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采薇承认,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她一手设计好的。
马儿是提前让宋行之动了手脚才暴走的,缰绳是宋行之算好了池言澈的行动之后割断的。
为的,就是让谢采薇跌入悬崖,让姜馨宁背上罪名,让池言澈再度愧疚。
此计谋看似惊险,但实则,谢采薇早已在原始丛林中安排了大量人手,以此来保护自身安全。
所以,她压根没有中毒,那所谓的毒蛇牙印不过是她命人用针刺了二下而已。她更没有濒临死亡。
陈太医是皇上的心腹,在池言澈、裴馨宁与裴天明等人面前满口谎言。
甚至,在四年前,她都没有患上怪病。
她的确在原始森林中了瘴气,并被毒蛇咬伤,但所幸池言澈反应及时,为她放血排毒,再加上太医们的医术精湛,余毒早就清除了。
她之所以佯装生病,只是为了征服池言澈罢了。
只是没想到,她如此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却终究敌不过一个傻乎乎的、人畜无害的裴馨宁。
以前的池言澈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如今,他却当着她的面,隔着无数的车马人群,向着裴馨宁亲昵招手。
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心中的嫉妒再也抑制不住了,谢采薇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
绣花的精美手帕之上,竟染上了一抹鲜红的血液。
“公主?”池言澈的视线瞬间从姜馨宁的身上收回,关切地看向了谢采薇:“你没事吧?来人,叫太——”
“没事,阿澈。不用叫太医。反正,本宫已是绝症,叫来也没用的。”此时的谢采薇早已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声音甜美而柔弱。
璀璨的阳光透过轻轻飘起的车帘,落在她那张苍白如纸的面容之上。她的嘴角勾勒出了一抹苦笑,如此憔悴,如此无助,宛若即将死亡的小花。
池言澈的心猛地一疼,愧疚涌上心头。
谢采薇嘴角的苦涩已变成了得意。
愧疚只是计划的第一步。如今池言澈的注意力已在自己身上,她要进入第二步了。
“啊!”她忽而柔弱地惊呼一声。
“怎么了?”池言澈紧张道:“又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啦,阿澈。”谢采薇微微探身,从一堆兵书中,掏出了一本《孙子兵法》,抬眸看向了池言澈,笑着道:“这本孙子兵法,阿澈可都看完了?
说起来,阿澈可还记得,我们的初遇?”
池言澈愣了愣,任凭时光在眼前倒流,带他回到了四年前。
四年前,池言澈仅凭一己之力,带领一万大军击退了西楚国十万大军的围堵,救大雍国于危难之中,从而被册封为镖旗大将军。
他虽官居从一品,又手握三十万神武大军,深受百姓爱戴,在民间更是被称为战神,看似风光无限。
但实则,朝中的文武百官大多都是名门望族出生,拉帮结派,压根瞧不起这个贱民出生、只知打打杀杀、目不识丁的池言澈。
不过,这群老狐狸纵横官场多年,各个精明,只敢在背地里议论,从来不会放在明面上。
但,这群老狐狸所生的世家子弟们可就没那么聪明了。
就在池言澈被册封的当天夜里,皇上在宫中设宴,为其接风洗尘。
初夏的御花园内,橙色的灯火流转,百花绽放,一片清香。
伴随着一声通报:“池将军到!”
“池将军,”池言澈一进来,便见一群世家子弟纷涌而来,热情道:“我们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他们各个衣着奢华,眉清目秀,肌肤雪白,一看便是自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从未体会过人间疾苦。
池言澈已步入朝堂,不想无端树敌,倒也友好:“何事儿?”
“就是……”世家子弟的为首之人乃是刑部尚书的嫡长子王成明。他长得白白净净,尚未弱冠,刚要开口。
便见一旁,彼时年仅14岁的裴玄胤忍不住拉了拉王成明的衣袖,轻声劝解道:“我说王成明,算了吧,别闹了。”
“你爹的官职比他大呢,你怂什么!”王成明一把甩开了裴玄胤,满脸笑意地看向池言澈,朝着身后的奴仆招了招手。
奴仆得令,将一张纸奉上,纸张写着“目不识丁”四个大字。
王成明笑着问:“池将军,你知道这个成语念什么吗?”
池言澈愣了愣。
他自小父母双亡,沿街乞讨,就连这一身高强的武力,都是在与别人抢食的时候练出来的,并非系统学过。
这样一个光是活着就拼命了全力的人,哪有时间,哪有精力,哪有机会读书识字。
他不认识,保持了沉默。
“哈哈哈!”下一秒,世家子弟们爆发了嘲笑:“我就说嘛!他不认识!他不识字!他就是一个蠢货!”
“池将军,这个成语念做‘目不识丁’,是指连最简单的‘丁’字都不认识!形容人完全不识字或文化水平极低!就像现在的池将军一样!”
“哈哈哈哈!”
他们的笑声回荡在空中,如此刺耳。
池言澈方才发现自己被耍了,气得耳根泛起了一抹羞红,抬眸,怒视这群世家公子。
“放肆!”彼时的宋行之尚未成为神武军的四大副将之一,还是池言澈的贴身侍卫,连忙护主,厉声呵斥:“我们将军乃圣上亲封的镖旗大将军,堂堂的从一品!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戏弄他!该当何罪!”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宋行之同父异母的嫡出哥哥——宋一鸣彼时已是一鸣惊人,成为了御林军副统领了,深得皇上信任,冷哼一声,满目不屑:“难道我们说错了吗?池将军不就是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吗?
还有你,宋行之,做莽夫的贴身侍卫显着你了是吧?从军回来之后,连家都不回了是吧?你知不知道,你那个妾室母亲昨夜被我娘罚跪在祠堂外面一夜呢!”
“哈哈哈哈哈!”众人又爆发了鄙夷的笑声:“也是。妾室入不了族谱,进不了祠堂,只能在外面跪着!”
“一个莽夫,一个庶出,你们这对主仆还是相配啊!哈哈哈!”
“宋一鸣,你——”宋行之因为卑微的出生,自小在宋家被当成狗一样对待,受尽凌辱。
只有母亲是他唯一的心灵支柱。
此时听到母亲在宋家被虐待,他心如刀割,眼眶一热,泪水溢出,刚要开口责骂,却被池言澈伸手拦下,困惑地唤了一声:“将军?”
池言澈的目光落在宋一鸣与王成明的身上,忽而笑了,问:“宋一鸣,若本将军记得没错,你母亲姓王,乃刑部尚书的胞妹对吧?她就只有你一个儿子对吧?”
“对呀。”宋一鸣不屑道:“怎么了呢?”
“没什么。本将军只是在想,都说了母凭子贵。宋一鸣,你说你现在死的话,你母亲敢在宋府那么嚣张吗?”池言澈从来不是好惹的,眸光冷得掉出冰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