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纳用尽全力克制声音中的冰寒和怒意,尽管他的内心像是煮了一锅滚烫的沸水。
“什么时候的事?”
他努力把声音维持得看似心平气和。
“就在昨天晚上啊,你难道真的……”蔚德用古怪的表情看他,挠挠脸颊。“哦!我明白了。”
这小子一定是后悔昨天说出那么丢脸的话,现在在这里和她装傻呢。没想到安纳这种老实人居然也学会和她打哑谜了。
“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蔚德耸耸肩,对他安抚地微笑。
安纳却没有善罢甘休,他伸手抓住蔚德的手腕,眼神直勾勾地盯她看。
“你确定是昨天晚上的事?”
他依然没有印象。
安纳压下心底翻滚的不安和对那个人的恼怒,再次追问她:“我都说了些什么?”
蔚德感到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这可不好笑,安纳。难道你昨天在梦游?”
“……或许是这样。”安纳轻咳一声。
他太心急了。
安纳想起最近总是频繁梦见他以倍尔的身份和蔚德之间的相处,然而他忽略了一点:或许倍尔也会梦见那些以他的身份与蔚德相处的经历。
如果是这样,那他对蔚德的感情一定会被倍尔看出来。
因为他知道,那个人抱有同样的感情。所有的感情都在那个奇妙的梦境中变得愈加强烈,叫人患得患失。安纳很轻易地就能感受到倍尔虽然总是喜欢微笑着用言语挑衅蔚德,可他实际上并不愿意离开蔚德身边。
和他一样,倍尔也想留在蔚德身边。
一想到这点,安纳就忍不住感到丝丝怒气在心底蔓延。他总是能保持沉稳安定,很少因为什么事而有情绪波动,更别提愤怒这种如此鲜明激烈的情绪。
可现在,一旦想到那个圣子也对蔚德抱有同样的感情,他就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焦躁和怒意。
安纳头一次对什么人产生如此强烈而明确的敌意。
他必须将倍尔从魔女的领地驱逐出去,不能让他再出现在蔚德面前。
一眼都不行。
安纳抬眼看向蔚德,她对刚才那个梦游的回答感到很新鲜。
“原来你会梦游?”蔚德好奇地问。“昨天你真的是在梦游才让我给你讲睡前故事,而不是在骗我?”
“……是,我有时会梦游,说出的话也会不记得。”
安纳回答,心情却变得十分沉重。
他突然间意识到,哪怕躯壳里换了个人,从蔚德的话里能听出,她竟然分不清他和倍尔之间的区别。
要么就是倍尔假扮他的表演十分逼真,要么就是蔚德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对他上心。
无论是哪一点,都叫安纳难以接受。
“原来是梦游……我还在想你怎么突然变那么幼稚了呢。”
蔚德一边小声嘀咕,一边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
“我说什么幼稚的话了吗?”安纳不动声色地试探。“比如和平时差得很多?”
蔚德仰起头想了想,像是陷入回忆之中,随后摇头。
“没有。你和平时一样乖,会拉着我的手让我给你讲故事,然后乖乖地坐在一边等我。我走到哪里,你的目光就转向哪里,像是依恋母亲的孩子。”
她忍不住笑出来。
可安纳的眸光却越发得冷。他面对蔚德的面色和声音依旧柔和,手指却紧紧攥在一起。
看来,倍尔模仿他模仿得真的很像,很成功。
甚至把蔚德完全骗了过去。
安纳说不清自己内心是什么滋味,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潮湿蘑菇丛般在心底的隐秘角落生根发芽,让他原本如巨大冰山一样透明且纯粹的内心有了阴暗且难以去除的晦涩杂质。
他头一次如此讨厌一个人。
那个人怎么敢以他的身份恬不知耻地接近蔚德?
而他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被人替代?
安纳微微垂头,垂落的银发遮住了他的神情。他的内心正渐渐萌生出一种清晰的杀意。
他改变主意了。
光是驱逐出魔女领地是不够的……他要把倍尔亲手解决掉。
蔚德调皮地歪头看安纳:“所以今天晚上还要听睡前故事吗,骑士宝宝?”
她以为安纳会红着脸拒绝,认真告诉她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然而安纳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点一点放松了攥得发白的手指。他平复心情重新抬头看向蔚德,声音平静:“要听。”
安纳伸出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你坐在这里,可以吗?”
蔚德愣住了。她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安纳,怀疑地问:“这次真的不是梦游吧?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对吗?”
