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六点多,伍嘉时拧了拧钥匙,拎着刚买的菜回家。屋里没声响,安茉肯定是还没回来。
他思索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又怕她觉得他啰嗦、管得太严。
正犹豫着,手机铃声响了。
他看了眼联系人,备注显示:A茉茉
他还没拨号呢,她倒是先打过来了。
伍嘉时勾着唇,心情不错。他问:“在哪儿呢?是不是要让我去接你?”
那端低声“嗯”了下,尾音带颤。
几乎是瞬间,伍嘉时就察觉到她不太对劲。他想要问些什么,那端声音颤颤报了个位置,又说了句,“哥,你快一点来。”
伍嘉时顾不得再多问,抓起钥匙出门。
中途经过两个路口,红灯等得他心焦。约莫过了十五分钟,他到了安茉所说的咖啡店。这地方紧挨着一家连锁书店,他之前也带安茉来买过资料。
透过咖啡店的玻璃外墙看过去,那抹纤细的身影就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手肘撑在小圆桌上,掌心轻轻拢住脑袋。
是一个很不安的动作。
伍嘉时心里蓦地一紧,推门进去,轻声唤她名字,“茉茉……”
他喊完,安茉先是没反应,跟不太确定是不是幻听似的。过了两秒,她才慢吞吞抬起头看向他。
伍嘉时走过去,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怎么呆呆的?”
他的掌心宽厚温暖,并没有把她的头发揉乱,只留下踏实的触感,像是将她的不安一点点抚平。
安茉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没有落泪,只是红着眼,也不吭声,就那么看着他。
“怎么了?”伍嘉时慌了,“跟哥说说,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店员的视线若有似无看向这边,意味不明。这种打量让安茉感到不舒服,她平复了下呼吸,低声说:“我想回家。”
伍嘉时没有迟疑,也不多问,“好,我们先回家。”
回到家时,天色已暗。伍嘉时把屋里的灯打开,暖色调的光照亮满室,此刻是在家里,一个绝对安全的区域,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语气温和:“茉茉,到家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了吗?”
安茉眨了几下眼睛,顿了片刻才开口,“我今天看见刘震了。”
这个早已被遗忘的名字就这样再度提起,太过猝不及防,伍嘉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他微怔,眉宇之间蹙得更深。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名字于安茉而言所代表的是怎样一段创伤性的记忆。
在说完这句话后,安茉绷紧了唇线。关于刘震,关于那些家暴的画面,是她童年最深的阴影,甚至要比乌寨村的遭遇更让她恐慌。
就像是令人窒息的藤蔓,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挣脱了,但在某个寻常的下午,他又阴魂不散地缠了上来。
安茉身型微微颤抖,相比害怕,更多的是恶心。这个烂人跟个鬼一样,冷不丁出现在她平静的生活里。
她要吐了。
一股反胃感往上涌,安茉干呕了下。
“别怕。”伍嘉时用手扶住她颤抖的肩膀,“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他叫了我的名字。”安茉回想起他的声音,胸口起伏更明显,“我当时听到后,拉着董乐就跑了。”
“你做得很对。”感受到她整个人还在抖动,情绪很不稳定,伍嘉时犹豫了下,轻轻把她揽进怀里。
他的拥抱和她那天不同,很轻,只用手臂虚虚环着,温柔而又克制。
声音也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你安心上学,其他时间哥都会陪着你,如果他再出现,我就报警,打官司也不怕,咱们现在请得起律师。”
安茉在他的怀里逐渐平复下来,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一句话也不说,像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竭力地嗅闻熟悉的气息。
伍嘉时也不确定她现在好点没有,想松手又怕她还没缓过来,只能放任她脑袋乱蹭。
他低头,下巴被她头顶的发丝扫过,有些微痒。于是他伸手固定住她的脑袋,果然,怀里的人像被施了定身咒,不再动弹了。
他在这时开口,口吻郑重:“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抢走的。”
怀里的人仍没有动静。
过了会儿,伍嘉时发现她肩膀一耸一耸的,“还在哭吗?”
他稍稍拉开了点距离,能让他看清安茉的脸。
那张脸上并没有泪珠,也没有害怕,只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恼。
安茉很后悔。
她本来想多装一会儿,这样就能在他怀里多待些时间,但这个绵长的拥抱让她雀跃的小心思一点一点飞了出来,她没忍住晃了晃肩膀。
“没哭。”安茉避开他的注视,小声的说。
伍嘉时松开手,没脾气地说她:“没哭也不说一声,害我……算了,晚饭吃什么?”
