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听眠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三年前,陆沉向他求婚的那天。
那天应该是一个好天气,温度不高,他出门的时候能感受到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当时他在外边晒太阳,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花香,然后有人蒙住了他的眼睛。
带着薄茧的手指在他柔软的皮肤上摩挲,江听眠不禁笑了起来,白嫩的手指抓住了来人的手背。
“陆沉,我猜到是你了,蒙眼睛根本就没有用,我本来就看不见。”
陆沉松开了手,手指在江听眠眼角抚过,在他柔嫩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红印。
“我们来玩个游戏。”
江听眠笑的十分开心,朝着陆沉伸出了手,陆沉的手掌搭在了他的掌心。
他握着江听眠的手去摸他带的东西。
江听眠的手指触到了一样柔软的东西,似乎还带着露水。
陆沉笑笑,“这是什么?”
“花朵?”
江听眠往下摸,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戳到了他的手。
“嘶——”
陆沉抓住他的手,发现只是红了一点点,在上面落下一个吻。
“带刺的花是什么花?”
江听眠眼眸慢慢睁大。
“玫瑰?”
陆沉把包好的玫瑰放在江听眠的手中,然后把一个冰凉的东西放在了江听眠的手掌心。
江听眠心脏一颤,他细细抚摸着那枚金属质感的东西,圆的,中间有个凸起,上面似乎是镶着什么东西,硬硬的。
他的心脏突然狂跳起来,尝试着把那个圆环往自己的手指上试着套一下。
陆沉抓住他的手,眼眸含笑,“这么心急?”
江听眠手指像是过电一般,又僵又麻,他喃喃道:“这是什么?”
陆沉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声音缠绵又缱绻,“我的眠眠,你不是猜到了吗?”
江听眠脑海中像是有烟花炸开一样,他甚至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
“是戒指吗?”
陆沉吻了吻他的唇角,嗓音含笑,“眠眠,和我结婚好不好?”
他单膝跪地,把江听眠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目光深情。
江听眠感受到了陆沉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滚烫而有力,仿佛捶在了他的心上一般。
他眼眶发热,鼻头发酸,“陆沉,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陆沉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眠眠,让我成为你的Alpha好吗?今后我来保护你,让你不受伤害,我会守护你一生一世,对你永远忠诚。”
江听眠抱住了他。
“呜呜呜”
陆沉抱着江听眠,目光满是无奈和宠溺,不断地抚摸着他的小脑袋,一只手给他揩去脸上的泪水。
“哭干什么呀?好眠眠,别哭了,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沉,我好开心好开心,呜呜呜。”
陆沉唇角露出笑意,说道:“我也很开心呢!”
陆沉的怀抱温暖而又安心,江听眠不由得蹭了蹭,可下一秒,他的后颈就被人抓住,而后传来一阵痛意。
刚刚温柔的陆沉瞬间消失不见,声音像是掺杂了寒冰一样冷。
“终于能够得到你的腺体了!”
江听眠吓了一跳,整个人弹了一下,他慢慢睁开眼,额上还有冷汗。
是在做梦吗?
他摸到了柔软的床单,过了很久之后才回过神,慢慢想起了自己昏睡之前的事情。
他是要去火绒星找哥哥,然后碰到了陆沉和苏棉,他们发生了争执,然后他被人抓住——
江听眠捂住脑袋,猛地掀开被子要下床,但身体绵软无力,整个人又倒回了床上。
陆沉扶住了他,面容严肃。
“你这是要干什么?”
江听眠身子颤了一下,说道:“陆沉”
陆沉把人放下,眉宇间满是烦躁。
“在家好好养胎。”
“哥哥”
“我会好好安顿他的。”
江听眠肩膀一颤,然后牵了牵陆沉的衣角:“陆沉,我要去送哥哥最后一程。”
陆沉脸色直接沉了下去,他拿开江听眠的手,烦躁的说:“你再这样折腾下去,季家别想拿到一分钱,我就把季家人都送地远远的,让你永远都找不到他们!”
江听眠怔愣了一瞬,然后慢慢松开了陆沉的衣角。
他垂下眼眸,放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握成了拳头,眼泪不断地流出来。
“哥哥都死了,你还不让我去送他最后一程吗?”
陆沉面露惊讶,“季星辰死了?”
江听眠眼泪涌出的厉害,不断地抽噎。
“陆沉,你别拦着我,不然我真的会恨你一辈子的。”
听到江听眠这话,陆沉冷了脸色,“你不能去,在家安心养胎!”
江听眠尖叫说:“陆沉!”
陆沉面色不变,眼眸幽深,语气不容拒绝。
“养胎!”
江听眠咬着唇,想要起身,可都没有力气。
他眼泪不断地流,仿佛都生出了一种要窒息的错觉,他不断地深呼吸,陆沉见他这样子,把他扶着坐了起来。
江听眠不住的发出抽泣声,他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留下,一颗颗掉在被子上,浸湿了一小片。
陆沉让医生来打了镇定剂,江听眠也哭累了,很快就沉沉的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江听眠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日子过的浑浑噩噩,他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一个人的拜访。
林肃和带着药来拜访江听眠。
他嘴角带笑,依旧是一副温和的模样,见到江听眠躺在床上,动手把他扶了起来。
“这些日子好些了吗?”
江听眠神智依旧是恍惚的,僵硬的点了点头。
林肃和:“医院的审批下来了,给你批下来一批药,我没等到你来拿,于是亲自上门拜访了,你的Alpha看起来心情不大好,你看起来似乎也不太好的样子,真的不需要帮忙吗?”
江听眠摇了摇头,面容十分呆滞,他伸出手,手里是一颗药。
“林医生,你可以看一看,这个药是干什么的吗?”
林肃和接过药,这就是普通的保胎药,但他的目的可不在此,故作惊讶的说:“这药你可不能吃,这是改变信息素的药物,吃了会导致肚子里的孩子畸形的。”?
32. 宝宝没了
江听眠眼睛眨了眨,轻声问道:“林医生,你刚刚说什么?”
林肃和捻着手中的药丸,目光闪着精光,如果江听眠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畸形,会不会打掉这个孩子?
他残忍的重复了一遍,“这药物是改变你身体的信息素,吃了会导致孩子畸形,你吃了这个药吗?服用多久了?”
江听眠肩膀都塌了下来,他单手撑着床,嘴唇哆嗦。
“大概三个多月了”
林肃和顿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叹。
“你糊涂啊!三个多月,肚子里的孩子肯定畸形了。”
江听眠呆呆地睁着眼,而后抓住衣襟,喉咙里发出一声深深的呜咽声。
“他说的是真的,原来他说的是真的”
江听眠哭到发不出声音,林肃和眼里露出一丝怜悯,然后说:“目前这个孩子已经畸形,你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要流掉这个孩子,毕竟你知道的,一个畸形的孩子生出来之后,面临的困难”
江听眠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了,他不停的发出抽泣声,脸哭的通红,一双眼睛也肿的不成样子。
林肃和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他静静的看着江听眠,然后叹了口气。
如今来说,流掉这个孩子是最好的选择,到时候,陆沉肯定会让换腺体的。
江听眠脸颊在发热,脑袋好像要烧化了一样,整个人都是处于脱力的状态。
林肃和皱起眉头,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他,江听眠晕了过去。
林肃和把他放回床上,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这时候陆沉不在,林肃和对两个保镖说:“陆夫人晕过去了,好像有些发热,这需要我帮忙吗?”