她忍不住伸出手掌在安纳眼前晃了晃。安纳盯着她摇晃的白净手掌,又乖乖地移开视线看她的脸。
“嗯。”他的声音依然像是闷在胸腔里发出来的。
实际上,安纳花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冲动之下去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扯到自己身边。他害怕蔚德不喜欢那样,她一定会讨厌他的。
他当然要听睡前故事。倍尔都能听蔚德讲睡前故事,他安纳却没有,这岂不是很不公平。
蔚德纳闷地挠挠头发,却也没拒绝。
她对安纳有着充分的耐心。
“好吧,那就讲一个睡前故事。”
蔚德将房间的灯光调到微弱到刚刚好能照亮两人的程度。她倚靠在床头坐好,用少有的声线轻声细语地给他讲起一个魔女之心藏书室里看到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讲完了,蔚德抬眼一瞧,安纳已经合上了双眼。
这可比昨天入睡快多了!
她简直难以想象昨天晚上给安纳讲完一个故事,对方还双眼炯炯有神地看她的尴尬局面。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脸看出个花来。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明明都看了那么多年了!
最后是讲了好几个故事蔚德才终于把人哄睡着。真的十分不易。
她松了口气,吹灭灯火卧在床上很快睡着了。
蔚德的呼吸很均匀,一听就是陷入了香甜的睡眠。过了很久,她本以为睡着的安纳居然慢慢地翻了个身,在一片黑暗中安静地注视她的睡脸。
安纳想了很多。
他不知道倍尔是否会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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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像这样近距离地观察蔚德恬静的睡颜。而光是这样想都令安纳心底控制不住地生出深刻的厌恶与憎恨。
倍尔又会不会趁蔚德沉睡时毫无防备,伸手去触碰她的脸颊?
安纳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可怕。
那他最好不要这样做,也不要让我知道。安纳沉默地想,否则我现在就会无法克制自己想要捏死这只阴沟里的老鼠。
安纳看了很久很久,脑海里思绪万千。最后才不舍地合上眼皮,沉沉睡去。
*
倍尔走在去探望长老莱茜的路上,表情波澜不惊,内心却在想着这两天在魔女小屋里发生的事。
最近这段时间,他出现记忆混乱的情况越来越多,那种感觉很像是梦游——他借助别人的身体观察外面,却不能控制自己想说的话和动作。
倍尔从最开始的惊讶,再到平静地以安纳的视角凝视蔚德、观察蔚德和他相处的一举一动,已经能十分娴熟地推测出如果让他来扮演安纳,他该采取什么行动才不会暴露。
最初这只是他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兴趣,然而很快,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个小兴趣居然帮了他大忙。
不知从何时开始,倍尔讶异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够以自己的意志控制安纳的身体。他能够以安纳的声音说话、驱使安纳的身体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而蔚德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倍尔觉得有趣起来。
他尽心尽力地扮演安纳,这样就不会让蔚德发现。成为安纳能够方便他做很多事——他可以近距离地和蔚德待在一起,装作不经意地刺探一些情报、获取必要信息,而蔚德居然还能够和颜悦色和他说话!
倍尔甚至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像是整个人都轻飘飘地浮在云端。
以往他只能在极其遥远的陆泽恩主城的圣殿居所,眼睁睁看着安纳靠近蔚德,同她说话,表情虽然在微笑,可无法抑制的忮忌和忌恨却像是纠缠生长的藤蔓将他的内心吞噬、包围,将所有的光都挡在外面。
那个时候的他总是在仔细谨慎地思考,该除掉安纳而不被蔚德发现。
可现在,他或许不再需要迫切地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有了安纳的身份,他可以理所当然地待在蔚德身边,靠近她,和她说话、欣赏她的笑脸,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他甚至还可以索要更多!
倍尔不得不用舌尖使劲抵住牙关,才勉强克制住油然而生的兴奋,以及随之而来的颤抖。
或许,他应该想个办法取代安纳。
只要能留在蔚德身边,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觉得甘之若饴。
白色的长廊在眼前徐徐展开,最后迎来终点。倍尔知道,他就快要到长老莱茜的卧房了。
长老莱茜昏迷不醒的时日越来越长。而除长老南希以外,其他三位长老开始相互猜忌,算来算去,圣殿议会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因内讧和利益斗争而分崩离析。
倍尔在一扇白色的雕花木门前停下脚步。
又或许,待他成功控制住整个圣殿……倍尔藏在袖口里的手指在微微颤动。
蔚德会愿意见他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