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安纳这样问，蔚德倒是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告诉我……你不提，我就不会问。”
“所以是什么？”
蔚德很配合地询问，眼里带上一丝好奇。
安纳却沉默了。
“没什么。”他掩饰般地偏开头。
蔚德：“？”
这次轮到蔚德沉默了一秒。“安纳。你在耍我吗？”
“……对不起，我只是没有想好该怎么和你说。”安纳乖乖低头等着蔚德训斥。“我刚才突然想到，也许现在不是一个说出来的好时候。”
看着眼前的安纳垂头认错，蔚德知道这件事没戏了。安纳的固执可不是揍他两拳就能让他乖乖开口的。
“唉，算了。”
蔚德回头继续盯着魔女之森的入口。远处灰色的轮廓在缓慢地涌动。
就在几天前，狮鹫小镇上的圣殿驻兵忽然增加了。紧接着蔚德就从魔女集会收到消息，圣殿在每一处边境都派遣了圣殿骑士驻守。
圣殿骑士们组成的防线恰好能将魔女之森从东部逐渐包围，将魔女之森和因特格谌王国的领土隔绝开来。
接到消息的蔚德皱眉：“圣殿还没放弃袭击魔女之森？”
“我们还无法确定圣殿的目的。”银月泪森林魔女埃忒尔叹息一声，“不过，我听说塞勒阁下已经派出她的小鸟去调查了。现在圣殿仅仅是守在边境，还没有下一步动作。”
“虽然派出的圣殿骑士很多，但妄想要靠这点人就闯入魔女之森……那帮圣殿长老脑子里的水真该倒倒了。”克莱因不屑地说。
从那以后，魔女集会每天都会派出魔女盯住边境圣殿骑士队伍的动静。不过正如大魔女们讨论的那样，圣殿的队伍没有后续的行动。就像是只接到了加强防守的命令一样。
“他们到底在防什么？”克莱因费解地问。“难道圣殿以为魔女要打过去了？哇，我都不敢这么梦。”
埋骨森林魔女法勒尔赞同点头：“我也觉得。哪天魔女集会要是能早点把圣殿议会一窝端了，那我肯定冲在最前面。”
塞勒盯着桌面开口。“我从小鸟那里获取到了最新情报。”
她的话成功地让圆桌上所有的魔女都停下讨论，将视线放在她身上。
塞勒停顿了几秒，才说出下一句话。她的表情像是不小心生吞了一只活青蛙。
“圣殿……最近刚为一位长老举行了送葬仪式。”
雅伦愕然：“有圣殿长老死了？”
法勒尔的一双黑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瞬间明白了：“他们以为是魔女杀的，所以这才立即往边境增加驻兵。”
“我们中的任何一位，都不会在没有给姐妹们共享情报的前提下袭击圣殿长老。”埃忒尔说道。“更不用说杀死一位圣殿长老——这种会让圣徒与魔女之间的关系急剧恶化的行径。”
埃忒尔说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将后面的话咽下去，转而看向蔚德。
她小心地问：“蔚德，你有没有……”
蔚德：“……”
感觉自从无尽之海的试炼通过后，她的形象不知不觉地在大魔女们心中变得凶残了起来。
蔚德连忙摇头：“我没有。”
埃忒尔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不过随即她的秀眉也随之拧了起来。
“只有我们自己清楚这件事不是魔女所为，那么到底是圣殿自导自演了这场戏，还是……”
埃忒尔还没来得及说完，伊梵忍不住连声音都拔高了一个度。
“有其他人杀了圣殿长老？会是谁做的？”
刚说完，伊梵自己就迅速联想到答案，一瞬间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惊讶情绪。“我记得之前克莱因曾经告诉过我们那个第三方存在的推论……”
魔女集会和圣殿议会之间的对立是人尽皆知的，然而除了魔女、圣徒，还会有什么身份的人能够驱使魔法？
雅伦：“难道是王室……”
埃忒尔果断摇头：“不。他们没有那种能力。王室或许很久前就将圣殿视作一个威胁，但现任的王室成员都与魔法无缘。”
——这个潜藏在暗处的敌人让人心生忌惮和不安。
“如果杀死长老的人和我们之前谈论的魔女之森闯入者是同一方势力，那就说明这个敌人会同时危害魔女和圣徒。”埃忒尔惊讶地说。“他们不仅驱使黑雾、给塞勒阁下施展海怪诅咒，还会对圣殿长老下手……天啊，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想同时与圣殿议会和魔女集会为敌？”雅伦脸色古怪地问。“他们脑子没事吧。”
克莱因朝着魔女之森入口的方向努嘴。“我觉得答案就摆在明面上了。”
雅伦困惑地看她。
“圣殿长老的死亡会让魔女集会和圣殿议会的敌对关系加重，甚至可能引发战争，导致两方都受损。对……这也许就是他们想要的。”埃忒尔喃喃道。
埃忒尔重复道：“如果圣殿确实没有在自导自演，那么这很可能就是未知敌人的目的——他们要让魔女集会和圣殿议会两败俱伤。”
而就和魔女集会上讨论的一样。
到目前为止，圣殿的驻兵仅驻守在领土的边界处，还没有流露出进攻的意图。蔚德借助树冠隐藏自己，始终谨慎地观察狮鹫小镇上圣徒们的动静。
