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们是真心在关心自己，温盛宜还挺感激的。
她努力切换到温和的声音，开口道：“不用了，身子是老毛病，不碍事。”
这些年她也有在喝药调理身子，可边喝边劳累的，自然也就恢复的慢。
裴雪时看她的模样能看出来她大概是气血亏虚，且还可能伴有偶尔的心悸。
只是她自己都说没事了，他也不好多嘴。
于是他也只拽住了还想说话的张砚，说道：“好，但你若是真的累了，一定要说出来。”
那刻温盛宜只觉得之前对他们爱答不理的自己有些罪过。
自己对他们那么冷淡，他们竟然还会好言好语相对，还关心自己的身子。
她承认，有一瞬间，她的心中生出了歉意。
可她还没忘这两人之前跟踪欺骗自己的事情。
温盛宜自认自己是一个心硬的人，所以并不会、也不能只因为这么一件事就对他们改观，对他们放下心防。
为了将自己从这种情绪里剥离出来，她在心中仔细复盘了今日到达槐安县后的种种。
***
自从得到了相关线索后，她便带上了翼鱼立即从古燕都城“锦桑城”出发。
她还特意派遣了两名信任的隐士比她们提前一日出发，一路上在前查探消息。
可没想到人在进了槐安县城后竟失去了联系。
但碍于那二人有迷路的前科，她和翼鱼便以为这次也是如此。
可到了这槐安城她们才发现这里面积并不大，且县城内部并没有什么很复杂的路，那二人不可能会在这里失踪。
“周边村落？城郊地带？”漫步在槐安县的街头，温盛宜不解地思索着。
十几年的相处让她和翼鱼有着一种诡异的默契，听到温盛宜的话，翼鱼便知道了她在想什么。
出于对那二人的信任，以及对她们买到的消息的不信任，翼鱼便开口建议，说可以先在槐安县的集市里打探打探消息。
毕竟都是在这里待了那么多年的居民，从她们口中说出来的东西，多少是有些真相在的。
可没想到，她们问到的东西竟与买到的大差不大，一样的……离谱。
不过二者都有提到的一个地方——春江村，这引起了她们二人的注意。
原本是想先休息一晚，等到第二日再出发去那里的，可骤然闯入的奇怪黑衣人却打乱了她们的计划。
若那是普通的黑衣人还好，可当她们将那几个黑衣人的尸体翻过，看到他们脸上的图腾时，瞬间便敏锐地意识到了事情可能并不简单。
那图腾中间是左右对称的两个折翼翅膀，画在脸颊的颧骨位置，而他们的额头上是左边长右边短的一对带毛的触手。
一段看不懂的文字画在鼻梁上，连接着翅膀与额头，脸部的最下方则是从翅膀上分裂出来的依旧左右对称的不知名条形物。
在如今的九霄大陆上，只有东北部的伊塔尔部落和西南部的乌余达部落还保留着在脸上画图腾的习俗。
而古燕国一个毫无存在感的边陲小城与远在千里之外的两大部族竟然扯上了关系？
温盛宜和翼鱼在客栈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才决定先下手为强，直接启程去春江。
最开始听到裴雪时“逍遥剑客”的名讳时，她还期冀他浪迹江湖，没准会知道那东西。
没想到，他们二人也一无所知。
***
“沙——沙——”
四人原本正保持着死寂般的沉默前行，前方远处的树林里却突然有了动静。
她们原本都各自心间琢磨着事情，听到这声音后却是立马就打起了精神。
她们默契地敛着动作，躲在了左边的草丛后。
树林本身似乎并不大，再加上她们已经走了有一段路，此刻终于见了异常，四人当即便都提高了警惕，甚至有些振奋地紧紧盯着前方。
“沙——沙——”
声音越来越近了，还带着似有若无的人声。
她们又将身子往下低了些。
几息后，只见三个黑衣人从前方的小路上缓缓走来。
他们的穿着和方才暗杀温盛宜二人的人一样，全身黑衣遮蔽，脸上也戴着面具。
他们在说话，但温盛宜一行人却发现那不是如今九霄大陆通行的语言。
四人暗自对了个眼神，竟没一个人是能听懂的。
她们看不到那些黑衣人的神情，直接杀了又怕打草惊蛇，只能干蹲在草丛里眼睁睁看着那三个黑衣人一边叽里呱啦，一边往他们的来路走去。
“……”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人影消失不见。
“图腾，神神鬼鬼的造型，又不说九霄大陆的通行语，那些人来自乌余达？”
“可……北方的伊塔尔也有这个条件吧？”张砚看着温盛宜，不解发问。
裴雪时也看向她。
他知道伊塔尔没有部族有这样式的图腾，但他还是很好奇这位繁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温盛宜倒无所谓他们知道与否，她淡淡开口：“我和阿鱼去过伊塔尔，那里没有部族的图腾长这样。”
