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
倍尔稳住了心神。虽然这次没有伊利沙白在倍尔身边，但好在他及时做出了判断。
这个人没有战斗经验，不可能是蔚德。
况且那些黑雾说明了对方的身份。根据伊利沙白的情报，它应该是一种被叫做魔巫人的生物。
……他实在是有些关心则乱了。
尽管没有战斗经验，但它却像是很熟悉地下矿洞的环境。再结合魔巫人是被黑雾入侵后的人类这点关键信息，倍尔有些怀疑——也许开采场失踪的人其实是被变成了这种魔巫人。
踉跄的魔巫人终于调整好站姿，再次朝他扑来。
——魔巫人也分不同的种类。
眼前这种满身黑雾的是仅凭本能行事的低级类型，可能只比感染的动物好上一点。
倍尔冷静地伸出手，法杖缓缓浮现。然而他想要驱使的并非法杖，而是杖中的细剑。
魔巫人和之前被感染的野狼一样，会让圣徒的魔法失效。
因此，使用细剑能更快速地结束战斗。
对于眼前这个战斗经验薄弱的魔巫人，倍尔轻而易举地就能用长剑刺穿它的胸膛，将其钉死在矿洞的洞壁上。
像是血液一样的液体沿着伤口流出来，却如同一滩深色的烂泥，接触到空气就逐渐化为黑雾飘散。
倍尔后退一步躲开黑雾。
矿洞里依然一片死寂。倍尔慎重地背对出口缓缓后退，不打算继续向前深入。
这里的谜团太多，尽管他清楚自己似乎因为特殊体质而不会被黑雾感染，然而他不了解的事依然很多，这种情况下还是谨慎为好。
更何况……
他握住手里的黄金巨戒，将其藏在自己的衣服里。
倍尔很好奇，究竟是哪一位长老来过这个地下矿洞，又因何居然丢失了戒指。
他很快回了圣殿，找了个借口见到了剩余的三位长老。
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现了。无论是南希，维奥拉还是卡罗琳，他们的手上都戴着戒指。
这样来看，恐怕只剩下一个答案……
那就是前段时间刚举行葬礼的长老莱茜。
地底矿洞的黄金巨戒会是莱茜的吗？
他在死前负责整个矿石开采场，这种特殊材料也是经由他手提供的，那么这样来看，长老莱茜会下到地底矿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圣子居所，伊利沙白刚飞到倍尔的手边，看到那枚黄金巨戒就吃惊得差点后仰下去。
它震惊地问：“我才离开多久啊，你就把圣殿长老杀了？”
倍尔：“……”
慢着，他看起来有那样凶恶吗？
他明明是圣子啊。眉清目秀，平易近人，看到就让人想要低头忏悔的那种。
伊利沙白咽了一口口水：“说吧，你把哪个长老杀了才拿到的戒指？”
倍尔：“我没有杀长老。”
他用修长的手指将那枚黄金巨戒转了个圈，“这是我在地下矿石开采场捡到的，我推测是莱茜遗失的。”
“他不是死了吗？”伊利沙白下意识说。“哦，那可能是死之前丢的吧。”
“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然而这就有一个问题。”
“他病逝之前曾参加过一次圣殿会议。没有戒指，他无法参加会议，所以就算是遗失，也只能在此之后。”
黄金巨戒随着倍尔不紧不慢的话语在他的指尖间缓慢地翻动、旋转，像是一条头尾相接的蛇。
“可莱茜从圣殿清剿回来后就一直躺在病床上，不可能去矿洞。再加上，那枚黄金巨戒直到下葬前还好好地戴在他的手上。”
“所以……”
听到这里，伊利沙白不禁又吞了一次口水。它说：“哇。”
倍尔瞥了它一眼。“你觉得，会有人能做到死而复生吗？”
伊利沙白猛地抖动了一下翅膀：“——你是说那个莱茜在装死！？”
“或许是巧合，但自从他下葬之后，矿石开采场就开始频繁有人失踪。”倍尔说。“我今天居然还在地底见到了魔巫人，还捡到了这枚长老才有的戒指……”
倍尔若有所思。
“我觉得他的身上藏着很多秘密。很多很关键的秘密。”
他突然之间抬起头：“魔女之森会有麻烦吗？我想知道，这种魔巫人会袭击魔女吗？蔚德会不会……”
伊利沙白：“……”
诡计多端，你小子什么事都要起承转蔚德是吧。
*
魔女之森的南部，蔚德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森林的最边缘地带。
“再往外走就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峡谷了。”克莱因说，“我们要继续往前吗？”
蔚德眯着眼看向前面。
绿色的森林逐渐减退，灌木丛的后面，热腾的气浪从干燥的地面上蒸腾，更远处像是一片起伏无垠的沙漠。
热浪让地平线都变得恍惚颤抖。
蔚德有些挫败地叹气：“我们没有在路上看到任何线索。碎布片、火堆，什么都没有，连根头发丝都没看到。”
三个魔女简直像是凭空消失了，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或者休憩活动的痕迹。
法勒尔紧盯着远处的热浪。她没犹豫多久，果断地向前踏出脚步。
克莱因：“喂！”
“她看上去真的很担心她的学生布籁恩。”蔚德耸肩。“我们试着往前走走看吧，或许会找到一点线索。”
“我们马上要出魔女之森了，前面不安全。”克莱因皱眉说。
她还想再说什么，然而蔚德已经跟着法勒尔向前走去。她一动，安纳也紧跟其后，像是个甩不掉的尾巴。
克莱因：“喂，蔚德——”
塞勒拍拍她：“没事的，有那个骑士帮她。”
克莱因却忽然转头尖锐地质问：“这是她必须经历的一部分吗？预言是这么说的？”
塞勒惊讶地看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抱歉，我有点冲动了。我是看着蔚德长大的……我已经习惯了护在她身前，总把她当成孩子。”