两个保镖相互对视了一眼,照顾不利是他们的责任,自然连连点头。
林肃和笑笑,手脚麻利的给江听眠服了药,然后拧干了热毛巾给江听眠擦了手脸。
“过会儿就好了,放心。”
做完这一切,林肃和看了躺在床上的江听眠一眼,然后转身离去了。
陆宅十分安静,可这安静之下隐藏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醒来的江听眠不哭也不闹,他只是颓然地睁着眼,即便什么也看不见。
他有想过他的宝宝是什么样子,可是,畸形
畸形是什么概念?会毁了宝宝的一生吧?整日像他一样活在痛苦之中,根本就看不到未来。
陆沉听说江听眠绝食,终于放下文件来看了他一眼,跟着他来的还有苏棉。
苏棉是恰巧去陆沉的办公室,听到保镖报来的消息,内心窃喜,但表面还是装作十分担忧的样子跟着陆沉回了陆宅,实际上是去看戏。
陆沉一进房间,就看到江听眠半死不活的坐在床上,床头柜上摆放着已经冷掉的饭菜。
“眠眠,你这是做什么?”
江听眠没有任何反应。
他像是一个没有任何生气的娃娃,整个人呆滞的望着前方,似乎没有什么能吸引他的目光。
陆沉拧起眉头,上前握住了他的肩膀。
“眠眠,听话,吃饭。”
江听眠似乎被他的话拉回了思绪,他僵硬的转过头,面庞朝向陆沉那边,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
“我恨你”
他的声音十分小,但陆沉隔得近,听的清清楚楚。
他内心没什么波澜,只是微微蹙眉,刚要说些什么——
“小心——”
苏棉跑过来推开了他,江听眠手上的盲文笔扎在了他的后颈!
江听眠的力气已经没了,盲文笔根本就没扎进去,电光火石间,苏棉咬牙,手抓着那只盲文笔,狠狠的往自己后颈一扎。
他捂着后颈张大嘴巴,眼里满是惊恐。
看到这一幕,陆沉立马回过神来,江听眠想要杀他!
苏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死死的抓住了江听眠的手臂,两人一起跌落在地上。
江听眠滚落在一边,额角撞破了,可陆沉只顾着苏棉。
他大步走过来,摸到了苏棉后颈,染了一手的血迹。
他立马抱着人出去,大喊着人把他送去医院。
江听眠倒在一边,痛苦的捂着肚子,无人问津。
所有人都走了,房间里头一片狼藉,他感觉到肚子里的生命在流失,血越流越多,好像要把他流干似的。
一滩鲜红的血迹在地下晕染开来,配上苍白瘦弱的Omega,好像一副诡谲带着破碎美的油画。
管家走进来收拾狼藉的房间,一眼见到大片的血迹和昏倒在床尾的江听眠,面色一惊,立马把他送到了医院。
苏棉已经在手术室了,他还残留着一点儿意识,死死的抓住了给他做手术医生的手臂。
“江听眠他肯定流产了,你,你和沉哥说,我后颈,受伤了,只能,这时候移植腺体”
他缓了口气,“你,先给我止血,等会儿,会有人,江听眠,会过来,你,和沉哥说,换腺体”
主治医师面露犹豫之色,可苏棉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说道:“你,一定,要帮我,我,我帮过你的”
想起苏棉对他的帮助,主治医师的面色逐渐变得坚定,“好。”
他给苏棉简单止了血,然后走了出去。
陆沉面色阴骛,看到医生出来,问道:“小棉怎么样了?”
医生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声音罩在口罩里头闷闷的,“苏先生他后颈受伤严重,如果这次做了手术,之后就换不了腺体——”
就在这时候,旁边有人说:“少爷,夫人流产了!”
主治医师连忙说:“您的Omega流产了?陆总,这时候他的信息素已经转换完成,这时候就是给苏先生换腺体的最佳时机!”
一想到江听眠想要杀死自己,陆沉就怒上心头,yazhe
“他刚刚流产,就可以换腺体吗?”
主治医师犹豫了一瞬,而后违心的说:“可以,如果错过了现在,苏先生之后就再也换不了腺体了,您的Omega只要好好休养,后面是可以恢复如初的。”
他轻飘飘的说:“那就给苏棉换吧!”?
33. 腺体没了
痛。
江听眠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感受。
他闭着眼,手触摸到了熟悉的冰冷的硅胶。
身体上好像少了些什么,肚子里头空荡荡的,他抬起手,想要抚摸一下小腹,但发现自己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
江听眠艰难的想要睁开双眼,虽然看不见,但这能给他少许的安全感,
眼皮子像是有什么东西黏在上面了一样,怎么都挣不开。
他想要动动手指,可连身体好像都不受自己控制了。
好像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向他的腺体靠近。
冰冷,坚硬的手术刀无情的划破了他的后颈,紧接着,江听眠感觉到体内的信息素好像失去了源头,不断地流逝,消失,最后化为一片死寂的平静。
失去意识的那一秒,他在想,宝宝会怪我吗?
手术进行了十一个小时,陆沉坐在医院的过道里,最初的怒气逐渐消散,脑海里竟然生出了一点儿悔意。
江听眠生殖腔发育不完全,流产对他的伤害那么大,真的可以承受换腺体的损伤吗?
陆沉站起身,眼眸凝视着手术室三个通红的字眼,心里生出想要进去打断这个手术的冲动。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谁也不知道,这场手术一旦被打断,会是什么后果。
陆沉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然后狠狠的踢了踢墙壁,浑身的气压低的吓人。
每一秒似乎都变得十分难熬,当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主治医师语气轻快,很开心的恭喜他:“陆总,恭喜您,手术很成功,只要后续调养得当,苏先生今后就是一个Omega了。”
陆沉心烦意乱,他内心竟然只想去看看那个 小瞎子。
一无所有,甚至无人在意的江听眠。
他要进去看江听眠,这时候,一只手拉住了他,陆沉对上了苏棉苍白的脸。
苏棉对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主治医师眼笑眉开的说:“苏先生这是想要你陪着他,陆总,你跟着苏先生去吧。”
陆沉眉头紧皱,苏棉抓着他的力道不大,自己一甩就能甩开,可他的眼眸紧紧看着自己,和江听眠失焦的眼眸完全不一样,那双眼里满是脆弱和无助,还带着乞求。
陆沉心一动,沉声道:“走吧。”
他一离开,主治医师立马敛了笑容,面色变得严肃,对他的助手说:“陆夫人身体状况太差了,先用医院新来的药吊着他的命吧。”
“是。”
手术室里,江听眠整个人像是一个新生的小孩一样蜷缩着,双手和双膝放在胸前,后颈破开了一个窟窿大的口子,正在汨汨的留着鲜血。
他双眼紧闭,表情像是一个新生儿一般安详,睫毛长长的,手术室的灯打在他脸上,使他的面色呈现出透明般的白,如同每一位天使下凡人间,圣光打在脸上的那样子。
主治医师进来看到这场面,骂了一声,跑过去按住江听眠的血管给他止血,喊来助手给他包扎。
温热的血流到他的手上,主治医师头一次生出了心虚的感觉。
要是这个Omega死了的话,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他甩了甩头,陆总对这个Omega根本就不在意,肯定死了就死了,再说了,苏先生会护着我的。
把人转移到病房里,主治医师给他喂了特效药,就逃一般的离开了这个病房。
陆沉守着苏棉守到了天黑,等苏棉睡着了,他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去阳台抽了根烟。
一阵心悸的感觉传来,陆沉皱着眉头,把抽到一半的烟掐灭了。
他走出病房,问了主治医师江听眠的病房在哪儿,还是准备去看看他。
站在门前的时候,他又犹豫了。
他做事向来果决,鲜少有犹豫的时候,如今遇上江听眠,先前那股劲儿过去,如今留下的,就只剩绵延不绝的复杂心情。
他站了很久。
最后,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推开了病房的门。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病房里漆黑一片,只有仪器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走廊的光照了进来,陆沉的影子投映在地面上,拉的很长很长。
他眯起眼睛,摸索着打开了灯。
明亮的灯光让他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睁开眼睛时,看清床上的情形,他眉头一皱。
床单上乱糟糟的,还有淡淡的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是去卫生间了吗?
