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骥尧的视线在面前这张狡黠不足天真有余的脸上流连,她眼中似有星光跳跃,一笑便弯成月牙,还带着些小聪明的俏意,平添几分生气。
京城众人多工于心计,他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简单又鲜活的人了?
忽而不算恰当地想起前些日子宋由的感慨:
“可惜了,昭仪郡主那样娴雅的人,嫁到王府来,怕是只会加倍冷清。若是那位昭棠郡主,说不定更适合王爷呢?一动一静,正好叫冷冰冰的宅邸活络活络。”
他当时怎么看宋由来着?
一记眼刀甩过去,吓得宋由立刻扔下手中正要布置的南云样式摆件,迅速逃窜。
现下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想要认同的心思。
好像也不无道理。
往后在这摄政王府中,她只要不过于放肆,影响了他的朝前大事,摄政王妃的名头,也足够她横行了。
且今日已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拜堂成亲,便算礼成,并无反悔的可能。
就当是……自己认命了罢。
燕昭棠并未在谢骥尧的脸上看到臆想中的情绪,他那张脸上除了沉静疏离,不见半分怒气。除了听到她是燕昭棠时一闪而过的惊诧,再无其他。
他竟然不生气?
心狠手辣的摄政王,此时应该勃然大怒将她捆起来打一顿才是,怎会是这样毫无波澜的模样?
她不得不怀疑到底是自己看走了眼,还是传闻闪断了腰。
要不……再试一试?
“而且对你来说,是我还是我姐姐,应该没什么差别吧?”
谢骥尧显然在她眼中看到了期待,至于期待什么……
他沉了嗓音,缓缓开口:“你说得对,是谁都无妨。不过本王很好奇,南云王有几个脑袋够他这样狂悖行事?”
这般配合她应该会满意了?
微妙的违和感。
燕昭棠警惕:“这事儿都是本郡主的主意,与我爹无关。”
在她看不见的阴影里,谢骥尧勾了勾嘴角。
宋由转述的故事里,什么招猫逗狗,翻墙爬树,在她那儿只是司空寻常,那些砸了人户家的渔船、烧了别家空置多年的古宅、路中拾遗同人当街争执的故事才叫大开眼界……
可唯独没有亲情甚笃之事。
不过确实不必详说,愿意将她养成这般骄纵的性子,家中定然是宠爱非常,不然也不值得她这样戒备维护。
真是惹人艳羡……
见他又不说话,燕昭棠只得继续:“那赐婚圣旨上,陛下可并未言明到底要嫁的是我姐姐还是我,是以也无欺君之名。”
谢骥尧闻言眼中闪过异色。
转念想起他那日接到的字条,确也只写明了“南云王之女”……他手中就连一封圣旨也无,不过是那日的一道口谕……
看来是陛下有意为之了。
“你说得有礼,那便更与本王无碍了。”
燕昭棠一下便噎住了,这真是那个传闻中嗜血冷漠、阴戾狠辣的摄政王?
见试探无果,她伸出一根手指。
“王爷,你知道这是几吗?”
谢骥尧:……
燕昭棠见他仍是不动声色的淡然,不由大胆起来:“你其实无意婚事,陛下赐婚也不是你从中运作?”
谢骥尧嗯了一声:“不是。”
“那你对南云也没有什么……想法?”她斟酌了自己的用词,不叫自己显得过激。
“南云那点东西,还不值得本王觊觎。”
燕昭棠终于沉默,她盯着他的眼睛,瞧不出丝毫撒谎的痕迹,脸上清越冷硬的线条更昭彰了他不屑对此撒谎的态度。
她忍不住想:其实若不知外界的传闻,再忽略掉他周身冷冽的气质,光论这张脸,皆是浑然天成的贵气与雅致,宛如画中人走出。
心里道了声可惜,不过好在他真的没有对这乌龙的婚事有什么不满。
她终于松了口气,方才不知不觉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下来,终于想起脑袋上沉甸甸的凤冠。
心中有思虑,手中的动作便有些乱,本想将凤冠取下,反倒将发丝挂上不少。
“嘶——”拽疼了头皮,她倒吸一口凉气。
“我帮你。”
谢骥尧走近,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凤冠,微微俯身去解上头缠绕的发丝。
她较他小了足足五岁,便是出手照顾些也是情理之中。
燕昭棠手上一轻,鼻尖掠过一缕淡香,像是冬日压了雪的松枝,清冷中还带了些苦涩。
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她双手就这样悬在脑袋两侧,指尖时不时被他袖子上柔软的织锦触碰。
内室中烛火飘摇,而她被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方才还气势十足的燕昭棠,此刻只恨不能开窗让夜风灌进来,吹散她身上不知从何而起的,燥热。
她的发丝在那双手中,陆续解开凤冠的桎梏。
她不太敢呼吸,生怕因呼吸带来的起伏,影响头顶那双手的动作。
“扶一下。”谢骥尧声音淡淡。
燕昭棠没动,可下一瞬她的手就被抓着扶在了冠侧,手背传来温热的触感,和谢骥尧这个看着冰冷的人完全不一样。
他竟是这样温和细致的一面。
谢骥尧手中的动作很是利落,不消一刻便处理得差不多,只是燕昭棠脑袋后侧的发丝有些看不清楚,他不得不再俯得深些。
小丫头身上淡淡的玉簪花香在他的鼻尖萦绕,比京中贵女们纷繁的香气更清新一些。
想到某次被突然靠近的女子身上的香味呛到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的场面,他忽而有些庆幸,还好王妃的味道并非如此。
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往后就这般相敬如宾吧,这便是他能给她最多的尊重了。
燕昭棠在这怪异的氛围中有些手足无措,脑海中的想法胡乱又跳跃。
她意识到自己的出现对他真的没什么影响。
那自己若是提出……“更过分”一点的建议,他是不是也能欣然应允?