“这样啊。”裴雪时装模做样感叹了一句，又接着开口，“既然都看到人了，那我们继续往前走吧。那些人的去向或许是槐安，这对我们很不利，我们要快些了。”
她们大约子时从槐安客栈出发，如今约莫也才过了半个时辰。
天上月亮照着地面，零星的几颗星星闪耀在空中。
沿着山间小道一路向前，渐渐地，时而有脚踩碎枯枝的声音响起，夜风似也裹挟着淡淡奇异的臭味。
四人不约而同提高了警惕，又向着眼前高高的缓坡小心翼翼地走去。
爬上那片缓坡，远处的景象映入眼帘——
下方不远处是一个看起来很破旧的村子，地面上错落着的都是茅屋、土屋。
再往南是一大片田地，远处的山腰上是一座寺庙，寺庙旁的东西有些看不真切，但是像是房子。
几人面上不显，但心下却是都有些震惊。
她们本以为此趟春江行会困难得多，没想到竟这般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地方！
“这是春江吧？这么好找？听玉……玉沙说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很难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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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郊野岭，或许还会遇到什么暗杀埋伏之类的呢。”
张砚差点就要把“玉尘”两个字喊出来了，吓得他赶紧拐了个调，又看向旁边那两位柏姓姑娘，见人没反应才松了口气。
裴雪时无语，他幽怨的目光看向张砚，你真以为听不出来那个没说出口的“尘”字吗……
可他余光却是看向了温盛宜二人那边。
自己很明显就是隐瞒了什么，不知道这位合作伙伴……心中介意与否？
温盛宜当然听到了，思索间见裴雪时看向自己，双唇微动似乎要说什么。
她了然，露出个善解人意的笑：“我懂，行走江湖嘛，自然是不能暴露真实身份的。”
毕竟她自己和翼鱼就都是用的假身份啊，眼前这位起码“逍遥剑客”的身份还是真的。
所以，眼前这位，名字或是表字叫“玉尘”，而行走江湖的化名是剑客玉沙？
不过……温盛宜此时倒是想到了另一个人，那位张砚。
最开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觉得很耳熟来着，只是一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皱了皱眉，还是没什么思绪，她只好将此事先埋在了心底。
等之后找个这两人不在的场景问问阿鱼吧。
又想起方才张砚说过的话，温盛宜开口解释道：“暗杀么？有啊。”
“方才我们在客栈里遇到的不就是？只不过幕后之人低估了我们的实力，这才让我们躲过一劫罢了。”
思索了片刻当下的局面，裴雪时缓缓开口：“春江在传闻中已经是个死村了，若是有人也不可能藏九年，周围这么安静，那些黑衣人看着不像是住在这里的。”
“我们倒不如趁现下天色还没亮，先绕路到那中宜寺所在的涟山呢？那儿的危险性似乎要比这里高得多，等到了白天，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
毕竟在线索中，几人要找的秦女花就是在那里。
这话没人明说，但四人心下却都清楚得很。
温盛宜和翼鱼没细究他们为什么会那么肯定她们的目的，裴雪时和张砚也没有试探她们为什么不惊讶他们知道那么多。
“可是——”温盛宜能明显听出劳累的嗓音响起，“现下这黑灯瞎火的，去那种危险的地方不是会更危险吗？”
她反问的语气尾音上扬了些许，搭着夜色照耀下苍白无表情的脸，倒显得整个人莫名多出了几分威严。
那边的裴雪时和张砚愣了一瞬。
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的养尊处优，以及自身实力的强悍，没有、或是说很少有人会拒绝、质疑他们。
这边温盛宜倒是就那么放松抱着臂，后靠在翼鱼肩膀上看着他们。
“怎么了吗？”看到他们的反应，温盛宜又接着说道，“顶着夜色去往一个我们并不熟悉的地方，那里还有极大的可能潜藏着我们的敌人。”
“我很惜命的，风险太大的事情我可不干。”
她又仔细将对面二人看了一遍，好奇道：“还是说……你们能完全保证我和阿鱼的安危？”
她笑了笑，继续道：“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倒也可以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