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摔门回家时,胸腔里像有团火在烧,连呼吸都带着灼意。他一把扫过书桌,陶瓷摆件、金属相框噼里啪啦砸在地板上,碎片溅得到处都是。那瓶刚开的龙舌兰被他抓在手里,连杯子都懒得找,拧开瓶盖就往嘴里灌,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往下 滑,烧得他嗓子发疼,溢出的酒从嘴角滴落,浸湿了衣领,在衬衫上晕开一片痕迹。
“咳咳……” 他咳得弯下腰,手背抵着唇,眼底却没什么波澜,只有那团火还在心里烧着,烧得他连指尖都在发颤。
五年前的墨尔本。
江朔正在大学旁的阿根廷餐馆和同事聚餐,满桌的烤肉香混着红酒的气息,他却觉得闷得慌,起身去小阳台透气。刚站定,楼下就传来一阵中文歌声,一个男生抱着吉他坐在街边,弹唱着林宥嘉的说谎,声音清亮。江朔靠在栏杆上,静静听了会儿,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不远处的长椅上。
长椅上坐着个长发女孩,看起来瘦瘦的,怀里却堆着好几个甜品盒子。她正把甜甜圈、瑞士卷往嘴里塞,嚼两下就咽,根本不像在品尝,倒像是在赶什么任务。江朔皱了皱眉,他看了快半小时,女孩面前的盒子已经空了好几个,手里还在不停往嘴里塞东西。
“excuse me?” 江朔犹豫了会儿,还是下楼走了过去。不确定女孩是不是中国人,他的语气放得很轻。
女孩抬头看他,刚要说话,突然脸色一白,捂着嘴冲到街边的垃圾桶旁狂吐起来。江朔连忙从包里掏出纸巾递过去,又快步走到旁边的 711 买了瓶矿泉水。
“谢谢你啊,学长。” 女孩从包里翻出一瓶漱口水,含在嘴里咕噜了好一会儿,才用纸巾擦了擦嘴,把剩下的纸巾还给他。
江朔看着她因为剧烈呕吐,眼眶红得厉害,眼尾还挂着未干的泪,看起来格外狼狈。“眼睛……” 他指了指她的眼角。
“噢,忘记擦了,不好意思。” 女孩又抽了张纸巾,把眼泪擦干净,才把纸巾盒递还给他,“这下可以了。”
“你认识我?” 江朔接过纸巾,有些疑惑。
“医学院谁不认识你啊?” 女孩笑着挥了挥胸前的学生证,证件上的照片里,她笑得很明媚。
“哪个系的?” 江朔挑了挑眉,心里的疑虑消了些。
“外科。” 女孩的声音轻了些,无意识摩挲着学生证边缘。
“这样多久了?” 江朔指了指她手里快空了的漱口水,又看了看垃圾桶旁的甜品盒子。
“啊?” 女孩愣了下,下意识把漱口水往身后藏了藏,低下头,没说话。
“喝点粥?” 江朔看她脸色苍白,指了指身后的中餐馆,“我请你。”
女孩本想拒绝,可胃里还在翻江倒海,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粥端上来时,女孩小口小口喝着,动作小心翼翼的。“请你喝粥,总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江朔看着她,语气放得温和。
“许之。” 女孩抬起头,眼里还带着点没褪去的水汽。
“许之。” 江朔轻轻重复了一遍,沉默了几秒,还是问了出口,“很累吗?”
许之拿勺子的手猛地顿住,粥碗里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江朔以为她不会回答,毕竟他们只是刚认识的陌生人,没人会对陌生人敞开心扉,他的问题或许有些冒犯。可就在他准备道歉时,许之突然开了口:“很累。”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斤重的疲惫。江朔愣愣地看着她,眼泪突然从她眼眶里滚落,重重砸进粥碗里。她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非常,非常,累。” 许之抬起头,眼底满是憔悴,喉咙像被刀割过一样发疼,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后来江朔在学校里见过许之几次。她总是笑眯眯的,看见他会主动打招呼,阳光洒在她头发上,看起来鲜活又明媚,仿佛那天的狼狈从没有发生过。直到有天他查资料,翻到 “情绪性进食” 那一页,这种病症通常伴随抑郁与焦虑,长期存在还会引发肠胃问题。照许之的情况来看,已经很久了。
墨尔本的夏天越来越热,唐人街已经张灯结彩,挂起了红灯笼,年味越来越浓。江朔因为实验室项目没收尾,没法跟家人去黄金海岸过年,只能留在公寓。除夕前一天,他下楼去便利店买东西,空气里飘着黄油面包和咖啡的香气。他抬头看见一家复古法式咖啡店,正想进去买杯澳白,却透过落地窗看见了许之。她挽着头发,坐在窗边,面前摆着三个蛋糕盘子,正拿着叉子往嘴里送蛋糕。
“在想什么?” 江朔端着咖啡,走到她对面坐下。
许之吓了一跳,下意识用手擦了擦嘴角的奶油。江朔笑了笑,把纸巾递给她:“这么巧。”
“是挺巧的……” 许之有些尴尬,捏着纸巾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总让你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我不觉得狼狈。” 江朔擦了擦眼镜,目光落在她面前的蛋糕上,“不回国过年吗?明天就除夕了。”
许之摇了摇头,叉起一大块蛋糕塞进嘴里,像是在掩饰什么。
“年夜饭呢?” 江朔又问。
“随便吃点就好了。” 许之耸耸肩,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
“那跟我一起吧,我今年也一个人。” 江朔看着她,语气很认真。
许之眨了眨眼,看着他:“你请客?”
