弱。
伤口会结痂,可不会消失。?
追妻·十一
江听眠呆在房间第三天了。
林肃和站在房间外,抬起的手放了下去,还是放弃了敲门。
他杂糅了一些记忆,但江听眠和陆沉之间的所有记忆,他都没有做过添加修改,一五一十的让江听眠回忆了起来。
那天天气很好,江听眠揉着惺忪的睡眼,跟着他去手术室,他还弱弱的问了一句。
“林哥,我会情绪失控吗?”
林肃和忘记自己是怎么说的了,他安慰话说的太多,无非就是那几句。
闭上眼睛前,江听眠发了一会儿呆,但很快,药效发挥作用,他沉沉睡去。
醒来之后,林肃和问:“都记起来了吗?”
江听眠只是眨眨眼,似乎很是茫然,然后呆滞的点了点头,声音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偶。
“嗯。”
林肃和直觉他状态不对,但江听眠只是很平静的吃完饭,然后去了自己的房间,期间再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之后江听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关了三天。
林肃和叹了一口气,心中竟然隐隐有些后悔,可想想陆沉的S级Alpha腺体,又把那股后悔压了下去。
房间里,江听眠整个人呈大字型的躺在床上。
他一向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睡觉的时候也喜欢蜷缩着睡觉,如今却几乎是强迫般的令自己四肢摊开,双眼紧闭。
那时候,他犯了错,陆沉就会把他关在一个狭隘的房子里头,他什么都不能动,像是被架上十字架的囚徒,四肢大开,唯一不同的 是,他听不到那些声音。
可所有的声音都在心里。
江听眠近乎是自虐般的回想起那些天的回忆——从云端坠落泥淖,哥哥、腺体、宝宝
陆沉给了他短暂的幸福,却让他的余生都在痛苦潦倒中度过。
江听眠眨了眨眼,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流出,落在了被子上,而后又是一滴又一滴,浸湿了被子,在被子上边洇出一片水痕。
他用手臂遮住眼睛,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声,一边哭一边抽噎,似乎下一秒就会喘不过气来。
那一瞬间,连已经休养了一年的腺体似乎都像是有火在烧,逐渐变得灼热、疼痛,有火在烧,有刀在割,有人在觊觎。
江听眠另一只手摸上自己的后颈,那里凹凸不平,弥漫着细小的疤痕,而不是完整的腺体。
那里曾经是有一个Omega腺体的。
他的。
江听眠的。
所剩不多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肚子里的孩子是陆沉给的,当初是他视为希望的宝宝,却是更为沉重的一刀,陆沉明明后来知道了那是他的孩子,却还是狠心让他服用导致孩子畸形的药物,当初他还以为那是补胎的
陆沉,你骗的我好苦。
江听眠哭到喉咙近乎嘶哑,哭累了便沉沉睡去,再醒来的时候,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
他伸出手在自己的面前晃了晃,什么都看不见。
熟悉的、黑暗的感觉。
江听眠心头一片慌乱,急急忙忙下床,却陡然跌倒在地上。
他捂住自己磕到的手臂,整个人有些恍惚,而后盘腿坐在了地上。
他又瞎了。
江听眠撑着脑袋想。
这种感觉居然莫名的安心。
江听眠觉得自己可能是精神不太正常了,他撑着床沿站起来,磕磕绊绊的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外边一片寂静,这让他难以判断林肃和在或者不在。
他的房间在二楼,而林肃和的房间在一楼,江听眠心里想,要是林肃和知道自己眼睛瞎了的话,会生气吗?
江听眠扪心自问,为那些不值得的、令人痛苦的回忆,把自己好不容易重见光明的眼睛哭瞎了,值得吗?
不值得。
那些初遇时甜蜜的回忆全部都变成了刀子,割的他心脏生疼,那些浓烈的爱意变成了极致的绝望和憎恨,让他如同在烈火上受刑,煎熬度日。
“林哥?”
