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出永远都是嫡出,庶出永远都是庶出。
秦修齐身为长子,只要他活着,父亲的爵位、封邑、财产只能由他来继承,秦修明永远要屈居他之下。秦修齐从小就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从没把秦修明这个弟弟视为竞争对手,一个长子,一个庶子,他们的人生注定是不同的。
“长幼有序,难道你想让你将来的儿子,头上有两个哥哥压制着他?”
秦修齐无语,“那您也不能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万一药出了差错,妙思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不可能!我的药不可能有问题,这个转胎药不止是乡间妇人吃,宫里的贵人也吃,好多人都吃过且都成功诞下男胎。”
“荒谬!”秦修齐这下是彻底无语了,他冷着脸反驳:“您亲眼看到这转胎药有效了?万一吃完后生下来的孩子不男不女怎么办?”
那日傅知乔说的话给了秦修齐造成了很大的阴影,他复述给秦夫人听。
秦夫人听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身体不可抑制的抖动了起来,像是受到巨大的打击一般,她连连后退,嘴里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娘,您想想看,若转胎药真有这么神奇,所有人都想生男孩,所有人都吃这个药,那天下还会有女孩吗?”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些也无用了。秦修齐叹了口气,好在妙思她经过傅姑娘提醒后就没有再喝药了,不然继续喝下去指不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秦修齐不认为自己的母亲是坏人,他觉得秦夫人只是被嫉妒蒙蔽了双眼而已。
他娘与二房的陈姨娘不对付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二房的姨娘姓陈,名为玉莲,她长得虽不是美若天仙,但也是个清秀可人的美人。
自从陈玉莲进门以后,秦兆是对她宠爱有加,因而冷落了正室秦夫人。
陈玉莲不仅分走了丈夫的爱,还生下了府里唯二的少爷秦修明,秦夫人心底是十分怨恨陈玉莲的,现在看到秦修明媳妇生了秦府的长孙,肚子里又怀上一个,见二房人丁兴旺,她心里着急啊!
内宅里唯一有话语权的就是当家主母,其他的姨娘妾室要么获得夫主的宠爱,要么母凭子贵,否则很难在内宅里活得很好。而当家主母想要压制住内宅里的女人们,也需要一些强硬的手段。陈姨娘已经在秦府站稳了脚跟,秦夫人奈何不了她,就只好把目光放在了儿媳周妙思身上。
秦夫人自然不至于要害自己儿媳,她只是太想赢了,她不能忍受自己被二房压一头,为难周妙思也是为了敲打她,让她不要在秦修齐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
秦修齐眸底噙着一抹冷意,觉得母亲实在太过愚昧,但她是自己的生母,他也不好说些太过分的话,淡淡威胁道:“娘若再执迷不悟,儿子就只能禀告给父亲了,娘也不希望这件事被父亲知道吧!”
秦夫人用了好一会儿才接受这个事实,她自觉颜面无光,低下头不再说话。
傅府里。
金丝檀木小圆桌上摆着两盘桃子,一盘是削过皮的脆桃,桃肉水灵灵的,一瓣瓣摆在盘子里分外好看。另一盘放着几个又大又红的水蜜桃,表皮上细小的绒毛已经被洗去,透过薄薄的果皮能看见白里透着粉的桃肉。
满屋子都飘满了甜甜的桃子味。
傅知乔用竹签挑起一块桃子肉送进嘴里,脆桃果肉细腻紧密,口感是脆而不硬,入口不留渣,非常好吃。
吃完脆桃后,她又把手伸向肉厚多汁的水蜜桃。
先将桃子慢慢的揉捏,熟透的桃子软而多汁,经过挤压后汁水全都渗透出来了,然后子桃子上方撕开一个小口子,用芦苇杆插进去就可以喝到香甜的桃汁。
周妙思看着她的手法,“这是什么奇怪的吃法?桃子捏烂了还能吃吗?”
傅知乔没有说话,重新拿了一个大的水蜜桃,捏好后插上芦苇杆递到周妙思手里。
周妙思半信半疑的接过,吸了一口,浓浓的蜜桃香瞬间充斥口腔,她眼睛里亮晶晶的,“好喝!”
傅知乔得意一笑,两个人各自捧着一个大桃子吸着桃汁。
喝着桃子汁,周妙思的话匣子也打开了,她跟傅知乔说着自己的近况。
“这样就解决了?”
“嗯!”周妙思点点头,“夫君跟婆母说了转胎药于身体有害,不仅生不出男孩还有可能生出不男不女的孩子,她被吓住了便没有再要求我喝药。”
傅知乔还是觉得周妙思受了委屈,问:“她没有给你道歉?”
长辈给小辈道歉?
