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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碗碗一串串江湖风味

作者:懿小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今天是个好日子,尽管已经到了中午,赶街已经到了人声鼎沸的时候,江小年穿过了一条一条的街道,只想着找到记忆中的味道。


    小时候为什么五毛钱能玩一天呢?在圩场可真是太多选择了。


    远处戏台上的锣鼓声还在随着鼓点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农人滑稽的扮相,沙哑的唱词让人忍不住驻足,人来人往之间,还是有很多人给了一些钱打赏。


    一路走过来,有卖红薯的,有卖烟叶的,有卖草药的……


    听闻以前阿太说,自己的祖父就是在跑江湖中发家致富的,他也是个乡村医生,那时候差点就跟着部队当军医了,可终究没有舍得家里的老老小小。


    “阿爹……”恍惚之间,江小年看着摆卖草药的老者,喊了一声。


    那人回过神,笑了起来:“你是稻香村江家的小女吧?”


    江小年这才发现认错了人,阿爹已经死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还在嘛,也是怪她唐突了。


    阿爹,在当地是爷爷的意思。


    那个卖草药的跟前有一堆堆的药草,全部都用棉袋子装起来,什么葛根,甘草等等,上面还是用着阿爹的名字。


    那人看见江小年愣神,突然笑了起来:“嘿,我是你阿爹的徒弟,我学中医,都是跟你阿爹学的。”


    “哦。”江小年恍然大悟,难怪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之徒。


    来来往往抓中药的人也很多,毕竟今天是二月二,很多人想要带一些草药回去给孩子洗澡,趋吉避凶,辟邪干净,一年都会无灾无病。


    那人还没寒暄几句,给江小年一个塑料袋子:“听说你有个孩子,带回去给孩子烧水洗洗,今年一年都健康平安。”


    “好好好,阿叔你忙。”江小年放下二十块钱,露出了笑容。


    她似乎对这儿的人没什么印象,但是以往受过祖父,阿太恩惠的人,总能记住她的一切,这也许就是最朴实,最诚挚的情感吧。


    走两步,还有一个人正在补锅补碗,江小年啧啧称奇,现在什么年代了,补锅补碗能生活吗,还不如直接网购下单,过几天就到家了。


    不远处,还有一个修手表的老爷爷,这么多年来,他好像一直都在这个位置摆摊,都已经三十多年了,雷打不动,如今还有人带机械表吗。


    江小年还记得,小时候还用那个爷爷看手表的眼窝放大镜打小抄嘞。


    似乎一切都是旧时的模样,似乎又有了很大的变化。


    距离舞台最远的地方,有一个瞎子在拉二胡,唱的全部都是红歌,三十年前还在唱,现在还在唱,附近的乡镇,哪里有赶集的日子,他就到哪里。


    远远近近,人来人往,江小年心里的烟火气息也渐渐的被带动起来。


    江小年终于找到了魂牵梦绕的味道,坐在一个阿婆面前:“阿婆……”


    “啊?小妹妹长这么大了。”阿婆已经两鬓斑白,但是手脚麻利,坐在小凳子上,前面是一个大大的塑料脸盆,盆里是萝卜酸,豆角酸,木瓜酸,莴笋酸……


    酸香的气息让人频频驻足,江小年就是循着这个味道过来的,可谓是乡村老字号,江小年还在上小学的时候,阿婆就拿着一个盆,两个凳子卖泡菜酸。


    此时的“酸”并不是形容词,而是指代性的词,这个在盆里用糖、醋腌制好萝卜、木瓜、莴笋薄片的东西,就称之为“酸”,南宁地方称为酸嘢。


    “还是跟以前一样,一毛钱一串。”阿婆拿着牙签,很认真的串好,放在盆的边上。


    阿婆的身边还围绕着好些个年轻的精神小伙,精神小妹来消费。


    也许阿婆这里的价格,才是他们消费得起的地方。


    江小年放下了一块钱,豪迈的说:“十串,每样都要来点。”