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没有人应。
江听眠想着林肃和应该是出去了,他摸索着抓住扶梯往下走,这种感觉熟悉而微妙,因为之前见到过,所以能在脑海中回忆起房间每一个细小的布局,连步子都比平时的要稳。
他下了楼,却不慎踩空了一级阶梯,江听眠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直直的往下坠,跌入了一个充满着药味的怀抱。
林肃和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这是怎么了?精神恍惚、连走楼梯都不注意了?还是看不见了?”
看到江听眠失焦的眼眸,林肃和心里瞬间有数,他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双眼睛,我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就这样让你哭没了。”
江听眠惭愧的低下头,“对不起。”
林肃和沉默了一会,把他抱了起来,江听眠吓得身体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幸好我有想过这种情况,不过,没有下次了,为了那么个人渣哭瞎眼睛,可不能和我做交易了。”
身体悬空的感觉并不好受,而且江听眠没了视觉,整个人都是处于一种十分“空”的状态,因此牢牢地攀住林肃和。
“林哥,你说的对。”
江听眠整个人绷得很紧,像是一根弦。
“他就是个人渣。”
说这话的时候,林肃和能感觉到江听眠的身体在颤抖。
他没有低头,不知道这是出于愤怒还是出于恐惧。
林肃和眸子沉了沉。
做完手术之后,恢复期大概还要一个月。
这段时间,为了防止江听眠用眼过度,林肃和让他戴上了眼罩。
当时,他问江听眠。
“有什么打算吗?想过报复陆沉吗?”
江听眠捧着一杯牛奶,整个人像是沉寂了。
良久,他歪了歪头。
“报复?”
林肃和抿了一口茶。
“嗯。”
江听眠放下杯子。
“我该怎么做呢?”
他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我一无是处,不但瞎了眼睛,还是靠着林哥你才活下去,陆沉家大业大,我拿什么去拼呢?”
林肃和眼里露出一抹精光,慢条斯理的说:“引诱他,欺骗他,让他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追妻·十二
林肃和的话极具引诱性,江听眠眨了眨眼,心中却十分清楚这根本就不可能。
成为伴侣三年,陆沉对他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心中只有他的苏棉,怎么去引诱他呢?
他垂下眼睫,面容一片平静。
“陆沉根本就不喜欢我。”
他的心像是硬邦邦的石头,一个小小的江听眠在他的心中,根本就掀不起任何波澜。
林肃和笑笑,他的目光落在江听眠失焦的眼眸上,说道:“不,宝贝儿,你忘记了你们重逢之后陆沉对你的态度吗?他想要挽回、弥补,想要和你重新开始,你想尽一切办法都想要和你在一起,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吗?”
喜欢吗?
江听眠想,那为什么可以对喜欢的人那么狠呢?又为什么忍心伤害他呢?
他眼睫低垂,眼尾耷拉着,似乎是迷惑又失落,但心底却根本是不信的。
“我不知道。”
江听眠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是假的一样,不过是睡了一觉的时间,自己脑子里头就多了一段记忆,让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那些爱与恨都是那么的鲜明,仿佛就在昨日。
他突兀的想起,那天回来时,陆沉从浓浓黑烟中走出来的场景——
浓眉紧锁,英俊的脸上满是细碎的伤痕,眉眼间含着浓重的戾气,好像下一秒就会发疯。
当时他说了什么?
你到底想要什么?
是对林肃和说的。
江听眠想,林哥是和陆沉做了什么交易吗?可交易的内容又是什么呢?
他不敢深想下去,手指却深深掐住了手心。
林肃和只当江听眠是悲伤痛苦,声音放柔了许多,“眠眠,你心中明白的,对吗?可能陆沉对你不是爱,但会有愧疚、后悔,他会竭尽所能地想要弥补你,所以,你 可以利用这一点,尽情的折磨他,欺骗他,让他尝尝当时你受过的苦,嗯?”
江听眠嘴唇紧抿,他垂着脑袋,林肃和看不清他的表情。
等他去看的时候,江听眠脸色已经恢复了一片平静。
“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会帮你的。”
江听眠仰起头,脸上露出天真的表情,“那我该怎么做呢?”
