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副监丞一看,如获至宝:
“殿下思虑周详!有了此标准,优劣一目了然,看谁还能以次充好,蒙混过关!”
“光有标准还不够。”萧景逸道。
“我们需要一支不受各方势力影响、只认标准的‘技术评审组’。
鲁大人,你在将作监多年,可知有哪些工匠,是只认手艺、不认人情,且家境相对简单,不易被收买的?”
鲁副监丞沉吟片刻,报出了几个名字。
萧景逸记下,决定亲自考察和接触这些人。
他要组建自己的“技术班底”,确保核心环节不被渗透。
就在萧景逸忙于构建他的“印刷新政”体系时,那位许久未见的柳才人,又一次“偶然”地在御花园与他相遇了。
这次,她似乎清减了些,眉宇间的愁绪更浓。
“听闻殿下近日忙于大事,推行新政,真是辛苦了。”柳才人柔声道,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钦佩。
“只是……殿下可知,这京城内外,因殿下这‘竞标’一事,已是暗流涌动?
有人称赞殿下革新除弊,也有人……
在私下里骂殿下断了大家财路,甚至扬言要……要给殿下点颜色看看。”
她的话语依旧充满关切,但这次透露的信息更具体,也更具有煽动性。
萧景逸看着她,忽然笑了笑,笑容有些意味深长:
“才人消息真是灵通。不知才人可知,是哪些人在骂我?又想给我看什么‘颜色’?”
柳才人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地反问,一时语塞,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随即强自镇定道:
“妾身……妾身也是听一些宫女太监私下嚼舌根,具体是何人,并不清楚。
只是担心殿下安危,故而出言提醒。”
“原来如此。”萧景逸点点头,不再追问,只是淡淡道。
“多谢才人挂心。不过,雷霆雨露,莫非天恩。
景逸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于国于民有利。至于些许宵小之辈的魑魅魍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柳才人略显苍白的脸。
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尽管放马过来便是。本皇子,接着。”
说完,他微微颔首,不再停留,转身离去,留下柳才人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眼神复杂难明。
萧景逸边走边想,这柳才人三番两次示警,看似关心,实则一次次在试探。
“有人要对付你”的印象,是想让自己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还是想引导自己去对付某些特定的人?
她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是丽昭仪余孽?
是李侍郎那边的人?还是……另有其人?
儿柳才人这边,也想着萧景逸那句“尽管放马过来,本皇子接着”
说得云淡风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柳才人心湖,激起层层涟漪,久久无法平静。
她站在原地,指尖冰凉,直到那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御花园的月亮门后,才缓缓吁出一口气。
这位三皇子,和她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不仅没有因为接连的“提醒”而惶恐不安,反而有种洞悉一切的锐利,让她后续的许多“铺垫”都哽在喉间,无法继续。
“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柳才人心中惴惴,一种计划脱离掌控的不安感悄然蔓延。
萧景逸确实察觉了,而且警惕心提到了最高。
柳才人就像一条若即若离的毒蛇,每次出现都带着“善意”的毒液。
目的不明,反而更显危险。
他暂时按兵不动,吩咐白芷暗中留意与柳才人往来密切的宫人。
自己则将更多精力投入到“印刷新政”和应对赵家、李侍郎可能的反扑上。
就在萧景逸于前朝事务中稳步推进时。
后宫之中,一度沉寂的锦澜殿,正酝酿着一场精心的复宠大戏。
丽昭仪被冷落了一个多月,起初是愤怒砸东西,后来是惶恐不安。
如今,她终于冷静下来。
她深知,在这深宫,失去帝王的宠爱就如同无根浮萍,任人践踏。
尤其是看到曾经被她踩在脚下的萧景逸如今风光无限,更是刺痛了她的眼,也激起了她骨子里的不甘和狠劲。
“哭闹、抱怨都没有用,陛下厌弃的就是我这副怨妇模样。”
丽昭仪对镜自照,镜中人依旧美艳,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憔悴和戾气。
她用力掐了自己一把,迫使眼神变得柔婉。
“本宫得让陛下想起我的好,想起我与其他女人的不同。”
她不再派人去乾清宫打探消息,也不再试图通过收买王德全来递话。
她开始深居简出,甚至称病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
但暗地里,她却做足了功课。
她重金贿赂了御前一个负责整理书画的小太监,摸清了凉皇近日的喜好和心情起伏。
她知道陛下近来因北方边境偶有摩擦而心烦。
也知道陛下对三皇子弄出的“雕版”和“竞标”之事,虽觉新奇,却也因朝中阻力而有些许烦躁。
时机成熟了。
这日傍晚,凉皇批阅奏折感到疲乏,信步走到御花园散心。
行至太液池畔,忽闻一阵空灵悠远的箫声。
那箫声不似宫廷乐师的华丽繁复,而是带着一丝旷达和隐约的愁绪。
如泣如诉,却又在转折处透出一股韧劲,正契合了他此刻复杂的心境。
凉皇循声望去,只见池边凉亭中,一个身着素雅月白宫装的身影背对着他,正专注吹箫。
晚风拂过,吹起她如墨的青丝和宽大的衣袖,背影单薄,竟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孤寂感。
是丽昭仪。
凉皇脚步一顿,眉头微蹙,本想转身离开,但那箫声却像是有魔力,勾住了他的脚步。
王德全察言观色,小声道:
“陛下,是丽昭仪娘娘。
听闻娘娘近来身子不适,一直在宫中静养,没想到今日在此……”
凉皇未置可否,只是静静听着。
一曲终了,亭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丽昭仪似乎这才察觉到身后有人,慌忙转身。
见到凉皇,脸上瞬间闪过惊慌、委屈、眷恋等复杂情绪,最终化为恰到好处的惶恐和一丝强装的镇定,她盈盈下拜:
“臣妾不知陛下在此,惊扰圣驾,请陛下恕罪。”
声音带着久病初愈的柔弱,却不失往日的娇柔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