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峰推门而入，锃亮的皮鞋踏过满地玻璃碎片，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包间内瞬间死寂。
梁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猩红嘴唇半张着，活像条搁浅的鱼。
赵瑞龙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也没敢出声。
祁同伟缓缓转身，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
“赵...赵组长？“
他声音发颤，像溺水者看见了浮木。
刚刚他才听赵瑞龙说起了赵峰的身份，十分诧异，也十分羡慕，没想到这么快好事就降临在了自己头上。
赵峰只是简单一句话，竟然就能让梁璐这个遮天巨手，终于离开自己头顶吗？
“你要调动我的工作？“
梁璐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把尖刀划破餐厅的静谧。
她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几乎戳到赵峰鼻尖：
“赵峰！你也不要太过于欺人太甚了。”
“真以为整个汉东就是你一句话说了算，手伸的也未免太长。”
包间内空气瞬间凝固。
赵瑞龙姐弟交换了个看好戏的眼神，祁同伟则脸色煞白，下意识往赵峰身边靠了半步。
赵峰纹丝不动，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他平静地看着梁璐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梁璐同志，这是工作需要。“
“工作需要？“
梁璐尖声大笑，从爱马仕包里掏出最新款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我现在就让我父亲评评理！看看是谁的工作需要！“
“欺负我两个哥哥就算了。”
“只是过分。”
钟小艾站在门口，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门框。
她太了解梁家的势力了——梁群峰在省委经营多年，门生故旧遍布各个要害部门。
即便是她父亲，见到梁群峰也不可能这么不给面子。
“爸！“
电话接通瞬间，梁璐的声音立刻带上了哭腔，“督导组的赵峰要强行调动我的工作！他...他简直无法无天！“
“要我去他的什么狗屁科技部去当什么科员？”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暴怒的吼声，即便隔着话筒也能听清：
“什么？！
一个借调来的副组长也敢动我梁群峰的女儿！
真是给脸不要脸，以为我梁群峰这么好欺负呢，你别哭，这事情他赵峰做不了主。”
“下午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爸爸亲自给你——”
梁群峰的话还没说完，梁璐脸上浮现出胜利的冷笑，将手机往赵峰面前一递：
“我父亲要和你说话。“
她特意开了免提，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你敢接吗？“
孟钰紧张地抓住钟小艾的手臂，却发现钟小艾全身都在微微发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期待。
赵峰从容接过手机，关掉了免提功能：
“梁书记，我是赵峰。“
包间里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电话那头的暴风骤雨。
可出乎意料的梁群峰在听到赵峰接过电话之后，声音竟然压制下去了很多，就连怒气也被压制下去。
“赵组长，您的工作我理解，我也全力支持。”
“可我女儿在教育厅干得好好的...“梁群峰的怒吼声戛然而止。
“科技宣传司缺个骨干，我觉得梁璐同志很合适。“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可我怎么觉得您这是对我有意见呢？先是否定了我儿子梁志明梁锦明的升迁，然后连我女儿的工作都要变动，这未免也有些太不合理，太说不过去了吧。”
梁群峰换了个语气，大有些倒苦水的意味。
“我知道您在赵瑞龙的案子上对我的有些做法很有看点，可我只是为了司法机关的公正公平，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您将这个情绪转移到私人身上，未免有失偏颇吧。”
赵峰在电话这边听的直摇头。
实际上现在是什么情况，两个人心里都心知肚明，梁群峰不知道在暗地里使什么绊子呢？
倒是挺会把自己摘的出来，现在便成为了大局着想了。
但是这种话梁群峰会说，赵峰自然也会。
赵峰低笑一声，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手机背面：
“梁书记说笑了。
当年您在基层时，不也是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吗？“
他忽然正色，声音里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庄严，“我记得您在《组织干部》杂志上发表过《论新时代干部的担当精神》，里面说''组织的干部要像砖头，组织往哪搬就往哪砌''——这话说得真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梁群峰再开口时语速明显加快：
“这是自然。但梁璐她——“
“梁书记的觉悟我向来敬佩。“
赵峰突然提高声调，字字铿锵如金石相击，
“就像钱学森同志说的''一个共产党员，应当像螺丝钉一样，拧在哪里就在哪里发光发热''！“
他语气忽又转为推心置腹的温和，
“我要是有个女儿，肯定第一个把她送到科技攻关第一线——现在半导体产业被卡脖子，正是需要梁璐这样高素质人才的时候啊！“
梁璐站在一旁，猩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见祁同伟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那是她三年来从未在这个男人脸上见过的神采。
“可科技宣传司毕竟专业性强...“
梁群峰的声音已经开始发虚。
赵峰立即接话，语速快得让人插不进嘴：“所以才更需要梁璐同志这样的复合型人才！“
“难道梁书记觉得...令爱的学习能力跟不上时代要求？“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窸窣声，梁群峰急切辩解：
“当然不是！只是——“
“梁书记在常委会上常说要破除部门壁垒，推动干部交流。“
赵峰忽然向前迈了半步，皮鞋在地毯上碾出轻微的声响，声音却轻得像在说悄悄话，
“该不会...轮到自家女儿就舍不得了吧？“
“如果真要舍不得，那就算了，我下午再开个会，请所有的干部来讨论一下这个宣传员的工作该由哪一位同志来上任。”
五秒、十秒...梁璐脸上的得意渐渐凝固。
“梁书记？“
赵峰的声音冷了几分，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跟我来政治正确的这一套？
小巫见大巫，老东西慢慢学吧。
“你考虑清楚了吗？“