听到这话,林肃和眼底露出满意的笑意,面前的人太好拿捏了,稍加诱导就望着自己想的方向中走,还极为听话。
“不急,我会告诉你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你的眼睛,答应我,不要再哭了,好吗?”
“嗯。”
回完信息的第二天,陆沉就找上了门。
他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林肃和的住址,直接一路找了进来,敲响了他家的门。
陆沉知道,在博弈中,要沉得住气,主动的一方往往不占据有利优势。
可他等不及了。
一想到江听眠会对林肃和撒娇、牵手、亲吻、甚至于做更加亲密的事情,他都忍受不了。
如果他想,他可以直接把江听眠抢回家关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他在哪儿,天天守着他、陪着他,江听眠想怎么惩罚他都没关系。
可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一个好的伴侣,首先要遵守的第一条准则,就是尊重自己的伴侣。
他需要循序渐进,取得眠眠的信任和原谅。
林肃和在监控上见到门外站着的人,眼里闪过一抹兴味。
居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上赶着送上来研究的,陆沉还是头一个。
“眠眠,他来了。”
坐在餐桌上的少年身体一僵,然后又慢慢放松下来,轻轻应了一声。
“好。”
林肃和去开了门,陆沉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的问:“你什么时候让眠眠和我见面?”
“不急,”林肃和露出礼貌的笑意,然后把他请进门。
“陆少不介意的话,可以进来坐坐,顺便试一试眠眠做的早餐。”
陆沉不耐的表情僵在脸上,他往里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餐桌上有个人影。
想起刚刚自己说的话,陆沉在心底暗骂一声,然后若无其事的说:“好。”
他走进去,竟然头一次感到有些局促不安。
江听眠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吃着面包,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眠眠,这是陆沉,我朋友。”
陆沉看了林肃和一眼,然后看向江听眠,发现面前的人眼睛上带着一个眼罩,遮住了那双漂亮的双眼。
他瞳仁紧缩,下意识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林肃和解释说:“眠眠眼睛不好,之前的那个人造眼角膜出现了问题,于是眠眠的眼睛又做了一次手术,最近不能用眼。”
江听眠歪着头,自始自终都十分安静,林肃和说完后,他朝着陆沉露出一抹颇为羞涩的笑意。
“你好。”
陆沉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手心竟然都出了汗。
“你好。”
江听眠打完招呼就继续咬面包了,他的动作和从前一样。
总是先咬掉外面的那圈,然后再一点一点吃里面的,最后单独吃馅儿。
陆沉看的入神,知道旁边的人撞了撞他的手肘,林肃和冲他做了一个“不”的手势,然后做了个口型。
“他看不见,可感受的到。”
陆沉收回目光,视线落在面前的餐点上边,普普通通的吐司,还有鸡蛋和香肠,欠扁放着果酱,他的饮料是一杯豆浆,江听眠的是牛奶,林肃和的是咖啡。
他面无表情的拿起吐司吃了一口,最后把餐点吃光了。
林肃和擦了擦嘴角,让机器人收了碗,对江听眠说:“今天我研究所里头有事,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所以让陆沉来陪陪你,要乖乖的,好吗?”
语气温柔,像是大人在叮嘱在家的小孩,偏生又带着浓浓的宠溺。
江听眠乖乖点头,林肃和又说了些什么,江听眠偶尔都会出声应和一下。
看着两人和谐相处的画面,陆沉别开眼,手却暗自捏紧。
林肃和很快就走了,偌大的房间就剩了陆沉和江听眠两个人。
陆沉有些手足无措,从前他总能想到各种方法逗江听眠开心,如今,他却不知道怎样才管用了。
江听眠:
“你能陪我去游乐场吗?”?
追妻·十三
江听眠的声音又小又轻,在那一瞬间,陆沉以为自己听错了,陆沉不可置信的望向江听眠,后者面容朝向他,一双失焦的眼眸在此时的陆沉看来好像都充满了期待似的。
他喉结滚了滚。
“眠眠,你是想去游乐场吗?”
