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那缕精纯的草木生机莹莹流转，映得盛春朝眉眼间一片清冽。
她向前轻迈的这半步，姿态从容，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让凤容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凤姑娘的‘厚爱’，我铭记在心。”
盛春朝语气依旧平缓，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至于我的宗门，不劳凤姑娘挂心。只怕凤姑娘即便寻遍三界，也未必能找到。”
她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凤容银牙暗咬，脸上那伪装的关切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敌意：“好大的口气！那我们便走着瞧！”
“够了。”程迎峰低沉的声音插入两人之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苍灵你如何回来的。”
他目光如炬，先深深看了盛春朝。
“你身上有很强的灵木气息！”
凤容眼见此景，心中狂喜，立刻抓住机会，剑尖直指盛春朝，充满煽动性。
“程公子！你看清楚了！她根本不是什么误入的凡人！她被那邪树吞噬后又完整归来，还掌控了如此精纯的草木之力，分明是已经被这森林同化，成了草木精怪！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是伪装的！”
“留着她，必成大患！”
她看向程迎峰，眼神迫切而狠绝：“程公子，狼族嗅觉通神，你既已识破她的真身，还等什么？莫非真要等她彻底掌控此地，或是引来更多同伙，将我们逐个击破吗？你我联手，此刻便除了这祸害！”
程迎峰眼神剧烈挣扎了一瞬。
族训与对未知的警惕压倒了方才一路同行产生的一丝微妙情愫。
他腰间的匕首已然出鞘三寸，寒光凛冽，与凤容形成了夹击之势。
杀意，如同实质的冰网，向盛春朝笼罩而去。
面对两人毫不掩饰的杀机。
盛春朝看着程迎峰忽然觉得有些讽刺，又有些疲惫。
解释？在这被篡改的梦境里，她的解释何其苍白。
也好。
她本就需要一个合理的脱离梦境的契机，同时，也要给程迎峰心里，埋下一根刺。
“联手杀我？”
“你总是信她。”
盛春朝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几分凄凉。
她深深看了程迎峰一眼:“程迎峰，记住你今天的选择。”
话音未落，在程迎峰和凤容惊愕的目光中，她竟猛地抬起萦绕着翠绿生机的手。
“你……！”程迎峰瞳孔猛缩，下意识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磅礴的草木生机在她体内瞬间逆转，由生转死，爆发出最后一道耀眼的绿光。
她的身体如同破碎的琉璃，从被击中的地方开始，化作点点晶莹的绿色光粒，迅速消散在空气中，再无痕迹。
没有血腥，没有挣扎。
森林仿佛都为之寂静。
程迎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让他警惕的灵木气息正在飞速消散。
那女人最后那一眼，狠狠凿开了一个空洞。
她……为何不反抗？
为何选择如此决绝的方式？
“算她识相！”凤容强压下心中的震动，收剑回鞘，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省得我们动手了。”
程迎峰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收回手，握紧了拳，指节泛白。
他看着盛春朝消失的地方，金色的眸子里，翻涌着从未有过的迷茫与疑虑。
—
幻音宗。
盛春朝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
【意识回归。能量损耗过大，你也需要闭关静养。】
天道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弱的波动。
“无妨。”盛春朝撑起身子，眼神却异常锐利。
“这一死，值了。至少，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我方才探查过了，宗门之毒虽然已解可还有后遗症】
“可有解法?”
【空间之中定有可解之物】
“可为何没有解锁全部的?”
【我之力量不足】
“我如何助力你?”
【等待入梦，机缘到了，你自会知晓】
天道余音渐散，盛春朝阖目凝神，将神识缓缓铺展。
片刻后她变收回。
除了几位修为深厚的长老还能勉强维持着微薄的仙力运转。
门下数百弟子，包括许多内门精英，竟然如同被抽空了根基，体内再也感应不到一丝仙力的流动。
她们依旧能演练剑招、修习心法，但所有的术法都失了灵力，变得与凡间武艺无异。
整个宗门，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凡俗”状态。
“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盛春朝找到正在查阅古籍的盛芽，语气难掩忧虑。
盛芽揉了揉眉心，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凝重：“寒毒虽解，但其侵蚀太久，似乎伤及了弟子们的修行根基。”
“更麻烦的是，宗门赖以凝聚灵脉的‘蕴灵古泉’也彻底枯竭了。没有源头活水，仅凭残存的底蕴和长老们的力量，恐怕难以让他们恢复。”
她看向女儿，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朝儿，你此次归来，似乎有些不同。若有什么发现，定要告知为娘。”
灵泉?