因为眼盲,江听眠没有开灯的习惯。
陆沉站在门口等了又等,始终没有听到任何动静,电光火石间,他的内心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然后大步走到卫生间的门那儿。
“眠眠,出来。”
没有声音,死一般的寂静。
陆沉大力的去拧门把手,发现一拧就开了。
他心跳的越来越快,仿佛要跳到嗓子眼,卫生间的门打开,借着病房里的灯光,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空荡荡的,连人影都没有。
陆沉头脑一瞬间发晕,他扶住门框,太阳穴突突直跳。
转身去了主治医师的值班室,他抓着他的衣领问道:“江听眠在哪个病房?”
主治医师被他可怖的神情吓到了,结结巴巴道:“陆夫人,陆夫人就在706病房啊!”
陆沉咬牙道:“带我去。”
主治医师几乎是跑着去的,看到空荡荡的房间,他傻眼了,明明把人送到这个病房的!怎么人一下子就不见了?
周身的空气似乎冷了下来,主治医师回头,碰到了一脸阴沉的陆沉。
“去调监控。”
调取医院的监控是要经过一系列手续的,但主治医师丝毫不敢耽搁,运用自己的特权带着陆沉去了监控室。
陆沉死死的盯着监控,目光定格在江听眠瘦弱的身影上。
之前江听眠一直安静的睡到病床上,过了一段时间,他睁开了眼,似乎就只是呆呆地睁着眼。
然后他掀开被子起了身。
他身体没有完全恢复好,直接摔倒在了地上,但他爬了起来,然后跌跌撞撞的向外面走去。
监控里他走走停停,医院里人流不断,可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他这个人。
江听眠永远都是被忽视的那一个。
最后,江听眠消失在了监控范围内。?
34. 失踪
陆沉狠狠的锤向桌子,指骨处很快就有了血迹,他目光紧紧盯着屏幕,如同残暴的暴君。
“去找,他肯定走不远,一定要找到他!”
陆沉额头青筋暴起。
江听眠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的!
他现在完全忘记了做完腺体手术躺在病房里头的苏棉,一心只想找到江听眠。
也许在愤怒之下,还有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恐慌。
一个刚刚流产,没了腺体,还是个瞎子的Omega能走到哪儿去呢?
一个夜晚过去了,但江听眠始终没有消息传来,反倒是苏棉出了问题。
苏棉的身体出现了排异反应,他痛苦万分,不停的在床上滚动,又进了一次手术室。
手术室的灯亮了一宿,陆沉也守了一晚上,
陆沉双眼通红,一向黑白分明的眼里出现了红血丝,再加上一夜未睡,面容颓废,令人有些害怕。
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苏棉被推了出来,他面如金纸,完全不复往日的模样。
陆沉看到,心里冒出怜惜,跟着人到了病房,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下属们还没有发信息过来。
看了江听眠还没有找到。
——
小张是一个普通的Beta,他的班十分轻松,每天带着AI去检测医院里养的那些珍稀动物的数据,然后记录下来交给医院存档,他一天的任务就完成了。
夜里也有AI值班,有什么异常AI会发出警报,他摸了个鱼,昨天溜出去打了一夜的麻将,直到凌晨五点才回到值班室。
睡了两个小时,他照常带着AI去记录数据。
“木鸟,身体状况良好。”
小张打了个哈欠,眼皮子都张不开,歪歪扭扭的在数据记录仪上打了个勾。
空气里好像有什么怪味,小张耸了耸鼻子,但他太困了,并没有把这怪味放在心上。
直到朝着养食人鳄的池塘走近了,那股子怪味越来越重,他皱起眉头,总算把眼睛睁开了。
看清池子里的景象后,他眼睛忽地睁大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池子里都是血水,还有破碎的衣物漂浮在池子上边!
他“啊啊啊”的大叫,然后猛地捂住了嘴巴,心脏一阵心悸。
昨天他没值班去打牌去了,有谁进来了这里?!!
池子旁边似乎掉了什么东西,他颤抖着手捡了起来,是一支盲文笔。
他一阵恐慌,转身就要去叫人,走到门口步子停住了。
如果让人知道有人死在这里,那他昨晚偷溜出去的事儿别人不就知道了吗?医院肯定会把他开了的!
他全身颤抖,一时间进退两难,直到手上的盲文笔扎了他一下,他被吓到了,猛地把盲文笔丢了出去。
盲文笔落在了一个人的脚下,周理弯腰捡了起来,疑惑的看向小张。
“小张?”
小张回过神来,额上出了一层冷汗,看到林肃和拿着那只盲文笔,心脏狂跳,连忙去抢了过来。
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周医生,你怎么来了?”
周理笑笑。
“你之前不是一直说监控坏了吗?今天师傅来修了,他不知道地儿,我就带他过来了。”
小张绝不会让人知道池子里死了人,他连忙说:“里头有些吵,等一下,我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好了,你们等一等。”
等池塘里的水自动清洁完,又恢复了清澈,小张让AI净化了空气,这才走了进去。
师傅修好了监控就走了,周理见到小张手中的盲文笔,觉得有些眼熟,问道:“小张,你用盲文笔的吗?”
小张把笔揣进口袋,“试一试。”
周理笑笑,和他聊了几句就走了。
今天轮到他值班,听说刘主任(主治医师)昨天给那位苏先生做了手术,还是在陆夫人小产的情况下,周理皱起眉头,他并不认同主治医师这种做法。
他准备去看看江听眠,好歹也能安慰一下他。
得知了江听眠的病房,他走到门口,门并没关紧,他听到了里边传来的声音。
陆沉:“还没有找到江听眠吗?”
“抱歉,夫人在监控死角,我们到处都找过了,并没有发现夫人的踪迹。”
陆沉的声音带着怒气,“他那么大一个大活人,又做了手术,还看不见,肯定走不远,你们这都找不到吗?”
江听眠不见了?
听到这儿,周理忽然想起了小张手上的那只盲文笔。
再联想到小张的表情,周理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想。
他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以至于陆沉推门出来时,他才回过神来。
陆沉认得他,“你来干什么?”
