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溪猛地从梦中惊醒，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间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梦中缓过神来。脑袋一阵一阵发昏，和前两次来这里一样，持续的做梦让她整晚都睡的不踏实，反反复复的醒来。
她依稀记得后半夜时，楼下好像传出了动静，当时她迷迷糊糊中摸出手机看了眼，凌晨两点。没一会，三楼就传来脚步声，很轻，不仔细去听根本难以听清。
她猜测应该是程思晟回来了。
黑漆漆的房间里程溪大睁着眼睛，直到再听不见任何声音她才又重新闭上眼睛接着睡去。这一次她的梦里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画面，有些她看的清，有些她看不清。
凌晨五点。
程溪再也没了睡意，揉着发胀的眼睛起床洗漱，开门出去时走廊上静悄悄的，背后的房间和她来时一样，整洁的仿佛从没人踏足过一般。
三楼很安静，程溪放轻脚步下楼。
一楼餐厅里，程母和阿姨正在厨房忙碌着，阿姨转身瞥见她下来，忙走出来问她现在需不需要用早饭。
程溪摆摆手，看了眼厨房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程母，伸手示意阿姨别声张，“先不用了，我出去散散步。”
太阳还没露头，天像是蒙上了一层青灰色，小区内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路边拿着鸟笼遛弯的大爷，排练戏曲的大妈……程溪慢悠悠的走着，很快这条路上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清晨的空气中还带着湿漉漉的凉气，路边的草地上沾染了洁白的露水，空气中带着说不出的芬芳惬意，程溪嘴边勾起笑，她真是爱极了这样静谧的时候。
有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咚咚咚”，由远及近，慢慢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大早上一个人在干嘛？”
程溪身体僵住，转头看向身后，一身运动装的顾清河，肩膀宽阔，肌肉线条结实挺拔，带着蓬勃的荷尔蒙气息，发梢上全是汗，向她跑过来时汗一滴一滴甩出掉落在地上，很快又消失不见。
应该是已经跑了有一会了，却丝毫不见他累，就连和她说话时声音中也不带喘。
程溪并没立即回答，她脸色有些不郁，心里还在为这个静谧的早晨被打扰而惋惜。
……
她快速收起脸上的不快，低声答道：“我在散步。”声音闷闷的，面上已经丝毫看不出刚刚的不郁。
顾清河不觉有些好笑，一眼看出她不想被打扰的心思，存心逗弄她，“那一起，我也散散步。”
“......你不是在跑步么？”
言下之意，你赶紧走吧，别在这打扰我。
顾清河却像是没听懂一样，真就慢慢悠悠的站她身侧和她同步伐走起来。
一股带着炙热的强烈的男性气息时不时迎风飘过来，程溪捏了捏手心开始不自在了。
“微信怎么没加？”
突如其来的反问让程溪一脸赫然，她没想到顾清河竟然当着面就问出来了，她总不能回答他说自己本就没打算加吧……思索一番后硬着头皮说：“啊......我忘记了。”
顾清河轻笑出声。行，自己巴巴的看手机等了一晚上，结果她却忘记了。
程溪朝身侧飞速瞟了一眼，见顾清河表情似乎并没有不悅，于是试探性的问道：“那.....我现在加上。这个哪个是你？”微信通讯录的两个联系人申请，她都点了通过。
“上面那个。”顾清河侧头靠近看她手机，说完还用指尖点了点她的手机屏幕。
最上面的微信头像，一幅水彩涂鸦，两个很萌的小人，看着和他的形象着实不搭。
程溪点开，写上备注：顾清河
两人又继续走了一会，程溪心里越来越焦躁，她想这步也不是非散不可的，至少她是觉得挺尴尬的。
眼看着顾清河似大有一种一直走下去的闲情，程溪再也忍不住了，正打算要开口的时候，身侧的顾清河突然开口了：
“晚上没睡好吗？我看你脸色很不好。”
“没有啊，我睡的很好！”说完就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耳垂，又怕顾清河不相信似的补充道：“我每天都是这个点起床。”
因为时常赶工，程溪其实经常熬大夜，这个时间不是还没睡就是还在睡梦中。
顾清河看了她一眼，并不拆穿。看见她的小动作还和小时候一样，会心一笑，每当程溪不想说实话时，就喜欢摸自己耳垂，或许就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这下意识的小动作。
“是么。”慢悠悠的语气，叹口气，“我倒是一夜没睡。”
“……”
“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一夜没睡？”
“......”