“当然。” 江朔笑了,指了指她面前的蛋糕,“不过我对你这几块蛋糕很感兴趣,能给我吗?”
许之点点头,把剩下的推给他,自己放下了叉子。
“我住 WSP,你呢?” 买完单,江朔提着打包好的点心,跟许之一起走出咖啡店。
“我…… 我住另一个方向,不顺路。” 许之眼神闪烁了一下,往右边指了指。
江朔看着她包上挂着的 WSP 门禁卡,没戳破,只是笑了笑:“那明天见。”
“好。” 许之转身往右边走,脚步有些仓促。
除夕那天,潮粤餐厅里挤满了人,五湖四海的方言混在一起,热闹得很。
“许之同学,新年快乐。” 江朔举起茶杯,跟她碰了碰。
“新年快乐。” 许之也举起茶杯,眼底有了点笑意。
吃完饭,许之突然说想去海边走走。晚风带着海水的咸味,吹在脸上很舒服。
“你为什么会答应跟我吃饭?” 江朔陪着她沿着海岸线慢慢走,好奇地问。
“嗯……” 许之停下脚步,望着漆黑的海面,“有点好奇,在年夜饭的氛围里,会不会感受到幸福。是不是很矫情?”
江朔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不矫情,但我想你还是不快乐。”
“bingo。” 许之笑了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江朔,其实我中午又吐了。但今天突然觉得这样好像没什么意义。”
“能意识到这点,已经很厉害了。” 江朔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鼓励。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许之的声音低了下去,“迄今为止,能让我稍微快乐的事情,就只有不停吃东西。”
江朔看着她落寞的样子,沉默了几秒,轻轻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许我可以帮你。”
他抬手看了看表,突然坐在沙滩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从现在开始吧。”
“你都没说时薪,万一我付不起呢?” 许之以为他在开玩笑。
“我只是陪你说说话而已,不要钱。” 江朔看着她,目光很温和。
许之没说话,慢慢在他身边坐下。海浪拍打着沙滩,发出哗哗的声响,月色里,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七年前的除夕那天,许之家里来了很多亲戚,许母从早上忙到中午,围裙上沾满了油污。正要入座时,许父突然开口:“去打扮一下,一身油味,像什么样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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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妈忙了一天了……” 许之看着妈妈尴尬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许父没理她,只是朝许母挥了挥手。许母连忙打圆场:“没事没事,我这一身确实不像话,我去收拾一下。”
“你们先吃,我马上就来。” 许母赔着笑,往卧室走。
“动筷吧。” 许父没等许母回来,就招呼亲戚吃饭,又看向许之,“许之,给你二叔三叔敬酒。”
“爸,你忘了?我不喝酒。” 许之把面前的红酒杯推开。
许父的脸色沉了下来,拿起酒杯,重重放在许之面前,红酒溅出来,洒在她的衣服上上。“喝一点怎么了?大过年的,别扫了大家的兴。”
“哎呀,大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二婶连忙递过纸巾,许母也快步走了出来。
许之看向妈妈,眼里有些期待,希望妈妈能帮她说句话。可许母只是拿了毛巾给许父擦手,轻声说:“之之,大过年的,就陪你爸喝一点吧,少喝一点没关系的。”
许之眼里的光亮瞬间黯淡下去。她看着妈妈小心翼翼的样子,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拿起纸巾,擦了擦衣服上的酒渍:“我衣服湿了,去换一件,二叔二婶你们先吃。”
回到房间,许之换上睡衣,没再出去。她把椅子放倒,躺在上面,踮着脚转圈圈,手里还拿着两包饼干。几小时前发给季然的消息,一条都没回,电话也没人接。她本来想跟季然吐槽这顿糟心的年夜饭,可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
“季然!你个臭小子,居然敢不回我消息!” 许之又发了条消息,把手机扔在桌子上,打开电脑看起了电视剧。
直到晚上十点,客厅里还吵吵闹闹的,亲戚们在看春晚。许之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出季然的名字。
“季然你终于接电话了!我跟你说,我家这顿年夜饭……” 许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季然打断了。
“许之……” 季然的声音很低落,带着明显的哭腔,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喘不过气。
许之的心猛地一沉:“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季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前两天我跟爸妈说了那件事,他们的反应,跟我想的一样。”
许之的心跳骤然加快,她猛地站起来,抓着手机:“季然,你在哪里?你别吓我!”
“我觉得我想要的不多,可好像什么都留不住。”季然的声音越来越轻,“许之,认识你真的很好,遇见你,我很幸运。”
“这样不好吗?” 许之的声音发颤,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你不要来找我了。” 季然的声音里带着决绝。
许之疯了一样冲进客厅,不顾亲戚们诧异的目光和许父的呵斥,把许母包里的东西全倒在地上,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坐在车里,她的手还在抖,坐上驾驶位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季然,我求你了,你告诉我你在哪。” 许之握着方向盘,眼泪模糊了视线,几乎是吼着说。
“我已经很幸福了,我看见他了。” 季然的声音满是温柔。
许之突然有了方向,瞬间踩下油门。
她赶到商场楼下时,借着路灯,看见了顶楼栏杆旁的身影。“季然!” 她朝楼上喊,一边往楼梯间跑,“你等我,我马上上去!”
楼顶坐着的人挥了挥手。
刚跑到一楼门口,她就听见一声闷响。
许之的脚步瞬间停住,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冻结了。她站在原地,脑袋嗡嗡作响,身体僵硬得像生锈的齿轮。过了很久,她才一点点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地面,季然躺在那里,雪地上一朵血色的曼陀罗正慢慢蔓延开来。
天空中,新年的烟花突然绽放,金色的光映在她的脸上,却像一把把刀,把她的世界割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