江听眠露出失落的表情,“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
陆沉急切的说,他上前一步,几乎要激动的去抓江听眠的手,可手伸出的时候又停在了半空中顿住了。最后握了握,安静的垂在身侧。
“我带你去。”
江听眠脸上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像是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心里欢喜,但面上总想着收敛。
他小声的说:“林哥总说游乐场太乱了,不让我去,你不要和林哥说,可以吗?”
像从前一样的小心翼翼,陆沉一阵心酸,回答说:“当然可以,放心,我绝对不会说的。”
他想要上去抱抱江听眠,像以前一样哄哄他,可他现在还没有这个资格。
陆沉带着江听眠去了中心区最有名的游乐园。
虽然今天是工作日,但游乐园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江听眠似乎有些紧张,整个人都是绷紧的状态,面上也露出几分不安来。
他手动了动,最后抓紧了盲杖——这是陆沉在路上给他买的。
陆沉心念一动,忍住了想要抓江听眠手的冲动。
他目视前方,余光一直落在身侧的江听眠身上,尽量放柔语气说:“走吧,我们进去,你想要玩什么?”
他放慢脚步,让江听眠跟的上他,可周围脚步声太过嘈杂,江听眠即便侧耳聆听,也难以跟上陆沉的脚步。
眼看着江听眠要撞上别人,陆沉一个箭步跑上去拉住他的手,江听眠和那人擦身而过。
手中的触感细腻柔软,陆沉不想松开,他摸到了那颗红色的小痣,江听眠把手抽回来。
“谢谢。”
手中瞬间变得空落落的,陆沉怔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没事。”
不过是几秒的时间,陆沉走上去,说道:“你牵着我的衣袖吧,游乐场确实人太多了,而且很吵,我怕你跟不上。”
陆沉知道江听眠最怕的就是麻烦别人,果不其然,江听眠思索了一下,伸出手抓住了他的一点衣袖。
手指细白细白的,仿佛只有指尖捏着似的。
陆沉眉眼舒展,语气轻快的问:“走吧,我们先去玩什么?”
“可以去玩过山车吗?”
“过山车?”
陆沉迟疑了一瞬,江听眠眼睛做了手术,做过山车是不是太激烈了?
他犹豫的这几秒,江听眠立马察觉到了,换了一个游乐设施。
“那我可以玩旋转木马吗?”
陆沉眼眸闪了闪,“那去坐旋转木马好不好?”
江听眠点了点头,陆沉牵着他去了旋转木马那儿,在路上买了两瓶水。
“冷吗?”
外边飘着雪,但整个游乐场都被一层薄薄的屏障覆盖,里边所有的设施都是正常营业,温度也比外边要高。
江听眠眼睫上出现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摇了摇头,想起陆沉不一定看着他,连忙开口道:“不冷。”
陆沉视线落在他手上,又收了回来。
两人去坐旋转木马,因为人多,所以要排队,陆沉看着上边的人,心念一动,问:“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要我陪你?”
江听眠点头,“可以的,我可以做到的。”
像是怕陆沉担心,他补充说:“我会抓住前边的扶手,不会掉下来的。”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了,你就和我说,知道吗?”
“好。”
到了他们两个人,陆沉和工作人员说明了一下情况,工作人员了然,把两人安排坐在了一起。
旋转木马缓缓启动,两人在上升,陆沉时刻注意着江听眠的状态。
他死死的抓着扶手,嘴唇紧抿着,双腿也夹的很紧,生怕自己会掉下去。
木马缓缓地动起来,陆沉没什么感觉,转到一半,他感觉到江听眠面色苍白,问道:“要不要先停下?”
他事先和工作人员说了,如果有特殊情况,是可以停下来的。
江听眠摇摇头,“没事。”
坐完木马,陆沉第一时间去扶江听眠,江听眠腿都是软的,整个人直接倒在了陆沉身上。
接住江听眠温软的身体,陆沉有一瞬间的失神,他扶住他的腰,“还行吗?”