她空间就有灵泉，有灵泉的地方便有她的伴生灵植。
盛春朝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女儿会想办法的，娘您别太忧心。”
告别母亲，盛春朝回到自己房间，意识沉入那方随着她力量复苏而逐渐解锁的神秘空间。
解锁的空间依旧不大，还有一块不见源头的小灵泉。
灵泉边她发现了一束被柔和光晕包裹的仙草。
这草通体翠绿，叶片如同翡翠雕琢，脉络中隐隐有金色流光闪烁，散发着无比精纯而古老的生机气息。
翠生仙草。
此草有净化本源、唤醒生机的奇效，尤其对水脉有极强的滋养作用。
盛春朝心中一动。
只是灵泉与仙草相辅相成，她取走仙草，怕是空间的灵泉就无用了。
—
是夜，她悄然来到宗门后山那已经干涸见底、布满裂纹的古泉旁。
月光下，泉眼处的巨石黯淡无光。
她取出那束翠生仙草，小心翼翼地将其放置在干涸的泉眼正中央。
随后倒入空间的灵泉。
翠绿色的光华冲天而起，将整个后山映照得如同白昼。
浓郁的生命气息化作肉眼可见的绿色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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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无数精灵，欢快地融入泉眼以及周围的大地。
紧接着，那干裂的泉眼深处，竟然汩汩地涌出了清澈的泉水。
泉水不仅迅速填满了泉池，其蕴含的灵气浓度，竟比寒毒侵袭前还要精纯数倍。
灵气化作淡淡的雾气，天空开始降下甘甜的小雨。
盛春朝心中稍安。
清澈的泉水中，竟漂浮出一条半个巴掌大小的锦鲤。
这锦鲤通体银白，唯有两侧有一朵橙红色的小花，此刻正随着水流欢快地浮动。
显然是刚刚倒入时跑出来的锦鲤。
它游到盛春朝面前，不再离开，反而围着她投放的影子轻轻打转，口中吐出了一枚小小的、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鳞片。
盛春朝心中一震，伸手接过鳞片。
指尖触碰的刹那，一段清晰的影像传入她的脑海。
——那是她的大师姐，长赢。
影像中，长赢似乎身处一片幽暗的水牢，气息萎靡。
但她用最后的力量，将这片蕴含着她一缕本源气息和位置的鳞片，打入了一条偶然经过的锦鲤体内。
影像戛然而止。
盛春朝紧紧握住那枚温润的鳞片，心中浪潮翻涌。
万万没想到，在这新生的泉水之中，竟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得到了失踪已久的大师姐长赢的关键线索！
闭关数日，盛春朝都没等来那梦境。
她撑起身子，脸色依旧苍白。
盛春朝起身，推门而出，想去演武场看看宗门现状。
然而，弟子们切磋练剑、灵光闪烁的场景并未出现。
偌大的演武场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空旷场地的呜咽声，显得格外寂寥。
灵泉不是恢复了吗？
灵泉为何无用？
正当她心中沉郁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朝丫头，你出关了。”
盛春朝转身，只见大长老缓步走来。
她面容似乎比之前更显憔悴，眼神中带着难以化开的忧虑，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演武场，最终落在她身上。
大长老叹息，低语：“只是不知我的爱徒长赢在何方，何时归……”
看着大长老眼中深切的挂念，盛春朝心中一动，想起了泉中锦鲤给予的那枚鳞片和大师姐长赢身处险境的影像。
她上前一步，语气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笃定，安抚道：“大长老，您放心。大师姐她吉人自有天相，很快就会回来了。”
她袖中的手轻轻握了握那枚温润的鳞片。
大长老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从她沉稳的目光中汲取到一丝力量，缓缓点了点头。
“但愿如此，当年派你们出去寻救宗门之路，却还不了你们当年的宗门。”
“宗门如今……唉。”她没有再说下去。
但那未尽之语里，饱含着对宗门未来、对弟子们失去仙力的深深无力感。
告别大长老，盛春朝心中救回师姐们查明宗门异变根源的念头更加迫切。
她快速回到后山复苏的蕴灵古泉边。
泉水流淌，灵气氤氲，比之前更加充盈。
那条锦鲤感应到她的到来，欢快地游到岸边，绕着她投下的影子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