程溪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并不接着他的话说。
“所以你一夜没睡之后还能大清早的过来跑步？”
知道她在回避，顾清河眸中闪过一丝黯然。
“因为太开心了。”她不问，但他就是想说，就是要告诉她。
“......”
程溪继续干笑两声，昨晚那种让她不舒服的怪异感觉又来了。她突然就觉得在这里和顾清河说这些没营养的对话她还真不如回去呢，这么想着，她也就这么说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
她停下脚步，话不说完，很明显，她不奉陪了并且不希望顾清河继续跟着。
顾清河看出她的排斥，咽下心中酸涩，“那一起吧，我也回去。”
见程溪迟疑，顾清河先一步往前走，“顾家和程家是一个方向。”
程溪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语，她甚至觉得顾清河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在她面前阴魂不散！
索性回去的路并不远，快到家门口时，程溪悄悄松了一口气，觉得这尴尬到死的氛围终于要结束了。
“嘎吱”一声，大门打开。
程母刚走出门就看见朝着这走过来的两人。
“方阿姨，早上好。”顾清河率先开口打招呼。
“早上好，清河。你这是...你怎么和小溪一起回来？”程母满脸疑惑，早上听阿姨说程溪出去散步了，她等了一会不见回来，怕程溪不熟悉路，这才决定出门找一找。
“路上碰巧遇到的，就一起走回来了。”
“你这孩子好久没来了，要不要进来一起用早饭，今天做了你爱吃的山药软饼。”程母嘴上虽责怪，但能听得出话语里并无一丝责怪的意思。
程溪听到母亲这样说，脸上表情僵了一下，一瞬又恢复如常。
她可不愿意。
顾清河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看着她安静的站在程母身边，低着头乖巧的模样，心里那个柔软的角落忽然开始发痒，莫名就想和小时候一样逗一逗她。
“好啊，这几年在外面最想的就是这一口。”
话落。果不其然就看见程溪的身子晃了一下。
程家餐厅上。
程老爷子坐在位置上正在看手中的报纸，听见声音抬起头。七十多岁的年纪，即使脸上皱纹遍布，但依然精神抖擞，在岁月的风霜中傲然挺立。
“爷爷。”程溪乖巧的叫了一声。
“爷爷。”又是一声，来自她的身后。
这一声声音醇厚谦卑，比她的更为响亮。
“嗯，坐下吃饭吧。”程老爷子放下手中报纸。对着孙女，语气和蔼。却对着一起走进来的顾清河轻哼一声。
程母微微一笑，招呼顾清河坐下。餐桌上早饭也很简单，小米粥，鸡蛋，山药软饼，小笼包，还有两个小咸菜。
“清河，快尝尝，是不是还是之前那个味道。”山药软饼是程母做的，每次程溪回家来住，她早上都会亲自下厨做这个。
顾清河尝了一口，山药软饼外层酥脆，口感软绵，味道香甜。“还是之前的味道，这些年只有阿姨做的味道最好。”
“好吃就多吃点。”程母听他这么说，脸上笑容开怀。
程溪低头小口小口的喝着碗里的粥，并不关心餐桌上都谈论了什么。她心里再想着待会回去要做什么。
首先要先睡个回笼觉，睡醒还得去趟超市补点存货…...