周理看向陆沉,眼神复杂。
“陆夫人失踪了吗?”
陆沉扫了他一眼,眼眸变得锐利。
“与你无关。”
“陆总!”
周理咽了咽口水,艰难的说:“也许你可以去医院的珍稀动物培养室附近找一下。”
陆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眸锐利的如同鹰隼,令人坐立难安。
良久,他收回视线。
“你带我过去。”
——
小张呆呆地看着那汪池塘出神,突然有人在外边叫他。
紧接着,似乎有一群人闯了进来。
他一脸懵,急忙去拦他们。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这可是医院重地!不是你们随意进出的。”
“再拦,你就别呆在这个医院了。”
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小张吓得松了手,朝那个高大的男人看去。
男人身形高大,面容英俊,但面色很差,眼下很重的乌青,眼里都是红血丝,但眼神像是刀子一样,瞬间能把人洞穿。
他打了个寒噤,不敢说话。
“陆少,没有找到。”
陆沉皱起眉头,刚说要走,目光瞥到了小张,顿住了。
他问:“你口袋里是什么东西?”
小张紧张起来,“没,没什么东西啊!”
陆沉使了个眼神,就有人粗暴的翻出了小张的口袋,盲文笔赫然在其中。
看去盲文笔上的刻的“眠”字,陆沉瞳孔紧缩,面容绷紧,一下子掐住了小张的脖子。
“你这是怎么来的?”?
35. 江听眠死了
陆沉阴骛的脸近在眼前,小张吓得全身都在颤抖,他想要撒谎,可一对上陆沉杀人般的目光,什么谎言都说不出来。
陆沉的面色黑了几度。
“说。”
小张结结巴巴的说:“在,在附近捡到的。”
陆沉紧紧的盯着他,锐利的目光简直让人无所遁形。
“真话还是假话?”
小张咬了咬舌尖,“真,真的。”
陆沉冷笑一声,“如果你说的话是假的,我就把你扔去喂狗。”
小张背上出了一层冷汗,保证道:“是,是真的。”
“陆少!”
有个下属在叫他,正是守着江听眠的那个高个子保镖。
他蹲在池塘边,目光落在池水的湖面上。
小张心脏一跳,腿肚子在发颤。
“怎么了?”
Hela 高个子保镖皱着眉头,说道:“这儿,有血迹。”
小张瞳孔紧缩,连忙跑过来,发现是池塘壁上的血迹,当时自己根本就没有注意到!
陆沉蹲下身,发现池壁上的血液似乎是已经干涸了,下方似乎是才清理过,血迹的边缘十分平整。
他心脏一紧,猛地抓紧手中的盲文笔,目光笔直的射向小张,周身气压很低。
他一字一句说:“你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小张腿肚子都在发软,最后没有支撑住跪倒在地上,呆呆地说:“我,我不知道。”
见到他这副模样,陆沉心不住的往下沉,目光落在池塘里面,蹲下去抓住小张的衣领。
“什么不知道?你给我说清楚!”
小张吓到六神无主,喃喃道:“我,我早上一过来,池子里头就是一滩血水,还,还有衣服的碎片,里头,里头养的是食人鳄,可能,可能是有人被食人鳄分食了,这个笔,这个笔也是在池边捡到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陆沉睁大双眼,平生第一次这么失态,他面色变得极差,死死的咬着牙,把人扣到了地上。
他暴怒道:“你想清楚再说。”
小张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在场的人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到是有人摔了进去,被食人鳄误食,而那个人很大概率是江听眠。
小张涕泗横流,“我,我不知道”
陆沉把他甩到一边,死死的盯着池塘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挖了这池塘。”
小张一听,战战兢兢的说:“刚刚,刚刚我做了清理”
接触到陆沉望过来的眼神,让小张觉得自己离死亡很近,狠狠的打了个寒噤。
“不过,清理的东西还是在池壁的机器里,现在还没有完全清理干净。”
他连滚带爬的跑到一边的AI调节,按下了暂停键
陆沉脸上极差,周理戴上手套,小心翼翼的把池壁上干涸的血迹刮下来,放到了瓶子里,脸色十分严肃。
他又去提取了池水中的血迹,心里却在惋惜。
只怕死的人大概率就是江听眠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小张也跟着去了。
等待结果的时候,主治医师来找了陆沉,说苏棉醒了。
接触到陆沉黑沉沉的目光,他后背发凉,可下一瞬,陆沉就收回来目光。
“知道了。”
主治医师觉得有什么在改变,也也不敢在这时候去触霉头,灰头土脸的回到苏棉所在的病房。
苏棉 疼了一夜,刚刚才醒,没见到陆沉,就让主治医师去找陆沉。
见到他回来,苏棉一脸惊喜。
“沉哥来了吗?”
主治医师摇了摇头,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可见到苏棉此时的状态,没有和他说。
见到苏棉失落的表情,他安慰说:“他似乎被一个很重要的事情绊住了,过会儿就会来看你。”
苏棉手指掐进手心,怒道:“他就是不想来,我做了手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他都不来看我!”
主治医师连忙说:“他守了你一夜,只是刚刚似乎有事,所以就出去了。”
苏棉眼珠子转了转,显得十分冷漠,甚至带着质问。
“哦?是这样吗?”
主治医师点头如捣蒜,安慰道:“你还是安心休息吧,等他忙完那件事,他就会回来看你的。”
苏棉烦躁的说,“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
看到结果的那一刻,陆沉怀疑自己眼睛出现了问题。
——血液DNA和患者江听眠完全吻合。
他一目十行的看完,闭了闭眼,又睁开了眼睛。
结果没变。
他把那行字翻来覆去的看,仿佛不认识似的,眼睛越睁越大,几乎是目眦欲裂的模样。
良久,他冷哼一声,把纸质结果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重新检测。”
又是一轮漫长的等待,可结果依旧一样。
陆沉不断地让周理重新检测,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
他几乎要眼花,那几个字像是刀子一样刺眼,让他眼里又酸又痛又涨,甚至耳边都出现了嗡鸣声。
他垂下头,深呼吸了几口,把结果撕成了碎片。
“不可能会是眠眠,你们继续给我去找,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至于这里,给星际警察打电话,让他们来查。”
他把撕碎的结果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去了苏棉的病房。
江听眠不可能就这么死了的,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不会就那么死了的。
等找到江听眠,他一定让找个房子把他关起来,让他不再乱跑。
陆沉去医院的洗手间洗了把脸,他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脸色青白,眼下是厚重的乌青,眼角竟然有些红。
是哭了吗?
他揉了揉眼睛,不由得嗤笑一声,肯定是熬夜熬成这样的。
他匆忙洗完脸,胡乱擦了一下,去了苏棉的病房。
一走近,就听见了砸东西的声音。
是太痛了吗?
他的手搭上了门把手,突然听到了里边的叫骂声。
“你告诉我,沉哥是不是去看江听眠那个贱人了?不然他为什么还不来看我?”
“是不是我换了腺体之后,他就觉得没有负担,可以随时随地抛弃我了?”
陆沉皱起眉头,听到苏棉的下一句话之后,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36. 白月光的真面目
“江听眠流产,还做了手术,为什么他还没去死?你为什么不直接弄死他?!”