    这样的场景,在江小年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就已经想象过无数遍。


    还是记忆中的味道,一口萝卜酸到嘴里,直接冲击味蕾,两颊有点酸胀的感觉,口水从口腔里直蹦到嘴里打转,与萝卜酸的味道相互融合。


    都说有肌肉记忆,人更多的是有味觉记忆。


    江小年吃过了这一口,已经得到了深深的满足,这才不慌不忙的去找阿太和阿福。


    转过圩场的另外一侧,还有人在卖量身定制的衣服,对着那些花布讲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扎染也在这个小乡村流行起来。


    街边的地方还有卖奶茶的店,若有若无的阳光照在街上,平凡的日子也扁的多姿多彩起来。


    吆喝声,卖粑粑的蒸腾声,打茶油的机子声,每一处都如同在时光的裂缝中穿越而来,聚集着商贩在声音与味道中纠缠。


    方言俚语在耳畔中碰撞,时不时的还能遇见熟人,一句“吃了吗”将记忆与味蕾都放在生活中缭绕。


    江小年终于挤到了戏台子的前面,阿福和阿太坐的是最中间的位置,很显然,为了这个位置,也是花了大价钱,至少是十块钱。


    阿太是懂得享受的,小桌子上还有米粉,还有米酒,还有花生米,还有鱼果,还有不知名的奶茶。


    阿太看见江小年挤进来,让出半边屁股,桀骜不驯的哼了一声:“卖完了?来点?”


    “老太太,你可真会享受生活啊,平时在家里省吃俭用的,到了街上,就大手大脚。”江小年打趣道,拿起了小矮桌上的酒,吧唧一口,五官扭曲。


    阿福赶紧摇头晃脑的解释:“不要钱,都是别人送给祖祖的。”


    “老太太,倚老卖老可不行。”江小年刚要批评。


    一碗炒米粉已经送到了江小年面前:“小年妹,边吃边看戏,我再给你们筛一壶酒过来,中午赶街,就要吃米粉酒,这才是奔小康嘛。”


    江小年还没反应过来,端米粉来的老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此时,戏台上的彩调又换了一批人,唱的是粤剧《帝女花》,江小年不禁感概,现在乡村的人这么有文化吗,还能听懂帝女花。


    前奏刚刚唱响,阿福扭着腰,忍不住跟着唱rap“别墅里面唱k,水池里面银龙鱼……”江小年满脸黑线,手机害人不浅……


    有人看见阿太在这儿,还送来了水果,干货,阿太也没有拒绝,一切都照单全收,江小年说了一句“脸皮真厚。”


    “你阿爹年轻的时候当医生,全乡的人都来找他看病,多少人还欠着医药费,后来人没了,我做主把账本烧了,现在我们收下这些东西,人家心安,就不用一辈子把感恩放在嘴上,咱们不绑架别人的感情。”阿太慢条斯理的回答。


    直到傍晚,日头渐渐的西下,圩场的喧闹声在此起彼伏中缓和了下来,摊位已经收了很多,阿太才挪动沉重的屁股,背着睡着的阿福,慢慢的带着江小年往回走。


    刚走到一个摊主面前,阿太笑了起来:“小武,给小年做两身粗布衣服,好看一点啊,穿起来利索一点,就用浅蓝色和红色。”


    “我衣服多。”江小年刚要推迟,叫小武的人已经拿起尺子来量身:“小年妹,你大城市回来的,可不要看不起我们的裁缝,现在很多人都在网上下单,想要做新中式,我们手艺还带着民族风,好看得很。”


    圩场外面,大家都把空箩筐放在了电瓶车上,徐徐往回走,江小年量好尺寸,也被阿太坐着车子咕咚咕咚拉回家,斜阳晒在山上,晚霞在河里铺上了一层金光,炊烟升起的山坳逐渐升腾,就好像是江小年的新生活。


    江小年在圩场外面,买了一箩筐的小鸡小鸭,叽叽喳喳的声音,与阿太开摩托车的声音迎合着。


    人间一隅,偶得了片刻喧闹,奔忙之中,江小年拿到了不在格子间里计较得到的钱,这些好像炭火,煨热了沉甸甸的人生。


    在村头,阿太猛然间停下了车,声音洪亮:“怎么了嘛?吵啥呢?还不回家做饭?”


    “新来的干部想要收购土地,大规模种植,这哪能行嘛,我们是要种稻谷的。”九叔公紧张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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