周妙思想都不敢想,她摇摇头说:“不过,婆母送了我一套头面。”自从秦修齐和秦夫人摊牌后,秦夫人对周妙思的态度就软和了不少,还送了她一套赤金东珠头面。
经过此事,傅知乔在周妙思心中已经升级为最可靠的朋友了,她直接把秦夫人送她的一整套头面带了过来。
黄鹂轻手轻脚的打开盒子,满冠、顶簪、围髻、步摇、耳铛、手镯……等数十件首饰摆在眼前。整套头面是以纯金打造,光彩熠熠,看得人眼花缭乱,其中最让人惊叹的是一顶缠丝镶珠满冠。
金丝编成团花纹样,冠顶上面镶嵌着一颗硕大的东珠,东珠饱满圆润,约有鸽子蛋般大小,莹润的光芒尽显高贵奢华。
傅知乔猜测秦夫人应该是拉不下脸来跟儿媳道歉,所以送了一套首饰作为补偿。依她看,这种品质的东珠放到现代算是拍卖级的,在心里默默的估算了下价值,秦夫人确实是下了血本。
收起首饰,周妙思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婆母对她心怀愧疚,这几日她的日子过的十分舒坦。这不,她跟婆母说要出府散心,婆母不但没有阻拦反而专门派了车夫和小厮一路护送着她来傅府。
“知乔,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周妙思心里满是感动,傅知乔又是帮她出主意,又是她骂醒秦修齐的,要不是她,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等孩子出生了,我让他认你当干娘。”
“好啊!”
*
送走周妙思,傅知乔站在回廊下,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周妙思一个官家出身的千金小姐,嫁给了自己心爱的表哥当正室夫人,结果却还不是被婆母拿捏得死死的,可见这深宅后院里的可怕。
傅知乔忍不住将自己代入其中,商户女出身的儿媳和身份高贵的王妃婆母,想都不用想这两人必定是矛盾重重。
或许一开始她幻想过自己能嫁给谢卓,可是来到京城后,看到了左慕蕊和于雅丹后,她突然间就认清了现实。
世家贵族们是很在意家世门第的。
左慕蕊和于雅丹她们打心眼里就看不起她商女的身份,傅知乔没有因为商户的身份就自觉比别人低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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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也只是她自己这么认为而已,在左慕蕊和于雅丹眼里,她商户女的身份就是上不了台面,就是要比他们低一等的。
更别说,她第一次见面时就把身为王妃的左慕蕊给得罪了。
纵然谢卓最后排除万难娶她进门,成亲后她也得日日在左慕蕊面前侍候,当一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光是想想,傅知乔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得不到家长祝福的婚姻是不会长久的,长久夹在妻子与母亲之间,再深厚的爱意也会被消磨殆尽。
她以前只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与谢卓不匹配,以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是身份和阶级上的差距,现在看到周妙思的境遇后她才反应过来,嫁进王府后的日子才是最难的。
傅知乔越想越骇然,心里再次萌生了退意。
其实,她若有心与一个人好好相处,自然是能将对方哄的开心,但那是建立在两个人平等的基础上。左慕蕊明显看不起她的身份,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不好意思,她做不到,她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谢卓过来时看到的是傅知乔一副呆愣愣的模样,忍不住逗逗她,“怎么站在这里,是在等我?”
傅知乔从愣神中清醒过来,皱眉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屋。
谢卓跟在她身后一起进了屋。
两人好几天没见了,谢卓的眼神时刻黏在她身上。
“秦家的儿媳来找你干嘛?”
“女人间的事情你少问。”
谢卓:“……”
谢卓不喜欢傅知乔把他排除在外的感觉,但女儿家的事他确实也不好过问。于是,他换了一个话题,含笑问:“几天没见,你可有想我?”
潜台词是:我想你了,你想我吗?
他的声音极度温柔。
对上谢卓期待的眸子,傅知乔胸口开始发闷,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
两人挨得很近,谢卓清冽的双眸倒映出她的影子。
傅知乔愣愣的看着谢卓,他实在是好看了,俊美的脸上此时荡漾着令人炫目的笑容,清俊的五官像是造物主笔下一副精致的画作,每一笔都完美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久久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谢卓一脸的哀怨:“你难道就不会想我的吗?”
傅知乔刚刚还在想自己嫁进王府后的悲惨处境,听到谢卓的话后有些心不在焉,“想,想死你了!”
一听就是敷衍的话。
谢卓也不在意,他上前一步搂住她,紧了紧手臂。
傅知乔整个人被他箍在怀里,难受的挣扎了几下,伸出手推搡着他的胸口。
“别动,让我抱抱,我好想你。”近乎呢喃的话在她耳边响起。
温香软玉在怀,谢卓满意的喟叹了一句,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觉得这几日在外奔波的辛苦都值了。
傅知乔没有抗拒,她跟谢卓相处的时间恐怕不多了,就让她贪恋这片刻的温暖吧!
过了好一会,谢卓松开她,两人四目相对,正当谢卓还想做点什么的时候,傅知乔出声:“快到晚膳时间了,你要留下来和我一起用膳吗?”
“嗯!”谢卓嘴角向上,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银杏,传膳吧。”
银杏脚步轻快的去了厨房,世子爷要留下来用膳,她得多盛两碗饭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