-
国庆假期,安茉前几天都没有出门。伍嘉时白天要出去干活,她就一个人待在家里,作业写完就做提升卷。
等到最后两天,伍嘉时忙完这一单活,带着她在阳城周边玩了玩,全程寸步不离。他心里其实挺过意不去的,假期也没带着她去别的城市旅游。
安茉倒看得开,“明年再去吧,正好是我十八岁生日。”
明年她的农历生日恰巧撞上国庆假期。
伍嘉时说行,“到时候想去哪玩,我都带你去。”
假期时间像开了加速,一溜烟就没了。等再回到学校,伍嘉时天天卡紧时间接送她,根本不会出现安茉落单的情况。
就这么过了几天,刘震没再出现,一切似乎都回归了风平浪静。
直到周五晚上,夜风凉凉的。
白天下过一场雨,地上还没干,覆着一层湿漉漉的痕迹。
刘震在校门口徘徊了许久,一直到晚自习放学,他就躲在一棵树后边,看着伍嘉时载着安茉回家。
他们前脚刚走,刘震就骑车跟了上去。
放学这会儿人流多,他确信自己不会被发现。就这么一路跟到了小区附近,他看见两人停了下来,走进了一家便利店。
刘震也连忙停车。
他背在墙角,偷偷摸摸朝便利店看,过了几分钟,就看见安茉一个人出来了,往小区的方向走,伍嘉时没有跟着出来。
那段路有个五十多米,旁边有路灯,女孩的身影在昏黄灯光下一晃而过。
终于落单了。
刘震咧嘴一笑,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悄悄跟了上去,女孩的脚步仍是不疾不徐,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他。
小区是有门禁的,安茉刷卡进去,刘震想要趁着这个空档紧随其后。但他还没来得及动作,肩膀猛然吃痛。
他本能扭过头,就看到伍嘉时阴沉着一张脸,手掌像钳子死死箍住他这把老骨头。
伍嘉时这些年干得都是体力活,身上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全都是实打实的力气,刘震在他的手里根本动不了。
“鬼鬼祟祟干什么呢?”伍嘉时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刘震。
刘震忍着疼扭了下胳膊,没挣开。他此刻才明白过来,站在他面前不再是当初那个单薄的少年,而是一个成熟且具有压迫感的男人。
但现在要是怂了他就输了。
刘震梗着脖子,虚张声势:“姑父来探望一下侄女,天经地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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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父?你也配?”伍嘉时冷嗤一声,松开他,顺道嫌弃地甩了两下手,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
终于摆脱钳制,刘震活动了下肩膀。
伍嘉时看着他,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说:“我告诉你,茉茉现在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我。”
“放屁,我才是她真正的监护人,你算什么东西,鸠占鹊巢这么多年真把自己当她亲哥了?”刘震后撤两步,自以为拉开了安全的距离,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
“你能要点脸吗?”伍嘉时说。
刘震见他没动手,以为他是被这话戳到理亏了,于是继续嚷着:“我告诉你,我现在就要把她带走,我已经给她说好一门亲事了,她现在就得跟我回去嫁人!”
伍嘉时眉目沉下来,“她才十七。”
“那又怎……”刘震的话尚未说完,右脸就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口腔里充斥着腥甜味道,他想还手,下一拳又落在了他身上。
“你知不知道她有多优秀?知不知道她有多光明的未来?知不知道她这些年有多努力?”
伍嘉时每问一句,就会有对应的拳头落下。
积累的怨憎在这一刻爆发,为了那一年他侵占了安茉父亲的赔偿款,为了他当初想把一个六岁的孩子卖给别人当童养媳,现在又想故技重施。
刘震也不是像木头一样挨打,他连连躲闪,但也有几拳结结实实落在身上。
他被打蒙了,眼前的男人像疯了一样。
“如果你想把她拉进泥里……”伍嘉时又一拳砸下去,被刘震躲开,打在了墙上,指节处的皮肤裂开,渗出鲜红的血珠。
他却不知痛觉,毫不在意,继续说:“我会先拉着你去地下。”
恶人也会怕疯子,刘震最终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伍嘉时垂下眼,看着手背皱了皱眉,不是因为疼,而是怕安茉看到又要担心了。
他把手背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衣服颜色深,看不出来血迹。
回到家里,安茉就站在玄关处等他,一脸着急地问:“哥,怎么样了?”
其实从学校离开时,伍嘉时就发现了刘震,但他不动声色继续骑车,之后去了一趟便利店,他让安茉先回去,一来刘震肯定会跟出来,二来是不想让她看到冲突画面。
整个过程,他都在后边跟着,完全能确保安茉的安全。毕竟如果真是冒险的事,他绝对不会让安茉做的。
伍嘉时用没流血的那只手抚了抚她的发丝,若无其事地说:“没事了,哥说过会保护你的。”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也没底。
他不确定今天发生的事能不能把刘震吓住,以后不敢再来。也不确定刘震会不会报警,毕竟他确实动手打人了。
然而,之后的半个月都毫无动静。
刘震没有出现,宛若人间蒸发了一样,也没有警察找上门。
又过了两天,伍嘉时接到了一通电话。
号码的备注是安敏。安敏当初给他留过一个电话号码,后来他买了手机之后就把号码存了上去,只是这么多年从未拨打过。
但就在今天,这个号码来电了。
伍嘉时和安茉对视一眼,接通电话开了免提。
那端是一个年轻的女声:“你好,我找安茉,能把电话给她一下吗?”
安茉眸光微闪,眼含困惑,她没听出来对方的声音是谁。她用口型问伍嘉时:我要接吗?
只是隔着电话。
伍嘉时略微颔首,示意安茉接听。
安茉缓缓开口:“我是。”
那端长舒一口气,接着说:“安茉姐,我是刘文心,我爸去世了,你有时间能来参加葬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