陆沉眉头紧锁,握着门把手,迟迟没有开门。
里头没了动静,他听到了主治医师的声音。
“你在想什么?他刚刚流产,本来就不适合做手术,我是听了你的话才欺骗陆少的,你这是怎么了?他给你换了腺体,你还想着让他去死?你知不知道,害死一个Omega是犯法的?”
陆沉的心紧了紧,脊背绷直,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主治医师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棉的话?苏棉的什么话?
意思是说,江听眠的身体根本就不适合做手术吗?
陆沉额角直跳,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呼之欲出,只差一个质问。
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松开手,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转身离开了这儿。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眼神极冷。
“去查一查苏棉和刘伟的关系。”
顿了顿,他嗓音沙哑的说:“还有,继续找江听眠。”
接下来苏棉的状况并不好,腺体的排异反应十分强烈,短短几天时间,他就已经进了五次手术室,人也瘦的好几圈,整个人被折磨的痛不欲生。
陆沉看着手中的资料,目光越来越沉,脸色差到极致。
若不是苏棉还在病房里躺着,他一定当场去质问他。
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您好,这里是星际警察局,请问是陆沉陆先生吗?”
“是。”
“陆先生,是这样的,xx月xx日在仁和医院,有人误入医院珍稀动物培育室,不慎跌落饲养食人鳄的池塘,被撕咬致死,很遗憾通知您,经过血液分析对比和坚定以及现场掌握的证据来看,被害人是您的Omega伴侣江听眠先生,更遗憾的通知您,由于食人鳄的原因,我们无法为您找到江听眠先生完整的尸体,请您节哀。”
星际警察局的人说了那么多,陆沉只觉得耳朵嗡嗡的,什么都听不真切。
“你再说一遍。”
星际警察局的人重复了一遍,没漏下一个字。
陆沉沉声说:“我知道了。”
他把电话挂断,然后重重的把自己摔进办公椅中。
是江听眠。
江听眠死了。
死无全尸。
他的目光晦暗不明,直直的望着天花板,然后轻笑一声。
眠眠啊!你死了就死了,我都不用给你收尸了。
笑着笑着,他忽然抹了抹眼角,指尖有着一点儿湿意。
他怔了怔,眼里露出几抹嘲讽。
脑子里像是一团乱麻,他拿起文件想要批改,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最后,他揉了揉眉心,起身去了医院。
病房里,苏棉被折磨的瘦的脱了相,两颊凹陷下去,一双眼睛格外的凸出。
颈后总是传来绵延不绝的疼痛,让他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觉,全身也跟着痛,像是被人用锤子大力捶打过一样。
他看着天花板,目光已然有些呆滞。
病房门开了,陆沉从外边走了进来。
苏棉眼中闪了闪,然后露出惊喜的笑意。
“沉哥,你来了?”
陆沉看见他这模样,问道:“最近好些了吗?”
苏棉痛的厉害,要是往常,他肯定会装一下来表示他的坚韧不屈,可实在太痛了,他压根就受不了。
“一点儿都不好,沉哥,后颈好痛,痛的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手痛,脚痛全身都痛,沉哥,你这段时间忙什么去了,怎么不来看我啊?”
陆沉垂下眼眸,遮住眼中所有的情绪。
“有点事在忙。”
苏棉眼里闪过一抹恶毒的光芒,故意问道:“对了,听眠怎么样了啊?没事吧?”
陆沉轻描淡写的说:“他死了。”
苏棉面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其实他早就从主治医师那儿得知了江听眠被鳄鱼咬死的事实,就是想看看陆沉的反应。
如今陆沉似乎对江听眠的死完全不放在心上,他心底生出几分快意。
陆沉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的“嗯”了一声,继续说道:“他乱跑出去,掉进了鳄鱼池子里头,被鳄鱼分食了。”
苏棉一脸的惋惜,轻声说:“听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被鳄鱼活活咬死,那得多痛呀!”
“星际警察局的人说,是他身上的血腥味引起鳄鱼的食肉天性,所以才被分食的。”
苏棉掉了几滴眼泪,“一定是他刚刚做完手术,是我害了他”
他身体很痛,可向来不吝啬在陆沉面前做戏,在陆沉心中,他一直是一个温柔又善良的形象,他只有好好的维持这个形象,陆沉才会继续对他好。
而且,不知道是出于嫉妒还是什么别的,他对于江听眠有着极深的敌意和恶意,如今江听眠死了,没有人和他争,自己也得到了江听眠的腺体,所有的一切真是再顺利不过了。
虽然现在身体还有该死的排异反应!
没有如往常一般等到陆沉的安慰,苏棉心中诧异,忍不住分出余光去看他,没想到对上他黑沉沉的目光。
陆沉瞳仁很黑,垂着眼看人的时候目光极其神情,但眼尾锋利,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就锐利的如同一把刀子。
对上陆沉鹰隼般的目光,苏棉心脏突的一跳,急忙收回了目光,故作无知道:“沉哥,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良久,陆沉回答道:“没事,只是觉得你最近瘦了许多。”
苏棉露出一份苦涩的笑,“最近排异反应太强烈了,我好几次都觉得自己要死了一样。”
“不会。”
苏棉诧异的看向陆沉,陆沉声音很低,“你不会死的。”
苏棉笑笑,“如果沉哥能多来看看我就好了。”
陆沉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自然会的。”
苏棉这一觉睡的极好,神奇的是,陆沉来看过他之后,他身上的排异反应小了许多。
陆沉回了主宅,里面空荡荡的,他头一次感到不适。
他去储物室找东西,拿书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厚厚的牛皮纸,他翻开,里边都是他看不懂的盲文。
这是江听眠的日记本。?
37. 眠眠是绵软的绵吗?
陆沉想也没想,下意识地把这个牛皮本子丢在一边,可默了半晌,还是把本子拿了回来。
他总是看到江听眠在那儿写,可半点不知道他写的到底是什么。
江听眠死了。
这个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的时候,被他强制的压了下去。
他根本就没有从心里真真正正的接受这个事实。
好像他只要一挥挥手,江听眠就会被他抓到手似的。
他翻到了好几个这样的本子,装在一个纸箱里头,想:待会儿就把这些东西拿出去扔掉。
江听眠一直把这些东西当宝贝似的供着,知道我扔掉这么东西,会怪我吗?会不会更恨我?
陆沉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但脑袋总是控制不住的去想这些。
他厌恶这样失控的自己。
于他而言,江听眠只是一个单纯的Omega伴侣。
后来,还有腺体的容器。
他闭了闭眼,甩去心底那些想法,冷着脸把东西拿了出去。
管家见到他抱着的东西,诧异的问:“少爷这是?”
“这些都是江听眠的东西。”
管家急忙从他手中接过纸箱,等着陆沉下一步指示。
陆沉脸上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管家有些拿不准他的BaN心思。
“少爷,这些东西,是要扔掉吗?”