可是那松枝香味好像更近了,她的鼻尖、唇瓣、脸颊,也时不时被织锦剐蹭。
这样的距离她还如何嚣张跋扈地说明自己的想法?
所有的感官似在这一瞬被无限放大,就连她的呼吸也变得缓慢。
解凤冠竟然需要这么久吗?
“好了。”
忽然,头上一轻,烛光的暖色又重新回归她的视野,她终于能长长吐一口浊气。
谢骥尧将凤冠放到桌上,那里还有下人早就准备好的合卺酒,和结发礼要用的剪子与红绳。
刚缓了一口气的燕昭棠,就觉软褥忽而陷下去一块儿。
谢骥尧已经在她身侧坐下,还顺手往她手里塞了一个酒杯。
近乎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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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液体在合卺杯中微微晃动,淡淡酒香混着那股松枝香气一齐飘来,酒水还未入喉,她就已经晕了。
燕昭棠从前总觉得自己还算聪慧的头脑,此刻已经完全无法思考。
可谢骥尧似乎毫无所觉,他主动伸手绕过她的臂弯,将酒杯送到了自己嘴边,凑得近了才能发现他的手臂比自己粗上一大圈,若真想在他手下做出什么反抗,似乎并不容易办到。
花烛红帐,屋中只有光影摇曳,四壁皆挂大红喜字,还有一幅并蒂莲花开的绣图正在绽放,空气中是红烛、松枝和玉簪混合的淡香,屋外偶尔只传来几声蝉鸣,下人们都退远了。
直到她耳边传来“咔嚓”一声,两捋黑发被谢骥尧用红绳系在一处,妥当地放进锦囊,和空空如也的酒杯放在一处,她这才回神。
燕昭棠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有些发干。
明明才刚吃过一杯酒。
为什么他可以把这些做得这样自然?
“你真的……没有生气?”
她看着他转身朝自己走来,嗫嚅着最后的不敢置信。
“如你所说,圣旨不明,那燕昭仪便只是我的误解,何谈生气?”见燕昭棠似乎还是不信,他顿了顿又道,“往后你便是摄政王妃,王妃与我,尽可……相敬如宾。”
他现在更想赶紧结束这场反复确认的对话,去舒舒服服地洗个澡。这一日下来,他已是满身黏腻,实在难受。
燕昭棠愣住,抬头见他仍是那张冷淡的脸,拇指在身后互相摩挲,犹豫着还该不该开口。
若他真是这样的性子,好像这婚事也没有自己想象的这样糟糕。
可她,好像更期待爹娘那样相互倾心的关系,他们这样捆绑得来的姻缘,她实在不喜……
“还有问题吗?若是没有,我便叫人送热水进来了。”谢骥尧耐心耗尽。
送热水……
这再往后的流程,她自然知晓,她……是不愿的。
“我,我还有话说。”
拇指的动作终于停下,她坚定地抬起头来,直直对上谢骥尧那双幽深的眸子。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她开口道:“我……我是这样想的,你本不愿娶,我也算是……被迫嫁,不如约法三章,往后只做表面夫妻,对外相敬和睦,等……就等两年后吧,我们再随意找个借口和离便是,那时陛下想来也不会太在意这门亲事了。这样咱们也算两不耽误,和离后还能各奔前程。”
谢骥尧微愕,他倒是忽略了这种可能,明明他好不容易做好会有一个妻子的心理准备……
见他没有任何反应,燕昭棠小脸顿时有些垂丧:“行……行吗?不行的话……”
她想说要不行就算了,事已至此她也能认命。
可谢骥尧沉沉地嗯了一声。
“好。”
这算是应了?
“真的?你答应了?”
她喜上眉梢,全然忘了方才忐忑的自己,高兴得直接抓住了他的胳膊,看到那张脸终于被烛光的暖柔软了线条,还浮起一抹玩味儿的笑容。
她好像还忘了一个很是棘手的问题……
燕昭棠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豁出去了:
“那你今晚是不是该去别的屋睡觉?”
“不行。”
燕昭棠:?
说好的表面夫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