江听眠唇色发白,想要强撑着站起来,下一秒就跌进陆沉的怀中。
他小口小口的呼吸着,脑袋还残留着眩晕感。
陆沉眉头一凛,“冒犯了。”
他把江听眠横抱起来,径直往游乐园的休息室走。
江听眠发出一声惊呼,脑袋耷拉在陆沉的肩头,两只手紧紧捏着,不知道放哪儿才好。
到了半路,江听眠挣了挣,对陆沉说:“我好像好点儿了,可以自己走。”
陆沉根本就不舍得把他放下,他没松手,语气有几分强硬,“我送你去休息室。”
江听眠张嘴还要说什么,陆沉开口截断了他,“我怕你摔倒,到时候林肃和可不会放过我,如果让他知道我带你来游乐园搞成这样,肯定会怪我。”
他这话半是哄半是威胁,这话一出,怀里的人果然乖乖不动了。
把人送到休息室,陆沉去打了一点热水过来,兑上一点冷水,让江听眠喝了几口,剩下的倒在棉柔巾上,细细的给江听眠擦脸。
隔了一会儿,陆沉让江听眠坐在这儿休息,他要出去一趟。
江听眠点头。
周围很是嘈杂,时不时有人进来,江听眠抓紧了盲杖,心底里生出不安。
他其实是害怕来这种地方的,也害怕坐旋转木马。
一个盲人,怎么可能喜欢坐旋转木马呢?
那种失重的腾空感和旋转的眩晕感,足够让一个盲人手足无措、不安茫然,甚至会有生理上的不适感。
可这都是林肃和教他的。
周围所有的声音好像在这一瞬间都被放在了数十倍,江听眠缩在角落,抓住盲杖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
陆沉怎么还不回来??
上架感言
如大家所见,这本书要收费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这本书我从一开始的热情满满到后来逐渐减退,到最后自我怀疑和否定,甚至想直接be完结。
最后的最后,还是继续更下去了,衷心感谢你们的陪伴和支持,你们的鼓励真的很暖心(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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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妻·十四
江听眠想要联系林肃和的时候,陆沉进来了。
“眠眠。”
听到他的声音,江听眠下意识收回了手,尽量让自己变得平静。
下一秒,手里被塞进了一样温热的东西。
陆沉说:“我给你买了热奶茶,待会儿可以喝,我还买了精油,擦在太阳穴会对晕眩好一点,我帮你擦一下好吗?”
他仔细观察着江听眠的面容变化,面前的人似乎有些茫然,最后怔怔地点了点头。
“好。”
听见他的回答,陆沉心头升起一抹窃喜,他小心翼翼的挤了一点精油抹在指尖慢慢的搓热,然后按上了江听眠的太阳穴。
“这个力道可以吗?要不要轻一点?”
江听眠闭着眼睛,心里泛不起一点儿波澜,轻声说:“可以的,就这样很好,谢谢你。”
这声道谢礼貌而又生疏,陆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
按了一会儿,江听眠说道:“可以了,我现在没事了。”
手中的奶茶逐渐失去了温度,现在已经是常温了。
陆沉不舍的收回手,目光看向江听眠一直拿着的奶茶,“需要我帮你打开奶茶吗?”
眠眠以前很喜欢喝奶茶,陆沉以前回家的时候,都会顺手带一杯回家。
那时候拿到奶茶的江听眠欣喜的像是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眉梢眼角都是喜色,然后害羞的在他脸上亲一口,喜滋滋地捧着他那杯奶茶找个角落喝。
江听眠顿了一下,微笑拒绝道:“林哥不许我喝奶茶,他会查出来的。”
陆沉的笑凝在了脸上,很快便敛了情绪。
“林医生对你管的很严吗?”