陆沉目光落在纸箱子里的那些牛皮本子上边,良久,木着脸说:“放在这里,你去找个认识盲文的人过来,我要知道这里边写的是什么。”
他大抵猜到江听眠写的是日记,只是不知道他写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和江听眠结婚三年,他处处温柔体贴,可竟然连一个盲文都不认识。
那人很快就过来了,他是个盲人,手腕上戴着腕带,若是忽略他缓慢的步伐和脸上的盲镜,几乎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一个盲人。
他在陆沉面前站定,打了个招呼。
“先生,您好。”
陆沉说道:“请坐。”
盲人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陆沉随手抽出一个牛皮本子,说道:“这上面的字,你读给我听,出去之后,把你读到的东西都忘了。”
“是。”
陆沉相信管家请的人,把牛皮本子放在了那人的手下。
本子看起来很陈旧了,上面有磨损的痕迹,连页脚都卷起了边。
陆沉点燃一根烟,整个人深深的陷进沙发中,他眼眸微微眯着,眼角处折出一道很深的褶皱,这个角度看去,眼里那些红血丝似乎都淡了些。
盲人翻开,一字一句的读。
——
我瞎了一年了,今天是我学习盲文的第五个月。
我要把我之前记得的所有事情都记在本子上。
花朵是红色的,草是绿色的
——
盲人读了一大段关于颜色、形状、事物的模样的记录,就在陆沉忍不住想要让他读下一本时,盲人读的话让他动作顿住了。
——
我遇到的那个小哥哥应该是算很好看的,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子,比我在电视里头见到的模特还要帅。
真想要摸一摸小哥哥的脸啊,我以后找伴侣就要找像小哥哥那样的。
——
陆沉打断了盲人的话,脸色不太好看。
“你找有‘小哥哥’的字眼的地方读。”
“好的。”
盲人在牛皮纸上摸索了一阵,翻页翻的很快,然后停顿在中间的那一页。
——
眼瞎之前的事情都快要记完啦!
今天记的是遇到小哥哥的事情。
遇见小哥哥的那天天很蓝,太阳很红,我去参加一个生日宴会,唔,其实那天也是我生日,但我爸爸妈妈从来都不给我过生日,不过爸爸妈妈能带我出来玩,我真的好开心啊!当时爸爸妈妈在和别人聊天,我觉得无聊,就从大厅里跑了出来,我听到了哭声,朝那儿走去,然后就碰到了小哥哥。
小哥哥哭的好伤心啊!眼睛通红通红的,一定是很难过,我蹲在他面前,让他不要哭,可小哥哥都没有理我,我尝试着扮鬼脸,变戏法,可小哥哥还是在哭,想起我口袋里有妈妈给我的手帕和糖,我把我的手帕拿出来,给小哥哥擦眼泪。
我不舍的攥着糖,还是把那颗唯一的糖给了小哥哥。
小哥哥看着我,没有哭了,我很开心。
那之后,我天天跑到那儿去,天天都能碰到小哥哥。
小哥哥不蹲在角落里头哭了,他抱着本书,靠在篱笆边上,我就安静的在篱笆外边坐着,小哥哥看书我就玩泥巴,小哥哥不看书我就缠着他说话。
可小哥哥没理过我,他一句话都没有和我说过。
一个月之后,我又去找小哥哥,看到小哥哥被一个黑衣人牵着,好像是要离开这儿,他也看到了我,跑到我面前,对我说了第一句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当时还小呀,不知道自己的大名,于是说:“我叫眠眠。”
小哥哥顿了一会,问我:“绵绵?是绵软的棉吗?”
我咬着手指,小小的脑袋哪能知道那么多呀,我眨了眨眼说:“我不知道呀,妈妈说我名字的旁边是“目”字。”
小哥哥笑了一下,“那就是‘木’字旁的棉了,那是棉花的棉。”
小哥哥笑的好好看呀,我其实都没听到他说的是什么话,懵懂的点着脑袋。
我居然什么都记得,好想我的眼睛快点恢复呀,不知道小哥哥长大后是什么样子呢?
——
盲人停下来喝了口水,准备继续读下一篇,陆沉开口打断了他。
“先停一下。”
陆沉闭了闭眼睛,似乎在平复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最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向来锐利的眼竟然有些发红。
“你把他日记里头,他和那位‘小哥哥’的聊天再说给我听一遍。”
盲人手指摸索着,把那段重复了一遍,陆沉安静的听完,面上毫无波澜,内心已经掀起巨浪。
过了好一会,陆沉开口了。
细听之下,盲人听到了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发抖,还带着哑意。
他好像在问自己,又好像只是单纯的自言自语。
“眠眠是哪个眠?”?
38. 发疯
盲人没想那么多,以为陆沉是在问自己,回答说:“眠眠是这本日记的主人,眠眠,是睡眠的眠。”
陆沉全身都松了下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那盲人的话就像是一道惊雷,在他的耳边轰然炸开,炸的他体无完肤,炸的他方寸大乱,什么都想不出来。
那个蠢的像个呆子一样,连着跑来安慰我一个月的人,是江听眠?
那段时间,父亲离世,母亲殉情,他像是一个无主的孤魂一样游荡在这世间,人生变得一片黑暗。
就在那个时候,那个小孩毫无预兆的闯了进来,在他的心上踩了一个月,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他以为是苏棉。
他以为那个人是苏棉,而不是江听眠。
木字旁,目字旁,他怎么从来都没想到过呢?
陆沉捂住脸,而后低低的笑出了声,阳光投射进来,将他半边身子笼罩在浓重的阴影当中,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割裂开来。
“眠眠,眠眠啊”
他的眼角不自觉有了泪水,不知道是笑出了眼泪,还是眼角自然而然变得湿润。
陆沉心中五味杂陈,各种复杂的心绪像颜料打翻了一样搅合在一起,震惊、懊恼、心痛、后悔他松开手,敛去嘴角有些夸张的笑,用纸巾擦了擦眼角,而后整个人倒进沙发里。
“继续读。”
盲人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是有些不对劲了,但他拿钱办事,还是继续读了下去。
陆沉眉头越皱越紧,到最后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留下一道深深的褶皱。
他自问对小时候的那个臭小鬼带着前所未有的滤镜。
几乎是见到苏棉,他就下意识地觉得那是小时候的‘眠眠’。
苏棉温柔、善良、待人慷慨大方,永远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他还会抽空去喂街角的那群流浪猫,这样的人,他怎么不会和‘眠眠’挂钩呢?
苏棉想要腺体,他便费尽心思给他一个腺体。
遇上江听眠是偶然,他从未见过那样脆弱的Omega,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可江听眠那么坚韧,像一株路边毫不起眼却又悄然生长的青草,依然小心翼翼的活着。
起先只是对他有些关注,后来观察江听眠却变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项。
可后来想要他的腺体,却是蓄意为之。
以至于后面的追求和婚礼,他都不知道是真心多一点还是利用多一点。
他处处伪装,就连他自己都要信以为真的时候,苏棉来找了他。
如同一盆冷水浇下,他那点卑劣的心思一览无余,他向来不喜欢犹豫不决,也的的确确对苏棉承诺过,于是,他抛去那点儿真心,赤裸裸的摆出了他真正的意图。
江听眠这个人,只要分出一点儿爱,他就会脑补到十二分的爱意,只要给他一点儿希望,那点希望就能像是藤蔓一般在他心底生长,让他重新对这个世界抱有热忱。
他从来都不肯承认,他已经沦陷在这场虚假的、满是觊觎意图的婚礼当中,他已经把一个人留在了心里。
他逃避、也厌恶这个事实。
于是他从没让自己对江听眠心软。
可总是有诸多意外。
孩子,那个带着意外和误会怀上的孩子,将两人之间的羁绊短的干干净净,也斩断了江听眠生的希望。
他从未想过江听眠会死。
那个坚韧的,小心翼翼的活着的江听眠,以这样荒诞又决绝的方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干干净净,半点儿念想都没给他留下。
盲人那个牛皮本子读完了,管家重新拿了一本给他。
——
今天先生向我求婚了,我很开心,唔,从今往后,我也是有家的人啦!