克莱因用手捂住额头。她喃喃了一会儿，把手放下追寻塞勒的视线。
“蔚德有很重要的职责要完成，对吗？她一定不会有事，是这样吧！”
塞勒和克莱因对视了几秒，错开了她的目光。“……对不起，我不知道。”
克莱因陷入沉默。
她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一言不发地向前迈出步伐——
然后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发生什么了！？”
克莱因晃了两下。就在刚才，她感觉地面像是被一双巨人的手掌拍打，所有的东西都像是积木一样震颤。
她惊异地往四周看，然而没有发现异样。塞勒也是如此。
走在前面的蔚德、安纳和法勒尔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三个小黑点——三人居然已经走出好远，快要消失在炎热的沙漠中。
而现在，三个小黑点正在慌乱地挪动。
克莱因和塞勒刚跑出魔女之森，她们的鞋底接触到了杂草和砂石混合的土地，就见法勒尔抱着布籁恩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
“接住她！”
法勒尔厉声喊道。
克莱因莫名地接住虚弱的布籁恩，就看见法勒尔又用魔法瞬移到远处，却留在了那边，没把蔚德和安纳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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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她在紧张什么？”克莱因莫名其妙地看着眼神呆滞、身体虚弱的布籁恩。
原本短发干练的布籁恩从未如此狼狈，她像是短时间内受到了巨大惊吓。
“黑雾……不，那是神明……神明！神明就要降临了！”
布籁恩翻来覆去地呢喃这几个词。
“喂，你清醒点。嘀哩咕噜说什么呢？”克莱因用手拍打布籁恩的脸颊，却见一旁的塞勒像是被雷劈中一般。
塞勒猛然抓住布籁恩的胳膊摇晃：“你——你再说一遍，你听到了神明！？”
克莱因：“？”
坏了，难道没睡醒的是她？
什么神明，她也没听过啊，难道上魔法课的时候少学了一截？
……这事绝对不能让蔚德知道。
布籁恩哆嗦了一下，迷蒙惊恐的眼神恢复了清明。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塞勒，努力重复一遍：“它们，那些黑雾人……它们的信仰就要降临了。我听见了，它们在说神使大人已经回归……”
“杰科和内德已经被变成了冒火的怪物……差一点，我就要和她们一样……”
布籁恩大口喘气，像是要平复激动的情绪。而塞勒从听见“神明”二字后就变了个人似的，脸色阴沉。
克莱因：“那两个魔女被变成怪物？”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么多年来都没听说有种魔法能将魔女变成怪物。上一个被变成怪物的魔女还是七百年前中了诅咒的塞勒，自此以后无尽之海就变成仅对魔女极具威胁性的领域。
这次该不会……
克莱因猛地抬头喊道：“蔚德，危险！快回来！”
“来不及了。”塞勒低声说。
她的语气有些可怕。像是应和了她的话一样，热浪翻腾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两道模糊的身影。
虽然模糊到看不清细节，但从轮廓也能看出那是和海怪一样高大的生物。它们的出现让灼热的气流翻腾得更加剧烈。
相比距离远的克莱因和塞勒，蔚德三人要面对的热量更加直接可怕。
“烤死了，滚远点！”小个子的魔女法勒尔骂骂咧咧地抖动手腕，想要用风的利刃将它们全都绞碎。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
——攻击落空了。
不，与其说是攻击落空，不如说是魔法从最开始就没生效。
两只怪物终于从蒸腾的白雾中走出来。它们全身都冒着火焰，身体像是一个巨人，然而脖子以上的位置却是一颗牛的头颅。简直就是一个会喷火的牛头人身怪物。
法勒尔惊愕地看着它们，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它们和海怪一样，能够免疫任何魔法！
“法勒尔阁下，请后退。安纳，配合我。”
看出问题所在的蔚德冷静地向前一步，手中握着刚取出的长枪。她昂起头盯着一前一后的两个牛头人身怪，它们漆黑的双眼如同两个狂乱的漩涡。
蔚德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她像是回到了在无尽之海与海怪厮杀的那天。不仅如此，借着这股熟悉感，她好像回溯到了更遥远的过去。
她身披月色，手中的法杖发出莹莹白光，在重重拦截中劈出一条道路。
一位挥剑的男性站在她前方迎敌，锋利的剑刃已被鲜血染红。
周围传来嗡鸣的无数低语：“烧死她……烧死她……”
安纳：“蔚德！”
他的喊声让蔚德收敛心神，将那些侵蚀的低语从脑海里统统赶出去。牛头人身怪的黑眼睛正紧盯着她。
它们用喉咙发出状似哭泣的声音：
“……妈妈。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