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余?”
这一声熟悉的叫声,是陈大厨。
“你没回去?”
“我家就是附近的。”
“哦,我都忘了。”
“怎么年初三就回来了?”
“我…领导安排的。”余磊灵光一闪,胡乱找了一个借口,反正碰见各种事,你就说领导说的,“准没错”,鬼知道哪个领导说的,九成能忽悠到人。
陈大厨没再问,就问“余磊”要不要弄晚饭,余磊说来个“炸酱面”,陈大厨说搞了点鱼虾,自己钓的,给余磊过年加个餐。
“谢了。”
大年初三的夜晚,南乐村公租房,整栋楼,不,整个小区都属于余磊的,只有他的房间灯光亮着。
他一边“嗦”着炸酱面,一边玩着坦克世界,旁边画中画重播“春节联欢晚会”。
痛快!
余磊镇里小卖部,买了一堆零食,薯片,奥利奥,酸奶,水果啥的,就自己一个人敞开了吃。
无比潇洒,男人一个人,没有家庭重担,赚钱的责任,只要你管的住下身,幸福感就是满满的。
为了一个器官,让身体其他器官都不爽快,“何必呢?”
哈哈哈。
倚天屠龙在手,天下我有。
生活霸气,此刻,余磊觉得自己是一条天上的龙,只不过潜龙在渊,迟早有一天,会飞龙在天。
毕竟,莫清零说过“金陵岂非池中物”,从北海腾飞,南海出蛟龙。
逃离老屋,远离负能量,哪怕现实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越缠越紧。
余磊也不怕,战略上藐视“姑姑”,内心重视“她”,错是老一辈的,归罪于自己,他就要反击。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春节,值班领导是龚经理。
本来他有自己的小九九,因为树田总要来现场视察,慰问,他特意安排了这一天,大年初四的这一天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工地值班。
结果,上午九点,余磊出来吃早饭。
“余磊?”
“龚经理。”余磊来了句,“新年好”,这给龚经理完全搞懵逼了,“你不是回家了吗?”
“我来加班?”
“加班?我批了吗?”
“加班还要批准?”
龚经理一时间不晓得说什么好,就瞎掰扯,“工地上你们都归我管,加班,放假都我说了算。”
滴滴!
汽车轰鸣声,很显然,公司慰问的车到了,龚经理示意余磊迎接。
果然,车一停,龚就站在旁边像个猴子一样猥琐,“树田总,啥风把您吹来了?”,其实,龚经理早就晓得了,余磊怀疑龚经理要么搞定了,树田总的司机,要么搞定了秘书。
邢菲菲走了,新秘书余磊不认识,好像是从别的厂调来的。
除了树田总,商务车内还有人,竟然是一个面容标致的女人,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娃娃。
“嫂子好。”龚经理嘴巴快,又臭又快,余磊没说话,他反应慢,呆若木鸡。
这就是树田总为了公司的事情,把老婆孩子都接到北海来过年了,听说要寒假结束才回去。
春节就算是全家团圆了。
余磊没想到大Boss都过的这么惨,当然不是钱上的,而是家庭上,他呢?
不敢继续想。
不过,家的“温暖”他感受到了,孩子一句一句“爸爸”的,让余磊心都融化了。
“我们这里有搞了个活动室,能打乒乓球。”
“?”树田总很感兴趣,便跟儿子说,“你不是很喜欢吗!学校里也要体育考试,跟叔叔去玩会。”
“叔叔?”余磊弄了下自己的光头,“奶奶的”,果然,工地坑人,三十岁的像五十岁的,都能跟树田总“拜靶子”了,这明显说自己。
“小弟弟,我们一起玩?”
“嗯。”树田总的儿子,“小树”答应了。
树田总是余姚人。
有人说,浙江注重“家文化”,“家风”建设,余磊不晓得真假。
但他心里明白,这种“家文化”背后,其实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卷”文化。
卷,“内卷”,才是浙江人的文化之根源。
浙江七山二水一分田。
除了“种田嘉”,其他地方都是山区,你不卷,就没饭吃。
他听同事说,树总的老婆是浙江余姚人,小学老师,事业编,典型的“体制内”。
浙江人对事业的执着,几乎是一种骨子里的基因。
余总甚至在一次闲聊中听人说:“浙江人,不卷不活,卷是常态,不卷就出局。”
余磊去了一趟宁波深有体会。
唉,老浙,唉,考试,唉,就业,唉,工作,唉,人生,唉,未来,唉,不知道唉什么了,反正老浙永远是在闹麻和在闹麻的路上了。
人们在讨论一个地区性习惯时擅长寻找一种历史的根源,余磊觉得老浙其实有些地方是有这种传统的,尽管传统可能是本地精英发明的。
以“种田嘉”杭嘉湖大平原为例吧,明朝就出了不知道多少进士多少尚书多少大臣,老家隔壁的隔壁南浔,还有什么九里三阁老十里两尚书,名人有什么徐中行茅坤还有什么忘了。
总之,都是在晚期王朝国家就卷出来的政治经济文化精英一大堆,最多的是考科举,伟大的浙江人搞内卷搞了五百多年。
明太祖的时候就接受了教育,这或许是内卷的根源之一。
然而,内卷的主要原因肯定不是历史上有什么老浙就干什么,历史上曾国藩来了老浙集体润上海当阿拉桑和宁去了,如今老浙想当上海人还有重重大山阻隔呢,内卷来了老浙只能精神内耗。
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老浙的经济实力和教育资源倒挂了,这里又要提到浙江人民最爱的“四校合并”。
总有人骂这件事情是浙江人小气,什么地方保护主义都跑出来了,怎么知道骂浙江,不知道,骂京城,魔都了?
老浙一个省养个三四个985211不是问题,结果被几个民国大学情怀爱好者一搞只剩下一个了,还没把吃掉的教会大学,之江大学吐出来。
浙大说厚道也许厚道,但是不厚道肯定是不厚道,一个省一年30多万报考,想在省内上985211,名额只有3000多,想想气不过。
隔壁上海人考个复旦,50000人里出1500个,就算是老浙中产卷比,有这个机会指不定也上了,更何况沪国还不止一个985211。
以前小时候天天听老人骂隔壁谁谁谁家儿子是个智障,户口调到上海才考了个211,余磊就知道为什么奶奶“宜兴人”?
天天骂上海人都是江北人了。
当然,这些都是余磊在宁海电厂听李保田说的,当时觉得言过其实,现在才发现,自己唐突了。
浙江是真的“内卷”,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