早上先生给我带了一束沾着露水的花,先生说他也不知道花的名字,在路边看到了就摘给我了,我摸着柔软的花瓣,心里好像有只兔子在跳一样,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先生真的好好呀,真的越来越喜欢先生啦!
先生今天似乎心情有些不好,我什么都不能为他做,要是我能看见就好了。
有时候我在想,先生怎么会喜欢上我呢?是因为信息素契合度高吗?可先生从来没有标记过我,有时候我都在想,先生真的喜欢我吗?可是,先生那么温柔,那么周到,能和我结为伴侣就是我毕生修来的福气,我怎么能这么想呢?
先生最近好像不怎么理我了?是不喜欢我了吗?
先生的话好像越来越少了
——
每多听一个字,陆沉的心就越痛上一分,到了最后,似乎有人在拿着一把钝刀子在他心脏上割似的,一下又一下,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痛。
那些他从前压抑的情感喷薄而出,化为前所未有的巨大悔意,在他心中盘旋激荡,在他的每一处神经血脉游动,让他的身体都在痉挛,他双手颤抖,颈后的腺体不受控制地释放出令人心颤的信息素。
他焦躁、不安、后悔、痛苦、悲伤信息素不受控制的乱窜,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陆沉忽然把茶几上所有的本子都拂到了地面,双目赤红,如同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
管家听到动静,再看到陆沉的神色,面色一变,把盲人引了出去,紧急封闭了陆宅,疏散了陆家的仆人。
陆沉像是发了疯一样,他抱住头,用头去撞击茶几,剧烈的疼痛感让他暂时忘却那些痛苦后悔的回忆,他着了魔,撞墙面、地面,撞桌子、沙发,身体的每一处疼痛都化作了发泄的渠道。
他红了眼,拿起水果刀就往自己身上插,被赶过来的管家制止了。
发疯的Alpha力气大的惊人,更何况陆沉还是S级的Alpha,管家和带来的几个人都制不住陆沉,反而多多少少受了伤。
陆沉拿着水果刀往自己胳膊上划了一刀,温热的血溅到他的眼皮上,像是一朵颓靡的花。?
39. 发病
他眼睫都没有为此颤动,鲜红的血像是触动了他的某根神经,脑海中陡然现出一片猩红的颜色,完完全全占据了他的脑海。
陆沉目眦欲裂,突然疯狂的大笑起来,然后拿起刀对着自己的肩头就是一刀。
近乎自虐的疼痛让他忘记了脑海里的一切,可这还不够。
他握住刀柄,猛地把刀拔了出来,鲜血喷溅而出,洒落在地面上。
管家面色变得惊恐,慌忙去外边拿药。
回来的时候,陆沉身上已经有了好几个血骷髅,都是他自己捅出来的,似乎还嫌不够,他的手指抠挖着那些血肉,刀口显得血肉模糊,看起来触目惊心。
管家跑上前,拿着针管想要给陆沉注射,可失去理智的Alpha排斥一切人的接近,直接一脚把管家踹倒在地。
针管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陆沉像是被吸引了似的,歪了歪头,从地上捡了起来。
管家面色大变,要是陆沉毁掉了这只药,那陆沉今天绝对会死在这里。
陆沉猩红的眼有一瞬间的清明,他恍惚了一瞬,而后把针管狠狠的扎进自己的血管中。
当针管中的液体注射到Alpha体内,Alpha似乎变得更暴躁了,他粗暴的抽出针管,完全不顾针管带出来的血液。
针筒丢在了地上,Alpha一脚踩碎,然后照着厨房走去,管家连忙让AI锁上了厨房的门。
Alpha似乎很是不满,直接把人工智能机器人打的粉碎,管家在一边,看的胆战心惊。
Alpha指尖滴落着鲜血,一身熨帖的西装也满是血污,与以往他冷静自持的模样截然不同。
似乎是刚刚注射的药物起到了作用,Alpha的身形左右摇晃了一下,管家也跟着动了一下,但很快Alpha就站稳了身形,管家只好按捺不动。
陆沉那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腹,现在还痛的不得了,管家不想再承受一次。
过了一会儿,陆沉晃得更加厉害了,他不断的捶着门,但声响越来越小。
最后,他身子一歪,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管家从地上爬起来,送他去了医院。
他在陆家几十年,送走了上一任家主,也一直知道陆沉有病。
从他到陆家来,见到陆沉发病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一直控制的很好,好到如果没有这次发病,管家都会觉得他会是一个正常的Alpha。
可这次发病,前所未有的严重。
他不知道陆沉是受了什么刺激。
陆沉捅了自己七刀,身上还有不少撞伤和刀伤,如果不是Alpha强壮的体质,他根本就撑不到医院!
S级的Alpha恢复力十分强大,陆沉在第三天 便醒了过来,他面容疲惫,眼皮压出一片深深的褶皱,向来锐利的眼眸也遍布红血丝。
他睁着眼,眼里的迷茫逐渐褪去,慢慢变得清明。
眠眠死了。
我发病了。
我误会了眠眠,也错过了眠眠。
他亲手送走了那个不厌其烦,一遍遍安慰他的小小少年。
明明划了那么多刀,可那些伤口,似乎都比不上胸口的近乎窒息的痛意。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想回到过去,打醒那个执迷不悟的自己。
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管家安静的坐在一边,他一向最会察言观色,也最会守口如瓶,不该问的,他都不会问。
“李叔。”
良久,管家听到了陆沉沙哑的声音。
“少爷,我在。”
陆沉睁开眼,问道:“我发病的时候,没有破坏眠眠的东西吧?”
“少爷放心,我都好好的把夫人的东西收起来了,您没有破坏那些本子。”
陆沉发疯的时候,砸桌子撞茶几,可那些本子,全都完好无损的放在那儿,一丁点儿都没有损伤。
“眠眠的东西,全部都搬到卧房里头去,我要一样样清点。”
“还有那个盲人,我今天冒犯他了,他送点礼物赔偿一下。”
“是。”
管家隐隐约约知道和江听眠有关,但现在也摸不准陆沉到底是什么心思。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说:“少爷,那夫人的墓地?”
陆沉眼睫毛一颤,像是被一根极细的针尖刺到了一样,“他没死。”
管家惊讶的看向陆沉。
陆沉眼眸黝黑,带着几分执拗。
“眠眠不会死的,我都没有见到他的尸体。”
可夫人的尸体,已经被鳄鱼分食了呀!