监视的过程显而易见地无聊，但蔚德必须保持自己的专注力。
在轮岗的魔女到来之前，她要随时确认圣殿驻兵的状态。
“安纳，和我说说话。”她出声说，“免得我睡过去。”
“让我站岗吧，你可以稍微休息一会儿。”安纳说。
蔚德摇头：“没关系，这是我的职责。况且我还没有那么……”
声音忽然顿住。
蔚德从风中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气味，潮湿、粘腻且带着让人有些反感的腐朽味。就像是有人从满是灰尘的柜子里把什么东西刨出来了一样。
圣徒虽然令人讨厌，但不会是这种味道。
可这丝气味转瞬即逝，像是她的错觉似的。蔚德困惑地皱起眉，忍不住用手指搓了搓鼻子。
等她再次集中精力尝试在风中捕捉刚才那种怪异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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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它却又完完全全消失了，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难道真的是她的错觉……？
蔚德生出一种想要跳下树干去森林地面调查的冲动，被她努力抑制住了。她还要监视狮鹫小镇的圣殿驻兵，不能随意挪动位置。
“真希望是我的错觉。”蔚德自言自语。
安纳：“什么？”
“就在刚才，风里像是有一种奇怪的气息，不过很快就消失了。”蔚德背对着安纳和他说话，“我们所在的位置四周也没有响动，我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也许我可以看看。”安纳说，“既然你没办法离开岗位，我可以排查周围的风险。”
“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没问题。”安纳说完，犹豫了片刻。“蔚德，你自己留在这里没问题吗？不要动，不要发出声响，树丛会是最好的遮挡。我想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你。”
蔚德忍不住笑了。
“你没问题，我当然也没问题，安纳。”
她和安纳都在习惯性地关心彼此。
安纳像是还想叮嘱点什么，但最终忍住了。他深深看了蔚德一眼。“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安纳沿着树干滑落到森林硬实的土地上，像是只敏捷的松鼠，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蔚德从蹲着的姿势改为坐着。
她靠在表皮粗糙的树干上，感觉到叶子蹭着下巴有些痒痒的，但她克制住自己没有动手把叶子拨开，免得引发什么动静。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身后传来一点微妙的轻响。
“这么快就回来了？”蔚德问。
没有回应。
蔚德脑中的警铃大作，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回头看身后的情况，而是出手攻击。
“你的反应超出我的预期。”
身后的灰袍人闪现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避开了这次攻击。一个熟悉而讨厌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令蔚德忍不住先是惊讶地挑起眉毛，然后狠狠地瞪视灰袍人。
“你又来干什么？”
树上的空间狭窄，不方便蔚德施展拳脚，不然她自己可能也会掉下去。蔚德尽全力克制住自己的杀意。
一点白袍的边角从灰色外袍的边缘露出，白色的布料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灰黑色。蔚德看不出那是怎么回事，它既像是潮湿的泥土粘在上面，又像是被什么染黑了。
“真是狼狈啊。”蔚德禁不住嘲讽一句。
在她面前，圣子可从来没有让身上的白袍被弄脏过一点。他就像是有洁癖似的，一定会用魔法将袍子弄得干干净净的，哪怕边角都不放过。
每次穿越魔女之森，倍尔都会这么做。
“也许是这样。”灰袍下的倍尔说道，“不过没关系。”
蔚德保持着警惕。她还不知道倍尔特意来找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蹲在树上和她唇枪舌剑吧？
“很快，你就不会记得这件事。”倍尔说。“没有人会知道今天的事。所以，没关系。”
蔚德的背后，黑色雾气凝聚成的尖利刀刃对准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