“嗯,我之前身体很差,都是林哥一点一点帮我养起来的,虽然他管的很严,但我知道,他都是为了我好。”
看着江听眠的神色,陆沉眼眸暗淡了一瞬,很快便变得阴骛。
以前眠眠都只会对他一个人这样的,如今
他状似无意的问:“你和林医生是情侣吗?林医生一直对外说他是单身,都不肯和我们提起你。”
江听眠弯了眼眸,“不是呀,我和林哥是很好的朋友,他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不会喜欢我的。”
听到前半句话,陆沉心中一阵巨大的狂喜,可最后一句话,江听眠显然有些失落,他目光盯着江听眠的脸,听到了自己满含醋意的声音。
“你很喜欢他吗?”
江听眠垂下脑袋,手指无意识的扣着盲杖,小声说:“我不知道,林哥对我很好很好,我好像有点喜欢他,可他不会喜欢我呀,所以我要试着不喜欢他呢!”
他这话声音又小又低,像是为情所困扰,神态、动作、语气,所有的一切都昭示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已经沦陷在了林肃和的温柔当中,就像当初沦陷在陆沉的温柔当中一样。
陆沉心中泛起滔天的嫉妒和愤怒,可面前的人是他曾经深深伤害过的人。
他没有了记忆、干净的像是一张白纸,又怎么不会沦陷在另一个人的温柔当中呢?
即便那个人不是陆沉。
这个认知犹如当头一棒,让陆沉整个人震颤不已,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指尖明明还残留着几分温热,心却已经冻住了。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
他在嫉妒林肃和,嫉妒的快要发疯,
曾经满心满眼都只有陆沉的江听眠在为另一个人而烦恼,在对另一个对他有所图谋的人心动、纠结、不安,所有的情绪,本来都是属于他的,属于他陆沉的!
江听眠无意识的摩挲着盲杖,心底却是一片清明,他知道这句话在陆沉心中造成多大的打击。
瞧,陆沉,我当初会喜欢上你,也只是贪恋你的温柔而已,换了一个人,他依旧可以走入我的心。
陆沉啊,我不是非你不可。
你现在在我面前小心翼翼,万般温柔,又是想要挽回什么呢?是想要弥补、还是想回到从前那样呢?
江听眠没有让陆沉的嫉妒继续发酵,而是问:“你明天会来吗?”
陆沉从脑海中的胡思乱想中回过神,就看到江听眠平静的神情。
“林哥说,他这些天很忙,会让其他人陪着我,明天还会是你吗?”
陆沉一愣,而后立马回答说:“我明天来陪你。”
陆沉求之不得。
察觉到他一瞬间的犹豫,江听眠垂下眼睫,“明天不是你吗?”
陆沉急忙说:“是我,我最近休假,所以来陪你。”
江听眠抿了抿唇,最后说道:“谢谢你。”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就没有继续玩了,江听眠眼睛看不到,周围又很吵,他牵着陆沉的衣袖,有时候都会被别人给撞散。
最后陆沉牵住了他的手。
他们走到了临近游乐园门口的地方,有三个类似于唱台的地方,上边架着装饰花哨的大喇叭。
有人在里边吼的时候,水池里头就会升起高高的水柱,如果声音节奏控制得当的话,还能控制水流的高度。
有个人站在大喇叭前,声音忽高忽低,水流就跟着忽上忽下。
江听眠自然也听到了这有趣的旋律,问:“这是有人在这儿唱美声吗?”
陆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候,有个女生走到了大喇叭前头,使劲吼了一声,声音又高又尖,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陆沉下意识遮住了江听眠的耳朵。
即便陆沉盖住了他的耳朵,江听眠也听到了那尖锐的声音。
“这是在干什么?这个女孩怎么了吗?”
陆沉看了一眼,匆匆带着人离开了这儿。
他解释说:“没事,他们只是在玩游戏,通过声音的高低控制水柱的高低。”
江听眠好奇的问:“那刚刚水柱升的很高吗?”
陆沉停下来,凝视着他的脸,这样鲜活的神情他鲜少见到了。
“很高,很高很高。”
他见到了江听眠脸上绽开的笑容,一颗沉重的心轻了不少,连身旁的雪花都变得温暖起来。
江听眠:“我要回家了。”
这一句话,让陆沉一颗轻快了不少的心瞬间跌落谷底。?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