这话管家不会说出口,现在陆沉的精神状态一点儿都不稳定,也许稍微一句无心的话,都会成为他发病的原因。
管家没有接陆沉的话茬,好在陆沉也并不需要他的回应,反而语气轻快的说:“眠眠肯定躲在那个地方等着我去找他呢,真是不乖。”
他的声音十分温柔,可听在管家耳中,却觉得毛骨悚然,甚至汗毛直竖。
但他丝毫不敢反驳陆沉。
接下来,陆沉话锋一转,“苏棉好些了吗?”
“苏先生他这些天都没出现排异反应,已经慢慢的好起来了,医生说再住院观察三个月,苏先生就可以出院了。”
“三个月?”
“是的。”
陆沉垂下眼,遮住眼中的情绪,轻飘飘的说:“呐,再过三个月,眠眠的腺体就会永远长在苏棉身上了。”
管家额上冒出细密的冷汗,如今陆沉这状态,让人有些捉摸不透,青天白日里,令人瘆得慌。
——仿佛病还没好似的。
每一任家族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秘辛,陆家的每一代家主几乎都会有点精神方面的问题,管家以为陆沉会有所不同,但似乎还是难逃一劫。
他目睹了上一任陆家家主的惨案,不想看着陆沉重蹈覆辙,本以为顺着陆沉的意就好,没想到一切都是这么阴差阳错。
陆沉现在还不能乱动,他眸中泛出冷光,问道:“最近苏棉和刘伟可有说些什么?”
“最近,苏先生做了三次手术,对于您没去看望他十分生气,”顿了顿,管家继续说道:“苏先生似乎,想要提前用移植的腺体释放信息素,但刘医师不肯”?
40. 信息素味道变了
陆沉脸色毫无波澜,他问道:“还有什么?”
迟疑了一会儿,管家把自己的怀疑全盘托出,“少爷,苏先生似乎知道你的病,前两天你没有去看他,苏先生和刘医师谈到了一种药,而那种药”
管家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想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想了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那种药有抑制您的病的作用,但是,会让您变得情感淡漠只是,我也只是猜测,那药要让医生查过了才知道。”
陆沉抬起眼,眼眸黑沉沉的,像是压了一朵乌云。
其实对于管家来说,他更喜欢天真纯粹的江听眠多一点,虽然是个脆弱的Omega,还是个盲人,但江听眠身上有种近乎不谙世事的纯净,让人忍不住去呵护。
——虽然历经磨难,但依旧心怀热爱,热爱着这个世界。
而苏棉,虽然总是笑的温柔和善,但总让他感觉不舒服,那双眼里充满着算计和欲望,隐藏的很好,可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暴露许多。
比如,苏棉在这儿住的时候,他时常看到缺了角的杯子,摔坏的瓷器,撕碎的衣服管家看的人多,一眼几乎就看出了苏棉的伪装。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向来洞察力敏锐的陆沉,会被苏棉骗得团团转。
他想要提醒,可最后都只是压在了心中。
如今少爷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犯了这么一场病,是知道夫人的好了吗?
想起那个天真纯粹的Omega,管家也忍不住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
“去查。”
陆沉脸上每一块肌肉都绷得死紧,他拳头紧紧的握着,目光迸射出怒意。
颈后的腺体隐隐有些发热,他深呼吸几口,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躺回了病床上。
他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想,当时做完手术后的眠眠,心里在想什么呢?眠眠一定很恨我吧,我亲手让我们的孩子畸形,还想要打掉我们的孩子护着一个处处伤害他的苏棉
陆沉心中无限懊悔,可世界上那个满心都是他的Omega,已经不存在了。
当晚,陆沉闻到了一股淡淡的信息素味道,是茶味的。
他心内有些躁动,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床前有个人影,立马打开了灯。
苏棉满脸潮红,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只穿着单薄的服装,想要往陆沉胯下蹭。
“沉哥我好难受”
苏棉朝他靠近,陆沉坐起身,手掌抓住了他的肩膀。
他的力气很大,让苏棉面色都扭曲了一瞬,他忍着痛,软着声音说:“沉哥,你弄疼我了,我好疼”
病房里的茶味越来越浓,陆沉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漆黑的眼眸深不可测。
苏棉见陆沉定定的望着他,内心生出一抹窃喜,故意蹲在床边,垂着头,露出雪白的后颈,和那新移植的,本来属于江听眠的腺体。
他想,陆沉本来就喜欢他,我又变成了Omega,信息素还这么契合,今晚要是生米煮成熟饭
还没深想下去,苏棉感觉到Alpha粗糙的指腹在他后颈处流连,忍不住发出一阵阵轻颤。
他伏在床边,不自觉跪在了地上,双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搭上了陆沉的小腹。
摸到结实的肌肉,苏棉一阵心颤,红唇轻张,眼神迷离,发出诱人的呻吟。
这样的一苡橋个人,即便是后天的Omega,也足以迷倒很多Alpha。
等了许久,苏棉发现陆沉就只是抚摸他的后颈,没有进一步动作,不禁有些心焦,手径直朝着陆沉的裤子抓去,被Alpha抓住了手腕。
他抬起头,可怜巴巴的望着陆沉。
“沉哥”
陆沉无动于衷,空气中的茶味有如实质,陆沉却只是呼吸乱了几分,他声音沙哑,说:“蹲下。”
带着近乎命令的语气让苏棉心中有些不舒服,他冷了一下,没有按照陆沉的话做,而是抓住他的手掌,脸颊在他掌心处蹭了蹭。
“沉哥,我好难受”
陆沉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明明是诱哄的话,可他说出来始终带着几分命令的语气。
“苏棉,乖一点,蹲下,让我看看你的腺体。”
苏棉咬了咬唇,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蹲着,垂下脖颈,任由陆沉的手指在新移植的腺体上边流连。
陆沉眼神变得痴迷,他不断地抚摸过那个腺体,引起苏棉一阵阵战栗。
苏棉夹着嗓子,呻吟都变得甜腻。
事实上,他也真的有些忍不住了。
他才拥有腺体,没有体会过Omega发情期,没有体会过Omega信息素失控,也没有体会过那儿湿润的感觉。
一阵空虚。
苏棉夹着腿,不断地在陆沉掌心磨蹭,陆沉始终都是那副模样。
良久,他缓缓开口说:“信息素味道变了”
以前江听眠身上总是一股奶香味,都让他分不清去那是江听眠信息素的味道,还是他本身就有的味道。
江听眠信息素是牛奶味儿的。
苏棉羞涩的说:“是啊,可能信息素也是因人而异的,沉哥,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陆沉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目光有些辽远,似乎陷入了很久远的回忆中。
苏棉蹲的太久,腿都有些麻了,他撑着床边,“沉哥,我可以直起身子来吗?”
陆沉没有说话,苏棉咬唇,想要直接站起来,陆沉的手压在了他的肩膀,他半点儿都起不了身,他想要抬起头,陆沉的另一只手压住了他的脑袋。
“别动。”
陆沉的力气很大,苏棉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信息素褪的干干净净,那点儿旖旎心思也烟消云散。
夜里有些冷,身体那股热意褪去,就只剩下了寒意。
他抖着肩膀,双手抱住了双臂。
“沉哥,太冷了,我要回自己的房间了。”
陆沉捏住了苏棉的下巴,一双眼捉摸不透,对上他的眼,苏棉心中咯噔一声。
陆沉的声音很低,还带着哑意,像是恶魔的低语。
“眠眠的腺体好用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