“思晟呢，这个点还没起？”程老爷子放下筷子，看向一旁的程母。
“还没呢，昨晚回来的晚，让他再睡会吧。”说完把剥好的鸡蛋放进程溪盘里。
程溪抬头，又继续低头喝碗里的粥，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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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轻轻搅动，嘴里瞬间没了味道，片刻才拿起盘里的鸡蛋吃起来。
“你呢？怎么没听你爷爷说你回来了？”虽没指名道姓，但能听出是在问谁。
“昨天刚回来，老爷子还不知道。”
刚回来就往我程家跑，老爷子哼一声。
“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不走了。”本来他是只打算回来待两天就走的，但现在……
“不像话！吃完赶紧回家，待会传到你爷爷耳朵里，又要来我这好一通闹。”两个老小孩，年轻的时候一起创业，又是过命的交情，老了就喜欢吵吵闹闹的，嘴上谁都不让着谁。
正说着，程思晟从楼梯上下来，看着坐在自家餐桌上的顾清河，他下意识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思晟，还愣着做什么，坐下吃饭。”程母起身去厨房给儿子盛了一碗粥。
程思晟坐下时看了程溪一眼，开口道：“稀客啊，都多少年没见你往我家门踏进一步了。”
顾清河睨了他一眼，兀自喝完碗里的粥，放下筷子，对着桌上的人说道：“爷爷，阿姨，我吃完了，你们慢吃，我先回家了。”对于程思晟的调侃他并不搭话，微笑着起身告别。
“这就吃完了？再多吃点啊。”程母还想着留客。
程思晟就开口：“慢走不送了。”
程母闻言瞪了自己儿子一眼，起身要送顾清河出去。
“阿姨，不用送了，以后我经常过来。”话落，眼神隔着餐桌看一眼那边的程溪。
程溪正皱着眉看着盘子里多出的小笼包，并没分神往他这里看，他的离开对她而言还不如盘子里吃不下的小笼包让她发愁。
顾清河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程思晟看了眼妹妹，又想到顾清河走时的样子，顿时心情大好。
程溪没太关注发生了什么，她实在是吃的太撑了，睁圆着眼睛如临大敌一样盯着盘子里的小笼包，想着该怎么强逼着自己塞下去时一双筷子就这样伸了过来，夹走了盘里让她发愁的小笼包。
“你啊~都多大人了，还和妹妹抢东西。”
耳边传来程母的一声喟叹：“昨晚那么晚回来，是和清河他们几个聚了？”
程思晟点头，没有说话，看来并不想多加谈论，他快速把小笼包消灭，“等会一起，我送你回去。”
“好。”程溪大多数时间都是住在自己的公寓里，对于这件事程家人刚开始是不同意的，无奈程溪坚持，并答应会经常回来，这才让程家人松口。
程思晟囫囵几口把粥喝完，程溪早已放下筷子在等他。兄妹两起身向程老爷子告别，老爷子摆摆手。程母压下心里的不舍，去厨房拿出已经打包好的三个食盒递给程溪。
叮嘱她：“一个人要好好吃饭，工作不要那么忙，多休息。有什么想吃的就给我打电话，我过去给你做。”
程溪一一答应着。
车子开动之后，程溪看着后视镜中离她越来越远的那抹身影，慢慢变成一个点，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收回视线。
“妈很担心你，有时间就抽空回去多看看她。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和我们说。”顿了顿，“家里人永远是你的依靠。”
程溪攥紧手里的盒子，点点头，又低声回道：“嗯。”
之后一路无言，程思晟看她一眼，终是没再说什么。
程溪回到公寓，打开冰箱把手中食盒放进去，接着整个人就瘫倒在沙发上，满身疲累一下子就找到了归属全身都舒展开来。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她还是起身把刚才放进去的食盒拿出来。
依次打开盖子，糖醋排骨，珍珠丸子，红豆沙山药糕，不知道是几点就起来忙碌的。
程溪愣愣的看着，眼里情绪复杂，仅一秒，又把盖子盖上重新将食盒放进冰箱。
花瓶里，刚换没几天的洛神已经发黄枯萎，花朵无力的耷拢着垂在瓶口上，摇摇欲坠，轻轻一用力就会散落。
程溪经过时猛的一把将它们抽出，扔到垃圾桶里，转身上楼。
她想，她是该再睡个回笼觉了。
地板上，只余几片枯萎的花瓣孤零零的躺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